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09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26
三四五 一封書信轉乾坤

    陳前倒沒有受重傷,主要是失血過多、精疲力竭以致昏迷。孟帥看著他,心知他必定消耗了非常大的心力。對一個常常把「意志薄弱」掛在嘴上的人來說,他的意志真是如鐵一般堅強,那些旁人會昏迷的傷情,陳前絕不會。尤其是目的地近在眼前的時候,陳前咬碎了牙也一定會清醒的撐過來,這次居然功虧一簣,可見有多大的消耗。

    只有一個可能,他是突圍出來的。

    姜家的神醫慕容佩在城裡,岑弈風就負責醫治陳前,他身為博學之士,醫道略有涉獵。可惜白也不在,不然這點小傷也是手到擒來。到底陳前受傷不重,緩過來就行,孟帥也沒特別擔心,只提供了一些恢復的草藥。

    岑弈風對陳前異常重視,孟帥都看得出來他是從城裡突圍而來,岑弈風焉能不知?現在城外聯繫城裡還杳無音訊,城裡聯繫城外,則只有陳前這單獨一線,由不得他不重視。

    草藥有效,陳前不過兩個時辰就醒了過來,先對岑弈風說起城裡的情況。

    原來昨天晚上唐旭又大宴賓客,把在京的諸侯都邀請過去赴宴,姜期也按約前往。到了酒過三巡,事情突發,王和勝領兵包圍了唐府,把一眾人等全扣在唐府中,一個都沒走。

    孟帥聽了之後,忍不住道:「又是唐旭,他不是故意的吧?」

    不過孟帥心底知道,這應當不是故意的。京城風雲突變是他引起的,前後不過一兩個時辰,唐旭宴請肯定提前幾日就訂好了,若提前一個時辰突發宴請,是人都會覺得不對。

    不過據陳前說道,益州節度使馬雲非出來赴宴的時候來晚了,王和勝趕到時,並不在府中。據陳前出來時的消息,兵丁截住了馬雲非的馬車,但可能是被她洞察了先機,人並不在車裡,現在正在滿城大搜。至少截止到陳前出來,她還下落不明,算是為這個凶多吉少的局面平添一絲變數。

    除此之外,京城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牢籠,王和勝駐紮在城外的軍隊全部開拔,將九個城門牢牢封死,皇宮也是重點封鎖,一隻蒼蠅也非不出去。陳前能出來,一來是見機早,二來利用自己的火元天眼增加力量,掌控全局,才勉強逃出。也正因為用眼過度,才疲勞如此。不過開掛的事情他不會跟岑弈風說,是孟帥自己猜到的。

    京中的情勢,比預料中的還要危急。

    至少以孟帥的那短淺的眼光來看,好像不存在什麼翻盤的可能。

    有道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現在時局也是這樣,「世上無難事,只要敢犯渾」。本來大家都是聰明人,走一步看三步,面上風平浪靜,方有用計騰挪的餘地。現在皇帝一招犯渾,掀了桌子,又有局部優勢的力量在手,一時三刻沒有正面對抗的兵力,說什麼也沒用。就算有相等的兵力,沒有玉石俱焚的勇氣,也吃不下這一局,這叫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岑弈風聽了情形之後,站起來在屋中踱步不已,顯然心頭也很煩躁。孟帥在旁邊默默看著,想知道他能有什麼反敗為勝的計策。

    過了一會兒,岑弈風嘆了口氣,道:「十賭九輸啊。」

    孟帥心道:看來題目難一點也不是沒好處,我和學霸都解不出來。

    當然,他好像不該如此輕鬆的,畢竟局面如此急轉直下,和他有一定關係,即使不努力開解,至少也不該說風涼話,可惜他確實有心無力,想不出辦法

    岑弈風轉頭問鐘少軒道:「你怎麼樣?」

    鐘少軒道:「咱們規劃地道的時候,有過勘察。如果讓我只挖掘一條接應少帥出唐府的道路,三四天時間足夠了。但若要把水道連上,直接出城,至少要一個月的工期。」

    岑弈風搖頭道:「遠水不解近渴。」

    鐘少軒道:「人手太少。我天工營的人也太少了。不過先生應該已經有調令會涼州了吧?把我的人和裝備帶齊,效率會快得多。」

    孟帥心中恍然,岑弈風固然把人手都派出去,現在捉襟見肘,但他肯定還會調人過來的。在甘涼之地,岑軍師的地位僅次於姜廷方,就是調百萬大軍也沒有問題。只是現在調兵於事無補罷了。

