[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08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2
二八五 隔牆耳,前後腳

    孟帥愕然,道:「你說誰在?」

    方輕衍道:「自然是說阿瑤,她現在就住在東宮的西側,和璇璣山那位使者一起。」

    孟帥奇道:「冼正真?他們不是早走了麼,怎麼又在這裡?」

    方輕衍道:「誰知道呢?好像是皇宮裡的人請來的。我本來以為他們是皇帝請來的,現在看來,大概是皇后的本事。他們可是驕傲得很,一上來就住最好的房子,而且把那片地方圈了起來,誰也不許靠近。我也只見過阿瑤一面。

    孟帥道:「原來如此,這麼說大荒七家湊齊了六家了,等到妙太清也回來,就可以召喚神龍了。」

    方輕衍道:「你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到底要不要見?雖然不容易,但我替你周旋,還是可以見到的。」

    孟帥道:「我……我當然不見。我才不會靠近那地方一步。」

    他突然想起來了,既然那裡有張瑤卿,當然就有田景瑩。他十分不想見田景瑩。

    其實兩人之間並沒什麼仇怨,孟帥也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倘若有,也能憑三寸不爛之舌巧妙遮掩過去,但是一想到田景瑩,他就有一種平白的膽怯,說不出理由,不想見就是不想見。

    話說回來,皇帝這麼一死,他當初好多謀劃就是水中月鏡中花了,雖然那些想法多半荒誕不經,難度極大,但到底也是他雄心壯志的一部分,就這麼沒了,他還是有些失望的。

    只是,再失望他也不會勉強行事。倘若皇帝真的死了,那就是天下大亂的徵兆,到時候那些處於半幕後的大佬上台,瞬間就把舞台擠爆了。誰要是不識抬舉,還留在上面不走,只能給人一腳踩死,他還是直接退幕的好。

    方輕衍當然不知道孟帥的心思,道:「不去就不去吧。要不要去其他人那裡轉轉?璇璣山的人和咱們沒有競爭關係,其他人可都是實打實的對手,去他們附近要小心,可別被黑了。不過你我倒是不擔心,你不黑別人就是萬幸了。

    孟帥嘿了一聲,道:「我一個五好青年,從不做哪些無意義的事兒。倒是可以為兄弟兩肋插刀,你看誰不順眼,我幫你畫個圈圈詛咒他。」

    方輕衍呸了一聲,道:「少來這套。」他沉聲道,「不過你真該小心,我曾經被人闖過空門。」

    孟帥道:「什麼時候的事兒?誰於的?查清楚沒有?」

    方輕衍道:「沒有,就在剛搬進來第二天,當時我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東西被人動過了。倒也沒丟什麼,也沒多什麼,大概是有人在搜查。真正是奇怪了,有什麼可搜查的,我這裡沒帶任何違禁的東西,也能引來矚目。至於是誰跑不了院子裡住的那幾個人。不算璇璣山那兩位,不算你我,一共就六個人。」

    孟帥在腦內把六個人的臉孔想了一遍,大部分都面目模糊,記不得什麼樣了,至於性情,自然更是無從談起,當下問道:「他們六位的性情如何?」

    方輕衍道:「怎麼樣?有的陰,有的傲,有的沉悶,有的不知所謂。我沒看出一個好人。」

    孟帥按住了額頭,心知方輕衍的評價不能作數,道:「過會兒我去一一拜見。到底是做鄰居幾個月,面上還要和氣一點兒。」

    方輕衍道:「你別做夢了,根本和氣不了,現在已經夠劍拔弩張的了,你過去別被懷疑成居心叵測,挨了打就不好了。」

    孟帥愕然道:「這才幾天,就弄得烏眼兒雞一樣了?雖然將來早晚是對手,但共在一個屋簷下幾個月,沒必要現在就掐吧?」

    方輕衍道:「就是那位闖空門害的。他不光搜查了我這裡,別人似乎也被他搜了一個遍。我這裡是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也沒什麼值錢的寶貝了。別人就不一定了,指不定丟了什麼,且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只知道是宮裡這幾個人之一。因此都你懷疑我,我懷疑你,疑神疑鬼,那氣氛能好才有鬼。」

    孟帥嘖了一聲,道:「暴風雪山莊啊。凶手只有一個,就在我們當中……」說到這裡,突然眉毛一立,神色變得嚴肅,用手指指了指外面。

    外面有人。

    方輕衍會意,示意自己出去,讓孟帥繼續說話。

    孟帥本想自己出去,讓方輕衍拖住,但方輕衍既然自告奮勇,也沒必要跟他搶,當下繼續開口道:「依我說來,除了那六個人,其他人難道就沒可能嗎?我看這裡的女官宮女個個都會武功,難道她們不能受人指使,闖空門麼……

    他一面說,一面看著方輕衍輕手輕腳走出門去。

    孟帥語調不變,聲音中沒有一絲破綻,耳朵卻一直支棱著,就聽外面先是一片寂靜,突然只聽得一聲悶哼,聲音極輕。

    得手了?

    孟帥只道方輕衍偷襲得手,等了片刻,不見人聲,才知道不對,連忙竄出

    但見假山外面,一人靠在石上,半靠半坐,用手按著腦袋,臉色慘白比得上冬日的雪,正是方輕衍。

    孟帥吃驚道:「臥槽?怎麼是你——啊,不,你怎麼了?」往四週一看,再無半個人影。

    方輕衍雖然臉色發白,但身上不見傷口,意識也還在,往假山後面一指,道:「人……往那邊去了。」聲音微弱,顯然有氣無力。

    孟帥忙要追上,方輕衍道:「別追了,追不上了。」

    孟帥氣急,道:「你特麼……」考慮到方輕衍可能受傷不輕,只得把後面那半句抱怨之言嚥了下去,道:「你怎麼樣了?」

    方輕衍手指抵住額頭,雖然沒有呻吟,但眉梢眼角不住的顫抖,顯然經受著極大的折磨,孟帥不由擔心,拿出止痛的草藥遞給他,道:「受了什麼傷?

    方輕衍隨手接過草藥,卻不服用,道:「腦袋給針刺了一下。」

    孟帥目光在他頭頂逡巡片刻,並沒看到針的痕跡,道:「你把針拔出來了?萬一是刺了穴道的那種,可不能胡來。」

    方輕衍搖頭,道:「本來就沒有。是從腦袋……腦袋裡面……突然給針刺了一下。現在還留在裡面。」

    他說的言辭顛倒,孟帥先是不解,緊接著恍然道:「精神攻擊」

    不見實體,直入腦髓,分明是精神攻擊才有的跡象。

    倘若是精神攻擊,那麼方輕衍無聲無息的給放倒,倒也不奇怪。精神力平常的人,沒有應對精神攻擊的經驗,乍遇襲擊卻是難以抵擋。孟帥當下道,「把手拿開,不要亂想。」說著把手放在方輕衍頭頂,運用靈蓍觀神法。

    這方面他也算半個行家,靈蓍觀神法最大的作用就是減損雜念,精神攻擊的殘留物,就算雜念的一種,在他的功法運轉之下,登時消失殆盡。

    方輕衍只覺得一股清泉從頭頂澆下,登時從頭到腳涼透,針刺般的痛苦隨即消失無蹤,不由得驚喜非常,道:「好多了,多謝。」

    孟帥示意不必,道:「沒想到這地方還藏了一個擅長精神攻擊的高手。剛剛那一下可能是驚神刺,或者是類似的精神攻擊。在先天以下很是少見。到底是誰於的?」

    方輕衍吐了口氣,道:「沒看清楚。」

    孟帥「哈?」了一聲,道:「一點兒都沒看清?」

    方輕衍道:「模模糊糊看見了個背影。看清楚了是個男的。」

    孟帥無語,半響道:「感謝你排除幾個錯誤答案。不是馬月非,不是唐寧初。剩下的還有誰?」

    方輕衍有氣沒力的道:「難為你思路清晰。剛剛弄了那一下,我連他們的姓名都忘了,你慢慢分析吧,我聽著就是。」

    孟帥道:「我去——你給點力行麼?排除兩個錯誤答案,我們還有四個——我說,也不是小天真吧?」

    小天真是所有人裡面最瘦小,也是最沒來歷的一個,身形最是好認,方輕衍搖頭道:「不是。」

    孟帥道:「那不就只剩下三個人了麼?我去,一不小心已經把嫌疑人鎖定到柯南一集故事的範圍了。只需慢慢查訪便是。走吧,我送你回去。」

    等兩人離開,假山石後閃出一人,身材瘦小,頭髮亂蓬蓬的堆在頭上,正是小天真,朝著孟帥他們離去的方向扮了個鬼臉,道:「你們光知道胡亂猜測,小爺就在這裡,你們沒本事發現而已。」

    他身子輕快、蹦蹦跳跳的一路下來,自言自語道:「那個新來的小子叫什麼名字?雖然看起來笑眯眯的,但好像心計很厲害,又會假裝,是個笑面虎。他還會精神秘術,來歷一定不平常啊。」

    隔了一會兒,小天真又道:「其實姓方的小子也很厲害,武功很有料啊,來歷一定不俗。還有那驚神刺……果然師父說得對,只要我有心參與到這件事裡,就一定會遇到很厲害的人。可要小心了,別中了他們的計。」

    正在這時,只聽一聲輕響,他立刻回頭,只見假山石後,蹦出一隻大蛤蟆,呱呱的叫著跳走了,不由好笑,道:「這小畜生,竟然嚇了我一跳。嘻嘻,被蛤蟆嚇到,不知道要被師父怎樣說呢。還是回去吧,這裡頭是越來越熱鬧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2
二八六 新計畫,新夢想

    送方輕衍回房,孟帥在他旁邊又坐了很長時間。

    方輕衍本叫孟帥先行離去,孟帥搖頭,道:「我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把周圍服侍的人得罪的不輕。他們必定恨你,平時不能拿你怎麼樣,這時你虛弱了,很可能被人趁虛而入。你又沒有親信在旁,我還是等你恢復了再走吧。」

    方輕衍輕哼一聲,道:「量他們也不敢。」話雖如此,也覺得孟帥顧慮有道理,自己全靠氣勢撐著,若是撐不住了,不知有多少人要順勢踩一腳。

    好在孟帥將他頭腦中的驚神刺拿掉之後,他已輕鬆了大半,剩下的小小虛弱,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復原如初。當下隨意與孟帥談話,問道:「我看你進步飛快,已經是火山境界了麼?」

    孟帥點點頭,道:「剛剛進入火山境界。」

    方輕衍問道:「境界穩固了沒有?」見孟帥肯定,點頭道:「既然境界穩固,就可以考慮罡氣的問題了。」

    孟帥道:「正是。我也打算趁著一段時間的修養,把罡氣打磨出來。」

    方輕衍道:「你要在這個時間讓罡氣完全成型?恐怕不能。磨練罡氣是需要靜修很長時間的。誰知道下一輪比賽什麼時候開始,萬一幾日之後開始,你的修煉給人打斷,有益無害。」

    孟帥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一輪,但我知道,打出一個多月的時間,綽綽有餘。」

    方輕衍愕然道:「要這麼長時間?不是說皇室負責召集選手麼?那應該很快才是。」

    孟帥道:「主辦的人不想那麼快開始,承辦方再積極也沒用。一個月絕對是少算了的,我有把握。」

    方輕衍還是很相信孟帥的判斷了,道:「有一個月的空閒,那就可以一試了。你有想法了沒有?」

    孟帥道:「有一點兒。不過這種事自己琢磨還是很傷腦筋。」

    方輕衍道:「你這種情況很是例外。修到罡氣有兩種情況,一是名門高弟,有資源輔助、名師指點,年紀輕輕就到了火山境界。這種情況自然有師門長輩在旁邊指引,不必自己選擇。另一種情況下,就是按部就班,修習比較好的功法,天資不錯,修行比較順利,在四五十歲到了火山境界。這樣的人歷練足夠,見多識廣,對於罡氣的選擇已經成竹在胸,自然也沒什麼困難。倒是你,年紀這麼輕,又無人指點,可不能輕易走錯了。」

    孟帥無奈,方輕衍說的這些他都知道,但他也沒辦法。若論名師,他也遇上不少,但這些人個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是他想找到就能找到的?

