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09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37
三零五 最後題,火之問

    要加賽了。

    眾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興奮,畢竟他們都是看熱鬧的,看熱鬧的不嫌事大。

    陰斜花在上面道:「喲,還有附加賽,這不是好比聽戲的有翻場,聽書的有續書,逛窯子有……臥槽」說到最後一句時,玉淙淙在他身邊狠狠一踩,踩中了他的腳趾,方把那句胡言堵了回去。

    方輕衍興奮地微微顫抖,道:「果然還有機會,這定是阿瑤的英靈顯靈,叫我們得到這個機會為她雪恨。」

    孟帥目光在四處逡巡,道:「是個機會,也要看你怎麼把握,我出去一趟。」說著離開位置,方輕衍起身要跟去,孟帥示意他坐下,道:「別太顯眼了

    方輕衍望著他的背影,無奈的一笑,但又升起一絲希冀,小天真在旁邊捏著鼻子道:「最討厭他這樣裝神弄鬼的傢伙了。」

    田景瑩和鄒浩明顯的緊張起來,往前走了一步,並排站在冼正真旁邊。

    冼正真倒背著手,似乎在冥思苦想出什麼題目。想了半天,突然睜眼,看向大荒宗門的幾個弟子,道:「各位師弟妹,你們有什麼高見?」

    葉孚星笑道:「我們不熟悉封印,能出什麼主意?冼公子只管出題目便是

    玉淙淙跟著笑道:「難得有這麼一場超出常規的比賽,相信冼師兄必能想出一個別開生面的方法。」

    冼正真道:「別開生面?師妹難為我了,好吧,我想想……」突然一伸手,往空中一指,呼啦一聲,一個斗大的火球憑空燃燒起來。

    火球緩緩落在桌面上,燃燒的越發厲害。本來這殿上的家具都是硬木,不澆油之類的助燃劑,很難很快燃燒,但冼正真這個火球顯然不同,溫度更高,燃燒的更劇烈,眨眼之間,已經把一張桌子整個吞沒入火焰當中。

    「這就是題目。」

    冼正真說了這麼一句,不再多做解釋,道:「我給你們每人一炷香時間考慮,然後把需要用到的東西報給我。再給你們每人半天時間完成自己的應對……」他抬頭看了看天,天色已經擦黑,已經是酉時末,眼見到了戌時,便道,「今天晚上子時,就在大殿門前,我看你們的答案。」

    說著他坐回椅子上,閉目養神。

    在場眾人無不摸不著頭腦,什麼就「這就是題目」就算數了?還有人以為自己不是封印師,不懂得這門裡的術語,再看觀禮的那些封印師個個眉頭緊皺,連鄒浩和田景瑩都是茫然無知,方知道這個啞謎把所有人都矇住了。

    小天真側過頭笑道:「我跟你說……」突然戛然而止,原來旁邊孟帥的座位已經空了,她習慣性的側頭咬耳朵,倒忘了這一茬。

    坐在空位旁邊的方輕衍回了一下頭,道:「你想說什麼?」

    小天真道:「沒什麼。」

    方輕衍道:「是麼?」回過頭去,再不理她。

    小天真憋了一陣,有些憋不住,湊過來道:「我看那個冼公子的心已經偏了。」

    方輕衍本不想理她,但她的話又令人關心,便問道:「何以見得?」

    小天真抱著肩膀道:「你說這種沒頭沒腦,雲山霧罩的題目考的是什麼?應該是創意吧?誰敢想,誰就贏了。剛才冼公子已經說過兩人的優缺點了。小白眼的優點是敢想敢於,靈感十足。小公主的優點是博聞強識,解析封印。也就是說,出新題,小白眼佔優勢,出老題,小公主佔優勢。他出了這麼個以前沒有的題目,難道不是偏心小白眼麼?嘖嘖,我看小公主要懸了。」

    方輕衍點頭道:「有道理啊。」

    小天真道:「呵呵,這叫真知灼見,學著點吧。」

    不管台上的人如何迷茫,一炷香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香氣一滅,鄒浩站起身來,持筆刷刷刷寫下幾個字,道:「我想好了,我要這些東西。」

    冼正真看了,點頭道:「沒問題。這些都是常用的材料,我來撥給你。你呢……」他問站在那裡,彷彿凝固了一般的田景瑩。

    田景瑩神色蒼白,嘴唇微微念動,彷彿在說什麼,卻沒有發出聲音。鄒浩在旁邊冷笑道:「現在就要認輸麼?本來就勝之不武,你要主動退出,也少了一場麻煩。」

    田景瑩眉毛一立,突然朗聲道:「我只要一塊印坯。」

    冼正真訝道:「一塊印坯就夠了麼?那太多了。」

    田景瑩呼出一口氣,道:「這印坯卻不是普通的印坯,我要最高級的,品質最好的印坯。甚至傳說中的完美印坯是最好。如果品質差了,不能完成這個封印。」

    鄒浩聽聞,嗤了一聲,道:「給失敗找理由。真正的好廚子是燒蘿蔔白菜都能美味無極的,挑剔材料又算什麼大師?」

    冼正真卻不在意,道:「好,都到了這個時候,若不能落下一個完美大幕,必是我的遺憾。我有一塊高等印坯,珍藏多年,從沒捨得灌靈,今天就給你了。別令我失望,若是拿普通的封印敷衍我,我可是要追回印坯的價值的喲。

    聽了這話,其他人還罷了,凡是封印師無不大驚——高等印坯,這是何等珍貴的寶物,一般封印師連見都沒見過,這說給就給了?到底是璇璣山弟子,簡直土豪之極。

    田景瑩拜謝,冼正真道:「剛剛我在大庭廣眾考察你們,是因為組合印不過是基礎技法,又不涉及到封咒,是公開透明的。但現在這一場比賽,是要你們涉及到壓箱底的本事,就不該放到眾人眼下。因此我宣佈,暫時休會。」

    眾人嘩然,那司儀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這麼說,台上台下都散了麼?」

    冼正真嗤笑道:「不散還等什麼?台下的這些人,本來也是瞧熱鬧的,難道還等著吃年夜飯麼?不過這兩個孩子不能散。我記得太極殿左右各有一間偏殿,他們各安置一間。我就在中間監控,誰也不許進去。私自探望和傳遞東西的,一律按作弊論處。等到晚上……」

    他掃視了周圍,道:「到了晚上,我在殿前廣場驗看封印,你們可以過來觀禮。我璇璣山新一代弟子出世,是需要眾人的見證的。」

    冼正真拍了拍手,道:「現在,散了散了,太極殿廣場周圍百丈,誰也不許停留,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不過記得找人多添些柴火,要燒到晚上,這一張桌子可不夠啊。」

    於是,這一場大會就這麼散了。

    其他人好辦,太監宮女本來就是湊數的,各自回到崗位上也就是了。只是那些來觀禮的封印師和武林耆宿無處可去,過一會兒來了旨意,請這些名宿到後面的大殿奉茶,到了晚間再一同見證封印師大會的最後一幕。

    那些淘汰掉的封印師弟子,是再無可能進入璇璣山了,大部分人當時就散掉了,回去默默地消化失敗,倒有一些還關心勝敗,想知道最後的結果,這些人跟著一起去其他地方奉茶,皇宮倒是沒有難為他們。

    剩下的,就是那些本來住在東宮的升土大會弟子了。從時間上算,回東宮吃個晚飯,甚至還可以

    小睡一覺,晚上回來看結果,是最合適不過的安排。眾人陸陸續續要回去,方輕衍找不到孟帥,正自奇怪,就見小天真在原地不動,便上前問道:「你可見到孟帥了?」

    小天真搖頭,又道:「你往哪裡去?」

    方輕衍道:「先找孟帥,跟他商量一下……」把張瑤卿的事按下不表,道,「然後再回東宮。」

    小天真道:「你別回東宮了,大家都不回,準確的說……是回不去。」

    方輕衍剛要問為什麼,就聽有太監高聲叫道:「有旨意——所有東宮弟子聽著,皇帝口諭,所有東宮弟子不得擅回,齊到昭陽殿奉茶。」

    方輕衍皺眉道:「昭陽殿?那不是皇后殿的配殿麼?為什麼要去那裡?」

    小天真笑嘻嘻道:「是不是皇后的宮殿無所謂,只要是不回東宮就行。東宮那邊,有大動作。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哪能放過?」

    方輕衍皺眉道:「孟帥……」

    小天真道:「你別理他,他還有地方去呢。」

    孟帥從大殿裡出來,也沒去找方輕衍他們,反而考慮怎麼混到太極殿的偏殿裡去。

    固然,現在田景瑩和鄒浩都在偏殿之中,現在是防範最嚴的時候,有冼正真親自坐鎮,就算真來了個先天高手也未必闖的進去,但孟帥真的很想進去。在晚上結果揭曉之前,這是最後一個機會。

    等到結果揭曉了,那就來不及了。最壞的情況可能會發生……

    正當孟帥從人群的反方向,好不容易擠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時,眼前人影一花,兩個人擋在自己面前。

    孟帥愕然,就見這二人身材高大,神色嚴肅到冰冷的地步,而且是絕對的生面孔。

    一股寒意從他心底升起,內力已經運轉起來,整個人進入了戰備狀態,一字一句道:「你們是什麼人?」

    左邊那人冷冷道:「你是孟帥吧?我們是黑泥衛,你跟我來一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38
三零六 長廊下,大司命

    孟帥臉色一變,道:「黑泥衛?你們是皇帝直屬的秘密部隊?」

    左邊那人點頭道:「知道就好,跟我們走吧。」

    孟帥自然不能就這麼走,一面提氣,一面冷笑道:「什麼知道就好?好威風,好煞氣。可我還真不歸你們管。我在東宮住的,現在是大荒宗門保護下的人,你們有什麼資格提我?就是帝后親自下旨,也得看大荒宗門給不給面子,何況憑你們兩個偷偷摸摸的帶走?」

    左右二人對視一眼,道:「你要把事情搞大麼?」

    孟帥一直在觀察兩個對手,從他們的表現來看,武功不弱,但也不會高過自己。他殺手鐧甚多,以一對二也不怕,只是怕這種傳承悠久的黑衙門有自己的一套格鬥方法,就像飛軍府一般,倒是棘手了。

    鬧大,也算是個好主意,若是他們真下黑手,怎麼也該大鬧一場。

    左右二人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動手,反而一人低聲道:「都是朝廷的人,你要鬧出來大家不好看嗎?」

    孟帥愕然,道:「你們什麼意思?」

    左邊那人道:「你不是奉了七殿下命令,去搜過東宮麼?現在就該你回去稟告結果了。」

    孟帥眼皮一抬,道:「你們是七殿下的人?」

    倘若他們說是,孟帥更可以斷定他們不懷好意,田景瑩根本沒多少手下,更沒機會下令,這些人無非就是借田景瑩的名頭,降低孟帥的警戒心。到時候把孟帥帶離了人多的地方,還不知道怎麼炮製,這一套孟帥也是玩熟了的。

    左邊那人道:「當然不是。只是七殿下的命令,也是我們統領請託的。我們是大司命紀大人屬下。」說著拿出一塊牌子。

    那牌子上彎彎曲曲畫著一堆符號,中間金光燦燦,倒像是純金的,透著那麼氣派,孟帥掃了一眼,道:「抱歉,我不怎麼認得。」

    兩人對視一眼,臉色同時沉了下去,右邊那人開口道:「好說歹說你不肯去,這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麼?」

    孟帥笑道:「我只知道,凡是準備了罰酒的酒宴,都不是好宴。我非壯士,不去你那左右埋伏五百刀斧手的殺人宴。」

    兩人對視一眼,一股煞氣浮上眉梢,正在這時,就聽有人道:「好好好,不愧是七公主看上的人。」

    孟帥一驚,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廊下站著一個頭戴斗笠,彎腰曲背的老者,正在撫掌而笑。

    那老者形象極為突兀,這皇宮金碧輝煌,太極殿前的廣場又是宮中最氣派的所在,每一處都裝飾的朱欄玉砌,貴重逼人。就是老者站得迴廊也是描金畫彩,朱紅色的柱子支撐著宏偉的建築。近日來這裡的賓客,都要穿上近似於禮服的華服,就是那些江湖人,也都穿著正式的綾羅衣服,看起來似模似樣。

    唯有那老者,穿著一件藍布衣服,上面補丁摞補丁,縫了又縫,補了又補,簡直看不出原樣來,就是放在貧窮人家,都顯得寒酸,那老者雖帶著斗笠,看不清面目,也能看見幾縷鬍鬚,亂蓬蓬的,和狗啃的一樣,推測出臉上怕也不怎麼於淨。那老者手中柱了一根竹棍,下端已經開裂,都是斑駁傷痕。孟帥略通市井生活,知道那是一根如假包換的打狗棍,拄著打狗棍的都是窮家門的乞丐。