    怎奈他就算調人,哪怕調的是機動性最強的武林高手,從甘涼趕到京城也非一兩日之功,正是那句話,遠水不解近渴。

    岑弈風搖頭道:「老爺子能出山麼?」

    鐘少軒遲疑一下,道:「希望不大……我可以試試。」

    岑弈風道:「拜託了。若是老爺子能出山,至少少帥安全無虞,咱們至少不會輸得太慘。這一局少輸當贏了。」

    孟帥皺眉,連岑弈風都能說出「少輸當贏」的話,可見局勢有多惡劣。

    鐘少軒道:「我走一趟。反正離著不遠,最多一日我就回來,只是成與不成我沒有把握。先生替我周轉一下信鴿的通路。」得到岑弈風的示意之後,鐘少軒和孟帥交代幾句,立刻離開。

    孟帥目送他出去,略帶擔憂的道:「大哥沒危險吧?」

    岑弈風道:「去見老爺子,能有什麼危險?」

    孟帥奇道:「老爺子是誰?」

    岑弈風訝道:「你不知道?不就是你們家那位老爺子麼?」

    孟帥大吃一驚,道:「你說的是……鐘……啊?」

    是鍾不平?

    孟帥真是匪夷所思了,沒想到好久沒聽到的名字會在這裡遇上,便道:「難道說刺殺皇帝的那個先天高手就是……就是……」

    岑弈風道:「當然,總師沒告訴你麼?」

    孟帥搖頭,道:「我一點也不知道,嘿,萬萬沒想到。」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個神秘的先天高手,居然是鐘少軒的父親鍾不平,虧他還以為是姜家隱藏多年的神秘高手。

    不過仔細想想,倒還在情理之中。鍾不平是先天高手,他早就有感覺,只是一直沒有驗證。他只是沒想到,那麼古怪孤僻的鐘老頭會出山為姜家效力。不過好歹鐘少軒也是姜家的高層人物,鍾不平看在兒子的面上出手,比從石頭縫裡蹦出個先天高手合理一點。

    岑弈風道:「鐘老先生和大帥本是故交,鐘總師的位置的原來就是老爺子的。只是老爺子退隱已久,這次重新出山,我們也很意外。不過他老人家性子剛強,他刺殺皇帝之後還受了點傷,現在正在附近的密地療養,已經放出話來不願受打擾。這回願不願出手幫忙全憑他心意,即使是總師也沒法勉強。只能看天意了。」

    孟帥點頭,這也合理,不然以鐘少軒弱冠年紀,比慕容佩還要年輕得多,哪能這麼容易身居高位?雖然他不喜歡鍾不平,鍾不平更不喜歡他,但作為友盟,鍾不平確實很強大。

    不過……「即使是他來相助,也只是少輸麼?」

    岑弈風道:「誰來也沒用,這件事不是武力能夠解決的。救出少帥只是保住底線,但不能讓我們贏——破局點不在這裡。」

    孟帥道:「在您派出去的人手麼?」

    岑弈風短促的笑了一聲,道:「可能吧。但是我信心不是那麼足。」

    這時,陳前突然一動,道:「先生,我想和孟帥單獨說幾句話。」

    岑弈風一怔,道:「好。你們聊。」說著走了出去。

    孟帥坐在他床頭,笑道:「說罷,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有什麼遺產要託付?債務自理,借錢免談。」

    陳前怒道:「滾一邊去——老子要不是還沒恢復,早打死你了。」

    孟帥哈哈一笑,道:「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麼?你還是以休息為主,別太操心了。」

    陳前扶住太陽穴,因為用眼過度,現在他的頭還隱隱作痛,道:「我出來的時候,得到了百里先生的鼎力相助。」

    孟帥「啊」了一聲,道:「百里先生,他還好麼?」說來慚愧,他都快把百里曉給忘了。

    陳前道:「百里先生好。他給你帶了信。」說著從內衣的領子裡拆開一張信箋,交給了孟帥。

    孟帥打開信件,只看了一眼,「啊」的一聲站了起來,緊接著又緩緩坐下,道:「這可能麼?這不可能啊。」

    陳前交了信箋,就完成了任務,和身臥倒,全不管孟帥於什麼。孟帥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陳前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滾蛋。

    出了屋子,孟帥直接找到岑弈風,道:「先生,我收到了一個情報,您給看一眼,這是真的嗎?」

    岑弈風看了一眼,也是驟然站起,道:「怎麼可能?」

    孟帥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懂。

    岑弈風捏著這信箋,緩緩走了幾步,道:「倘若是真的,這盤棋又活過來了,不,是反敗為勝的機會就在眼前,是將軍。」說到後面,即使他的臉上也泛起了一陣紅潮,顯得很是激動。