    倘若不是時間卡得這麼緊,自己又不的自由,他倒是想回甘州問問姜家的那幾位,至少可以問問鐘少軒,他們雖然比不上那些玄幻人物,卻也是從這一步走過來的,也會提供一些有價值的參考。

    孟帥心中一動,道:「你練成罡氣了麼?有什麼經驗可以分享?」

    方輕衍苦笑一下,道:「我倒是練習了,不過沒什麼可以分享的。我是給人灌頂的。」

    孟帥霍了一聲,心中感嘆,金手指這東西,不管是開多大都是人外有人啊

    方輕衍道:「其實我真不想被人灌頂——我不是矯情,發了大財還說不想要,只是罡氣這東西,不是自己練出來的,總會留下隱患。但是娘和師父都說,沒有時間了。我必須加速再加速的成長,因此給我灌頂了。好在這罡氣是父祖留下來的家傳罡氣,方家代代如此,倒也不怕排斥,但對我還是太深奧了。我現在用這罡氣還用不明白,寧可不用。你看我上次與那小子比武就沒用,是不是?」

    孟帥點頭,心知方輕衍的身世定然非比尋常,代代相傳的罡氣不是街邊的大白菜,能擁有的人必然家世顯赫。但有得必有失,方輕衍不但要承擔將來難以進步的暗傷,更要擔負起巨大的責任。

    不過,大哥別說二哥,孟帥身後牽扯的亂七八糟的線索,照樣嚇死一般人。不過孟帥比較幸運,這麼多東西,沒有特別能束縛他的,比如仇恨這樣沉重的枷鎖,尚且活得比較輕鬆。他是幸運的,在武俠世界,這種輕鬆來之不易,不可辜負。

    孟帥也不願繼續碰觸方輕衍的痛處,道:「其實我自己也有一些想法了。容我琢磨幾天,然後做出一個計畫來。」

    方輕衍道:「也好。這等事情急不得,你有想法了不妨跟我說說,萬一我能幫上忙呢?」

    兩人閒聊許久,孟帥等到天黑才走了出來。

    天黑的早,若按照前世的時間,這時才晚上六點,宮城上空的四方天已經全黑了。這時宮門早已下鑰,東宮的大門緊閉,只是因為這裡情況特殊,每間宮室的小門沒鎖。孟帥得以在青石板鋪成的宮道上行走。

    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孟帥緩緩吐出一口白氣,思路依舊陷入罡氣的選擇之中。

    剛剛聊天的時候,孟帥說自己已經有了想法,也不能算錯,他確實有了想法,但也只是一個大概的方向,也就是一個主題。

    主題是——自然。

    或者說是仿生。

    只從他掌握的那些技能來看,什麼龜息功,什麼靈蛇變,什麼鶴靈封印術,個個都和動物有關,更別說龜法自然的心法和太上五法身的絕學,哪一樣不是與天然關係密切?若是罡氣脫離了這個主題,將來必然不能成事。

    但是究竟這個主題怎麼糅雜到罡氣之中,卻要費腦筋了。罡氣固然神奇,但畢竟是先天以下的能量,所有的罡氣除了薄厚、鬆緊、強弱乃至外觀的差別以外,最多只能在其中附加一個特性。

    當然,如果能力不足,或者本身練習功法級別不夠,罡氣沒有任何特性也是有的,甚至絕大多數的罡氣沒有任何屬性。看許多高手的罡氣五光十色,酷炫至極,其實都是普通貨色,不管是藍是紅,都是同質的,比拚起來就靠強度和質量,沒有相生相剋這一說。有特性的罡氣才是鳳毛麟角的。

    孟帥見過特性最強力的,就是田氏的紫微真龍罡,罡氣的特性是龍威,能夠壓制其他罡氣,是罡氣中的王者。從理論上來說,這應該是最強的特性之一了,那是田氏的血脈才能擁有的特性,別人學是學不來的。

    孟帥打心眼裡很羨慕這種罡氣……

    慢著?

    他心中突然一動,別人沒有田氏血脈,無法複製這種罡氣,但孟帥可不一樣。他有田家數一數二的天才田景玨全身精華凝結的一個果子,現在還沒服用呢。若是能夠繼承,那紫微真龍罡可也未必不能到手。

    還有小龍將,他那天生的純陽體質,能不能繼承過來?

    那純陽體質自然也有特屬的罡氣,未必在紫薇天龍罡之下,只是小龍將沒有展示過,孟帥還不瞭解。

    倘若真能將這兩位最精華的東西繼承過來,對孟帥當然是一件大好事。只是並不是就水到渠成,不用再費心了,相反,還有孟帥花大力氣整頓。

    先不說可能出現的兩種天賦協調的問題,只說這紫薇天龍罡的特性,其實是跟孟帥想要的自然特性衝突的。

    龍,固然是神獸,也可說是大千世界的自然之一,但紫微和真龍合成的罡氣,褪去了自然的真意,代表了無上的皇權,可說是最世俗不過的特性。

    不是說世俗不好,什麼東西到了極致都是最強大的,真龍罡也是頂級的,只是和孟帥的要求終究南轅北轍。

    完整的繼承了真龍罡氣,孟帥所有的規劃要打亂了重來,包括以後先天真罡時加第二種特性,都要配闔第一種特性,而不能與之相悖。這條路一旦走上去,可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這個結果,當然不是他想要的。

    孟帥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麼。

    不是借來的龍,而是本身養的龜。

    這個檔次,下降的有點快啊。

    龜,不管怎麼說,也是四靈獸「龍、鳳凰、麒麟、龜」中的一種,按說也和龍是並肩齊名的,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兩種獸類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龍能壓制百獸,龜有什麼特效?

    孟帥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只能希望參考紫微天龍罡,能將自己龜門那一特效強烈的發揮出來。

    但願不要比紫微天龍罡差,不然就算是為了以後,眼下還有些意難平啊。

    想到這裡,孟帥忍不住一笑——能不能繼承紫微天龍罡還在兩說,倘若不能,那自己這番構想就是學渣考慮清華還是北大好——想太多了。

    一路想著,孟帥走回了自己的宮室。

    因為只是一間偏殿,也無所謂下鑰不下鑰。那叫如意女官在門口等著,看到孟帥回來,臉色僵板,想要開口訓丨斥,但沒說出來,大概是想起了白天方輕衍扔的那一筷子。

    孟帥自然樂得沒人打攪,只道自己要安寢。那女官立刻吩咐兩名宮女陪寢

    孟帥大感尷尬,雖然知道宮女只是陪寢,不是侍寢,還是搖手說不要,自己一人回到了後面的寢室。

    這寢宮孟帥不是第一次來,白天已經看過一圈,知道里面的床非常大,是他見過最大的床。他也有個如阿e一般的壯志——去那大床上滾一滾。

    懷著激動地心情,孟帥踏入了殿門,緊接著臉色一變,道:「誰?」

    大殿中,儼然已有一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3
二八七 黑燈火,不速客

    宮室內沒有點燈,窗外卻有朦朦朧朧的燈光照射進來,孟帥模模糊糊看清一個人影,脊背一寒,喝問道:「是誰?」

    那人坐在大殿中間,既沒偷襲,也沒躲藏,有些大搖大擺的感覺,似乎不打算動手。正因為如此,孟帥雖然擺出了架勢,卻也沒有動手,畢竟敵友未分

    按理說,除了方輕衍,他在皇宮裡是不可能有朋友的,不過這種變幻莫測的局面,誰說的準呢?

    只是這人不點燈,可見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物。

    正想著,模糊的視野裡,那人已經站起身來,道:「孟帥,是不是?」

    孟帥聽得聲音全然陌生,但雖然聲調低沉,卻能分辨出是一個年輕男子,心中閃過幾個名字,道:「你是米、蘇、陸中的哪一位?」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道:「人說孟公子思維敏捷,果然不錯。」

    孟帥道:「多謝誇獎,那麼你是……」

    那人道:「你猜。」

    孟帥心中破口大罵,暗道:一聽你就是個摳腳青年,也玩這種萌妹子專屬的遊戲?我猜個屁。當下笑道:「你不給個提示,我怎麼猜?」

    那人道:「好,我給你個提示。」身子一傾,一掌向孟帥拍過來。

    孟帥心中更是大罵:原來還是要打,那你剛才說那些廢話,囉囉嗦嗦的。一掌拍回,手指彎曲,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去抓他的手腕。

    靈蛇變——枯木纏藤。

    這一招是靈蛇變的精要,也是他是第一次用於實戰。雖然推演了千百遍,終要經過實戰的檢驗。

    那人的掌力固然雄渾,但孟帥的變化更是迅捷詭異,啪的一聲,就已經叼住了他的手腕。

    蛇的戰鬥,最主要的就是纏,其餘咬、撲、抽等其他動作還在其次,一旦纏上,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孟帥這一招纏技,也是一旦纏上,有千萬招後手,斷不容人脫身。

    一纏,一帶,一抖,孟帥已經近前三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右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壓在對方肩膀上,左手扣住了那人的頸上。兩人四目相對,呼吸可聞。

    一戰成功。

    那人沒想到孟帥的動作如此詭異,被一招制住,動彈不得。孟帥卻對對方水準有了底,知道若正面對戰,自己已經能壓他一籌,在狹窄的暗室互博,自己更佔上風。

    有了靈蛇變,孟帥在暗戰中的能力大幅度提高,不但彌補了短板,更建立了一個長項。那人在黑夜中驟然出手,以為能出其不意,卻是打錯了主意。

    只是,雖然離著這麼近,孟帥依舊只能看出個大概面貌,看不出他到底是誰。

    說到底,他已經忘了那三位的長相了。當時在湖邊,幾人沒有交談,又是天色沉暗,他哪能將幾人面貌都記得清,和名字對的上號?