    這樣一個老者,出現在市井之中都被人低看一眼,何況皇宮裡。

    不過,也正是因為出現在皇宮裡太突兀,反而坐實他不同尋常的身份,孟帥心中一驚,反而更加警惕。

    見他現身,旁邊兩個黑泥衛同時恭敬的行禮道:「屬下拜見大司命。」

    孟帥訝然,這個大司命,聽名字就是黑泥衛的首領,沒想到黑泥衛的首領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老者,更沒想到一個首領這麼容易就現身了。要知道連黑泥衛這個名字,都還是傳說中的謎團呢。

    那老者用一隻手指挑起斗笠,露出了一張風於的橘皮一樣的老臉,笑道:「那孩子,你過來。我看看你。」

    孟帥心中一凜,這老者雖然駝了背,看來風燭殘年一般,但身體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孟帥粗粗估計,至少在自己之上,但似乎又不像是先天。

    從邏輯上來說,龍木觀中供奉那麼多田氏老祖,尚無一個先天,倘若一個黑泥衛老者就是先天,那些姓田的老祖宗未免活得丟人了。

    猶豫了一下,孟帥還是走過去,拱手道:「見過前輩。」

    那老者就在廊下站著,等著孟帥過去,拉住他的手,道:「好孩子,真是不錯。」

    孟帥嚇了一跳,隨即發現他只是輕輕地拉住他的手,就像一般的長輩拉住晚輩一般,倒沒什麼帶著惡意的動作。

    那老者呵呵笑道:「孟帥是吧?好極。你說你不願意跟那幾個小孩兒走?這是對的,就應該謹慎一點兒。如今這皇宮裡,壞孩子可多了,譬如東邊住的那一群,都是什麼人啊。壞的壞,痞的痞,腳下流膿,頭頂上長瘡,有什麼好東西?可要提防著點兒。」

    孟帥頗覺尷尬,那老者的地圖炮橫掃不是蓋的,不但掃了東宮所有的弟子,連大荒的那些先天大師,也個個都掃了進去,當然孟帥也沒能逃脫。

    那老者拉住孟帥的手,仔細看他的眉眼,道:「好,太好了。七殿下看重你,我還道是多麼俊俏的小郎君,原來是這樣的相貌,丟到人堆裡也找不到,好,太適合了。」

    孟帥更覺尷尬,心中暗罵道:老子長的這個樣子對不起你了,呵呵。

    那老者繼續道:「做我們這個行的,你這個長相最標準了,何況又於練,又聰明。小夥子,要不要進我們黑泥衛?」

    孟帥還沒回答,那老者已經搖頭笑道:「這個問題,問早了,問早了。你要參加大荒宗門的選拔,現在問你,你肯定不願。這麼著吧,等大會結束了,我再來問你。」

    孟帥更是暗罵道:說的我好想必敗一樣,你這老兒會不會說話?

    那老者道:「以後的事兒麼,以後再說。先說說眼下,你去東宮那裡,有什麼動靜?一一說來告訴老夫。真是,可惜陛下和大荒來人有約,外人不得入東宮一步,不然也用不上勞煩你們這些孩子了。」

    孟帥看了看四周,這只是一處尋常廊道,連接著兩座配殿,四面漏風,旁邊不遠的廣場還有人來人往,問道:「就在這裡問?」

    那老者道:「當然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咱們這可是機密。可是你又不願意去清靜的地方,我也知道你的謹慎,這樣吧……」說著拍了拍手。

    後面走上兩個侍衛,手中各捧著一領草蓆。另有一個女衛出來,捧著一根草繩。

    孟帥看到了草蓆和草繩,心中升起了不詳的預感。就見兩人蹲下,把草蓆支起,上面來人用草繩一栓,霎時間支起了一個窩棚。

    那老者伸手示意,道:「來,咱們裡面談話。」說著一貓腰,先鑽進了窩棚裡面。

    孟帥在外面狂嚥口水,心中有無數草泥馬奔過,暗道:臥槽,光天化日之下,我跟你一個老頭子鑽窩棚,這特麼羞恥普累好麼?

    但事已至此,那老者在裡面向他招手,孟帥眼睛一閉,鑽了進去。

    兩張草蓆搭成的窩棚有多大,想想就知道,孟帥還算沒長成,那老者也是瘦小枯於,就這樣兩人臉對臉,勉強蹲下,都沒地方轉身。那老者笑眯眯道:「小夥子,今天去東宮有什麼收穫?」

    孟帥道:「嗯,公主讓我去查的幾個人,小天真沒問題,馬姑娘也沒問題。還有就是甦醒,他有問題……」

    那老者道:「哦,他私藏欽犯了?」

    孟帥道:「這個我不知道。但他私藏了一個女人。那女子自稱他的師父,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據我所知,就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花蜘蛛虞沫。她手段陰毒,心腸狠辣,令人防不勝防……」

    那老者笑眯眯的聽著,道:「你把她說的這麼厲害,想必是吃虧不小吧?

    孟帥道:「也沒有太大,她有手段,我有辦法。縱然她很厲害,到底我也是好好的站在這裡不是?」

    那老者道:「說的不錯。其實老朽也想知道,你是怎樣逃脫的?其實當年老朽與花蜘蛛交過手,我勉強勝了一招而已。當年她的蜘蛛絲還未大成,現在想必更加厲害,你是怎麼從她手裡逃脫的?這可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了。」

    孟帥道:「她託大,說要三招之內擒下我,我就……」說到這裡,搖頭道,「這事關系到我的武功,恕我不足為外人道。」

    那老者道:「不能提的略過不提,然後呢?」

    孟帥道:「我耍了一通詐術,從她手裡逃脫,然後就逃出了甦醒的宮門。沒出宮的時候,那女人在後面緊追不捨,等我沒頭沒腦的出了宮門,在道上跑了一陣,她就不見了。說不定她蜘蛛的習性,只能在網上滑來滑去,沒結網的地方,她就走不了。哈哈。」

    那老者笑道:「你這個猜測,也挺有意思。之後呢?」

    孟帥道:「之後我就去了馬月非馬姑娘的地方,搜查了一遍,沒事。然後就去了小天真的宮殿。」

    那老者笑道:「也沒搜到?」

    孟帥嘿了一聲,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道:「只有這個。」

    那老者接過一看,上面寫著:「傻了吧,叫你搜。」

    孟帥攤手道:「放在她枕頭底下,我險些被她的蛇兒咬了一口。」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

    正在這時,就聽有人道:「找到了,在這裡。」

    孟帥只覺頭頂一亮,頭上的窩棚被人掀起,一個大腦袋伸了過來,小天真的聲音的道:「哈哈,你們在做什麼呢?偷偷摸摸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39
三零七 何所歸,何所

    孟帥一怔,那老者已經哈哈笑道:「你這丫頭,竟敢掀老夫的帳篷,反了你了。」

    小天真笑嘻嘻道:「師父,你們做什麼好事呢?還偷偷摸摸的背著人。」

    孟帥暗吃了一驚,他早就猜到小天真在官方有背景,卻沒想到竟是黑泥衛大統領的徒兒,若論出身,也未必就比其他比武弟子差了,至少不比孟帥差。至於平時小乞兒一樣的打扮,那是他們師徒一脈相傳。

    那老者直起腰來,道:「好啊,孟小子正在跟我說他在東宮的經過。既然你來了,你就說說,這孟帥可信不可信啊?」

    小天真笑道:「若我說吧,東宮幾個人裡面,要說說話,就他最不可信了。因為他肚子彎彎,腸子花花,都是鬼主意,說謊都不打草稿。」

    那老者似笑非笑道:「這麼說,他是敵人了?」

    小天真道:「那又未必,反正他不是咱們現在找的那個壞人。我在他宮裡上上下下搜了遍,啥也沒有,倒也一清二白。我看他只是普通來歷不明、心懷叵測的壞蛋。」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你怎麼知道你沒搜到東西,他就是清白的?也許是你本事不濟。」

    小天真笑道:「我可是把師父你傳我的本事用了一個遍,要是他再瞞過了,那不是我本事不行,是師父你教的不好。」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那我就信你一次,把他暫時從名單上劃掉,當做咱們一夥兒的,你看怎麼樣?」

    小天真連連搖手,道:「不可不可,我看他賊眉鼠眼,比師父你還像賊,哪能信任?除非……他再次做出什麼值得信任的事來。」

    那老者道:「是啊,倘若他真有心,是會做出事來讓咱們信任的,除非他無心。」

    孟帥在一旁心裡就呵呵了——自從小天真出場,場面急轉直下,師徒兩個都扯下面目,一唱一和,把他往角落裡逼迫。

    這就是……圖窮匕見了吧?

    籠罩在小天真身上的迷霧,已經漸漸消散,籠罩在斗印會背後的迷霧,也散開了冰山一角。那老者是個級別的人物,他既然出場,必有所圖。

    孟帥整理了一下思路,首先是田景瑩讓他去搜查那些宮室,是這個老者的意思,意圖有兩層,第一是真的要搜這幾個人,一般人手進不去東宮,真的需要借助孟帥這樣的弟子於活。第二,當然是試探孟帥。

    試探孟帥,也分兩層。一層是試探他會不會真的去搜那幾個可疑人物。這是試探孟帥對朝廷的命令有幾分執行度。二層是……小天真趁著孟帥無暇分心,直接去搜孟帥的屋子,徹底把他調查於淨。

    孟帥搜查的地方,包括小天真的寢室,這當然是虛晃一槍,但同時,藏在小天真枕頭下的盒子,包括那條蛇,可不是頑童的惡作劇,而是為了驗證孟帥到底調查到了什麼程度。

    至於甦醒那邊的虞沫,應該是他們預料之外的,但他們恐怕也知道了些蛛絲馬跡,和孟帥的陳述相互印證,也是調查的一個方面。

    而搜查孟帥的寢室,這應該是最後一個步驟,是檢驗他身家的最後一道關口。同樣有調查經驗的孟帥不難想像,在田景瑩的命令出口的一瞬間,自己肯定已經被人監視了。如果自己真的有鬼,聽到東宮內要被調查,肯定有所動作,比如把欽犯轉移。而只要一動作,立刻就會被發現,到時候來個人贓並獲。正因為自己沒有值得懷疑的動作,才有最後那個搜查,說來可笑,如此簡單粗暴的行動,已經是接近信任的表現了。

    經過一系列的試驗,才有大司命親自現身進行徵收。剛剛什麼窩棚,什麼老乞丐,無非是小小表演,小天真的出場,才是真正開始戲肉。

    孟帥心中已經雪亮,卻還是呵呵不已——皇家做事,或者說是權貴做事,果然是一管的自以為是,充滿了能被我利用是給你臉了的優越感,若在當年,孟帥得過且過,心裡也就不舒服一會兒就算了,但現在,經過上一次姜家的徵收和這幾年在權力系統裡的歷練,他真是越來越反感這些當權者的一廂情願。

    話說回來,他還是很好奇——黑泥衛有這麼缺人手?他一個來歷不明,前途不定的小子也要考驗來考驗去,最後還要黑泥衛的大司命親自出來收服,難道他們沒有其他人選。孟帥唯一的優勢,就是跟小天真一樣,可以進其他人進不去的東宮,難道說他們要在東宮進行什麼大動作,不得不要多撈幾個幫手?

    孟帥正在想著,就見那老者的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突然想起他最後那句——做出什麼值得信任的事來。

    臥槽,都到這裡了,還是要投名狀啊?

    孟帥暗中冷笑,道:「這麼說,我要做什麼值得信任的事來呢?」

    小天真道:「其實,眼前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做啊。」

    孟帥看了一眼四周,這時天色逾晚,太極殿前的廣場掌起了燈火,能看見人影瞳瞳,而自己這片地方卻沒有半隻火燭,眼前只有幾個高大的黑泥衛,半圍在四周,如城牆一樣。遠處廣場上的人聲遙遠的好似從天外傳來,自己就身處人牆之中,鬧市以外。

    種種情形,分明告訴孟帥,沒有別的選擇,只有跟著他們走。

    真是如此麼?