    孟帥道:「是不是真的,我去看一眼。」

    岑弈風道:「你願意去麼?好吧,你去看一眼。可惜我手中無人,不能給你保護——你帶上甦醒。只要去看一眼,看出個蛛絲馬跡就行,重要的是把消息帶回來。後面的事,我找人來做。」

    孟帥抱拳道:「遵命。」說著退了出去。

    岑弈風鬆開緊握的信箋,又從頭看了一眼,道:「這可能麼?」

    只見信上寫著四個大字:「帝在行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27
三四六 夕陽斜照黃金台

    大路上,兩匹快馬疾馳而過。

    兩匹馬一匹棗紅,一匹雪白,都是神駿非凡的良驥,馬上人也都是英姿勃發的少年。

    行到岔路,前面那匹紅馬一勒馬頭,停下疾馳的腳步,回過頭來道:「蘇兄,咱們就在這裡分手吧?」

    後面白馬上的少年道:「好——只是孟兄,你一個人不要緊麼?」

    紅馬上的少年笑道:「什麼叫我不要緊?咱們兩人之中,還是你比較讓人擔心吧?」

    白馬少年微微一笑,道:「這個給你。」輕輕拋出一團銀色的東西。

    紅馬上那少年一接,緊接著就是一愣,道:「蜘蛛絲?這不是你的兵器麼?你給我於什麼?」

    白馬少年笑道:「我還有。分你一部分,這玩意兒很好用,關鍵時刻或許有救命之功。」

    紅馬上的少年道:「好,那我收下了。這個給你——」說著也是一拋,他拋出的是一枚亮晶晶的玉牌,「這是互相聯絡的訊號,有危險的時候就發訊號,背面可以發地點,記得代號吧?在哪裡就按哪個。」

    白馬少年笑道:「明白了。那麼孟兄,你多保重。」說著策馬而去。

    孟帥目送他離開,嘆了口氣。

    事情總是那麼麻煩。

    本來孟帥一想,所謂帝在行宮,無非是指皇帝在鐘毓園。當初皇帝在鐘毓園遇刺,緊接著就班師回朝,然後死訊就傳了出來。說不定當時皇帝沒走,留在鐘毓園觀察情況,等朝中有事再行登場,果然狡猾狡猾的。

    鐘毓園是皇室聯通龍木觀的一個重要入口,也是皇家重地,不過面積不大。孟帥對那裡還算熟悉,搜查一兩日,看看皇帝在與不在,也並不為難。

    但是,在岑弈風的提醒下,孟帥發現——皇帝在京師周圍,可不止一個行

    然後他仔細一查,僅在京城周圍百里,皇家就有六處行宮。這還是能查到的,至於是否有秘密的宮殿更是不知道。

    該死的田氏皇族,霸佔地產,驕奢淫逸,不滅亡簡直沒有天理

    孟帥發出了一聲無產階級的怒吼之後,也只得無可奈何。畢竟百里曉傳訊,說的是「帝在行宮」,並沒說「帝在鐘毓園」,這六處行宮每一個都符合條件,只能一一搜到。

    仔細想想,皇帝如果真在行宮的話,鐘毓園的可能性反而最小。

    畢竟鐘毓園太過招眼,而且皇帝已經在鐘毓園遇刺過一回,那裡已經不再安全,皇帝再留在那裡,難道就不會有心理陰影麼?

    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種策略只適合走投無路的小人物,不適於天子。君子還不立危牆之下,何況天子。他有的是大把的選擇。

    如此,孟帥反而把鐘毓園列為最後一個搜查的地方。

    把該搜查的地方在地圖上標好,孟帥直嘬牙花子——每個行宮都在不同的方向,分佈在京城四周,兩個行宮之間最少也要半天的路程,這還得施展輕功,全力趕路才行。要讓孟帥一個人去搜,三天時間都不夠跑遍的。

    只有分兵了。

    奈何這時候人手實在太有限了。鐘少軒已經去找鍾不平了,一天之後才能回來,陳前倒是想去,消耗太大,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動彈的。岑弈風雖然調人來,但那些人至少兩天後才能趕到,等他們來了確認,黃花菜都涼了。因此只好先讓孟帥和甦醒分兵兩處,各自先查一半,誰要是查到痕跡就發信通報。

    為了這個,孟帥還特意煉製了幾個能通訊的封印器。奈何通訊這東西太複雜,在九重封印的限制下,孟帥只能做到以亮度來區分訊息,發不出完整的字句,要想和前世手機一樣對講更是痴心妄想。