    突然,孟帥就覺得精神力一震,一股異力襲來,立刻運轉心法,把來襲的一道精神力銳意化於無形。

    「果然是你。」

    孟帥心中已有數,剛剛那一招,分明是精神力攻擊的手段驚神刺,這人就是白天偷聽他們的講話,又對方輕衍下手的那人。

    虧了孟帥之前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精神力佈滿了頭腦,形成了一道屏障,不然被這驚神刺刺了一下,就算不似方輕衍失去戰鬥力,也要受到震盪,片刻之內失去意識,被那人趁虛而入。

    那驚神刺的威力果然不小,孟帥早有準備,屏障也險些被侵入,縱然是孟帥本人,因為缺乏直接精神攻擊的武功,對戰能不能有這樣的威力還在兩可。

    既然是白天那人,那麼是敵非友。

    剛剛他擺出一副有事相商,並非敵人的樣子,分明就是裝逼。

    孟帥想清楚了這一點,立刻手指一扣,將他頸椎上幾處大穴拿在手中,道:「還想偷襲我?我來看看你是哪個。」既然要害都已經拿住,他的右手也就放開那人胳膊,拉著對方去旁邊點起燈火。

    燈火一亮,那人的相貌立刻纖毫畢現。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臉色青白,倒也五官端正,雖然被孟帥制住,整個人的神情還是很沉穩,並不見慌亂。

    這個是……嗯,那個誰……

    孟帥想了一會兒,才勉強把這個人的名字想起來,道:「你是甦醒吧?」

    甦醒,當初試劍會的選手之一,因為前面死傷慘重,幸運晉級,甚至沒出場過一次。孟帥也不知道他的路數。

    沒想到是個精神攻擊的高手,想必來頭一定不小。

    甦醒雖然在孟帥掌握之中,但依舊不動聲色,彷彿不是孟帥在控制他,而是他控制孟帥一樣,道:「你放開我。」

    孟帥倒是被他的理直氣壯弄得一愣,道:「憑什麼?」

    甦醒道:「你我不是敵人,何必刀兵相見?」

    孟帥又好氣又好笑,道:「本來就是你先動手的吧?何況我哪有動刀槍?剛剛一戰,我勝你敗,你不服輸麼?」

    甦醒淡淡道:「剛剛確實是我先出手,也是我輸,我服了。」

    孟帥雖然覺得他淡然無波的語氣令人稍微有些不爽,但好歹直言服輸,令人略有好感,點頭道:「既然是服輸,那就招供吧。你是誰的人,於什麼來了?為什麼偷襲我,又為什麼偷襲我朋友?」

    甦醒道:「我本來也要告訴你。我是……有人來了」說著,突然臉色一變,雙目精光一閃,狠狠瞪了孟帥一眼。

    就這一眼,孟帥登時覺得精神力屏障一晃,頭腦嗡的一聲,好似被大錘打了一下。

    臥槽,又是精神力攻擊

    這一下比驚神刺生猛的多,孟帥被打擊的一愣神,手不由自主的鬆開,甦醒身子一動,已經竄了出去,推開窗戶跳出,不見了蹤影。

    孟帥扶著額頭坐下,又氣又急——這一下丟人丟大了,他自詡為精神力高手,也有充足準備,竟還是敗在這一招之下,讓他感覺丟臉至極。

    話說回來,剛剛那一招確實厲害,不同於驚神刺的銳利攻擊,這一招卻如一個大錘子一般,直接往精神區域砸下來,破壞力不可同日而。若是一般人,這一下就直接把對方的精神砸散了,甚至變成白痴。而孟帥到底有屏障護身,可這一下雖然沒能破解他的屏障,卻能動搖他的根基,讓他猝不及防。

    孟帥無奈,在椅子上坐下,用觀神法將頭腦中的損耗補足,有氣無力道:「你又於什麼來?」

    甦醒雖然是突然出手,但剛剛那句「有人來了。」並不是詐語,是真的有人來了。

    這回的來客,和神秘坐在黑暗中的甦醒不同,十分的光明正大,如今正眨著眼睛,靠在門框上看他。

    這是小天真。

    小天真見他問起自己,蹦蹦跳跳進來,坐在他身邊,道:「你怎麼回事啊?突然就讓他給跑了,還擠眉弄眼,做出這幅死樣來,是不是演戲啊?」

    孟帥只有「呵呵」以對,道:「你有事麼?」

    小天真道:「有啊,我是來探你的底的。」

    孟帥語塞,過了一會兒,道:「你可真是坦蕩啊。」

    小天真道:「這有什麼?大家都是一個屋簷下的人,不知根知底怎麼行?今日你新來,被人試探是很正常的。你難道就不會去試探其他人?或者明天,或者後天,你自然要和所有人都熟識了,到時候大家才有的樂呢。」

    孟帥道:「原來如此,既然你是走直來直去這一流的,那你就直言,試探我的結果如何?」

    小天真嘖嘖幾聲,道:「武功不錯,頭腦也不錯,要論實力,是個勁敵。可我橫看豎看,為什麼看不出你有出奇之處?」

    孟帥道:「怎麼見得我必要有出奇之處?」

    小天真道:「沒有出奇之處,甦醒於嘛要來試探你?這裡面七個人,誰來試探你我都不奇怪,甦醒卻是不會。」

    孟帥心中一動,道:「為什麼?」

    小天真道:「當然是因為他從不做這樣的事。我們來了好幾日了,相互之間已經談過一輪底了。別管是何復那個驕傲的吊梢眼,還是陸苦那個愁眉苦臉的悶葫蘆,米預那陰陽怪氣的變態,甚至那兩個出身高貴,目下無塵的女人,都或多或少有過試探其他人的動作。唯獨他沒有,平時不跟外人說話,也足不出戶。別人跟他搭話,他也不理會,誰也別想探到他一點兒蛛絲馬跡。」

    孟帥哦了一聲,小天真接著道:「欲蓋彌彰連正常人的好奇心都沒有,一味的隱藏,反而更可疑。依我看來,藏在我們當中的內鬼,說不定就是他。

    孟帥暗中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按照一般偵探小說的設置,這麼可疑的人,反而不是凶手,可能是最後被凶手砍死的倒霉蛋。

    小天真繼續笑道:「因此上你說,你是不是很可疑?甦醒那麼注意隱藏自己,為了你居然以身犯險,若說你沒有特別之處,我是不信的。」

    孟帥笑了起來,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我肯定不是一般人。問題是我不一般在哪兒呢?」這倒不是調侃,倘若是小天真說的是真的,那麼甦醒找他,必有緣故。且剛剛那番「不是敵人」的話,也未必是假。

    但是自己和他沒有交集,如果有能聯繫上的,那可能就是……

    這時,小天真笑道:「你是不是跟他一夥兒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4
二八八 放冷箭,矢中的

    孟帥一怔,隨即笑道:「我不知道。」

    小天真奇道:「為什麼不知道?」

    孟帥道:「我不知道他是哪一夥的,怎麼知道他是不是跟我一夥的?」

    小天真道:「這個誰不知道,他不是馬家的人麼?」

    孟帥哦了一聲,道:「原來他是益州的人。」這個勢力跟他八竿子打不著,因此也一點也沒抓到頭緒。

    小天真道:「說他是益州,卻也未必。按理說馬家的人裡面,馬月非應該是最正宗的吧?還是他的主君家人,他們兩個應該親近些,可也沒見他們交往啊。怪了怪了,我猜他還另有身份。」說著他突然從椅子上蹦起來,竄到孟帥身邊,腦袋離著他只有半尺,笑嘻嘻的問道:「你說說,你們是不是一家人?

    孟帥再次哦了一聲,道:「不是。」

    小天真道:「真的不是?」

    孟帥道:「真不是。你剛才看他的樣子,和我很像一家人?」

    小天真遲疑了一會兒,突然鼓掌大笑,道:「孟公子,你也暴露了你的秘密了。」

    孟帥心中一凜,道:「哦?何意?」

    小天真道:「咱們所有人裡面,只有你來歷不同,是被大荒弟子帶來,七公主欽點的國師。我看你嚴詞拒絕了璇璣山,連升土大會也是懶懶的不愛參加,一心只在人間做國師,本道你是朝廷的人,至少也是個純粹的武者。既然如此,你身後就不存在勢力,又哪來什麼一夥不一夥?現在你這麼回答,卻是暴露了你是身後有主的人,只不過不是馬都督而已。孟公子,事已至此,你就明說了吧,到底是哪裡來的?」

    孟帥心中一陣不爽——只一句話的破綻,就給人抓住痛腳,這才是步步荊棘,令人心悸。但他也不是吃悶虧的人,略一思索,道:「是麼?咱們這些人裡面最神秘的是我麼?我卻不這麼認為。」

    小天真笑道:「那你說是誰?」

    孟帥道:「正如你所說,甦醒什麼事也不於,所以他行跡反而最可疑,這叫欲蓋彌彰。那麼論身份,越是什麼背景也沒有的,才越可疑吧?」

    小天真眉毛一挑,道:「你說我麼?我哪裡可疑了?我家裡清清白白,那可是有據可查的。不過後來流落街頭,被無止大師撿去了,現在無止大師在宮裡,你若不信,只管去對質啊?」

    孟帥笑了起來,道:「小天真姑娘,你多大了?」

    小天真一怔,隨即猛然跳了起來,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叫道:「胡說八道,什麼小天真姑娘?」

    孟帥笑道:「你不是小姑娘麼?雖然說小孩子沒有變聲,也沒有發育,男女一時難辨,不過時間長了大家都能看出來,這就不必特意隱瞞了。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你貴庚?」

    小天真咬了咬後槽牙,道:「好吧,我告訴你,十一歲了,怎麼樣?」

    孟帥道:「十一歲的原裝小姑娘,聰明伶俐,比同齡人聰明不說,比年紀大的人還聰明,你簡直可以把比你大一輪的人當猴耍。」

    小天真嘴角一翹,道:「也沒有,你們之中也有很聰明的人。」

    孟帥看她不可抑制的露出「愚蠢的人類」的表情,微微搖頭,道:「可惜

    小天真眉毛立起,道:「可惜什麼?」

    孟帥道:「可惜還是不沉穩。聰明這個東西,一半天生,一半後養,依我說還是天生的多。但是沉穩這東西,必須要經過歷練才成。就像人說的,學會說話,需要一年,學會閉嘴,要一輩子。」

    小天真氣得臉色通紅,道:「你說我賣弄聰明?是了,我就是忍不住戲弄那些蠢笨的人。那你呢?你就比我強嗎?你說學會閉嘴一輩子,你難道過了一輩子嗎?」

    孟帥道:「我特麼當然沒學會。但我學會了什麼時候說什麼話。譬如你我剛剛的談話。你還記得你的身份麼?」

    小天真一怔,道:「什麼?」

    孟帥道:「你可是從大街上被無止大師撿來的小乞兒,見沒見過紅燒肉都兩說,你為什麼會關心各方的勢力動向?你又怎麼能把各人的來處說的一清二楚,如數家珍?身份和用詞相差如此之大,怎麼能不引人懷疑?」

    小天真臉色一變,登時通紅,要說什麼,就聽孟帥接著道:「說旁人是欲蓋彌彰,你聽到質疑立刻跳腳,乃至於急匆匆的拉著無止大師為你作證,這算不算欲蓋彌彰?小姑娘,縱然你聰明伶俐,不懂得收斂,是玩不過那些老狐狸的,只會讓自己引人矚目,最後成為眾矢之的。」

    小天真臉色發白,過了一會兒,道:「好吧。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些老狐狸之一。我今天打探不出來你的來歷,只有等著將來。」說著拂袖就走。

    孟帥漫不經心的看著他,小天真走到門口,突然回過頭來,道:「你也別得意,我雖然沒看出你是哪裡人,你也沒看出我的來歷,不過是互相懷疑而已。咱倆也就是打個平手。」

    孟帥笑道:「那也未必……你如何知道我不知道你的底細?」

    小天真挑眉道:「哦?你說說看——只許說一次,要是說兩次以上,就證明你是胡猜,猜著了也不作數。」

    孟帥呵呵一笑,道:「那有什麼難猜?你是朝廷的人。」

    小天真神色一僵,跳著倒退了兩步,道:「你竟然……你……好好好,再見」說著穿窗而出,再也不見了身形。

    孟帥只覺得一陣無力,按住頭道:「臥槽——真是朝廷的人?」

    剛剛孟帥的論斷,正如小天真所說的,完全是胡猜。孟帥一點兒也沒有證據推出小天真代表哪一方,雖然說憑藉排除法,倒也可以排除幾個錯誤答案,但天下藩鎮何其多,幾個大的都排除於淨,還有那些小的勢力,孟帥連名字都叫不全,怎麼可能一一推算出來?

    之所以說她是朝廷的人,只因為孟帥最不希望她是朝廷的人。這跟買足彩買自己喜歡的球隊輸是一樣的道理,球隊贏了,固然高興,輸了至少可以拿錢,兩頭不吃虧。

    結果他真賭贏了。

    賭贏了,就說明他的身份洩露了。他是其他勢力的人這個事實,恐怕就要瞞不住。他之前許多遊刃有餘的計畫,便要舉步維艱。

    更有甚者……

    孟帥問道:「昨天是她麼?」

    蛤蟆的腦袋從他肩膀上探出來,道:「就是她,你們走後從假山石後面出來,說了很多得意洋洋的屁話,還敢小瞧我。要不是我以大局為重,早把她腦袋咬下來。」

    孟帥有氣沒力的道:「你有牙嗎?還咬腦袋。」

    看來自己和方輕衍的關係,也讓對方知道了。方輕衍是中山王的人,應該是朝廷監控的對象,自己和他關係好本來不是秘密,但被朝廷的密探發現在岩洞中密談,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蛤蟆機警,把兩個偷窺者都看住,並沒洩露兩人的談話內容,只是惹出晚上這麼一大段事兒來。

    甦醒是不是馬家的人還不知道,倘若他是馬家的人,敵友也不分明。但至少比小天真好些,孟帥倘若要防著誰,那最重要的就是防著皇帝。

    事情還真是不可思議啊。

    且不論小天真這個街上的乞兒,不知怎的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朝廷密探,就算她真是朝廷的人,又是隸屬於哪一方的呢?