    呵呵。

    孟帥嘴角一挑,道:「哦?什麼樣的事?但請告知。」

    小天真道:「那個甦醒你知道麼?」

    孟帥道:「那小子?知道啊,很煩人的傢伙,喜歡擅闖別人的臥室,和你一樣。」

    小天真道:「是啊,他臭屁瞎拽的樣子,和你也一模一樣。唯一不同就是比你還討厭。這小子肯定是敵人啦,你知不知道?」

    孟帥點頭道:「可不是麼,他是母蜘蛛的徒兒,在家裡藏了那麼一個妖女,能是什麼好人?對了……那妖女你們要不要抓?王師,我可以帶路。」

    小天真道:「還用得著你?你知道東宮現在在於什麼?」說到這裡,那老者咳嗽了一聲,小天真尷尬了一下,道,「沒關係,事到如今,說給他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他要是可信,說出來也沒事,他要是不可信,自然讓他不能傳出去。」

    孟帥心道:臥槽,越說越露骨了,竟還威脅起我來了。當下假裝驚異道:「怎麼?東宮現在追捕那女人?怪不得我聽說有旨意,所有人都不能回宮呢。不過你們既然能進去搜人,又叫我做那些無謂的事什麼?」

    那老者道:「哪有那麼容易?我們這回是拿了證據,買通……請託了幾位先天大師,才獲准讓一支精銳小隊摸進去拿人,且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最好能把她逼出東宮,在外面擒拿才放得開手腳。不過那女人習性和常人不同,天生善於躲藏,警惕性又高,她也不會坐以待斃,大概早就離開甦醒的宮殿,不知去哪裡了。這一回行動多半要無功而返。」

    孟帥道:「幾位大師都有點不好通融,這回要是無功而返,下次再爭取機會就難了吧?」

    小天真上去拍了拍他肩膀,道:「所以啦,其他人指望不上,還指望你啦

    孟帥道:「過獎,受寵若驚,我哪有什麼本事?」

    小天真笑嘻嘻道:「大蜘蛛我們抓不到,還有小蜘蛛呢?實話告訴你,甦醒已經被我們抓了。」

    孟帥吃了一驚,道:「被你抓了?你好厲害。」

    小天真自不會說自己找人埋伏才群毆得勝,抱著肩膀道:「也沒有啊,他就是吹的厲害,動起手來不怎麼樣。問題是抓了他之後的事才麻煩。」

    孟帥道:「是抓了活口?那還麻煩麼?問他唄。」

    小天真搖頭道:「就是問不出來啊。」

    孟帥道:「我不信,黑泥衛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半大小子?這點兒手段都沒有?倘若你們不行,那我就更不行了,我不會刑訊逼供。」

    小天真道:「他要是只是問不出來就好了。他不給我們問的機會。一抓住他以後,他立刻就陷入沉睡,也不是沉睡,是精神封閉了。」

    孟帥道:「這樣也行?裝的吧?」

    那老者嘆道:「不是裝的,精神力量領域專門有一套封閉頭腦的方法,不醒就是不醒,把他手腳打斷了他也不醒,而且無知無覺。外人無法破壞,除非殺了他。」

    孟帥道:「這倒是個麻煩……不過實在沒用,殺了他也就是了。反正花蜘蛛是移動的,他不可能實時監控他師父,醒來也沒有用。」

    那老者搖頭道:「與他師父無關,關鍵是他藏起來的那人和他是哪一方勢力

    小天真笑嘻嘻拍著他,道:「所以要靠你啊。當時甦醒曾用精神攻擊攻擊你朋友,我可是看見了呀,你三下五除二,就把攻擊化解了。你也是精神力的高人吧?想想辦法,把他的精神力禁錮給解了如何?」

    那老者道:「如果你能解開,那就是朝廷的大功臣,我黑泥衛當你是自己人。如何,去試試看?」

    孟帥嘆了口氣,道:「現在去,一會兒還趕得上看斗印大會的結果麼?」

    那老者笑道:「看你自己了。我的隊伍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40
三零八 有救兵,從天降

    三個人走在永巷的道路上。孟帥的左右是大司命和小天真師徒。

    到了最後,孟帥還是不得不接下了去喚醒甦醒的任務。

    他一面走著,一面皺起眉頭,道:「怎麼越走越偏了?」

    他現在的位置,不但離著太極殿越來越遠,簡直就要接近皇宮的最偏僻角落,四周都是一些粗使宮人的住處,甚至是荒廢的宮室。三人在半夜走在筆直的石道上,背對著清冷的月光,前面是自家狹長的影子,真有點恐怖。

    小天真笑道:「你道這個任務的普通的任務麼?那甦醒關係到天字一號的欽犯,他就是天字二號要犯,背後還有花蜘蛛那樣的高人要救他,能隨便關在牢房裡面麼?所以知道他去處的人不超過五個。加上你也不超過六個。」

    孟帥呵呵道:「榮幸之至。」

    那老者笑道:「小夥子,都到這時候了,還擔心什麼?我有歹心,你如今也逃不了,還不如放寬了心,合作愉快的好。」

    孟帥打了個哈哈,道:「是啊。」

    這老傢伙好靈的鼻子,讓他看出來了。

    孟帥心中確實在焦慮,這種負面的情緒能瞞過小天真,瞞不過人老成精的大司命。不過他的焦慮不是擔心黑泥衛對他不利,而是在猶豫怎麼處置這件事

    他是不能喚醒甦醒的。

    這裡面的原因,大司命和小天真不知道,孟帥在接受他們的盤問的時候,說話有八分真話,但有兩分,是完全扭曲的假話。或者說,人為製造了一大片空白。這片空白,能夠把整個事情完全推翻,翻到大司命他們想像不到的世界裡去。

    這局棋裡面,孟帥固然是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甦醒也是重要的一環。如果甦醒那一環斷裂了,不可能不牽扯孟帥。

    孟帥一點兒也沒料到甦醒會被抓,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臟嚇得差點停跳。好在甦醒封閉了精神,讓局面暫時穩定了下來。但若孟帥真的把甦醒弄醒了,他說出些什麼來,局面就要一潰千里。

    怎麼辦呢?

    孟帥在這一路上都在思考。最好的辦法是逃跑,只是難度非常大。倘若這裡只有小天真,哪怕有兩個三個小天真,逃跑也沒問題。但有這個武功高強,心思機警的大司命在,難度陡然上升到幾乎不可能完成。

    還有就是,按照一般準則,保命雖然為上,但如果有機會,他應該去探查明白甦醒的位置,以便通風報信,找人去救他的。若是就這麼棄之不顧,未免有失道義。

    在他心底,也曾閃過一個念頭,於脆趁機把甦醒廢了,讓他永遠也醒不過來。

    這叫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只是這樣不好交代。對那邊不好交代,對大司命他們,萬一看出來了,不好交代——最重要的是,對孟帥自己,也不好交代。

    過不去這個坎。殺伐決斷是一方面,但孟帥還沒對自己人下過手,哪怕是暫時結盟的自己人。

    真是……還是逃跑算了。

    越是要逃跑,越不能露出一點要逃跑的意思,那大司命的眼睛不是出氣用的。人要逃跑之前會做什麼事,譬如看路,東張西望,試圖離著監控遠一些,這些蛛絲馬跡,連方輕衍都懂,何況這個特務頭子?

    還是要找機會,才能趁亂逃走。

    問題是怎麼趁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

    想到上天無路,孟帥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天空,這一眼看過去,就呆住了。大司命眉頭一皺,也向天上看去,便也驚呆了。

    天空中,一隻黑色大鳥正在緩緩飛來,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蓋住了半個夜空。

    孟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個可能是上天送給他的機會,只是要怎麼……

    「喂,這不是大荒那個胖子的鳥麼?」小天真在孟帥身邊,先一步驚呼道。大司命忙喝道:「不要叫嚷。」

    不用她說,孟帥當然認出來,這是牧之鹿的靈獸。他駕著這只靈獸回大荒送信了,一個多月沒見人影,怎麼今天見到了?

    難道說,他已經送信回來,甚至帶著師門的長輩回來了麼?速度可真夠快的,比孟帥設想的少了一半時間。

    這下真的要拉開好戲的大幕了吧。

    或許是聽到小天真的聲音,那大鳥一振翅膀,竟緩緩地落下,夜空中吹來一陣烈風,那是鳥翅膀拍擊空氣引起的亂流。

    大司命看到了大鳥的動作,眉頭皺起,喃喃道:「麻煩來了。」

    大鳥懸停在上空,牧之鹿的聲音道:「喲,你在這裡?」

    孟帥上前一步,道:「前輩好。」大司命看他如此熟絡的與大荒弟子打招呼,更是眉頭緊鎖。

    牧之鹿道:「你在這裡於什麼?這地方很偏僻,一般人不會來吧?」

    孟帥支支吾吾道:「我在……散步啊。」他想使個眼色,讓牧之鹿找自己過去,但沒弄懂複雜的眼色怎麼做出來,只好憑空翻了個白眼,打算用言語暗示自己的處境。

    哪知牧之鹿根本不用他說話,直接道:「散什麼步啊?你是老頭子麼,還飯後百步走。你過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孟帥哦了一聲,儘量不帶情緒,往前走了一步。小天真臉色一變,突然伸手拉住了孟帥,道:「孟帥,你可想好了,要跟別人走麼?」

    孟帥還沒說話,大司命已經道:「丫頭,你放開手。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既然是前輩找你,孟小子,你去吧。」

    孟帥剛要走,就聽耳邊傳來了大司命的傳言,道:「孩子,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咱們來日方長。我總在這裡靜候光臨的。」

    孟帥心中一凜,突然另一隻耳朵傳來了一陣異聲,似乎是一個女子銀鈴一般的嬌笑聲,聲音一閃即逝,幾乎以為是幻聽。他覺得背後一寒,看了一眼大司命,暗道:難道是他搞的鬼?這是給我下了什麼咒了吧?

    這兩個聲音都是一瞬間的事,孟帥已經躍上了鳥背。牧之鹿示意大鳥起飛,眨眼之間,就把小天真他們拋開,越甩越遠。

    小天真跺了跺腳,道:「就叫他給跑了。他作弊,我不來了。」

    大司命道:「沒關係,一個小娃娃而已,逃不出我的手心。丫頭,你給我看看,我背後有什麼東西沒有?」

    小天真轉了一圈,用手抖了抖他的衣服,道:「什麼也沒有。」

    大司命點頭,道:「是了。怪事,剛才一陣風吹過,我總感覺有什麼東西粘在身上。不過運用內力又沒有發現異常。大概是什麼灰塵吧。走吧。今天算是勞而無功,不過這小子也跑不了多久——只是他鬼心眼果然多,和咱們斷不是一個心腸。縱然這件事

    和他無關,以後怕也少不了爭鬥。只希望他放聰明些,別惹大麻煩就好。」

    飛鳥騰空,夜晚的風帶著森森冷意撲面而來,帶著呼嘯聲從耳邊捲過,吹起了他的發梢和衣角。

    孟帥真感覺到有些涼了,風一吹,背上泛起陣陣冷意。那是汗水被風吹過帶來的冷意,剛才他出了不少汗。尤其是牧之鹿出現的時候,他出奇的緊張,且患得患失,流了不少汗水,這時自己才發覺。

    牧之鹿站在鳥背上,見他長吁短嘆,問道:「緩過來了?剛剛見你狀態不對啊。」

    孟帥忙道:「多謝前輩。確實是幫了我大忙了。」

    牧之鹿道:「小事。那老頭說到底還是先天以下的修為,若真有威脅,打殺了也無妨。你過來拜見我師叔。」

    孟帥這才發覺,鳥背上還有一人,盤膝而坐,背朝著孟帥,從他的角度來看,身材矮小,甚至彷如幼童。

    孟帥心道:這就是他千里報信,請回來的師門長輩了,忙恭敬道:「晚輩孟帥,拜見前輩。」

    那人道:「不必客氣。」

    雖然只是四個字,孟帥心中一驚,這聲音猶如銀鈴一般輕鬆,宛如黃鶯出谷,便是他剛剛耳邊傳過的嬌笑聲。看來剛才不是他幻聽,也不是那大司命在搞鬼,就是這人在笑。

    只是……難道牧之鹿的師門長輩是荳蔻女童?