    當下兩人約好,各自搜查兩個地方,如果一天之內沒發現訊息,就給老巢傳信,那時第五個由返回的鐘少軒或者陳前來搜查。倘若所有人都沒能找到痕跡,那麼大家在第二天下午到鐘毓園集合。因為孟帥覺得,如果皇帝真的在鐘毓園,那麼肯定是前無古人的大手筆,需要所有人一起才能解決。岑弈風也支持他的猜測。

    而孟帥這回要去的,就是京城北面的兩處行宮,兩個都靠近紫金山,一個在山口,一個在山上,兩個都是早年間建設的,尤其是山上的,因為建設在崎嶇難行的山巔上,自從大齊皇室的身體素質大幅度下降以來,已經多年廢棄不去了。

    相對來說,孟帥覺得山口的那座行宮更可能藏人。因為皇帝即使身在城外,心也在城裡,他必定時時處處盯著京城。一旦京城有變,他得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回去才成。要是在山頂上駐紮,京城有事,他下山先折騰半天,誰知道要耽誤多少事?

    尤其是山口行宮有一條直道通往京城的玄武門,從那處行宮出發,鐵騎兩個時辰之內就能兵臨城下,如此方便也符合皇帝的處境。

    話雖如此,孟帥還是有殺錯無放過,兩個行宮都要搜到,而且要先搜頂上那個。因為從山頂那個行宮可以俯瞰底下那個,居高臨下,視野良好,說不定能起到一舉兩得的作用。

    紫金山山高林險,地勢崎嶇,只有當年為了皇帝臨幸修了一條馬路。孟帥因為是暗中刺探,不敢走大路,從山背後峭壁攀援而上。那山陡峭非常,山壁是幾乎是垂直的,即使是孟帥身手不俗,也要以繩子做些保護。

    孟帥攀著攀著,想起甦醒送來的蜘蛛絲,當即以此代替繩子,果然妙用無窮,彈力、載荷、柔韌性都不是一般的繩子能比的。小小一根繩子,把孟帥往上拉十米都沒有問題,不愧是至寶。孟帥玩得不亦樂乎,到了山頂還戀戀不捨

    收拾心情,孟帥攀上山頂,先觀察了一下地形,然後一眼就看到了盤踞在山上的行宮。

    一看到那行宮,孟帥由衷的感覺到了一陣失望。那建築佔地不小,遠遠看去也是鱗次櫛比,氣勢恢宏,但再仔細一看,感覺就是一個字——破。

    又破又舊。

    原本朱紅色的牆面已經掉了顏色,被風吹了龜裂,頂上的琉璃瓦,更是隔三差五的掉落,一塊塊空白像皮膚上的癬。宮殿的大門掉了一扇,洞開了一個大口子,從裡面能看見廣場上橫七豎八堆著的垃圾和落葉。

    這……這也太破了吧。

    這可是本朝的行宮,不是前朝的,就算早已不用,放兩個太監宮女打掃打掃也是要的吧?這地方破的孟帥都要以為是障眼法了。

    難道真是障眼法?

    孟帥小心起來,繞著行宮走了大半圈,滿地都是雜草,沒有任何人的行蹤,說是舊宅都高抬了,差一點就變成廢墟。倘若這是障眼法,那就是孟帥打了眼了。

    第一次出擊,順利的排除了一個錯誤答案。

    孟帥回到了行宮的門口,再深深地往裡面看了一眼,琢磨還要不要進去再看一眼。

    正這時,只聽門中有了動靜,遠遠地有腳步聲傳來。孟帥心中一動,側身隱在門後。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哼著小調從門裡出來,乃是一個鄉農打扮的大漢,肩膀上扛著鋤頭和扁擔,挑著兩筐東西,手裡還提著一個瓷缸。

    孟帥幾次觀察,都覺得他沒有武功,從手腳上的繭子來看,就是個普通鄉農,心中很是疑惑,終於按耐不住,從藏身地方走了出來。

    那鄉農一見孟帥,先是一怔,便笑道:「喲,小兄弟,你也來撿東西?」

    孟帥琢磨了一下撿東西這幾個字,往筐裡看了一眼,只見有竹有木,有陶有瓷,都是家用的東西,明白了大半,道:「老鄉,莫不是撿這裡能用的東西回家用麼?」

    那鄉農咧嘴笑道:「可不是?我來得晚了,東西早給人搬空了,十年前就沒好玩意兒了。也就剩下些瓦片,那不能用,有顏色的,要殺頭的。」

    孟帥固死,真沒想到堂堂一個在朝的皇帝行宮,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欺負皇家命薄西山啊。看這樣子過兩年,田家祖墳都得給人刨了——反正他們家太祖太宗的墳已經給刨了,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看來這裡真是沒人了,皇帝若能紆尊降貴躲在這裡,孟帥就服了他。

    山下去看看吧。孟帥回過頭,走到另一個方向,如果沒記錯的話,另一處比較新的行宮,就在這個方向的山口,從山上就能看見。

    然而……沒有?