    皇帝,皇后,還是朝廷的哪個機構?

    孟帥直覺覺得不應該是皇后,嚴格來說,皇后的手下,也不算朝廷的人。如果是皇帝……皇帝不是死了麼?還能指揮得動密探?就算他沒死,以他的出身,不大可能有時間培養小天真這樣的少年天才密探。要想讓小天真這樣的孩子成才,從五六歲就得找高人培養,消耗資源不說多少,關鍵是可能用不上,也就是一招閒棋。若非資金充裕的大組織,是斷不會培養出這位一位怪胎來的。而皇帝別說五六年前,就算兩年前,又有什麼資源可用?

    要說她是朝廷以下的某個組織,譬如黑泥衛之類的培養的後備精英,那才說的通。

    黑泥衛?

    孟帥心中一動,想起了外面那些如狗鼻子一般的黑泥衛。黑泥衛在外面找東西,鬧得天翻地覆,倘若裡面小天真也是黑泥衛的話……

    他想到了方輕衍說的被闖空門的事。所有人都被搜過一遍,莫不是也是她於的,目的是為了搜查某樣東西?

    不好

    孟帥忙往回跑,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這會不會是調虎離山計?趁著她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另有人來搜查他的行李?

    一路小跑回到後殿,孟帥鬆了一口氣——預想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後殿沒有翻動過的痕跡,也沒有被人侵入的痕跡。

    看來是他想多了。

    緊接著,他又想起來,他根本沒有行李。

    很好,這樣就沒有破綻了。

    宮室中沒有點燈,孟帥坐在黑暗中,一雙眼睛掃過擺在身前的家具,但見每一件都黑黝黝的,如蟄伏的野獸,隨時等著暴起傷人。

    此地險地,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可踰越半步。

    「如意——」他起身到門口,叫那女官,「稟報皇后娘娘和各位前輩,我要閉關,一月之內不出宮門半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5
二八九 黃白分,客欺主

    第九遍搬運大周天之後,孟帥這才把氣息理順了。

    沒辦法,那兩個果子太難消化了。

    按照之前的經驗,吃世界樹的果實基本上不造成什麼影響,改造身體也好,提升頭腦也好,都是一瞬間完成的,跟孟帥本身無關。

    因此在他準備好以後,他一口氣把兩個果子都塞了下去。

    這回他失算了。

    剛剛吃下果子,就覺得兩道熱線從喉嚨處分開,一部分從皮膚散入血管,再沁入四肢百骸,如他之前吃過的果實一般改造自己的身體,而另一部分,化作兩個實體走重樓下丹田。

    丹田中的真氣砰地一聲,沸騰起來,不住的滾動,好像開了鍋一般。兩個果子化作兩股氣流,往下直墜,在丹田聚攏,合成兩團氣流,墮入氣海,這一下更如火上澆油,那真氣鍋開的越發滾燙,簡直如油鍋裡面澆冷水,水花油花不住四濺。

    要失控?

    孟帥自然知道失控的可怕,那就是走火入魔的先兆。忙運轉真氣,把負面的效果壓了下來。

    真氣如水,洪水氾濫,堵不如疏。除非有更高的高手在側,憑藉碾壓的優勢將所有真氣一起壓下,不然只好以本身真氣帶著異種真氣周天循環,以期在這中間把入侵的真氣消化。孟帥調動丹田真氣,夾雜著異種氣流往經脈疏導。

    在內視之下,孟帥能清楚的看到自己本來無色的真氣上面,附著著一金一白兩色真氣,如流水一般在體內轉動。

    他搬運周天的速度不慢,奈何那兩個果子散發出來的更快,不一會兒金白二色勢力大漲,已經漸漸淹沒了原本無色的龜息功真氣。

    對了,那兩位死的時候都在火山境界,一身精華氣力雄厚,比他現在也只高不低,況且以一敵二,落於下風是很正常的。

    但他也有優勢,那就是主場。

    孟帥凝神靜氣,以真氣為引,帶著二氣在體內飛快的運轉,速度比以往快了十倍,也虧了他練習龜息功已有數年,無論如何不會走錯。那真氣就如同線頭一般,把外來的真氣拉成了一條細細的氣息。

    那氣息飛快的運轉了一週天,那兩團黃白二色的氣團被拆出了小半,剩下的氣團依舊沉在丹田之內,與龜息功的氣息涇渭分明。

    拉成絲帶狀的真氣已經繞行一週回歸丹田,但丹田之中,還有不少氣團沉鬱其中,不夠形成一條活的循環。

    空間不夠

    孟帥心知不能讓氣團首尾相撞,以留在丹田內的龜息功為外圍,讓那回歸氣海的氣息流為線頭,繞著真氣團團團旋轉,一層繞一層,在丹田形成了如銀絲卷一般的漩渦。

    就如同一人站在地上,以最小的動作,舞動數丈長的綵帶,非要力量巧,頻率快,形成一個螺旋力,才能讓整個綵帶舞動起來,不至於拖地。

    這漩渦只要操控精細,可以無限期的疊加,孟帥對龜息功操作也算得心應手,耐心纏繞下,把兩團黃白氣全部拉成絲線,拆解融入線團漩渦之中。

    在他的丹田內,已經形成了一個以龜息功為圓心,黃白二氣纏繞的引力系統,在離心力的作用下,達到了動態平衡,一時半會兒不會出差錯。

    現在只等自身真氣對外來真氣抽絲剝繭的融合,自己就可以享受那兩位天才的精華了。

    然而……

    臥槽?

    過了兩個時辰,那真氣依舊沒有融合的跡象。黃色還是黃色,白色還是白色,他無色的氣息還是無色,依舊那麼涇渭分明

    這個不對啊這個?

    真氣這東西固然神秘,固然有許多種,但本質還是相同的,總有差異,默默地運行,最終會互相轉化,合而為一。不然也沒有灌頂這麼一說了。至於轉化的方向,總是量多的吸收量少的,質量高的吸收質量低的。

    若論數量,縱然那兩團靈氣是另兩位天才的精華所在,畢竟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不必孟帥的內力生生不息,縱然一時勢均力敵,但幾個時辰下來,已經數倍於敵。

    數量上是孟帥佔優勢,但卻硬是吸收消化不良,難道是質量差的太遠?

    這個理由,孟帥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一直以來,對於龜門,孟帥是懷有一分不容置疑的驕傲在的。即使龜門的名字不好聽,即使它並非聞名遐邇的大門派,但孟帥堅信他是無可匹敵的高大上門派,他的師父水思歸也是最厲害的人物,其他後來那些也很高的高手統統比不上。龜門的外功是最好的,五法身包羅萬象,堪稱萬功之首。而太上龜息功作為龜門的基石,當然也是最好的。龜息真氣即使不是無可比擬的,至少也不會輸給任何異種真氣,哪怕是赫赫有名的,或者天生奇才的真氣也比不上。

    這是孟帥的堅持,倘若這個堅持被動搖,他的世界觀就要崩塌了。

    不,孟帥絕對不會承認是質量的問題。所以他在等著,等著路遙知馬力,且看這涇渭分明的場面究竟維持到什麼時候。

    周天搬運,生生不息。

    內門武功到了生發境界,體內自有內息循環,一般情況下就不會愁真氣不夠用了,當然劇烈的戰鬥另說,只要是平時練功,搬運周天可以近乎無限循環。尤其是龜息功,睡夢中練功可以把能耗降到最低,閉關十天半個月也能生生不息。

    孟帥跟它們耗上了,看這團氣在龜息真氣的環繞下,能支持多久。

    這一耗,就耗了兩天兩夜。

    孟帥算是服了。兩天兩夜的周天循環,體內的螺旋瘋狂旋轉,愣是沒把兩團真氣收服,眼見氣海之中,兩團螺旋旋轉不休,大有轉到天荒地老之勢。

    好吧……有點服了。

    孟帥真有點洩氣,這麼虛耗下去,確實有點看不見盡頭。誰輸誰贏是其次,打擊自信是真的。

    我……下去活動活動吧。

    龜息功的好處,就是不論什麼姿勢,什麼狀態都能運轉,不需要嚴格的打坐,也不怕打擾。孟帥之所以以嚴格的五心向天的打坐姿勢堅持了兩天,是因為這樣比較能鼓舞士氣,或者說他是跟對方擰上了。

    在他下地活動的那一瞬間,他的倔強開始軟化。

    按照這樣的速度,不用一兩個時辰,他就徹底破罐破摔了。

    兩天沒動地方,雖然有內息流轉,不至於血脈淤塞,身體痠痛,但腳剛剛踩在地下,也是虛飄飄的,他走了兩步,順勢坐在前方的椅子上。

    再往遠處走,一是腳下無力,二來他也看不見。

    兩天兩夜過去,現在正是黎明時分,天命之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那女官也夠可以的,自己說閉關,她就真把自己當死人看。兩天以來,連口飯菜都沒送來過,茶水也沒一滴,更不必說點燈。他現在就坐在黑燈瞎火中,默默地感受著內息的循環和自己的心跳。

    不行,要點燈,這樣的死寂受不了。

    皇宮的規矩,二更天要熄燈,天亮之前都要管制燈火,提防火災。但孟帥當然不在乎這種規定,在東宮這些少年男女也沒幾個在乎的。

    孟帥自備有火摺子,記得燭台放在桌子上,便摸索著往前走。

    那桌子體積大,在黑暗中也能看見一個影子,但燭台纖細,卻要靠手摸。孟帥記得方位,伸手一撈,把蠟燭撈在手裡。

    噗——

    一聲輕響,蠟燭斷為兩截。

    孟帥嗤的一聲,微感懊喪,他剛剛內息流轉,每一寸肌膚都充滿真氣,自然生出偌大力氣,那蠟燭是軟的,怎麼經得住?自然一捏就斷。

    捏斷一個蠟燭,也沒什麼露臉的,孟帥把斷了的蠟燭頭拿過來,把剩下半截點燃了,橙紅色的火光升起,照亮了幾尺方圓地面。

    油蠟燭的燈光,也就是如此了。

    就是皇宮的蠟燭是用精油特製的,燈光也只是朦朦朧朧的一片,大顆大顆的燭淚滾落,落在桌面上。

    燈火雖暗,卻也是火熱的,一樣燙人……

    燙……燙燙燙

    孟帥擦了一聲,忙伸手一甩,原本握在手裡的蠟燭頭甩到桌子上,接著又連連甩手。

    一顆燭淚滴在他手上,登時燙的他不輕,連忙含在口中,慢慢消化熱量。

    我勒個去,這一下燙的,你當是玩那個遊戲麼?

    玩那個遊戲得有特製的低溫蠟燭好不好?哪有拿真的蠟燭玩的?

    孟帥正胡思亂想,突然,整個身子一僵——

    等一下,我怎麼會被滴上蠟油?

    正在燃燒的蠟燭,不是好端端的在桌子上麼?他那隻受傷的手,剛剛拿的,只是一截普普通通的蠟燭頭啊。

    除非……

    孟帥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慌忙上前,一把抓住那半截蠟燭,仔細看去,自己握住的地方,已經凹陷下去。那不是被捏扁的樣子,分明是被融化了,燭淚滴落的痕跡清晰可見。

    自己的手,可以融化蠟燭?