    抬頭看了一眼,就見那人穿著連帽的斗篷,斗篷下露出兩縷髮絲,已見花白,可見此人即使是女子,年紀也不輕了。

    正在孟帥胡亂猜測的時候,那人已經轉過身來,月光下,只見一張圓臉清秀端麗,但仔細看時,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看來也不年輕了,從斗篷撒下的碎髮也是半黑半百。這是一個被歲月侵蝕了的美麗女人。

    那女子也在打量孟帥,目光在他臉上轉來轉去,良久才道:「就是他麼?你認定了?」

    牧之鹿笑道:「正是。弟子確定無疑。難道不像麼?」

    那女子又打量了片刻,道:「你不說不覺得,說了就有幾分像了。老身西華錦。」最後一句是對孟帥說的。

    孟帥愣住,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讓一個前輩高人對自己報名,糊裡糊塗道:「晚輩孟帥。」

    西華錦又發出了剛剛那種嬌笑,笑了一陣,道:「老身知道你是孟帥,還知道你已經是我百鳴山的人。剛剛那老兒自不量力,竟敢對我門中人暗中恐嚇,我已經對他下蠱。一時三刻,叫他化膿血而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40
三零九 蠱高人,求承諾

    孟帥聞言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女子是玩蠱術的,怎麼蠱術也分類在馴丨獸師裡面?且那大司命的傳音很是隱秘,竟也被她聽見,可見先天高人的手段如何了得。

    不過,仔細看西華錦,也確實符合一個蠱術高人在孟帥心中的一貫形象——女子,身穿寬大的斗篷,藏頭露尾,身上籠罩著一層不明不白的陰氣,形貌多少也有點詭異。

    不過,考慮到她算是向著自己的,又收拾了自己討厭的大司命,孟帥倒沒感覺有多害怕,順口恭維道:「多謝前輩,原來前輩身懷妙術,晚輩歎服。」

    西華錦咯咯笑道:「好孩子,你不像其他人,聽到我們蠱術便變顏變色,避之唯恐不及,好像他們那副德行,也配我下蠱一般。你既然不怕,可有意學習蠱術?」

    孟帥想了想,笑道:「這個……怕是晚輩沒有精力學了。」

    西華錦道:「現在是沒有精力,專心武道也不錯。但我看好你過幾年進先天,那時候就有大把的時間學習外術了。到時候你若還在百鳴山,不妨來找我

    牧之鹿心中頗為感慨,西華錦在百鳴山是第一流的人物,又有萬中無一的蠱術,想要收徒,恐怕百鳴山都要轟動。可是這麼多年她最多收過記名弟子,也從未傳過蠱術。現在第一次見面就答應孟帥傳身家絕技,要讓山中那些人知道了,不知如何羨慕嫉妒恨。

    然而牧之鹿卻是知道,這個約定可不是看在孟帥天賦異稟的份兒上,而是另有原因。而且說起來惠而不費,西華錦也未必有傳藝的誠意。

    到時候你還在百鳴山……只從這樣一個條件可以看出,她也不過順口一說罷了。

    孟帥笑道:「多謝前輩。不過就算是過了先天,也要兼顧雜務和練武正途吧。晚輩有一門不能拋棄的封印,已經感覺時間緊張,能不能學馴丨獸術,已經是難說,再學那神妙萬象的蠱術,實在是……」

    話說到這裡,就見牧之鹿神色異常,向著自己大打眼色,不由停頓,心中暗道:我這說什麼犯忌諱的東西了?於嘛那麼緊張?

    只聽西華錦長嘆一聲,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淒涼,道:「剛入先天,當然是意氣風發,志向高遠,只覺得練武的時間不夠用,只爭朝夕。可是慢慢地,當你發現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寸進的時候,那一腔志氣便漸漸消磨殆盡。總有一天,身體也呈現了衰老,武功一道已經絕望,但大限還有茫茫數十年,要如何度過?無非是委身雜務外道,鑽進去躲著不出來,只為了忘掉自己是在坐等死亡中虛耗罷了。」

    孟帥打了個寒戰,看到了西華錦在月光下那一縷白的刺目的銀發,陡然明白她所說的都是真情實感,是一個大限將至的前代高手,對命運的感嘆。

    西華錦哀傷的神色驟然收起,眉宇間揚起一團希冀,眉頭漸開,道:「老夫聊發少年狂本以為今生無望,卻沒想到大限之前還有這樣一個機會。哈哈哈,小孟,剛剛我說的傳你蠱術,還只是一說,成與不成,只看這一次。倘若成了,我有再跳龍門的機會,外務何足道哉?到時蠱術我就放在百鳴山,誰想學就學去,有什麼可惜?倘若不成,我必身死,那蠱術的承諾可就沒了下文了,我這老太婆可管不了什麼言而有信了。」

    牧之鹿道:「太上長老神通廣大,必然旗開得勝,心願得償。」

    西華錦站起身來,矮小的身材比孟帥還矮上大半個頭,但確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道:「之鹿,這次你做的很好,連續立下兩個大功勞,我若成功,蠱術的心傳和其他武功絕學,必然任你選取。」

    牧之鹿喜道:「多謝太師叔。百鳴山和太師叔必能獨佔鰲頭,弟子也可追附驥尾,更上一層樓。」

    西華錦又是嬌笑不止,道:「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在大事來臨之前,說些鼓舞士氣的話當然很好,但最重要的還是要盡力爭取。這回咱們四家各出高手,都是我這樣的老人出面,打著拚死相博,不成功便成仁的關係。我們之間,既是合作,也少不得競爭。」

    孟帥在下面聽著,頭大如斗——這兩個傢伙漸漸說到機密事,還不避著他,這是拿他當做自己人看,可他還真不願意老摻和這種事。

    她沉吟了一下,道:「按理說,外有未知的危險,內有璇璣山這些以外的門派,咱們四派還是以團結為先。門中也讓你如實對其他門派報告,但有一派不得不防,就是泣血谷。他們是沒事也要鬧事的混蛋。尤其是這次來的是血塔那老鬼。那老鬼二十年前積聚血塔的時候,就被血氣入腦,現在已經半瘋,做出什麼事來,誰也不確定。泣血谷是瘋了才把他派出來。大事可別壞在他手裡

    孟帥注意到,說到血塔的時候,牧之鹿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神色,也說不清是什麼意思,他也不好問。

    西華錦又問牧之鹿道:「現在人已到齊,你覺得什麼時候去查看為上?」

    牧之鹿道:「依弟子所見,還要再等一兩日。這兩日之間,是璇璣山的斗印大會,斗印大會一結束,他們就要回璇璣山。冼正真是個麻煩,璇璣山更是大麻煩,何妨多等幾日,讓麻煩自己去了呢?」

    西華錦點頭道:「有理。那咱們就多等一日。這兩日間,誰都不可私自先查看,以免惹得璇璣山懷疑。別人都好說,就怕泣血谷那老鬼不管不顧,自己跑過去,還不知道遮掩,把這事給我捅開了。」

    牧之鹿道:「沒事,有陰斜花呢。血塔長老固然瘋癲,陰斜花卻是精明,他應該能節制得住。」

    西華錦哦了一聲,道:「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咱們門派裡你是頭腦的作用,泣血谷裡,陰斜花也漸漸能做主了。」

    牧之鹿道:「俗務本是外道,弟子們不承擔,還要叫前輩費神麼?」

    西華錦不置可否,忽然道:「其實我一直在想,那地方是田家的,田氏剩下的人中,就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麼?」

    牧之鹿道:「這個……縱使有,恐怕也是在故紙堆裡有那麼一點記載,早就湮沒了。不然田氏何至於此?」

    西華錦道:「雖然如此,但也不能保險……你不是說有一個田家的人就跑進去了麼?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還是要萬無一失而已。」

    孟帥猛然打了個寒戰,牧之鹿也嚥了口口水,道:「您是要……」

    西華錦喃喃道:「剛剛我放在那老兒身上的蠱蟲,本來就有傳染性,只要不加節制,不需要十天半月,至少這皇城的人……」

    孟帥頭髮都豎起來了,失聲道:「不止於此吧?」

    西華錦回過頭,一雙深邃的眼睛盯住了孟帥,過了一會兒,突然嬌笑道:「說的是呢,現在還不止於此。殺人未必管用,之鹿說了,關鍵是那些記載,人亡書在。先一把火燒了他們的故紙堆才是。」

    孟帥聽得冷汗淋淋——殺人如麻他見得多了,但能面不改色引起一場瘟疫的女人,也太可怕了。

    這特麼還是七大派中偏正派的人物呢,被稱為邪派瘋子的泣血谷又得什麼樣啊?

    西華錦道:「既然一時半會兒用不著我,先找了地方休息去。我不喜歡見不相於的人,要去僻靜地方才好。」

    牧之鹿答應一聲,就要轉向,孟帥連忙道:「稍等,先把我放下來,我要去看斗印大會的結果。」

    西華錦道:「那有什麼好看?入門弟子級別的比賽,

    想想也無聊。你這孩子好奇心還挺強。」

    孟帥道:「不是好奇心強,是非去不可。斗印大會上我還有事情要做。」說到這裡,他心中一動,道,「其實我還有一事相求。」

    西華錦哦了一聲,道:「儘管說。既是你的要求,只要不過分,我們都儘量滿足。」

    孟帥心道:好麼,這話說得,我還真是香餑餑。當下正色道:「不敢求西華錦前輩,只求牧前輩。一會兒斗印大會上,還請保我平安。」

    牧之鹿答應了一聲,西華錦訝道:「光天化日之下——嗯,大庭廣眾之下,還有誰對你不利?,莫非你怕那大司命來找你麻煩?若是如此,就叫他現在蠱蟲發作了便是。」

    孟帥道:「不是他。其實現在也沒人對我不利,只是一會兒我可能要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請牧前輩無論如何保證我的話順利的講完。」

    其實如果可能,他真希望自己的話不要有機會講出來,可惜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任何人的否認或者掩耳盜鈴都沒用。

    西華錦笑了起來,道:「哦?這麼說,你還要主動惹事啦?好,為了見一見你的真顏色,我都不休息了,之鹿,轉向去會場。我還要看看,你到底要弄出什麼來。」

    牧之鹿答應一聲,撥回鳥頭,大鳥展翅,向著太極殿的方向飛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41
三一零 驚世印,總顯現

    大殿之前,點起了一大堆篝火。

    本來皇宮之中,是不能見明火的,但斗印大會的最終場,卻打破了這個規矩。那一堆篝火熊熊燃燒,好像在天下最高貴的地皮上開篝火晚會。

    這一堆火焰已經不是用桌子燃燒了,冼正真讓加點木材添火,皇宮裡就用最好的銀碳木不要錢似的往裡扔,還要另加香料,讓撩人的熱度中增加了一縷芳香,就這一堆篝火花費就不下萬錢。

    除此之外,按照冼正真的要求,這場比賽不要有任何多餘的佈置,不設座位,也不鋪設擂台,想看的人就在外面圍著,但中心要留給兩個天才選手表演

    月上中天,冼正真負手站在火堆之前,道:「開始吧。」

    兩邊配殿的門同時打開,兩個備受矚目的決賽選手走了出來。

    因為有火堆的映照,光線閃爍不定,兩人的臉色都看起來很詭異。鄒浩的嘴角耷拉下來,以前傲氣的眉眼似乎有些失色,比之平時多出幾分焦慮。田景瑩原本面上的和藹,也是消失一空,如此柔和的面容竟多了幾分大理石一般的堅毅。

    冼正真卻是慈愛的看著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雖然必須分出勝負,只要兩人這次都有上佳的發揮,他就將兩人都留下。這回出來找到兩個這麼好的苗子,對師門也可以交代了。

    場外的圈子站滿了人。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往裡面看去,這種難得的盛會,可能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了。大荒的幾個弟子都沒來,至少在火堆外面擁擠的人群中,沒有人看見他們的身影。

    方輕衍站在第一排,這不是偶然,他從大殿出來,就在這裡佔位,根本沒有去其他的地方。在場的眾人,除了兩個選手,就屬他最緊張。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恐怕那兩位也不一定有他緊張。

    他狠狠地盯著場中的兩個人,一會兒盯著鄒浩,一會兒盯著田景瑩,似乎要撕開那一層皮囊,看穿裡面的血肉和白骨。

    誰是凶手?是誰?

    肩頭被人抓住,方輕衍猛然回頭,本以為是孟帥,卻看到了小天真。這時的小天真也是一臉不爽,沒了平時的嬉皮笑臉,衝著他問道:「孟帥在哪兒?