    孟帥怎麼看,也只看見了一片山石,並沒看見成片的房屋。

    等等……等等?

    孟帥突然想起一事,回過頭,果然見那鄉農正往下走,忙追過去問道:「老鄉,你等等。」

    那鄉農果然停下,問道:「怎麼?」

    孟帥問道:「您知不知道,山底下有一大片宮殿的?」

    那鄉農道:「你說的是那啥……啥宮吧?」

    孟帥合掌道:「對……那地方在哪兒,我怎麼找不著?」

    那鄉農道:「找不到?找不到就對了,原來那地方就在那個方向,好大的一片,老遠就能看見。」伸手一指,正是孟帥剛才看的方向。

    孟帥心裡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道:「原來?那後來呢。」

    那鄉農道:「大概三年前吧,那天下好大的雨,這邊山崩,把那房子都給埋了。」說著提著東西下山,留下孟帥在原地,呆若木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29
三四七 如我心意初生成

    夜晚,孟帥在山間露宿。

    紫金山上的兩個行宮彼此靠得很近,但離著其他地方就遠了,孟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天時間內趕到另外一處,因此只有在山麓歇息一晚。

    紫金山山林茂密,杳無人煙,倒也不怕遇到其他人,因此孟帥大大方方點起一堆篝火。他其實很少露宿,即使在飛軍府出任務,或者在部隊裡鍛鍊,也至少有帳篷或者睡袋,更很少獨自一人。坐在火邊上,他也體會了一把「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的感覺。

    夜晚中的樹林相當安靜,偶爾有風吹過的嗚嗚聲,和樹林被風吹動的沙沙聲,很少有飛禽走獸路過的聲音。畢竟這裡是紫金山,靠近京城,又有行宮在,經過多年圍捕,大型的野獸早絕跡多年。不過聽說最近幾年皇室勢力越來越衰退,樹林裡漸漸又有不少野生動物,連野豬也跑出來了。

    孟帥在火邊烤了一夥兒於糧,就著清水吃了——他倒想打點野味打打牙祭,奈何那些小動物不配合他,只好於啃硬饃。然後用落葉鋪了一個床,墊上一件衣服就打算休息。

    正在這時,只聽一個聲音道:「這就睡了?」

    孟帥一聽就知道是蛤蟆,道:「你出來於什麼?是了,你是來幫我守夜的吧?那再好不過了,我正要睡覺,你給我看著點。」

    那蛤蟆怒道:「守你妹你還挺有情調的,是不是忘了正事了?」

    孟帥道:「我正是做了一天的正事——雖然沒撈到結果,但真心很努力了好不好?」

    那蛤蟆道:「那是正事麼?那是別人家的事,你怎麼不管你自己家的事?

    孟帥訝道:「自己家的事?」頓時一拍腦袋,心道那蛤蟆守著一畝三分地,還能是什麼事?忙道:「是不是樹屋進化完了?」

    那蛤蟆道:「沒有的事。我是說你要不要用如意珠做建設了?快點,我都等不及了。」

    孟帥雖覺得這不是什麼著急的大事,但反正夜來無事,也就進了黑土世界

    黑土世界寬闊,遙遙望去,一邊是一望無際的森林,另一邊是空地,只點綴著一個小小的金魚池大小的池塘。孟帥想要建造自己的建築,在空地上更加方便。

    孟帥根據他那淺薄的風水知識和審美情趣,在白色池塘旁邊選定了一塊空地,大概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用來建造自己的房地產一期,這也是他小農本色,沒多大氣魄,想不到再大了要怎麼建設。倘若在前世,他能在帝都擁有這麼大一片土地,什麼先天高手都是浮雲了。

    然而蛤蟆卻認為應該靠近森林,理由是如意珠雖好,憑空建設必定要花更大的物力靈氣,造成浪費。不如借助森林裡的原木建造,省時省力,還有憑依

    兩人爭執了一會兒,孟帥被說服了。他沿著森林畫了一片地方,大概十來平米的地面,打算用第一個如意珠試試手,看看效果如何。

    不過到底值得第一次建立的屋子有什麼用處,雙方再次深入了交換了意見。蛤蟆認定建立一個急救室最重要,孟帥則認為沒必要,因為有白也在,建立急救室也非迫在眉睫——沒錯,孟帥已經默認白也加入隊伍。