    孟帥記得自己沒有這樣的本領。

    融化蠟燭,需要一定的溫度,而剛剛提供這樣溫度的是……

    真氣?

    自己的真氣竟然升溫了?

    這代表的莫非是……

    純陽體質?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6
二九零 龜之道,載萬物

    孟帥又驚又喜,卻也疑惑非常。

    那兩團果子的能量,還在他丹田之中打轉,怎麼就有了效果了?

    要說果子嚥下去的時候,確實有分流,其中一部分跟以前樹汁一樣,可以直接改善根骨和經脈的看不見的物質,已經起了作用,改善了他的體質。他雖然沒有嘗試過,但自己的身體總是自己瞭解的,這也是他為什麼能耐著性子和這兩團氣死磕的原因之一。

    但是純陽那部分卻還完完整整包裹在他的丹田裡,和龜息功一起打轉呢。怎麼無端端自己就可以使用了?

    也許

    想著,孟帥慢慢撤去了在體內流轉不息的內氣,那瘋狂旋轉的漩渦一點點沉寂下來。

    運動,才能平衡,靜止,整個循環被打破,再也不能維持。整個構成漩渦的內息降落了下來。

    只是,既然已經被抽成絲,就不可能恢復當初的形狀,那兩色靈氣保持著兩團盤好的線一般的形態,沉入丹田中龜息真氣內。

    在無色但濃郁如霧氣的真氣中,一黃一白兩色疊加著堆在一起,便如倉庫裡堆好的貨物。

    這樣……行麼?

    明明沒有被吸收,好好的堆在這裡,卻能讓他改變真氣,也沒有任何排異反應。

    沒錯,沒有排異反應了。

    異種真氣進入體內,就如不同血型的血液灌入體內,少了點還沒事,大量輸入要死人的,所以孟帥才著急把他們化開,免得走火入魔,身遭不測。

    而現在,兩團氣息形態雖變,本質不變,按理應該繼續和本身真氣劇烈衝突,卻老老實實停留在他體內,如囚龍蟄伏,變成小貓般無害。這是不同尋常,乃至前所未有的詭異現象。

    是真的無害,還是假裝蟄伏,伺機反撲?

    孟帥懷著賭一把的心思,緩緩地放開了自身真氣重重包圍。那兩團氣息,本來如同關在巨繭之中,被龜息真氣層層包裹,密不透風,現在孟帥卻把這包圍圈打開了一線。

    倘若這兩團真氣真居心叵測,看到這樣的機會定要突圍而出。

    這裡孟帥是把它們當做智慧生命來看了,不過真氣有靈性,有時候應激反應和本能,也確實厲害,甚至比人的神經反應還快。只是不過兩團真氣,不可能有多少指揮,什麼暗度陳倉、瞞天過海之類的計策還是算了。

    打開一線以後,那兩團真氣依舊靜靜不動,全沒有突圍的意思。

    孟帥感受到了它們的無害,心中更為放心,因此一絲絲的抽開,把頂上那面包圍全部撤開。

    依舊沒動。

    再次撤開,孟帥不疾不徐的把層層包裹的真氣撤開,只剩下最下面一面,這時也不能叫包圍了,應該是以本身真氣團托著上面兩團異種真氣。就如同一個盤子裡面托著兩個果子,或者說一個案板上,放著兩塊待宰的魚肉。

    看起來,真是不錯。

    孟帥心中已經瞭然——那兩團真氣顏色不同,看起來十分扎眼,因此自己只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只以為顏色不變,真氣就沒有被同化。其實不然。那兩團氣流,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被龜息真氣吸取殆盡,能量已經消磨一空,剩下的不過是徒有其表的外在而已。

    不……也不能說徒有其表。

    孟帥心裡有一個猜測,如果成真,那這龜息功還真夠個性的。

    伸出手去,真氣運轉在指尖,形成了層淡淡的薄霧。

    這不是罡氣,不過是發散出來的絲絲的真氣,內家到了生發境界,就可以將體外的真氣操縱自如了。

    手指握住蠟燭,真氣在蠟燭的表面散開。蠟燭受到了力量,開始變形。

    變形,僅此而已。

    五個指頭一點點的陷入蠟燭,卻沒有一點點融化蠟燭的跡象,更別說如當初那般滴出蠟油來了。

    孟帥手指不動,依靠真氣的震動,讓蠟燭自己彎曲,便如前世弄彎湯勺的超能力一般。

    蠟燭易折,倘若受力不均勻,是斷不會平滑的彎折過去的。而每一點受力的大小也不同,孟帥只在一點發力,卻要讓整個蠟燭受力便彎,必須要把真氣操縱入微不可。

    不過,這對於孟帥沒什麼難度,他要看的也不是這個。在他手中,蠟燭如變戲法一樣,劃著弧線一點點彎了下去。

    直到蠟燭彎成一個從頭到尾的圓環,卻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孟帥才滿意的一笑,突然手心一動,熱氣噴薄,整個蠟燭陡然燃燒了起來。

    劇烈的熱量一下子散發出來,形成了一道明亮的火環,照的滿室皆明。孟帥有真氣護手,親手執著火環也不覺得燙手,上次滴上蠟油就雞毛子喊叫的,那是意外情況。

    一直到蠟燭燃燒殆盡,孟帥才笑吟吟的拍了拍手,將灰燼撣去。

    正如他想的那般,他沒有轉化成純陽體質。但他的真氣可以帶有純陽性質

    是可以,而不是必須。

    龜息真氣,並沒有顯露在外的性質——對孟帥本人的催眠效果不算——因此孟帥猜測,他吸收異種真氣的時候,不吸收其他特性,而只同化其中純粹的力量。

    按照道理說,所有真氣的特性都是依附於真氣本身存在的,真氣都消失了,特性倘若沒有被融合,應該直接消失才對。

    但是龜息功不知如何,就是能有這樣的本事,能讓消失能量後的真氣特性,以某種形式存在,留存在丹田中,需要用的時候,隨時可以獲取。

    孟帥可以剛剛在內視的時候看見了,當他轉換成純陽真氣的時候,那團黃色的氣化作線頭順著孟帥的真氣流出,使他的氣息染上了純陽真氣才會帶來的溫度特性。當孟帥猛烈地發出純陽真氣的時候,溫度高到能讓蠟燭劇烈燃燒。

    而當孟帥撤去純陽屬性,黃色氣團仍舊老老實實呆在氣海之中,不但安靜溫順,連總量也沒有減少,依舊是那團黃色絲線。

    真的是太神奇了。

    孟帥不知道怎麼形容這樣的效果,果然他的信念無差,龜息功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功法,田氏的真龍罡,一點兒也比不上。

    問他為什麼肯定真龍罡比不上,這不是廢話嗎,他丹田中黃色的那團是純陽體質化出的真氣,那白色的那團是什麼?

    還不是田景玨的北辰天王罡。

    天王罡和真龍罡,都是田氏的專屬罡氣,只是真龍罡更高層。但天王罡也只是弱了一點,尤其是田氏首屈一指的天才田景玨的天王罡,純粹非常,都近乎向先天真氣轉化了。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被龜息真氣抽絲剝繭,剝去了所有的能量,只留下一段特性,如貨物一般的擺在那裡?

    孟帥伸出手來,手指間白氣閃動,那是富有龍威的天王罡真氣。

    不過,這和純陽真氣不同,龍威的威壓主要針對的是罡氣,孟帥一來沒有形成罡氣,二來也沒有參照物,判斷不出這個天王罡的效果。雖然他自覺真氣確實帶了一點兒威壓,令他自己也有點心慌,但這更可能是心理作用。

    若讓他去壓別人的罡氣,那更扯淡了,不管那天王罡如何神奇,孟帥現在沒有罡氣,只有借用罡氣特性的真氣,和人家成了形的罡氣比拚,那不是拿腦袋往石頭上撞麼?

    縱然真氣神奇無比,沒有形成罡氣,那總是質的差距,是彌補不得的。

    還是要快些形成罡氣才好。

    不過,對於孟帥來說,這倒是水到渠成的事。

    要形成罡氣,一是要真氣量足夠,而是要有特殊的壓縮真氣的方法。真氣被壓縮到一定質量之後,形成質變,就是罡氣了。

    孟帥的真氣量一直保持在線上的,剛剛吸收了那兩團真氣的質量以後,真氣量憑空增加了三成,已經綽綽有餘,至於功法,太上龜息功第四重專門有形成罡氣的法門,孟帥早推演過不知多少遍,成竹在胸。

    之所以一直沒開始練成罡氣,不是技術的問題,是方向的問題。

    現在,他找到了方向。

    果然還是要走包容的路子,就如同太上五法身可以包容世間武功一般,龜息功也可包容世間的真氣。

    但說包容,也不準確,畢竟異種真氣還好端端的放置在那裡,也不是被包括乃至轉化了,只是該用的時候借用而已。

    若說融合,就更不準確了。

    那麼可以叫……

    承載?

    說起承載,孟帥腦海中,立刻閃現出一個龜甲厚重的大烏龜的形象,伏在地上,喁喁前行。在它背上,永遠負著重物,或者馱著石碑,或者馱著仙人,或者馱著……

    整個世界

    孟帥突然福至心靈,暗道:這就是龜門的真諦了?我竟然今日才知道,可稱魯鈍。若無傚法神龜,厚德載物的決心,我枉為龜門弟子。

    那麼,自己這罡氣的屬性就選擇厚重了。

    至於承載,孟帥心知現在力有不逮,若沒有果子這樣的機緣,還是不能直接吸取他人罡氣,只有先加固罡氣的厚與重,等到修成先天真罡,加上承載這特性,必然水到渠成。

    想清楚了這一點,孟帥盤膝坐回了床上,這一回,真有一氣呵成,勇往直前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6
二九一 出關始,鴻雁來

    一晃,二十餘日過去了。

    孟帥所住的宮室始終緊閉大門。

    那女官如意本是皇后派來監管孟帥的,見孟帥如此安分守時,心中頗感滿意。也樂得清閒。只是一兩日間,她不送茶水,也不管孟帥死活,但過了兩日之後,她心裡也怕孟帥就此死了,她也不好交代,漸漸地也送茶水膳食放在外面。

    這幾日大門始終不開,放在外面的膳食有時動了,有時沒動。但只要有動了的時候,就說明裡面人還活著,這讓她多少放心一點。

    放心之後,如意在心中暗自腹誹道:什麼小毛孩子,練武也搞得這樣神神秘秘,當是神仙修煉麼?還閉關,就跟誰沒練過武功似的。

    如意從小由皇后娘家培養,也是練習武功的,只是資質所限,到了舉重境界就上不去了,跟隨唐羽初入宮,也不過是幾十個身有武功的陪嫁侍女之一,談不上主力,更談不上心腹。看到東宮中那些少年天才,難免心中不平。事實上各個宮室的女官身份大抵如此,這也是為什麼眾女官和幾位少年衝突不斷。

    好在如意來得晚,她前面有好幾個示範的例子,方輕衍說的瞎眼割舌並非虛言。如意打聽之後,被其他人的慘狀嚇住了,饒是孟帥沒主動找她麻煩,也戰戰兢兢,不敢挑釁。

    過了二十多天,如意也習慣了起床無事,睡下無聊的生活。這日早上正在花園散步,就見一個宮女進來,叫道:「姑姑,姑姑。」

    如意正要皺眉訓丨斥,卻見宮女身後,有另一個女官帶著兩個宮女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如意大怒,喝道:「什麼人,竟敢擅闖宮殿?」