    方輕衍扭過頭去,道:「不知道。」

    小天真哼哼兩聲,道:「不知道?滿皇宮就你和他關係不錯,你不知道誰知道?」

    方輕衍心中正有事,不耐煩和她多說,道:「愛怎麼想隨你。給我安靜點兒。」

    小天真冷笑道:「你少裝蒜。最好孟帥現在就出來,這場比賽結束他還不出來,我就將你扣起來,讓他出面來換人。除非他願意看你死,不然別想躲著

    方輕衍冷冷道:「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冼正真對兩人道:「你們兩個誰先來?這回我不再打分,等你們兩個都表演完了,才直接說出一個高下,誰先上,誰後上都沒有區別。我會綜合衡量。

    鄒浩道:「我先來。」

    冼正真道:「好,你過來,站到這裡。」

    鄒浩向前走去,站到了火焰之前。

    冼正真道:「不管用什麼方式,展示你的封印成果。如果是尚未完成的印圖,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鄒浩微一點頭,突然邁步向火焰中走去。

    眾人先還不知道他要於什麼,眼見他越走越近,而且速度絲毫不減弱,都微微嘩然——難道他要……

    眾目睽睽之下,鄒浩踏前一步,走向篝火當中。

    呼的一聲,火焰憑空自動分開,彷彿洪水遇到了堤岸,倒退開來。以他周圍為中心,三尺之內沒有半點火焰。而周圍的火焰還在燃燒。他穿過的火的中心,便如穿過一個中空的火環。等他走過火場中心的柴炭山,從另一邊穿出,火焰才啪的一聲,恢復原狀,繼續燃燒。

    其實從他走過火焰到對面,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但眾人看時,屏息靜氣,好像過了很長的時間,等他安全的走出,才響起了潮水般掌聲和喝彩聲。

    幾個旁觀的封印師也是紛紛讚歎,且議論紛紛,都說鄒浩這個封印不錯。一是切入的角度比較新穎,眾封印師也討論過火焰為題的封印該怎麼應對,大多數說是利用火焰做封印,或者以火為主題的封印。也有說是以火做封底的,不過那都是奇門封印,一般用到的不多。現在鄒浩不利用火焰,反而辟火,也算是出新。

    再有,眾人知道這個封印有難度。因為這不是抗火,而是辟火。抗火的封印有很多,包括很多封印在兵刃上的封印,都能免受火傷,但能讓火焰自動避開的封印,難度高上不止一等。尤其是大多數類似的辟火、辟水的封印,都需要先天奇物配合,而鄒浩只用普通材料,手法更顯出眾。

    最後一點,就是他手快。從印圖,制坯到最後灌靈,只用半天時間,拿出來的是可以直接使用的封印器,這就需要非常嫻熟的流程,且一次都不許失敗。這麼年輕的封印師能做到這一點,可算出類拔萃。

    冼正真在上面看著,心中也頗為滿意,道:「把你的封印器拿過來,給大家展示一下。」

    鄒浩聞言,脫下外袍,交給冼正真。

    底下又是一陣驚呼,要知道封印的封底,以兵刃最為常見,也有其他用具,總的來說,是面積越大越好,靈性越足越好,質量越穩定越好,而在衣服上封印,是相當難得,尤其是布衣。布衣輕薄,料子大多尋常,更別談靈性,封印起來品質不好,失敗率也高。

    況且,眾人親眼見到他一直穿的這身衣服,用這件衣服來封印,失敗了連替換的都沒有,可見鄒浩信心十足,藝高人膽大。

    冼正真撫摸了一下上面的封印,道:「這雖然是新製成的封印器,卻是相當成熟的封印,難得的是只有三重封印,效果就這麼好。你早就有這個構思了麼?」

    鄒浩道:「是。火焰對我來說,從來不代表溫暖或者光明,只有災難和毀滅。我小的時候,一天晚上,家裡起火,父母都沒逃出來,只有我一人帶著燒傷逃出,流離失所,流浪了整整四年。我當時就立志,一定要遠離火焰——不對,是征服火焰,就火焰不能再害人。從第一天學封印起,我就在考慮這個封印,花了整整三年的時光,才有這個封印。」

    地下便有人小聲嘀咕道:「原來是早準備好的,運氣真好,撞在手裡了。

    小天真在旁邊呸了一聲,道:「就會私下說長道短,有本事大聲說,看人家打不死你。」

    方輕衍也是經歷過慘事的,最討厭別人議論這個,聽到小天真的話,慍意稍減。

    冼正真拍了拍鄒浩的肩膀,示意他回去,對田景瑩道:「存熹堂,該你了

    火焰照耀下,田景瑩的臉色明暗不定,火光在她半邊面上映出一片陰影,顯得有些陰沉。她站在火焰旁邊,一雙早已失去光澤的眸子直直的對著焰心,如磐石一般動也不動,彷彿沒聽見冼正真的話。

    眾人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不免議論紛紛。小天真也忍不住道:「她怎麼了?是不是覺得那小子的封印太精妙了,失去信心,打算放棄了?」

    方輕衍搖頭,道:「不像,她好像在下什麼大的決心。」

    話音未落,田景瑩突然一揚手,一塊白玉飛出,無聲無息落入火堆。

    緊接著,時間彷彿靜止了。眾人就見火焰在空中有一瞬間的停頓,接著呼的一聲,熄滅了。

    是的,完完全全熄滅了,沒有火星,也沒有煙氣,只餘下一堆發黑的柴堆,算是剛剛那團旺火留下的唯一遺蹟。

    眾人一時都傻了,過了一會兒,彷彿鍋開了一般,議論之聲四起。

    便有人道:「這算什麼?一招滅火?這……這算封印吧?」

    又有人道:「自然是封印,一般的武功能做到瞬間滅火?只是這個封印的等級高低,卻要商榷了。似乎……很厲害,可是感覺效用又不大。」

    先一人道:「這個效用得看效果吧?倘若森林大火,一封印給滅掉,難道不算驚世封印?」

    周圍人都笑道:「你說的那是封印麼?那是神仙作法吧?還是看冼公子怎麼評判吧。」

    冼正真也很鬱悶,因為他也沒見過這種封印。其實能瞬間滅火,說明封印的效果很好,但是以一般的標準來看,又覺得無用,是很難評判的的。

    因為著實是個難題,他決定先看看封印的構圖再說。他剛才看到,田景瑩拋出來的封印,似乎只是印坯,從這一點來說,就輸給了已經做完封印器的鄒浩一籌。

    走到柴堆前,冼正真拿眼一掃,突然臉色陡變,幾乎是跑的衝過去,撿起了一枚玉石,放在手中,直直的盯著。

    地下眾人不知道他為什麼驚動,連忙看過去,這一看不要緊,都困惑不解

    原來眾人都看見,田景瑩扔出去的,是一枚雪白的玉坯,而現在冼正真手裡的,是一枚紅色的石頭。

    這玉石,還有燒變了色的?

    眾人嘀嘀咕咕,冼正真卻是連手都抖起來了。只有他看得分明,那白色的玉石中央,有一團火焰在隱隱燃燒,那火焰明暗吞吐,把外面的玉石映成了紅色。

    冼正真壓著激動,啞聲道:「你把……火焰……收進去了?」

    田景瑩低低的「嗯」了一聲。

    眾人嘩的一聲,一下子震動起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火焰收進去了,那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他們想像的那個意思,簡直是石破天驚。

    冼正真捧著小小的封印,道:「除了火焰,還能收其他的東西麼?」

    田景瑩道:「熱量,光線,閃電還有……風,那些無形無質,威力無窮的東西,都能收進去。」

    冼正真幾乎不能相信,顫聲問道:「能收多少?」

    田景瑩道:「印坯的質量越好,能收的越多,封印的層數疊加越多,能收的越多。現在也就能收一堆篝火,以後……我也不知道。」

    冼正真問道:「莫非……這層數可以多次疊加?」

    田景瑩道:「只要印坯能承受,就能一直疊加。」

    冼正真道:「甚至能超過九重?」

    田景瑩猶豫了一下,道:「是,能。」

    眾人在下面騷動越來越大,乃至變成了轟動。田景瑩說的話,雖然大家都聽得真切,卻越來越像是夢話。

    這都是什麼啊?一枚封印,能收取自然之力,貯存其中。

    這可是革命性的的顛覆,之前從來沒有過的。封印只是力量的運用方法,最多也就是攫取自然本身的潛力,什麼時候也能攝入其他力量了?

    還能超過九重?

    九重已經是層數疊加的封印了,超過九重的,是什麼封印?傳說中的神印

    難道在這個俗世的封印會上,居然出現了神印了?

    冼正真定了定神,道:「這火焰……還能放出來嗎?」

    田景瑩道:「可以。」

    冼正真遞了過去,田景瑩接過,用手握住,狠狠一甩——

    一大團火球飛出,落在柴堆上,火焰轟然升起,火舌吞吐,照的四面皆明

    「噢——好」

    眾人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大聲的歡呼喝彩起來,一種見證歷史的激動情緒,在眾人之間瀰漫。

    勝負分明了——不,勝負算什麼?田景瑩有了這樣創舉,前途的光明美好,甚至不限於璇璣山。

    鄒浩在旁邊看著,臉色蒼白,想要說什麼,但是沒說出來,就算說出來,大概別人也聽不見他的話了。

    冼正真忍耐不住,擁抱了一下田景瑩,道:「存熹堂,你的封印真是前所未有,獨一無二的。你到我璇璣山,我們一定傾力培養,讓你早日登上更高的殿堂。」

    方輕衍本來只是怔忡的看著這一切,聽到「前所有有,獨一無二」八個字的評語,頭腦陡然轟的一聲,彷彿被大錘砸了一下,金星亂冒,一瞬間醍醐灌頂,想到了一切的前因後果。推開雜亂的人群,衝了上去,咬牙泣血,指著田景瑩叫道:「是你——你殺了阿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42
三一一 綠影竹,杜鵑血

    場中本來亂哄哄的,一個人的聲音根本聽不見,但方輕衍含著無盡的悲憤,狂吼而成,穿過了喧囂的帷幕,刺入了每個人的耳膜。

    他幾步就衝到了最前方,眼淚已經落下,但更多是暴怒引起的猙獰,盯著田景瑩道:「原來是你……你這賤人我本來看是個好好的女孩子,哪知道你也是蛇蠍心腸,枉披了一張畫皮。你殺了阿瑤,奪了她的封印,拿來當自己的,你還知道廉恥麼?你給我納命來——」說著一揮手,一道綠色的影子,已經向田景瑩抽去。

    田景瑩聽到方輕衍第一聲吼叫,人已經僵直不動,等他欺到近前時,更是茫然無措,竟不知自保。

    然而她身邊還有冼正真。

    冼正真眉頭一皺,伸手去抓那道綠色的影子,那影子快如閃電,他出手更快,只見雲龍探抓一般,影子驟停,卻是一根竹竿,他正抓著竿頭。

    冼正真這一下出手於淨利落,手到竿止,但手掌微微一震,竹竿竟有脫出之勢,他連忙加力握住,一股刀割一般的疼痛從手心傳來。他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幾乎承受不住一個先天以下弟子附著的勁力,險些出醜,不由得暗自慍怒,喝道:「哪來的瘋子?」另一手去抓方輕衍。

    他這手出來的也極快,眼見抓到了方輕衍的領子,突然就覺得視角微微一花,方輕衍的身子就像被光線整個扭曲了,人驟然偏出,逃過了這一次。

    冼正真兩次出手,都不算如意,心中怒意更勝,暗道:怪不得敢到我這裡來搗亂,有點鬼門道。可我若讓你得了逞,還配做璇璣山的大弟子?

    當下他出手,又是一抓,這一抓看似簡單,卻蘊含了真正的先天真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已經被真氣充滿,如牢籠一般,把周圍的氣場全控制住。

    方輕衍就覺得身子彷彿置身於膠水中,又好像被卡在兩座山之間,無論如何掙扎不得,接著就是天旋地轉,只覺得肩膀一疼,被人按住,微微一扭,整個人被按住,倒在地上。

    冼正真制住了方輕衍,一手把他按倒在地,轉頭笑道:「到了最後,還出了這麼個插曲,罷了罷了。」

    方輕衍雖然倒地,卻還能夠發聲,怒罵道:「你這個賤人,殺人奪印,害死競爭對手,還要搶她的榮譽,你還有點身為封印師、身為人的自尊麼?卑劣無恥,狠毒下賤,你就不怕遭天譴麼?」

    田景瑩聽著,開始臉色蒼白,但漸漸地收起了驚慌之色,面無表情,幾乎如同帶了一層蠟質的面具。

    冼正真雖然覺得方輕衍是瘋子,但聽他一直罵田景瑩殺人奪印,似乎倒也不是全無隱情,倒動了一點點疑心,轉頭對田景瑩笑道:「存熹堂,你看看,這瘋子胡言亂語什麼呢?」

    田景瑩勾出一絲冷笑,道:「瘋子的話,正常人哪能明白?」

    方輕衍聽得,只覺得血逆流上腦,叫道:「姓田的,阿瑤……群玉堂是你殺的,你否認麼?」

    冼正真一怔,道:「群玉堂死了?」

    田景瑩訝道:「群玉堂?我有好久沒見到她了?她死了麼?」

    方輕衍又氣又恨,幾乎吐出血來,道:「你裝的好像倘若不是阿瑤,你那前無古人的封印是怎麼來的?就憑你最多三分的創造力,也能做出這樣的好封印來?不過是剽竊他人的無恥之徒,你有什麼臉面去璇璣山?」

    冼正真喝道:「胡說八道。」手中一用力,方輕衍的骨頭立刻咯咯作響,讓他只顧咬牙忍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雖然如此,他心中也生了一顆疑惑的種子,不自覺的看了一眼田景瑩。

    田景瑩雖然雙目不能看見,但她也能猜到,到底還是惹起了懷疑,鎮定道:「冼公子,你別太逼迫他,雖然他是個瘋子,但既然咬了我,我可以和他對質。」

    冼正真鬆了口氣,手中的力量雖輕,但也沒讓方輕衍起來,只道:「你不必太過在意,他能說出什麼好話來?」

    田景瑩蹲下身子,毫無光彩的眸子對住了方輕衍的臉,道:「你說我的封印,不是我的,反而是群玉堂的,是嗎?」

    方輕衍道:「正是。那是阿瑤苦心孤詣研究出來的封印,她耗費了多少心血,只有我知道,你一伸手就取走,不羞愧麼?」

    田景瑩淡淡道:「有證據麼?」

    方輕衍停住,心猛地沉下去。

    他當然沒有。

    張瑤卿守著封印的秘密,誰也不告訴,即使親近如方輕衍,也不知詳情。其實方輕衍以田景瑩這個封印來斷定她是凶手,本來就是魯莽了的。他只是有這種直覺,然後喊出來了而已,本來可能只是臆想,甚至冤枉好人。但現在他已經確認了這個女人就是凶手,因為她被揭穿後一系列的表現,幾乎已經不打自招,確認了自己冷血凶手的身份。