    但是若不建急救室,其他建築就更沒有急迫的需要。蛤蟆建議從大門建起,先建外圍牆,估計一個如意珠,也就夠建設一半圍牆的。有了圍牆,裡面再建什麼建築都能固若金湯。

    這個荒謬的建議當然被孟帥否決了,黑土世界裡唯一的居民的蛤蟆,唯一的主人就是孟帥,沒有任何外敵存在。如果孟帥要防蛤蟆入侵,根本不用大費周章。

    孟帥也曾想變種一下,建一個大門,就像隨意門一樣,一開就可以隨意到世界的任何角落,那不是天大的好事?不過蛤蟆提示道,這個隨意門可以建,不過只能隨意到達黑土世界之內的地方,就被孟帥否決了。他沒有必要為了從這棵樹移動到那棵樹就浪費一個寶貴機會。

    倒是以後為了帶外面的活人進來,孟帥可以修建一個裝樣子的大門,假裝黑土世界是在外界的某一個角落,不過這種掩飾用品更不著急修建了。

    要說以後,以後的計畫還多,各種裝飾用的、生活用的屋宇都等待修建,但那要等孟帥進入先天,如意珠源源不斷之後才行,現在資源有限,孟帥還是打算實用為先。

    權衡許久,孟帥打算先做一個休息室。

    說是休息,其實也是恢復室,更是練功室。孟帥的龜息功平時就是靠睡眠來修煉的。據孟帥根據經驗總結,龜息功的效率對外界影響的反應不大,但如果環境幽靜,打擾減少,能保持深度睡眠的話,效率會有提高,這樣的提高不明顯,但有一兩成的效果,年深日久就不是小數目。

    更何況,孟帥建立休息室,主要還是恢復體力和精力。一場大戰之後,往往身體沒有受傷,消耗的精力卻很驚人,心力也會疲勞。這種精力的復原不是一夕之功,有時候睡上一晝夜都恢復不了。當然孟帥相信白也的翡翠光能完全調節,但他不可能時時刻刻等著白也給他按摩,先說白也未必肯,就算肯也太殺雞用牛刀了。

    所以孟帥第一步要打造一個安靜、封閉、有效的休息室,無事休養生息,有事滿血復活,他相信這個要求對黑土世界來說,是小菜一碟。如果如意珠連這個都滿足不了,孟帥還是該於嘛於嘛,就當沒有這個外gua了。

    當然,具體的效果也不可控,譬如一次從精疲力竭中恢復,到底要一個時辰還是一刻鐘,那就全看黑土世界的法力了。

    想清楚自己的規劃,孟帥拿起如意珠,握在手裡,把自己的構想隨著意念一點點送入如意珠內部。

    他不知道這珠子如何操作,但直覺告訴他,這樣就行——他現在也能朦朦朧朧感覺到黑土世界的意志了。

    在某一時刻,他握住的如意珠亮了一下,他已經感到,只要自己鬆開手,立刻就會有所動作,但這樣無聲無息放開就不帥了,因此他引用了當年那部風靡一時的兒童奇幻大劇中的經典台詞——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快快顯靈」

    一道光芒從他手上散出,飛一般的鑽入了樹林中,孟帥順著光芒看見,就見那道光最終沒入一棵大樹裡。

    緊接著,大樹膨脹了起來,樹於中央散出絲絲光芒,接著龜裂,最後從中裂開,樹於向四面八方倒下。

    倒下的樹於分成了一條條,如樹藤一般四處蔓延,漸漸形成了不同尋常的形狀。四面倒下的樹於形成了四堵牆向上升起,樹心的部分也有動作,在光芒中化為了其他的形狀,但孟帥還沒來得及看真切,已經被升起的牆壁擋住了視線。

    不過片刻,樹於停止了生長,一座小小的森林小屋出現在孟帥面前。

    從表面上看,小屋沒有殘存太多樹於的痕跡,粗糙的樹皮和濃密的枝葉已經褪盡,牆壁光滑,呈現淡淡的咖啡色,屋頂是一排排的原木壘砌,一切一切都像是正常的屋子。

    唯一不同的是,太小了。

    這座小屋,連孟帥圈的十幾個平方都沒佔到,比一般的儲藏室還小,孟帥量了一下,恐怕進去就能放下一張床了。

    但不管怎麼說,眼看一座屋子以奇蹟般的速度在眼前崛起,這種感覺還是令人激動地,更何況這座屋子的出現,是出於他的意志。

    如意珠——貨真價實

    不理會蛤蟆在後面尖叫:「你看我說什麼來,不在森林邊上建屋子,你吃土去吧。」種種聒噪,不一而足。孟帥在其中煩不勝煩的開了門。

    門一開,一股原木的清香撲面而來,孟帥伸頭一看,略感吃驚——

    正如他所想的,這個屋子裡只有一張床。

    而且是吊床。

    屋子的四個角,繫著樹藤編織的繩網,在半空中懸成一張吊床,整個屋子就是被吊床鋪滿了。

    作為一個屋子,這樹屋太小,但作為一張床,它確實很大,簡直可以在上面滾一滾。床上只有兩塊圓木,一塊可以枕著,一塊可以抱著。屋頂上懸著一個小小的吊墜,如果仔細看的話,能發現是一個沙漏。