    那女官神色傲然,目光在如意腦門兒上掠過,視如無物,道:「什麼宮殿?你管這裡叫宮殿,我看連馬棚也不如。」

    如意正要發作,卻看清了那女官的服飾。宮中女官的服飾差別不大,但是每個品級之間的服飾終究也有差別,女官本身更對這個差別很敏感,如意也不例外。

    因此她立刻換了恭敬的神色,躬身道:「女史如意,見過尚儀。」

    那尚儀冷冷道:「我要見孟……孟公子。」

    如意剛要答應,一個念頭翻上來,已經換了臉色,道:「且慢你是哪裡的尚儀?我怎麼沒見過你?」

    那尚儀用鼻子哼了一聲,道:「你一個小小的八品女史,見過什麼人物?我跟隨主子,你想見也得見得著啊?」

    如意喝道:「皇后娘娘身邊的尚儀,我都認得。你別說你是其他宮裡的,這東宮除了皇后娘娘身邊的人,誰都不許進來。要麼你就是違逆皇后娘娘懿旨的罪人,要麼你就是冒名頂替的刺客。來人吶,給我拿下……」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那尚儀揮手給了她一耳光,喝道:「聒噪。」

    她氣勢逼人,如意捂著腮幫子,竟然說不出話來,剛剛那句拿下,也無人響應。

    那尚儀再不看他,逕自走入後殿,道:「孟公子在麼?容錦官尚儀求見公子,有我家殿下的書信送到。」

    如意在後面聽了,如醍醐灌頂一般,暗罵自己道:昏了頭了,連那個主兒都給忘了。

    容錦官,就是七公主田景瑩的宮室,那尚儀是七殿下身邊的女官。

    她竟然忘了,這東宮住的都是外來的少年選手,唯有一人例外,就是那住在西邊的七公主。她是璇璣山的候選弟子,跟著冼正真一起住在東宮,但她同樣是皇族,算得上宮城的主人,當然有尚儀隨侍在側。

    知道是公主身邊的尚儀,如意一個疑惑解了,另一個念頭陡升——不甘心

    雖然不是皇后的心腹,但皇后和公主不睦,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那尚儀剛剛打自己,分明就是找茬,仗著身份欺壓她。

    呸,她憑的什麼身份?如意雖然品級比尚儀低,可是她是皇后的人啊,皇后娘娘是後宮的主人,比公主高貴。她的身份縱然不比尚儀更高,也不該比尚儀低,卻被那尚儀打了,這口氣如何能出?

    要請皇后娘娘給我做主

    只是如意雖然氣憤,卻也知道自己並非皇后心腹,就這麼跑去請皇后做主,連面都見不上。若要出這口氣,還要花其他心思,告一個刁狀。比如說……

    堂堂一個公主,光天化日之下,派遣隨身的女官來找一個年輕男子,成什麼體統?分明是有傷風化,辱沒皇家臉面。更別說,在這種風雨欲來的敏感時刻,公主和外人勾結,說不定還有更加嚴重的陰謀。

    如意自覺找到了突破點,下定了決心——要進去偷聽。只消聽到隻言片語,往後再添油加醋編排出一場大陰謀出告,說不定能連公主一起打擊了,到時候區區一個尚儀,難道還怕她翻天了不成?

    打定了主意,如意轉身就要跟上,一路小跑到了門檻上。正在這時,她身後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孟帥——孟帥」

    如意聽到這個聲音,就是一哆嗦,立刻想到了一個人,遲疑著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清俊少年長驅直入,進了院子,正是方輕衍。

    如意甚至不知道方輕衍的名字,但方輕衍那不由分說的一筷子和尖刀一樣的話語卻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乃至於在她腦海中留下了大魔王的形象。

    看到方輕衍進來,如意不由自主的倒退三步,道:「你……你要於嘛?」

    方輕衍走上一步,道:「孟帥在麼?」

    如意又退了一步,道:「在……在呢。不過……裡面有客人……是公主的尚儀。」

    方輕衍道:「既然他有客人,我在後面等等就是了。」說著徑直進門。如意看他不理睬自己,反而鬆了一口氣,正不知要不要跟進去,生怕偷聽給方輕衍抓個正著,就見方輕衍轉回頭來,道:「你要往哪兒去?」

    如意一驚,道:「我……我進去。」

    方輕衍道:「孟帥裡面有客人,你進去於什麼?倘若要你進去伺候,你一開始不就應該進去了麼?既然他沒讓你進去,你又要自作主張進去,這其中怕是有些問題吧?」

    如意只覺得冷汗順著額頭一路落下,道:「我……那個……」

    方輕衍哦了一聲,道:「你想進去偷聽。」

    如意大吃一驚,道:「沒有,沒有。」

    方輕衍手指凌空虛點,嗤的一聲,如意只覺腹下一痛,身子登時麻痺,軟軟跌倒,就聽他道:「我看你的臉,就知道你不可信,分明是等著施展鬼蜮伎倆。老老實實呆著吧,好多著呢。」說著頭也不回的進門去了。

    如意倒在地上,一腔奇謀妙計登時付諸東流。只是她剛剛被那尚儀打了一巴掌,只覺得羞憤難當,但被方輕衍點倒,反而釋然了,也想不起如何猛烈報復他,只是暗道:今天該找我倒霉,遇到了這樣的魔頭。

    方輕衍進了裡面,就見一個

    女官打扮的女子正從裡面走出來,和他打了個照臉。那女官神情高傲,不拿正眼看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擦身走了。

    方輕衍本人也是心高氣傲的人,哪裡受過這個?伸出手指,就要放倒了那女官,就聽身後有人道:「慢著點兒,老兄,別衝動。」

    他不必回頭,就知道是孟帥,看在這裡是孟帥的地盤,收回手,道:「罷了。」

    孟帥拍手道:「真給我面子,鄙人登時覺得臉皮亮了十瓦,還是節能的。

    方輕衍懶得去理他滿嘴跑火車,道:「行啊,你說閉關,我就當你真是閉關。沒想到你在私下裡接待女客,這分明是重色輕友。說說吧,閉關這期間,搞上幾個了?」

    孟帥示意他進來,道:「我也奇怪,你們怎麼得到消息的?我剛剛出關,就一個個進來,你們早來一天,我是關門謝客的,連我的聲音都聽不著。」

    方輕衍笑道:「你當你是戲班子裡的紅角兒麼?誰要聽你的聲音?」一面說著,一面到客位坐下,道:「你說出關,這麼說罡氣已經練出來了?」

    孟帥得意的一笑,道:「大功告成。」

    方輕衍略一皺眉,道:「比我想像的快啊,快的不合常理。你可別糊弄事兒,到時候要後悔遲。」

    孟帥興致一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道:「我的罡氣,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方輕衍道:「不信。跟我出去練練。」

    孟帥笑道:「正合我意,走著。」

    方輕衍正要出門,突然身子一頓,道:「不行,我還有正事。這個給你。」說著遞給他一張信箋。

    孟帥接過信箋,立刻問道一股淡淡的香氣,道:「你改名叫鴻雁了?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方輕衍眉頭皺起,道:「胡說八道,阿瑤給你的。」

    孟帥聽到是張瑤卿的信,想到她和方輕衍的關係,便收起了調侃之態,道:「原來是群玉堂。真是太巧了。」

    方輕衍奇道:「巧在哪裡?」

    孟帥先不答話,反而道:「我來猜一猜,群玉堂給我來信的意思。」

    方輕衍愈發不信,道:「你能猜得中?」

    孟帥笑道:「當然,山人自有神算——是不是群玉堂邀請我去璇璣山的斗印大會觀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7
二九二 有誠心,有邀請

    方輕衍沒想到他真的猜到了,震驚之下,隨即明白,道:「你提前知道消息了?」

    孟帥道:「我如此神機妙算,你才驚訝了五秒鐘,給不給我面子啊?」

    方輕衍呸了一聲,又道:「你怎麼能提前知道消息?我都是剛知道的。難道你閉關只是假裝,實際上四處亂逛才是真?」

    孟帥道:「事有湊巧,我也是剛剛知道消息。」說著伸手取出壓在桌上的一張信箋,敲了敲,道,「就比你早知道一步。」

    方輕衍疑惑非常,突然想到剛剛那個和自己擦肩而過的那女官,奇道:「莫非是……剛剛那女官送信給你的?她是誰?」

    孟帥鬱鬱道:「七公主的人,七公主……她也請我去觀禮。」

    眼見升土大會的會期還遙遙無期,那璇璣山的斗印卻已經定下了日子,就定在七天以後。冼正真沒有摻和龍木觀的事,當然也不會拖延。之所以等上幾日,不過是等外面幾個有前途的封印師趕來比試而已。

    現在據說已經湊齊了包括二女在內四位少年封印師,冼正真也不再拖延,定下七日之後,正式斗印,也算是為升土大會打個前站。

    本來斗印跟他沒關係,但是斗印的人跟他有關係。一大早田景瑩就派人來找他,緊接著張瑤卿也來了。

    方輕衍兀自不解,道:「七公主和你有什麼關係?好端端的為什麼叫你觀禮?你和她有交情?」

    孟帥皺眉道:「與其說有交情,不如說有瓜葛。」至於究竟有什麼瓜葛,孟帥不打算對外人道,方輕衍也不能說。

    方輕衍也不細問,卻肅容道:「那你站在哪一邊?莫不是要腳踏兩隻船?

    孟帥道:「什麼腳踏兩隻船?你用詞小心點。」

    雖然說兩個少女都是好船,但輪不到孟帥來踏。張瑤卿的船上有方輕衍,田景瑩的船……他還是扎到水裡比較痛快。

    方輕衍正色道:「我只是這麼一說。實話說吧,你立場向來複雜,行事更是多線籌謀,我也沒打算多問。七公主是阿瑤的主要對手,我問過阿瑤,她口中不說,但看起來並無十分把握。我一直很擔心。你知道她的性子,太驕傲倔強。她只請你去觀禮,並沒向你請教,想是不肯叫人擔心。但我私下想請你去給她輔導一下,哪怕是增加她的信心呢?但若你有別的打算,我就不說什麼了

    孟帥搖頭道:「我沒有別的打算。群玉堂的事,就是我的事,哪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會全力助她。何況指導一下,根本就不是難事,你別說得好像要我掏心挖肺好不好?」

    方輕衍道:「我替阿瑤謝謝你。可不是我說的鄭重,是你一臉的糾結,我看的不好意思,才有此言。真的令你那麼為難?」

    孟帥撓了撓頭,道:「我擔心的事情,和群玉堂沒一毛錢關係。是七公主。她不光請我去觀禮,還請我去找她,簡直……唉。」

    方輕衍道:「那你去唄。你就算是神人,也不可能在三兩天提升她們的水平。所以我只是請你去幫阿瑤安心。那七公主也是想要你鼓勵一下吧?你就該做什麼做什麼,到時候各憑本事,各安天命就好。」

    孟帥道:「那才有鬼。你以為公主是群玉堂麼?她叫我才不是為了安心,肯定是有什麼疑難差事叫我做。我不做又不行,老覺得欠了她的。」說著把信紙一折,放到了燭台底下。

    方輕衍看著他的動作,突然道:「是麼?我雖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但倘若她喜歡你,聽了你剛剛那番話,她一定很傷心。」

    孟帥張了張嘴,只覺得一陣奇異的感覺翻上來,半響無言,過了一會兒,只得笑道:「你什麼時候變成情感大師了?大師求指點,我也想弄懂女人心。

    方輕衍道:「扯淡,我自己還顧不過來呢,你自己悟去吧。明明你比我懂得這些人情世故,只是有些事你不肯去理解。」說到這裡,他便不好再說下去,只道:「既然你答應了,那就約個時間?那公主約你什麼時間,要不然你趕在同一天好了,去完公主那邊,隔壁就是阿瑤,你也方便。」

    孟帥忙道:「這是什麼餿主意?趕場麼?你知道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誠意,要按你的主意,我非裡外不是人不可。七公主約的時間是明天,你私下裡問群玉堂,我什麼時候都行。她要來我這裡也可以,於脆就請她過來吧。過兩天,我整理一份兒資料給她。這個璇璣山的名額,咱們還非拿下不可。」