    可惜只有他是這麼想的。別人不會認同。

    以方輕衍的性情,本不至於這麼沉不住氣,也應該暗中鎖定目標,細細調查,拿出證據來,一舉叫凶手身敗名裂,再手刃仇人。

    但是,當最愛的人死於非命,又驟然發現了凶手,又有幾個人能忍住退下,絲毫不激動?方輕衍也只是像常人一樣,衝動了而已。

    衝動就要付出代價,一旦把事情揭開,就沒有再轉圜的餘地,結果就是他被人壓在地上,進行一場幾乎不可能贏的對質。

    事到如今,他只得說謊,道:「阿瑤親口跟我說過,她做的封印的思路。我也親眼看見她完成了一角的印圖,雖然沒有窺探到全貌,但你今天所做的,分明就是這個封印,你還能否認麼?」

    田景瑩淡笑道:「哦?你看見?你知道?證據呢?」

    方輕衍氣惱萬端,卻無計可施。他現在已經冷靜不少,能安排一些策略,但對方比他更冷靜,根本不與他多廢話,也不接他的詐語,只咬死了證據二字,他沒有證據,說再多的話也沒用。

    他咬牙道:「阿瑤的封印有我作證,而你的封印呢?你說那封印是你做的,你有什麼證據?」

    田景瑩笑了起來,道:「怎麼,你叫我自證清白麼?真是好笑了。無端端出現一個人,拿出一個罪名扣我,我就要一本正經的拿出證據來自證,那我還有時間做事麼?你指認,當然是你舉證,天下豈有這樣空手套白狼的好事?退一萬步說,倘若你有本事,把我制住,逼我來舉證,我只好勉強答應,可現在被人打倒在地的可是你啊。你一無憑證,二無本領,只是一條異想天開的可憐蟲罷了。」

    她微笑道:「我數三個數,你有證據就開口,沒有的話……一——二——

    說到三時,方輕衍抬起頭,一雙眼中透出徹骨的恨意,道:「田景瑩,我必殺你。」

    田景瑩起身,回到冼正真身邊,道:「冼公子,你看見了,只是個胡說八道的瘋子。」

    冼正真「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道:「確實,你說怎麼處置才是?」

    田景瑩道:「殺了吧,留著沒用。」

    方輕衍冷笑一聲,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田景瑩既然做了初一,不可能不做十五。自己這條性命,本來就已經豁出去了。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是:要如何報仇呢?是泉下有知,二十年投胎之後還能報仇,還是死後無知,只能寄望於朋友呢……

    如果是孟帥,應該能夠比她強吧。

    冼正真抬起手,往方輕衍身上死穴點去。他向來自詡風雅,殺人是不見血的。

    方輕衍見他手指點來,也沒閉眼,只是想道:原來我是這樣死的。

    「住手」

    只聽一聲斷喝,一個人影從上方直墜下來。墜落的速度之快,就像……一個自由落體。

    冼正真一怔,手下卻不停,繼續向前點去,那影子千鈞一髮,落在他身前,這一指,點在那人身上。

    這時,兩人相觸的地方光芒一閃,那一指已經落在光芒中。

    冼正真就覺得自己點了一指,明明點中,卻是一點也不受力,虛蕩蕩的如同在空處十分難受,心中閃出一個念頭——封印

    這一愣神的功夫,來人抱起方輕衍,倒飛出去,冼正真哪能讓他跑了,向前一抓,又用上了先天真氣。

    然而這股真氣向前一撲,便撞到了另一股氣牆上,再無建樹,來人已經逃出三丈之外。

    被攔截了,也是先天真氣難道對方也是先天高手?

    正在這時,一聲鳥鳴從天上傳來,冼正真一怔之下,立刻明白了,也不用抬頭看,揚聲道:「牧師弟,你阻攔我做什麼?」

    一隻巨大的黑鳥在天上盤旋,牧之鹿的聲音遠遠傳來道:「不好意思啊冼師兄,這孩子和我有淵源,我不好於看著你傷了他,要不然您留留手?」

    冼正真哼了一聲,再看來人十四五歲的樣子,面子稍微有些面善,好容易想起了這是在行宮推掉了璇璣山邀請的那小子,叫什麼孟帥的,心中登時更為不爽。

    孟帥一個倒騰龍翻出去,把方輕衍放下來。方輕衍落地,先道:「臥槽,你特麼才來?」

    孟帥道:「能來就不錯了。老子也惹了一身麻煩。」

    冼正真神色不善的看著兩人,牧之鹿在天上道:「冼師兄大人有大量,我這位小朋友可能要說幾句話,你也別計較了,行不行?」

    冼正真冷冷道:「你要說什麼?」

    孟帥用手按住方輕衍,道:「這人是個瘋子。」

    冼正真哼了一聲,他理解為孟帥說方輕衍是個瘋子,是想以此為理由求饒,讓他饒過方輕衍一命,如果只是如此,看在牧之鹿面上,也可以通融。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也覺得現在殺了方輕衍是不妥的,田景瑩和方輕衍的對質,並沒有打消他的疑慮,只是暫時選擇支持田景瑩而已。他也覺得,應該留下方輕衍這個活口。

    剛要說話,孟帥已經冷冷的轉開視線,看向田景瑩,道:「我說的就是你,七殿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42
三一二 我無情,爾無義

    冼正真怔住,沒想到孟帥也是來攪局的,頓感不悅,正要開口,就聽田景瑩喝道:「你說什麼?你說我瘋了?」

    這個聲音太尖利,甚至帶著一點歇斯底里,以至於冼正真簡直不能相信是田景瑩說出來的,他回過頭,見田景瑩神色扭曲,眉梢眼角抽動不已,簡直和當初判若兩人。

    冼正真看到此情,心中一動,竟不說話了。

    孟帥看著田景瑩,道:「就是這樣,七殿下,我來這裡只為說這麼一句,你特麼瘋了。還有——你真令我失望。」說完這句話,對方輕衍道:「走吧。到此為止了。」

    方輕衍一怔,道:「只是如此麼?」

    孟帥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回去吧,該報仇報仇,該奪印奪印,在這裡做口舌之爭有什麼意思?沒有人會相信的,你我自己相信就行了。江湖上那麼多報仇的,難道次次都要公堂對質麼?還不是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方輕衍沉默許久,道:「也是,走吧。今天算我欠你一次。」說著轉身就走。

    田景瑩突然叫道:「孟帥,你給我站住。」

    孟帥回過頭,道:「殿下,咱們沒什麼可說的了。」

    田景瑩道:「這麼說,你也確信是我殺了人了?你憑什麼這麼說?難道你有證據?你不相信我的話,卻輕信別人污衊我之言,你……憑什麼?」

    方輕衍冷笑道:「你不就是仗著自己手腳於淨,沒留下證據麼?要有證據,你早就……」

    孟帥道:「我有。」

    方輕衍道:「早就……什麼?」他半截話戛然而止,瞪著孟帥。突然伸手抓住孟帥衣領,道:「有證據你特麼不早拿出來,你耍我啊?給我拿出來,不然我掐死你——」

    孟帥脫開他的手,道:「還讓不讓我說話了?別著急,我是剛剛才確實的

    田景瑩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怒道:「有證據就該拿出來給大家看,藏頭露尾的是什麼意思?你說走就走,把我扔在這裡,叫人懷疑我,指摘我,這就是你的心腸?證據在哪裡?」

    孟帥道:「你可以自己看……對不起。好吧,我告訴你,你知道剛才我站得位置吧,在地面上,有你殺害群玉堂的證據,你可以自己摸一摸。」

    田景瑩遲疑著,慢慢的蹲下身去,用手指在地下摸索。這裡是太極殿前的廣場,地下是光滑的條石,一根雜草也沒有,有什麼東西一摸就知道。

    然而……什麼也沒有。

    田景瑩摸索良久,沒有絲毫收穫,怒道:「什麼也沒有——你騙我」

    孟帥道:「你已經摸到了,起來吧,捻一撚手指,那是你……發現不了的鐵證。」

    田景瑩用手一捻,似乎覺得手指上沾了什麼東西,再細細摩挲,似乎是一些粉末,粉末太細太輕,以至於連她也無法輕易發覺。

    這時冼正真卻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出了那些粉末,那粉末的顏色青綠,居然還有淡淡的光澤,還算顯眼。

    田景瑩皺眉道:「那是什麼?」

    孟帥道:「空鏡印——還記得麼?我送給你的。」

    田景瑩驟然失色,呆呆的半跪在地下。孟帥已經接著道:「那雖然是個印坯,卻是個相當實用的封印,最適合戰鬥的時候用,剛才我為了接冼公子的一招,用了一個印防身,印坯粉碎,留下的就是這些粉末。而這些……」他伸出手去,手心放著一張紙,紙包裡是一撮青綠色的粉末,「就是散落在現場的,你盡可以比較一下,是不是一樣的?」

    田景瑩臉色越發蒼白,道:「那是……」

    孟帥道:「這世上所有的空鏡印印坯,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所除了我自己,只給了你一個。你若指認是我殺了群玉堂,那也成立。可是我若殺她,我必將這些痕跡收拾於淨。但你卻不會,你不知道印坯消失了會有什麼痕跡,剛剛我特意指點你去找,你都找不到,何況自己去收拾?」

    「說來好笑。」孟帥道,「我從沒有把印坯給過人,當時給了素昧平生的你,希望能有朝一日救你一命,卻讓你今日害了群玉堂一命,這算是天數麼?

    田景瑩沉默了下去,她彷彿沉入了另一個世界中,沒有了任何反應,過了一會兒,道:「即使如此……」

    孟帥道:「即使如此,我也不相信是你做的。」

    田景瑩笑了一聲,道:「是麼?難得你這麼相信我。」

    孟帥說到這裡,也感覺到一陣澀然,苦笑道:「即使不相信別的,我還相信你的骨氣。當時我看你如此重視比賽,曾問你要不要幫助,你拒絕了我,我想你連我的忙都不肯接受,當然是摒棄了一切場外的因素了。你必然要堂堂正正的用自己的實力奮力一搏,帶著背水一戰的精神勇往直前,贏得這一場比賽。這樣的你,怎麼可能為了增加一分希望而去殺人呢?」

    他說著說著,自嘲的笑了起來,道:「還是我天真了。你說不需要我幫忙,是因為什麼手段你都自己可以解決。殺人,你能解決,剽竊,你也能解決,被人揭穿了反而將軍,真是所向披靡,厲害,我哪有資格幫你呢?」

    最後,他說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句話,道:「我把你和群玉堂那樣真正清高才高,不讓鬚眉的女子相比,真是大錯特錯了。」

    田景瑩先開始只是默默地聽著,這最後一句話卻如利劍一般準確的刺穿了她的心防,她暴怒起來,大吼道:「她那麼好,你怎麼不去找她啊?你這個口是心非的王八蛋兩面派,蠢貨,人渣」

    孟帥閉上嘴,看著她。

    田景瑩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淚來,道:「一開始信誓旦旦,說支持我,說站在我一邊,還說我有什麼困難可以幫我,還沒走出殿門口,遇到姓張的那個賤貨,你又是怎麼說的?什麼支持她進入璇璣山的心,一如當初不改——你到底有幾顆心?真叫人噁心。她該死,你更該死,我真想親手掐死你。」說著兩行淚緩緩落下。

    孟帥看著她,緩緩道:「原來如此,最後一個問題也解開了。」

    田景瑩道:「什麼?」

    孟帥道:「我就奇怪,你為什麼能盜走她的封印。縱然她做出了不起的封印,也不會滿世界宣揚吧?連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原來那天告訴我那個封印存在的時候,你在後面聽見了。當天晚上她就被殺了,果然是財不露白。」

    田景瑩驚怒道:「你……你想說我是覬覦她的封印,才……」

    孟帥輕輕閉上了眼睛,然後睜開,一字一句道:「那你說呢?我不說我們的關係究竟如何,我和群玉堂沒說過一句像樣的曖昧話,她有他的愛人。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說成了為了我才殺人?為了吃醋、猜忌殺害一個無辜的女子,比為了財物和嫉妒殺人要高尚麼?就算高尚吧,當你佔有她的成果的時候,到底是為了誰?從她屋裡把封印拿走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藉口了,何況還公諸於世。不管你是怎麼說服自己的,當你把她的成果拿出來,說成是自己做的的時候,你就是那種你一直極力否認的人——一個嫉賢妒能,謀財害命的卑鄙小人