    孟帥這時再也忍不住,一轉身整個人陷入了大床之中,忽忽悠悠,便如鞦韆一般。身子剛剛沾上樹藤,登時一股睏意湧上,險些就要睡下。

    本來他就是要試試這屋子的效果如何,也就不強打精神,順勢閉上眼睛。他剛剛閉上眼睛,蛤蟆已經蹦上來,四仰八叉睡在他旁邊。兩人睡下的同時,屋頂上的沙漏調轉過來,沙子簌簌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孟帥眼睛睜開,一眼看見頭上已經空了的沙漏。

    這時的他,從頭到腳透著精神煥發,心情也格外的愉悅,從內到外都調整到了最佳狀態,和他想要的一模一樣。

    跳起身來,孟帥伸手將頭頂的那個沙漏撥了下來,沙子再次流下,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睡下,繩子床也沒有傳來睡意。

    沙漏漏盡,孟帥自己估計,大概五分鐘。

    也就是說,只睡了五分鐘時間,就如同休息了數個小時,甚至效果還更好

    真是太強大了

    孟帥連滾帶爬的出了樹屋,在黑土地上跳了兩跳,大吼一聲,抒發心中的愉快。

    蛤蟆這時才爬出屋子,道:「吵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孟帥心情不錯,也不跟它吵嘴,道:「這一回值了。」

    蛤蟆道:「你值了,我覺得一般般。我平時也睡覺,在這裡也睡覺,都是睡覺,有什麼區別?」

    孟帥正要說話,突然神色一變,道:「外面有事,我先出去一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30
三四八 去而復返再出發

    天色漸暗,靜謐的村莊中,岑奕風正在堂前閉目養神。

    他神色安詳,眉目舒展,彷彿正在享受一段安閒的休假時光。但他心中卻是充滿了焦慮,神經繃得緊緊地,以便隨意應付突發的情況。

    無論何時,保持最平靜的心態,是謀士的操守。倘若不能保持心無波瀾,至少要保持最平靜的表情。

    小村落地處僻壤,夜幕降臨之後更是萬籟俱寂,安靜的近乎死寂。突然,一陣馬蹄聲急促的傳來。

    岑奕風驟然睜開眼睛,袖子一動,一根黝黑的判官筆已經落入掌中。

    他並不是文弱書生,相反自幼文武雙全,修為已經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只是平時向以文士面貌示人,即使自己人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手,這種謹慎是他保命的最後一道防線。

    然而現在的境地,就有可能把他這張底牌逼出來。

    黑夜荒村,策馬疾馳,敵友未定。若是敵人,必是大敵。

    岑奕風側耳傾聽,只聽得馬蹄聲越來越近,到了村口停下。

    到了這個時候,岑奕風眉頭反而微微舒展,並不似之前擔心。因為他沒有聽到村口的報警信號。

    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敵人太強,暗哨沒來得及出聲就被拔除了,要麼就是自己人。

    岑奕風更相信第二種,他的暗哨訓練有素,報訊的發放又很簡單,除非是數位高手從各個方向一同出手,不然還真沒可能這麼快就失陷。

    難道是自己人?

    岑奕風再次皺眉,他派出去的人手,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回來。他已經給了前線人等全權,即使出了狀況,他們也應該不會特意回來找自己報信。

    難道是從涼州調的人手到了?

    也不對——一是時間上對不上,二來人手也對不上。剛剛的馬蹄聲顯示的清清楚楚,回來的只有一個人。

    看來真是派出去的人出了問題,岑奕風眼睛一瞥,看向了桌上放置的玉牌

    腳步聲響起,直奔著這邊而來,果然只有一個人。

    岑奕風身子往後一仰,再次恢復了閉目養神的情態。

    大門一開,一人匆匆走了進來,道:「先生。」

    岑奕風睜開眼,道:「喲,總師回來了?怎麼這麼快?」原來回來的人正是鐘少軒。

    他是真的驚訝了,在他想來,外出的所有人中,就鐘少軒提前趕回來的可能最小,因他只是去請鍾不平,遇到意外的可能性也是最小的。按照計畫,鐘少軒至少要第二天中午才能回來,現在連夜趕回,真是快馬加鞭了。