    方輕衍道:「好,你打定主意就行,那我先走了,有事叫我。」說著離開

    孟帥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比起張瑤卿的技術指導,和田景瑩的會面更是一件煩心事,

    可能終結他在東宮難得的一段悠閒地日子。不管田景瑩是不是對她有感情,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叫他是真的。明日相會,必有故事。

    而且現在這種敏感時刻,那事真不會是小事。很可能牽涉到外面的大事。

    比起這個,他對於斗印的立場,倒是現在最不要緊的事。本來他曾想過阻止田景瑩去璇璣山,後來轉變立場,支持她去璇璣山,到現在,時移世易,各種情勢紛至沓來,事情早已脫離掌握,他也不能確認自己的想法了。

    順其自然吧。正如方輕衍所說,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是神人,不可能有扭轉乾坤之力,那些選手誰能贏得席位,當然是各憑本事,他的支持就如中國球迷對世界盃球隊的支持一般無關緊要。

    田景瑩當然也知道,所以她找孟帥,不會是主要為這件事,必有其他麻煩

    他討厭麻煩,卻不能推脫。

    一來他找不到不去的理由,二來他也有必須要去的理由。

    第二天清晨,孟帥無精打采的出了宮門,來到西偏殿。

    西偏殿雖然在宮中,卻跟其他宮室隔了一堵牆,據說這裡之前是儲君的書房,最是緊要所在,因此才有了這一堵高牆。

    高牆之外,大門緊閉,門口釘著著一面玉石牌子,用硃砂寫著四個大字「閒人免進」。

    孟帥嘖了一聲,早聽說璇璣山自尊地位,不肯與其他人混住,沒想到這麼高冷。那玉石板和硃砂都是封印師常用的材料,能用這些做牌子,也是他們顯示自己果然與眾不同。

    推門進去,就見寒光一閃,兩柄長劍刺來,速度奇快。,孟帥身法更快,輕易一低頭,閃了過去,回頭一看,只見兩個青衣童子持劍趕上來,喝道:「什麼人?好大膽子,竟敢擅闖禁地。」

    孟帥不欲惹事,道:「在下孟帥,是外面的選手。是七殿下邀請我來做客的。」

    那兩個童子互相望了一眼,劍尖漸漸垂下,卻也沒放下手中的劍,只道:「七公主請來的?有什麼憑證?」

    孟帥拿出信箋交過,一個童子接過細看,嘟囔道:「縱然是七公主,也不該隨便請人進來啊。倒叫我們為難……」

    孟帥也不在意,那兩個童子的打扮與世俗不同,想必是璇璣山的學徒,對世俗皇權不恭敬也是尋常。但他們心中肯定還是有所顧忌,不然也不會認真看信,且只是小聲嘟囔了。

    過了一會兒,那童子放下信箋,道:「信是沒錯。但你來的太突兀,讓我們很為難。本來這件事必須要稟告堂尊知道,但堂尊大人今天不在,卻是不行。我看你不像壞人,有心讓你進去,卻怕堂尊回來怪我。」

    孟帥一聽就知道他的意思,取出兩塊玉質上佳的印坯,遞過去道:「不妨事。其實我也是封印道中人,進這裡也不算太壞了規矩。這印坯是我的憑證,煩請之後轉交冼公子,他看了之後自然明白。」

    那童子見他懂事,方才露出笑臉,道:「既然如此,你先進去,回頭我轉交堂尊便了。」

    孟帥剛要進去,就聽廊下有人道:「我道璇璣山是什麼好地方,原來也是藏污納垢的鬼蜮所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索賄納賄,見錢眼開,真是勢利小人。呵呵,這樣的地方不去也罷。」

    孟帥回過頭去,只見廊下站著一個少年,十六七歲年紀,一雙眼睛白多黑少,看天不看地。見孟帥看過來,再翻一個白眼,轉身就走。

    目送這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少年離開,孟帥道:「那位高冷的中二是誰?那聲呵呵,很標準啊。」

    那童子噗嗤一笑,道:「一個腦子有毛病的封印師,叫什麼來著?嗯,叫鄒哲。前兩天他也想找人進來,被我們阻攔了,他心裡不平了唄。陰一句陽一句,說完怪話就走,他倒有本事站在我們面前說一句啊?且等著,斗印大會他若能贏,我倒賠腦袋給他。你先進去吧,不必理他。」

    孟帥也不在意,拱手道:「有勞二位。」

    田景瑩住的房間,在宮室的最裡面。

    孟帥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還是推門進去。

    宮中一個人也沒有,記得上次在皇宮見面,田景瑩就打發走了下人,兩人單獨相對,看來今日,又是如此了。

    雖然只相隔短短幾日,孟帥倒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等了一會兒,孟帥叫道:「殿下,我……」

    只聽砰的一聲,房門驟然關上。孟帥呆立不動,眼前人影一閃,一把利刃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7
二九三 白刃入,紅蓮出

    孟帥不避也不閃,這一下來的凌厲,但終究不夠高明,他有充足的時間閃避,只是他不想。

    利刃及頸,離著他肌膚半寸的地方停住,田景瑩的聲音道:「姓孟的,你來得好。」

    田景瑩在孟帥身後,他看不見她的神情,但能聽她的聲音因為激動顯得尖利非常,心中頗受觸動,卻道:「是你叫我來的,殿下。」

    田景瑩冷笑道:「我若不叫你,你什麼時候才來?」

    孟帥覺得這句話不好接,停了一會兒,道:「殿下,你這是怎麼了?咱們分別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我們已經到了動刀動槍的地步了嗎?」

    田景瑩聲音微顫道:「分別的時候?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大家都好,現在我不好了,田氏不好了,大家都不好了,怎麼能和那時候比?」

    孟帥想到了皇帝的死,現在大齊王朝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刻,也難為她身在漩渦當中,苦苦煎熬。對於皇帝的死,他有八分幸災樂禍,唯有一分遺憾,也都在田景瑩身上,輕嘆一聲,道:「此時此刻,我知道你心中難過,還望節哀順變。」

    田景瑩冷笑道:「節哀?我自然會節哀,現在不是哀傷的時候。但要變,,卻是不能。我身為田家子女,誓報此仇。」

    孟帥吃了一驚,隨即暗中道:是了,只有她還在乎皇帝本人。其他人聽說皇帝死了,只想到皇位的變遷,勢力的洗牌,可沒想到田景玉這個人,更別說為他傷心了。似乎這個人的存在,只為了撐起那件龍袍,龍袍落地,裡面包裹的皮囊連野草都不如。田間老農去世,還有子孫哭送,田景玉卻沒有這個待遇。只有田景瑩這個妹子,還能想到報仇,也算是皇帝去世之後唯一得到的人心了。

    不過,田景玉的仇可不好報,別說凶手找不到,就算找到了,那是個先天高手,誰又能拿他怎麼樣?

    孟帥道:「你可想好了,那是先天高手,你能報仇麼?」

    田景瑩道:「我今日報不了此仇,未必我一輩子都報不了仇。我去璇璣山進修,學武功,學封印。或許武功一道我沒什麼成就,但我可以用封印殺人。到時候我要他們個個死無葬身之地,連璇璣山我也要毀了。」

    孟帥驚疑不定,道:「你這是怎麼了?仇恨社會麼?璇璣山礙著你什麼事兒了,你要報復他們?冤有頭債有主,牽連無辜都是瘋子才做的事。你好好地一個大姑娘,可別往歪道上走。」

    田景瑩道:「璇璣山也是七大宗門之一,能是什麼好人了?滅門了也不冤枉。好吧,我不殺他們,只要毀了其餘六個也就是了。」

    孟帥越發的莫名其妙,道:「你是真的瘋了麼?好端端的於嘛要跟他們過不去?你知道七大宗門有多少人麼?你要發瘋撒氣,不如找個簡單的對象,比如城東的斧頭幫什麼的。」

    田景瑩慘笑一聲,道:「我當然知道他們有多少人,我知道他們有多厲害,但這樣我的仇就不報了麼?我唯有蟄伏潛修,等待時機,一天不行,我可以等一年,一年不行,我可以等十年。在這之前,我要先報一個小仇。」

    孟帥道:「小仇?小仇是什麼?」

    田景瑩眉毛一立,道:「就是你——」把手中峨眉刺往前一送。

    嗤的一聲,鮮血流出。

    孟帥悶哼一聲,也沒有躲避。

    這一下依舊只送出半寸,利刃嚴格的來說,只是顫動了一下。

    田景瑩喝道:「我說的就是你。你雖不是首惡,但也脫不了於系。今天在這裡做個了結,要不然你就說個清楚,要不然我就殺了你……你……我……」說到這裡,她突然停頓了一下,驚道,「我聞到血腥味兒了。」

    孟帥嗯了一聲,田景瑩道:「怎麼回事,你流血了麼?」

    孟帥確實掛綵了,卻不是脖子,只是手指。在他進來之後,就發覺了田景瑩手持利刃偷襲,但他也同時發現,田景瑩並無殺意,他知道她會停下,因此並沒特別躲避。

    既然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她才有安全感,那就隨她去吧。無謂為這個和她爭執。

    只是,田景瑩主觀上並沒有傷人的意思,架不住還有個意外呢?畢竟田景瑩眼睛不方便,手下也不是很準,萬一收不住,倒霉的可是孟帥。因此他將一根手指豎在刀口之前,這樣萬一她用過了勁兒,還有個緩衝。

    剛剛田景瑩送的那一下,就是孟帥收手不及,被她割傷了手指。

    刀口很淺,鮮血也不多,對孟帥來說也不算什麼,只是聽到田景瑩驚呼,他心中一動,放低了嗓子,彷彿虛弱非常的樣子,顫巍巍道:「我沒事……沒事。沒有多少血……殿下無須自責……是我靠的太近了……」聲音斷斷續續,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人。

    田景瑩聽得心驚肉跳,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說著峨眉刺落地,伸出手去摸孟帥。

    孟帥見她臉色煞白,神情惶恐,心中不知道什麼滋味。倘若他是個旁觀者,不免要毒舌道:「看這丫頭剛剛還喊打喊殺,這時磕破了點兒皮就嚇成這樣,真是口是心非。」

    可是身處其間,孟帥只覺得酸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見她手指不辨方向的伸過來,伸出手去接著,握住她的手,在托住她的手腕,道:「殿下,我沒事的。」這時他的聲音恢復了正常,不再用虛假的聲音騙她。

    田景瑩道:「你果然沒事?」用手指抓住他。

    孟帥道:「殿下也累了,去那邊坐著歇息歇息可好?」當下半摻半扶,將她送到旁邊的椅子上。那利刃峨眉刺還扔在地下,孟帥不去撿,田景瑩也不提,這一篇就過去了。

    田景瑩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道:「你剛剛騙我來著。」

    孟帥一樂,從桌上拿過茶杯,倒了茶水給她,道:「殿下用茶吧。」

    田景瑩不接茶杯,反而伸手向外推去,道:「你別說這個,我不是跟你玩笑。你要不說清楚,咱們早晚還是反目成仇。」說到了反目成仇,聲音上挑,顯得很是激動,也不知是氣氛還是傷心。

    孟帥收起了笑意,道:「你有疑問,我可以為你說清楚。但我自己現在還一頭霧水。你怎麼就跟我尋仇了?我又怎麼要為你皇兄的死負責了?莫名其妙,他死的時候,我壓根就不在場好不好?」

    田景瑩呆住,道:「什麼皇兄?皇兄怎麼了?」

    孟帥更覺不知所云,道:「不就是你那死鬼皇兄麼?剛剛你一直要我為他的死負責來著,現在就不認賬了?」

    田景瑩喝道:「胡說八道,我皇兄好端端的,什麼死鬼不死鬼?你竟敢說皇帝是死鬼,簡直大逆不道。你口出如此荒謬言語,難道是為了轉移話題麼?