    話音未落,田景瑩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結束了。

    孟帥闔上了眼簾,長嘆一口氣。

    都把話說到這裡了,也無需說什麼悲傷、可惜之類的話,縱然有感情糾結,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言辭如刀,當自己拿起這把刀去挑開她的面幕時,就已經抹殺了一切曾經的糾葛。這一場曾經有機會並軌的感情,就這麼驟然斷裂。自己無情,她無義,這是太剛硬的結尾。

    場上極為安靜。

    眾人都被這場逆轉驚呆了。而相對輕鬆的人,除了離得太遠以至於不明所以的觀眾,就是上面那隻黑色巨鳥上的人。

    西華錦咯咯笑道:「好傢伙,這小子比我想的還厲害,心眼多,口才厲害,沉得住氣,又有策略,關鍵的是,真個無情,將來少過好幾道心魔大關。怪不得你說陰斜花喜歡他,還真有點泣血谷的素質。」

    牧之鹿嘆一口氣道:「其實弟子覺得有點悲哀,本來好好一對璧人,一念之差,就錯成這個樣子。」

    西華錦瞄了一眼,道:「怎麼,你倒有一顆少女心麼?且不論是非對錯,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對璧人。女的對男的,或許有那麼一點真心,我看也少不了算計。男的對女的麼,呵呵,離著真情實意,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牧之鹿訝然,道:「您之前都沒見過他們,怎麼知道真心假意?難道是因為孟帥說的誅心之言太難聽麼?」

    西華錦道:「難聽不算什麼,男女相愛之後翻臉,互相對罵反而更難聽,互相戳肺管子更是常事。只是他若愛過,就不會一開始就把欲擒故縱、激將法這類的計策玩得如此嫻熟。那小公主真是被他牽著鼻子走,耍的團團轉。你看到另外那小子沒有,也很聰明,但是一直激動,完全沒有章法,那才是有真感情的表現。如果這件事裡面摻雜了感情的話,最多是一場單戀引出的悲劇罷了

    她突然笑道:「對了,重點不在這裡啊。」

    牧之鹿道:「重點在哪裡呢?」

    西華錦道:「重點是璇璣山在人前吃了個大虧啊。拿著野草當人參,我看一向眼高於頂的璇璣山怎麼收場。」

    塵埃落定,冼正真知道自己不出來說話是不行的了。

    他也是一肚子火,堂堂璇璣山特使,還沒被人這麼愚弄過呢。而且,因為開始自己表現的太高興了,結果逆轉之後,實在不好下台。若是只有些俗人圍觀還好,偏偏牧之鹿就在自己頭頂上。

    而且,正因為牧之鹿在看著,他還不能發作的太厲害,因為田景瑩畢竟還是盲目少女,如果氣急敗壞,同樣會惹人恥笑。

    因此,他把火往下壓了壓,負手嘆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田景瑩緩過來之後,根本不理他,只對孟帥道:「我不會放過你。」

    孟帥道:「我等你。只是這句話先有人對你說。」

    在他身邊,她看不見的地方,方輕衍目光中的仇恨幾乎流淌出來。

    田景瑩突然雙手一合,一道強光閃現,猶如一張大網,猛地把孟帥兜頭罩住,緊接著背後衣衫飄起,兩隻巨大的翅膀閃出,人一閃,已經飛上了天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43
三一三 高人聚,白牆後

    太極殿的廣場上,一人扇著翅膀,飛上天空,還抓著另一個囚在牢籠裡的人,剩下地下一地的圍觀者,目瞪口呆。

    誰也沒想到最後會如此收尾,更從沒見過如此彪悍的離場。一個人突然長出翅膀飛走的事,即使在這個世界,也沒幾個人碰到過。

    冼正真也是驚住,隨即喝道:「是封印,機封田家好大手筆。」他腳下一蹬,飛上天空,這卻是用先天真氣的本領飛的,因為境界的緣故,速度很是有限。眼見田景瑩的速度不可小覷,眨眼間就往上飛了幾百丈,自己追之不及,又驚又怒,轉頭對天空的巨鳥道:「牧師弟,你在於什麼?追上去啊」

    牧之鹿早已看見,笑道:「好了,交給我,您回去吧。」伸手一拍巨鳥的頸部,黑鳥展翅高飛。

    牧之鹿的巨鳥速度不必說,一個月來回大荒,翅膀一扇,已經數十丈開外,原本是不把田景瑩放在眼下的,也沒出全力,但田景瑩那雙翅膀不知道什麼做的,速度真是驚人,飛了片刻,距離竟沒怎麼拉近。

    田景瑩一路高飛,牧之鹿在後面緊追不捨。西華錦在後面道:「這丫頭,好端端的非抓著孟帥於什麼,只要她放人,我們可沒必要替璇璣山出手。你喊個話,讓她把孟帥放下來,我們就不追她。」

    牧之鹿苦笑,在這裡喊話,能不被冼正真聽見麼?他正要勸西華錦不要為這點小事做出幺蛾子來,突然見到田景瑩一路往上飛,頭腦中靈光一閃,失聲道:「不好——她要去天上那扇門裡」

    西華錦陡然站起,罵道:「爾敢」突然伸手一擺,一大團光芒飛出,托著她飛了起來。若有人湊近細看,便能看出那團光芒都是細小的蟲子構成,這一團光怕不有幾萬隻,以奇快的速度往田景瑩的方向撲過去。

    眼見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田景瑩突然身形一閃,在夜空中消失了。西華錦驟然失去了方向,停頓了下來。

    牧之鹿已經趕了上來,道:「太師叔——往前走,這裡有一層光幕,遮擋了那片秘境,她鑽進光幕裡去了。」

    正在這時,只見天邊來了一道血光,速度之快,不遜閃電,眨眼之間,一團血氣已經到了近前。

    血光之中,有一個禿頭老者,只有頂心有一撮頭髮,顏色暗紅,宛如血色,他眉毛也是紅的,眼珠子雖然更暗些,卻也帶了絲絲紅影,整個人從頭到腳帶著一身濃郁的血氣,還沒過來,已經先長聲喝問道:「怎麼回事,什麼人大膽,竟敢先闖進秘境?」

    西華錦一怔,眉頭皺起,對牧之鹿道:「禍害來了,你先去追人,我在這裡截住這老東西。」牧之鹿答應一聲,指揮巨鳥繼續前衝,進了光幕之中。西華錦在蟲雲上站定,攔在老者面前,喝道:「血塔老妖,怎麼哪都有你?」

    那血塔老妖一見西華錦,眉毛立刻彎了,用猙獰的五官擠出一個笑容,道:「錦兒。你也在這裡。」

    西華錦喝道:「老東西,你放尊重些,混叫什麼?」

    血塔老妖笑道:「真是的,好久不見了,怎麼這麼大脾氣?罷了罷了,西華師妹,都聽你的還不行麼?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你們往這裡飛,難道是那東西出了問題麼?」

    西華錦還沒回答,就聽得一聲長嘯,從遠處響起。嘯聲高亢,響徹天際,一道身形從遠處飛來。

    西華錦和血塔老妖同時變色,西華錦罵道:「蠢貨。」血塔老妖更是把老不容易擠出來的笑意拋得九霄雲外,怒罵道:「嘯你瑪比的嘯,就知道裝逼。不知道這附近都是人麼?讓璇璣山那幾個崽子聽見了,咱們四派的好處給人搶了去了。葉陵這個老東西,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西華錦鬱悶道:「好啦,一個來了,另一個也跑不了。既然如此,咱們就在這裡碰個頭,開誠布公的談談清楚。反正也是要見面的。」

    血塔老妖道:「你還沒見過那兩個?我可是一路跟著他們過來的。鼎湖山來的是風仲子葉陵,你肯定知道了。你知道琵琶谷來的是誰?」

    西華錦皺眉道:「愛說便說,不愛說我一會兒也見到了,難道吃你賣的這個關子?」

    血塔老妖道:「好說好說,錦……師妹好大的脾氣。其實就是那個趙心誠。剛剛那嘯聲就是這傻鳥發出來的。」

    西華錦道:「趙心語的哥哥?他怎麼來了?」

    血塔老妖道:「這小子別看年紀不大,其實跟咱們一樣,也是時日無多。他年輕的時候受過大傷,減損了陽壽,放著不管,說不定就這麼一兩年的時間,也是來拚死一搏的唄。」

    西華錦道:「是麼?要真是如此,趙家的天塌了一半啊。怪不得琵琶谷最近一直向鼎湖山靠近,簡直就要結成了血盟,原來是自身不硬,要找靠山了。這一回也要防著他們兩家結盟。」

    血塔老妖笑道:「他們結盟,我們也可以結盟啊。錦師妹,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西華錦哼了一聲,雖然不喜他如此套近乎,可也沒有再說駁斥的話了。

    正說著,一道光芒已經到了近前,只見一座大鼎一樣的飛行器上,站著兩人,其中一個是老者,鬚髮皆白,鬍子長到了腹部,臉上卻是紅光滿面,可算得上鶴髮童顏。另一個卻是中年男子,看來不過三十來歲年紀,只是氣色有些不正,看起來懨懨的,但雙目中依舊精氣四射,頗帶悍意。

    兩人一道,那中年人就道:「怎麼回事?不是說沒達成協議之前,誰都不許進麼?怎麼今天我剛到就有人犯戒?是不是我沒來的時候,這地方都成了大街,誰想逛就逛了?」

    西華錦煩他說話的口氣,一出口就指派別人的不是,便道:「趙心誠,你不清楚情況,少在這裡說風涼話。」當下將大殿前的情況說了一遍,道,「田家的丫頭進去了,我叫之鹿進去攔截她,能不能攔住還在兩可。」

    趙心誠皺眉道:「田家的人為什麼會知道這裡?」

    西華錦道:「這裡本來就是田家的地方,有這個記載,也不稀奇。我聽說這個公主在田家地位不尋常,或許早就掌握了這個秘密。是我們大意了。」

    趙心誠道:「田家不能留了。」

    血塔老妖笑道:「怎麼著?你還真想滅一俗世皇族?我怕你沒這麼硬的骨頭,敢擔這樣的因果。」

    那老者開口道:「說的不錯,田家雖然氣數將盡,但也不能盡在我們手裡。不過這俗世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看樣子田氏搖搖欲墜,我們隨便加一把柴火,借一把鋼刀,田氏必滅,我們還不擔於系。」

    趙心誠道:「好是好,可惜速度慢,夜長夢多,遲則生變。」

    血塔老妖道:「我看先在京城挑點事情出來,讓田家顧及不暇,然後再借外面那些刀,把田家五馬分屍。到時候可要看好了,典籍一定要一把火燒光,不能留下隻言片語給後人。」

    那老者道:「且慢,我們先把那些典籍找出來看一看,有前人的記載,總比我們一無所知要好得多。」

    西華錦道:「這些以後再說。先進去看看,倘若之鹿把那丫頭拿下了,自然逼她把來往故事說清楚,倘若沒拿下,那可就多事了。」

    幾人進了光幕,從湖水中飛出,來到懸在京城上空的秘境中。

    饒是眾人久在大荒,見多識廣,看見這道奇景也是嘖嘖稱奇,那老者葉陵道:「建造這裡的,肯定是一個前輩高人,說不定不在我們宗門創始人以下。

    眾人默默,進了小樓,就見一面牆壁已經移開,一團團白氣從中冒出。

    幾人見了白氣,都露出了分明的喜色,抑制不住激動,紛紛搶了一團白色氣團在手,不斷地摩挲,喜氣盈腮。

    過了一會兒,幾人緩醒過來,血塔老妖道:「沒錯吧,就是此物。」

    眾人點頭,葉陵道:「正是,與咱們那邊的一模一樣。看來對面就是……

    趙心誠突然道:「怎麼回事?人呢?那小公主沒看見,怎麼連牧之鹿也不見?」

    西華錦也反應過來,道:「不知道啊,難道進去了?」

    趙心誠呵呵一笑,道:「我們都沒進去,貴派的弟子倒是先進去了。」

    西華錦眉毛一挑,血塔老妖已經先站出來,道:「行了吧你,趙心誠,陰一句陽一句,你想於什麼啊?別以為你長了一張陰陽怪氣的臉,就有權利說陰陽怪氣的話。有本事你現在追進去。」