    孟帥舉手道:「等等等等,我有點亂了。且停下等我捋順了再說。先說一節,你皇兄是死是活?」

    田景瑩道:「當然是活。我雖不喜歡他,但畢竟也是我兄長,你不要在我面前咒他。」

    孟帥眉頭皺了起來,道:「你確定?」

    田景瑩道:「我自然確定。」

    孟帥眉頭舒展,興奮勁兒上來了,他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雖然有時不愛參和這些鬼事,但聽到了驚天大料,還是忍不住興奮,道:「哦?坊間都傳聞陛下崩了,原來陛下還在世,真是可喜可賀。你怎麼確定的,見過他真人麼?」

    田景瑩道:「坊間傳言如何能信?你也別說可喜可賀了,我知道你喜不到哪裡去。我其實也好久沒當面見過他,他現在隱蔽不出,誰也不見。但我知道他還活著。」

    孟帥聽得又不確定起來,倘若田景瑩見過,或者說聽過皇帝的真聲音,那麼皇帝還活著,無可置疑。可是她並沒有,她既這麼說,似乎是和皇帝保持聯絡,且有特殊的聯絡方式,不虞被人假冒。但這個特殊的方式到底可不可靠,孟帥也沒有把握。田景瑩縱然聰慧,畢竟是一盲女,若被唐羽初查知了關節,冒充皇帝和她聯絡,她也未必能分辨。

    孟帥忍不住問道:「既然他沒死,於嘛躲起來?鬧得流言紛紛,對他也不利吧?」

    田景瑩道:「皇兄當然有原因。你想知道?本來也不是不能告訴你,畢竟也是相交一場……可你要是不說清楚,咱們是敵非友,我還要找你報仇,怎能把這件機密告訴你?」

    孟帥無奈道:「你到底要我說什麼?本來咱們就沒有仇怨,現在知道皇帝陛下沒死,那不就更沒事了麼?你還揪著我說什麼?」

    說到這裡,孟帥突然愣住了,道:「不對啊。剛剛我對你說節哀順變,皇帝沒死,你為什麼要答應下來?你還有其他親人死了麼?」

    這時,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驚道:「莫不是……」

    田景瑩臉色冰寒,幾乎能刮下一層冰霜來,對孟帥一字一句的道:「你在裝傻麼?我當然說的是龍木觀裡的老祖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28
二九四 心之執,氣之驕

    孟帥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田景瑩不提,他還忘了,還有這麼一段仇怨呢。

    仔細想想,這確實是一樁驚天的血案,若在外面,簡直可算江湖一場大變

    田氏積攢的精英,充作底牌的王者,在這一戰被屠戮殆盡,多年積蓄的財寶,被人席捲一空。而且此事是人家打上門來,龍木觀飛來橫禍,無端被滅,不但淒慘,而且冤枉。

    慘案是慘案,孟帥卻沒什麼感覺,或許是因為他跟龍木觀本來就是敵對,或許是他已經習慣了江湖這一套弱肉強食的法則。當先天大師這類站在食物鏈上游的人,想要對弱勢的人發起攻擊,是不容反抗的,也幾乎沒有道理可講的

    這一套理論,水思歸也曾跟他講過,當時他暗笑自己這個老師三觀不正,現在他漸漸也被污染了。

    然而就算再冷漠,那也只是對旁人的慘事見怪不怪,一旦牽扯到自己的親友身上,誰能不在意?譬如現在的田景瑩。

    田景瑩雙目雖然無神,卻已經滿含熱淚,道:「老祖宗他們……生生死在你們手裡,我好恨……好恨……老祖宗沒了,我田家也要沒了,都沒了。」她突然拍案而起,抓住孟帥的袖子,道:「你當時在場,說說他們是如何被害的

    孟帥道:「你問的是這件事?那又何必動手?我可以都告訴你。其實……我也沒見到究竟是如何。我只把我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當下就把陰邪花脅迫他去騙龍木觀的老者,將他扔給田攸,和田攸大戰,最後打開封印放出洪水,自己沉到水底的經過說了。

    這番話並沒有假話,但也不盡不實,一些不能說的,譬如他和陰邪花的交易,他當然不說。而後面他不知道的,譬如他穿過封印到了對面水中以後發生的事情,因為本來就不清楚,也不用強行腦補,只照實說了便是。

    田景瑩聽了,兩行淚默默而下,道:「你不是好人,至少也是小惡。你和我究竟不是一路人。他們……他們是大惡。比我想的還要窮凶極惡,無所不用其極。大荒之中都是那樣的人麼?那是個多麼可怕的地方啊。」

    孟帥順著她的話道:「一定是個是非場。我實話實說,你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眼睛又不方便,去那裡頗為凶險。」

    田景瑩道:「那又如何?我聽到這個消息,就已經立下大誓。不管前路如何荊棘,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報此大仇。今生今世,不殺滅六大派上下雞犬,就不能報我田家滿門的血海深仇。」

    孟帥又奇道:「你怎麼說得跟你田家已經滅門了似的?雖然你家老祖沒了,畢竟你還有母親,有哥哥,還有外面稱王的那些親戚,不用逼迫自己把一切都扛上,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啊。何妨讓其他田氏子弟替你分擔一些,這樣效率還高些。」

    田景瑩道:「沒有滅亡麼?我田家的氣數真的盡了。本來皇兄是以龍木觀為底牌,還想要退守京師,觀天下龍虎鬥,以圖後來的。那雖然是垂死掙扎,但還有三分生機。但如今龍木觀既滅,還有什麼希望?縱然還有幾年苟延殘喘,但天數不可逆轉,終究是不行的。到時候田氏子孫再多,多不過逆賊手中刀。能逃出幾人繼承香火已經幸運。說不定到時我就是田氏的最後一支血脈。」

    孟帥苦笑道:「你這是不是有點想像過度了?事情還沒到那麼悲慘的地步,你先把自己嚇丟了膽魄,那還怎麼與天下英雄較量?」

    田景瑩煩躁道:「我有膽魄有什麼用?天下大事不在我,皇兄……皇兄他自毀長城外面的敵人都殺過來了,他不思團結田氏,反而嫉賢妒能,做那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九弟的死和他脫不了於系還有中山王……中山王……」她說到這裡,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孟帥見她發愣,神色恍惚,怕她陷入障礙,插話問道:「你說你得到消息……你是怎麼得到龍木觀的消息的?」

    田景瑩神色不屬,聽到孟帥的問話,隨口道:「你們數日不歸,這邊豈有不去探查之理?有黑泥衛的精英潛水下去,一路到了龍木觀,發現了積水的洞穴,還有老祖宗們的遺體。」

    孟帥「啊」了一聲,心道:六大派的人也忽略了這一層了。他們只道在地下做的隱秘,但是這畢竟是人家田家的地方,田家人怎麼會不知道位置?也是他們人高人膽大,不把這些俗世的武者放在眼裡,這才有這樣的疏漏。

    他又追問一句:「後來呢,後來他們追下去發現了什麼?」

    田景瑩搖頭道:「沒有追下去,洞口被巨石堵住了,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知道的幾位老祖的屍首都被發現了,想來是全軍覆沒了吧。後來他們把老祖的遺體收回,就發現了……」說到這裡,突然戛然而止,臉色一下變得蒼白,似乎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深感後悔。

    孟帥「嗯?」了一聲,算是發問,見田景瑩不說,也不再問。

    田景瑩站起身來,雙手壓住桌面,一字一頓道:「事到如今,我只有一條路了,上璇璣山報仇也好,存身也罷,若不去璇璣山,我絕無後路,有死而已。絕對……絕對要成功誰要是跟我爭鬥,我便使出一切手段碾壓過去。」

    孟帥第一次在田景瑩身上看見那種決絕無二的氣質,一往無前,近乎霸道。可知她的誓言不是虛言,是真正的心誓。他被這種氣場鎮住,良久無言。

    過了一會兒,田景瑩道:「能幫我一個忙麼?」

    孟帥道:「幫你取得斗印大會的勝利?」

    田景瑩搖頭道:「那件事與你無關。我要取勝,也是憑藉自己的本領,你想幫我我也不要。我想求你另一件事……可能是我最後一件未了的俗事了。」

    從田景瑩那裡出來,孟帥心中有事,一路走一路沉吟,神思不屬。

    走出幾步,就聽有人道:「先生?」

    孟帥回過頭,就見張瑤卿站在廊下,向他微微一笑。比起當初,她氣色好了許多,整個人迎風而立,如芍藥籠煙一般,風致楚楚,不可方物。

    孟帥想起這兩個女子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心中略有尷尬,且她看到自己從田景瑩那邊出來,不知會不會有什麼聯想。

    但事已至此,孟帥還是走過去,張瑤卿退了一步,道:「先生一向可好?

    孟帥哈哈道:「還算過得去。群玉堂好。」

    張瑤卿側過身子,似乎要讓孟帥進屋,但隨即站住,道:「先生你忙吧?

    孟帥聽她此語,不像是一般的問候語,道:「也不算忙。怎麼了?」

    張瑤卿道:「若是忙,我就不留您了。」

    孟帥皺眉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張瑤卿道:「沒什麼……小方他去找您了?」

    孟帥道:「是啊。」突然一凜,心道:他們的關係倒是突飛猛進啊,方輕衍之前還用的是化名,現在她叫出小方來,顯然是知道真名了。這小子怕是認真了。

    張瑤卿道:「他……有些冒失了,也有點多事。」

    孟帥一怔,隨即道:「你說的是……」

    張瑤卿眉毛一挑,道:「他定然跟您說,我對比賽的事很是焦慮,沒有信心,希望您來指導我。雖然他一片好心,但總是操心太過,好像我還是要人照顧的孩子一樣。」

    孟帥失笑道:「哦?這麼說你反而信心十足了?」

    張瑤卿目光中異彩閃過,璨如明星,道:「自然。固然我以前有不足之處,但只要是和同輩斗印,我又何曾讓人?您挑選上我出賽,也不是因為我是個無用之人吧?若是事事依靠您的教導,那才能前進,我又如何履行和您的約定呢?您只管放眼看著。那邊那位也稱天才,但天才之間的成色也是不同的,到時候就叫他知道,誰是真天才,誰是偽天才。」

    孟帥這才恍然,張瑤卿之所以不肯請孟帥進去坐,不是看到他從田景瑩那裡出來有所芥蒂,而是有一股傲氣在。她不想孟帥看輕她,以為她要事事求人幫忙才能過關。她已打定主意要獨自一人迎戰。這時請孟帥進去,好似她信心不足似的。

    雖然這個念頭有點傲嬌,但張瑤卿年紀輕輕又有才能,有這樣的驕傲不足為奇,倒是剛才孟帥心思太多,反而顯得小氣了。孟帥也是微笑,道:「好,那我拭目以待。」

    張瑤卿道:「定不負您所望。」說著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道,「我新試驗了一種封印,自信是前人沒有的,就算有,也是早已湮沒的,必能令人眼前一亮。後日我就拿這個做勝負手,若是這樣還輸,我就一頭撞死。」

    孟帥忙道:「慎言,什麼死活的?比賽而已。你若有什麼意外,罪孽可都在我身上。」

    張瑤卿笑道:「我只是那麼一說——因為我根本也不會輸。」她突然道,「倒是您……我想知道,您現在想要我去璇璣山的心,還如當初一般堅定麼?

    孟帥呼吸一滯,立刻回憶起了剛剛田景瑩的言語,然後,他又看到了張瑤卿的眼睛,璀璨如星光,不如田景瑩霸道,但執著之意,並不少了半分。

    驀然,他心中已經明了——田景瑩和張瑤卿,都是天縱之姿,一時之選,自己當初能推她們一把,那是天意,再往後的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了。

    於是他回答道:「當然。」

    張瑤卿嘴角上挑,端正一禮,道:「既然如此,請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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