    趙心誠翻了一個白眼,道:「西華師妹,管管這個老東西,別讓他出來丟人。」

    西華錦雙目圓睜,喝道:「趙心誠,你說什麼?」

    眼見氣氛越發劍拔弩張,眼前白氣突然一分,一個胖胖的身子從中擠了出來,臉上都是血跡,正是牧之鹿。

    西華錦吃了一驚,道:「之鹿,怎麼回事?你怎麼進去了?還受傷了?」

    牧之鹿抹了一把臉,道:「不是我的血,可是……唉。」

    西華錦點點頭,突然又皺眉道:「你的靈獸呢?」

    牧之鹿道:「被我派出去了……啊,諸位前輩都在啊。」說著團團行禮。

    幾人點頭還禮,趙心誠伸手去抓他,喝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快把事情說清楚了。」

    西華錦側身一擋,把牧之鹿護在身後,道:「說清楚是自然的,但你動手動腳做什麼?難道我百鳴山門下,歸你琵琶谷的長老處置了?」

    趙心誠哼了一聲,葉陵道:「好好說清楚,誰也不要輕舉妄動,牧師侄,你過來說說。」

    牧之鹿再次行禮,道:「弟子進來的時候,那丫頭已經到了小樓上方,弟子乘坐大鳥,行動不便,只得收回靈獸。就這一耽擱,讓那丫頭打開了牆壁,一頭紮了進去。」

    趙心誠長嘆道:「沒用啊。」

    西華錦道:「百鳴山弟子有用沒有,還沒輪到外人插嘴,後來怎樣?」

    牧之鹿道:「弟子一把抓她沒抓住,就見她進去。弟子當時猶豫了一下,一隻腳已經踏入門中,只好追了進去。」

    血塔老妖道:「裡面是什麼?」眾人一起微微側頭,顯然對這個問題也是十分關心。

    牧之鹿道:「裡面全是這種白氣,就好像一頭鑽進了雲裡。可見度很差。弟子跟著,勉強能看到一個影子。她速度很快,弟子不得已再次召喚出了巨鳥,一路追著她。過了一段時間,就見前面露出一線天光,到了出口。」

    西華錦道:「她出去了?」

    牧之鹿道:「是。弟子不敢出去,也想著不管如何,拼著要她的命,不能放她出去。因此讓靈獸用了一招烈風斬,斬斷了她的一隻翅膀,她摔了下去。只是她臨時反擊,用了很凶悍的一個封印器,將弟子的靈獸打傷,那血就是那時候濺上的。」

    西華錦道:「對那丫頭打死不論,後來呢。「

    牧之鹿道:「可惜我一記烈風斬,不僅斬斷了她的翅膀,好像也斬斷了她囚禁孟帥的封印器,孟帥也從高空中掉下去了。」

    西華錦驚道:「啊喲,那可不好。你救他去啊。」

    血塔老妖道:「這孟帥是什麼人,你怎麼這麼緊張於什麼?」

    西華錦道:「他是…他也是百鳴山的人,我們這次看中的天才弟子。」

    血塔老妖將信將疑,道:「只是如此?」

    西華錦不理睬他,催問牧之鹿。牧之鹿道:「弟子當然要去救人,但是越靠近出口,越感覺真氣沸騰,壓力陡增,到了出口,只能遙遙看上一眼,就已經寸步難行。」

    說到這裡,幾個老怪物對視一眼,道:「這裡也是如此。」

    葉陵嘆道:「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血塔老妖道:「有讓你花錢的地方不錯了,大把的人手捏著金山銀山買不到一個饅頭。」

    牧之鹿道:「弟子當時無奈,只得指揮靈獸出去,看能不能把孟帥撈回來,哪知道靈獸一出去,立刻與我斷了聯繫,現在還不知所蹤。弟子無法可想,只好先回來。只希望它能順利完成任務,也自行歸來吧。」

    說完經過,西華錦道:「吉人自有天相,實在不行……也只好胡混過去,對不起他了。諸位……地方已經到了,人也到齊了,咱們的計畫,也該展開了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44
三一四 青天白雲神秘地

    一線天光照射,孟帥的眼皮抬起了一線。

    頭還在疼,模模糊糊的記憶碎片卻一下子湧了上來,擾的他無法集中精神

    依稀記得昨日——或者幾個時辰前,他是被人一下子抓起來,直衝天際,因為飛的速度快,他又沒有保護,暈的七葷八素。

    他還記得田景瑩直衝入秘境,乃至打開了牆壁,進入了那個白氣瀰漫的地方,他還來不及想,田景瑩怎麼會知道這個密地,牧之鹿已經追了上來。

    之後就是一路加速狂奔,也不知道田景瑩的飛行速度怎麼那麼快,他被裝在封印做成的籠子裡,搖元宵一樣翻滾跌宕,在白氣騰騰的隧道中飛行,直到看到一線天光,人已經衝出白氣團。

    他就記得牧之鹿在這個時候大吼一聲:「著」一道不知道什麼東西飛了過來,因為角度的問題,他沒看見上面的情況,只記得噗地一聲,鮮血四濺,鮮血灑到了他的臉上,眼前一片鮮紅。然後,他就從高空墜落。

    墜落的時候,他當然是身不由己,耳邊呼呼地風聲,不住的往裡灌,以至於根本分不清其他的聲音。所以,當他依稀聽到一個女子對他喊:「再見」的時候,也不能確定,那到底是真的,還只是一個幻聽。

    再往後,他就不記得了,一直往下跌,他的意識也一直在喪失。好像有一種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住了他,壓得他氣也喘不過來,終於昏了過去——又或者是,死掉了。

    直到現在,他終於醒了過來。

    勉強抬起一絲依舊沉重的眼皮,孟帥看到了天光。

    很明顯,他現在的姿態,是仰面朝天,躺在野外,因此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藍天。

    藍天啊,藍天,真他奶奶的藍。

    詩興大發的湧上一句佳句,孟帥吐出了一口濁氣。頭頂的天實在是很好看,藍的很正,很於淨。只有幾絲稀薄的雲彩,纖巧乳白,算是這塊澄淨的碧玉上的巧妙點綴。

    看樣子,他來到了一個空氣很好的地方啊。

    這麼說,他不可能是死了之後再回到地球了?

    身子微微一動,孟帥差異的覺得,自己睡的地方居然是軟的。而且不是草地的那種軟,也不是床鋪的那種軟,而是……血肉之軀?

    孟帥側了一下頭,立刻看到了一大片鳥羽,再順著鳥羽的方向看,看到了一隻巨大的鳥頭。

    自己竟然睡在一隻巨大的巨鳥上

    等等……這只巨鳥有點眼熟?

    孟帥的頭腦,似乎也從沉眠中甦醒,漸漸恢復了運轉,因此他很容易從記憶庫裡調出這個大鳥的印象——這不就是牧之鹿那隻鳥麼?

    牧之鹿在附近?

    孟帥坐起身來,立刻就覺得一陣無力,差點再次倒了下去,連忙用手支持住,四下看去。

    周圍,是一片青蔥的草地,從野草的繁茂來看,很明顯這是一片遠離人煙的荒地。巨鳥和他,就倒在地上,周圍有方圓數十丈的平地,四周被小山包圍

    這裡是個峽谷,地形好像是個瓶子的瓶底。

    然後,他就一眼看見不同的顏色。那是滿眼綠色中刺目的鮮紅。

    草地上,一大灘血跡染紅的野草,就在巨鳥的翅膀底下。

    孟帥並沒有感覺身體有傷,這血不是他自己的,想必是巨鳥的。看巨鳥的狀態,也是受傷之後昏迷不醒,乃至生死不明的樣子。

    難道說……是它馱我過來,一路飛行,漸漸傷勢發作,體力不支,終於降臨到這樣鳥無人煙的地方?

    孟帥的心裡漸漸有了答案,他也知道牧之鹿不在這裡,要是他在,也不會放任自己的靈獸傷重於此,也不急救。看來是牧之鹿把它派過來接著自己,使自己免於從高空墜落,摔個粉身碎骨。

    從鳥背上爬下來,孟帥試著站起身,除了頭腦眩暈,並沒有感到困難,看來是真的無傷了。他又去查看大鳥,但見它翅膀上有一道口子,似乎是劃傷,傷口頗深,正在凝固,還有些許血液流出。

    孟帥略通藥理,身上又帶有草藥,連忙為那鳥兒裹傷。他不通獸醫,但覺這個大鳥的體型是自己的十數倍,用藥也當多用十數倍。好在他手上有的是靈氣充足的草藥,也不怕浪費,捏碎了揉出汁液一起給它敷上,沒有紗布,就將自己一件於淨衣服扯碎成條,勉強也可將就。

    弄完這些,孟帥取出儲存的飲水,自己喝了一些,又給鳥喂了一些,這才稍覺安定,背靠著鳥身坐了下來,心中泛起了一個疑問——

    我這是到哪裡了?

    他仔細回憶,當時是衝進了那扇白色霧氣的大門,然後就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這個世界,很明顯和自己呆的大齊不是一個地方,其中的相隔,恐怕有十萬八千里。

    他還記得,龍木觀有一個水道,也有些稀薄的霧氣,然後就莫名其妙的從地底下,挪到了整個京城的頭頂。可見那霧氣有空間的屬性,而來的那個隧道霧氣濃的像雲彩一般,恐怕挪移的距離更是驚人。

    原來,那扇引起的大荒弟子重視非常,乃至於立刻搬兵推遲升土大會的門,就是一扇傳送門啊。當時看到霧氣,自己都沒有想到,真是遲鈍。

    這扇門,能夠引起整個大荒宗門的重視,重要的肯定不是門本身,而是通過大門來到的這個地方。就是孟帥身處的這裡。

    這裡,到底是哪裡的?是大荒以外的地方麼?傳說中的,大荒世界以上的那個世界,林嶺曾經提到過的那個世界,叫什麼來著……

    臥槽,倒有點想不起來了,是不是叫五方世界的?

    還有,他初來乍到,感覺到的那股壓力是怎麼回事?這不是他的幻覺,他是實實在在被壓力壓得昏了過去。不然的話,以他的內力和體質,不可能因為一個自由落體就昏厥的。然而現在那股壓力又消散了,他並沒感覺到有什麼不適。

    說不定這就是這個世界的一層保護,譬如地球的臭氧層。生活在這裡的人沒有感覺,但外來入侵者就要被限制。若真如此,到可以解釋,為什麼大荒弟子發現了這個門,並不敢擅入,反而回去請更高級的救兵。而西華錦也說這是她大限來臨之前最後一場冒險了。

    不過,這種連孟帥都能挺過來的壓力,真的值得他們大動於戈麼?還是有什麼孟帥不知道的危險存在呢?

    危險

    孟帥想到這裡,立刻繃緊了這根線。這個世界,可是有光怪陸離的玄幻元素的。水思歸曾經叫他背誦過許多妖獸,威能之大,性情之凶,也不遜於他曾經看過的小說故事。只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現在想想,大齊就像一個正常的古代世界,偶有突破上限的東西,也大抵上與人無害。而這個世界就不同了,隨便從孟帥的知識儲備里拉出一種妖獸,就夠孟帥極樂往生幾十次的。

    也就是說,這裡是高級副本,孟帥根本不夠級別刷的,被漏進來的結果,很可能是被偶然

    路過的小怪虐死。

    從現在的地形來看,野外無人,連一隻活物都沒有,還算他運氣不錯,但運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結束。

    此地不宜久留,趕緊回去才是。

    問題是怎麼回去啊?

    他來的時候,是從天上墜落的,從理論上來講,這出口應該也在天上。但壞就壞在,他不是直直墜落,而是被飛鳥馱過來的。

    那鳥兒受傷重,應該是飛不了多遠。可是它翼展長,輕輕一振,就能高飛數里。況且只要它保持不動,有上升氣流托著,如滑翔機一般,還能飛出老遠,現在離著出口已經不知道有多遠了。

    而且,孟帥來的時候太顛簸,根本對出口的地形沒有任何印象,靠自己腿著是無論如何回不去的。只能寄希望於大鳥,只是這大鳥並非鴿子,當時也是受傷受驚,能不能記得出口還是兩說,倘若它忘了,兩位真的只能大眼瞪小眼了——孟帥是小眼。

    就算它還記得,這鳥兒傷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在它恢復之前,孟帥必須滯留在此,少則三五日,多則十天半月,這段時間可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麼。好在孟帥自帶補給,就算十天半月不動地方,也不怕缺吃少喝。他還是傾向於保守,寧可留守原地苦等,也不好奇心旺盛,到處亂轉。

    還是先把大鳥救醒吧。不管能不能飛,先讓它恢復些體力,自己少個拖累,還能多個幫手。想來這個大鳥是先天高手牧之鹿的搭檔,體格又龐大,比自己還是強得多了吧?

    要想救醒他,光是用傷藥可不行,得用草藥調理,還要增加營養。只可惜他對這些藥理只知皮毛,只得講究斟酌了。

    當下他將自己隨身帶的藥材擺了出來,放了一地。他就這麼蹲在地上,拿起每一種草藥,一一甄別。最終挑出幾種,放在罐子裡,加上水搗碎了,就要給大鳥服下。

    正在這時,只聽背後有人道:「你這樣可不行啊。它不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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