    再一看鐘少軒的樣子,他更驚訝了。鐘少軒的狀態明顯就不好,風塵僕僕不說,臉色也是煞白,眼中佈滿血絲,呼吸急促,顯得激動又緊張。在岑奕風印象中,鐘少軒少年老成,雖然不過二十,卻是沉穩非常,臨危不亂,從沒見到他這樣激動。

    岑奕風問道:「怎麼了?莫不是鐘老爺子出了什麼事了?」像鐘少軒的樣子,岑奕風可不會認為他只是被鍾不平拒絕了,這其中必有大事。鍾不平可是先天高手,他若出事,岑奕風也只有束手無策,就是姜廷方來了也沒用。

    鐘少軒擦了一把汗,道:「我沒見到父親。」

    岑奕風道:「怎麼說?」

    鐘少軒道:「父親不在他修養的地方,我找過了,不見他人影。」

    岑奕風哦了一聲,微笑道:「或許是他老人家出去了。那又不是老爺子的家,他修養恢復之後,想要出去走走,甚或直接回去了,誰又能阻攔?看來這次咱們沒機會求他老人家幫忙,福氣不夠罷了。」話雖這麼說,他卻知道不是那麼簡單,只是沒見到鍾不平,鐘少軒也不至於如此惶急。

    鐘少軒苦笑一聲,道:「或許吧。但或許……二弟呢?」

    岑奕風道:「小孟大概在紫金山吧。他去探皇帝的行宮了。」說著將後面的事大略跟他說了一下,道:「他還沒發信息回來,應當還沒什麼收穫吧?」

    鐘少軒道:「我去找他。」說著就要離開。

    岑奕風也不由問了一句:「你是擔心他麼?小孟機警,武功也不錯,這點小事還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鐘少軒道:「一是擔心他,二是……擔心我父親。」

    岑奕風真是難以理解了,道:「你擔心鐘老爺子?」

    鐘少軒道:「是啊…若是找到二弟,或許還有救,若是不能及時找到,父親恐怕……」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但岑奕風分明從他眼中看出了「凶多吉少」這四個字。

    岑奕風還是不能想像一個先天高手為什麼會有危險,但他敏感的察覺出這件事可能是鐘家的家事,也就不再多問,道:「既然如此,你去紫金山找他吧。」其實他真是不希望鐘少軒在這等要緊時刻插一槓子,但他也不能阻止,只希望孟帥能盡快把事情辦好,再去解決家事不遲。

    鐘少軒答應一聲,就要離開。

    正當他要出屋子之時,突然屋中一亮,發出一道光芒來。

    光芒一閃而逝,熄滅之後宛如平常,但剛剛那種光澤耀眼的感覺,絕非尋常。岑奕風回頭,抓起桌上的玉牌,道:「有訊息傳過來了。」

    鐘少軒忙問道:「是誰?」

    岑奕風拿起玉牌,只見背面六塊分隔開的區域裡,左邊下角的玉色與別處不同,不由得奇道:「怎麼會在這裡?」

    這玉牌是封印器,正面是強光印,只要有信息傳來就會閃,背面則指示具體的信息。孟帥的封印術還不錯,但也不能像短信一樣傳具體的信息,至少九重封印以下,沒有這樣的印法。他另想出方法,反正行宮只有六處,他就講玉牌分為六個區域,在哪個區域遇到事情,就按相對應的區域的玉石,對面也會在相應區域看到信息,趕去該區域支援,這也是取巧的法子,聊以充數。

    而現在那玉牌指示的區域,當然對應的是行宮的一處,但卻不是今天兩人搜查的任何一處。

    要知道六個行宮之間也是有距離的,在之前兩人就都約定好了搜查的順序。孟帥查的是上面兩處,甦醒查的是中間兩個區域,下面兩個區域,右下角代表鐘毓園,左下角卻是沒安排人查看的地方。按照順序,至少要明天才會有人去看。

    雖然不排除兩人之中有人搜查的特別快,比進度要快,但幾處行宮之間的距離是改變不了的,一天時間,甚至都不能跑完三個地方。

    除非有人打亂了搜查的順序?還是說……

    岑奕風沉吟不語,鐘少軒卻已經問道:「可是二弟有危險?」

    岑奕風道:「不——事情成功的概率大些。而且也不能確定是小孟還是甦醒。」

    孟帥做的三套玉牌,他和甦醒各拿一套,岑奕風這裡留了一套,三套都是一模一樣,互相發信息,也分不清是誰發過來的。其實若再做的精緻點,區分出不同的光芒,也是可以實現的,但因為時間緊迫,孟帥懶得做的那麼細,反正就兩個人發信息,用排除法就知道非此即彼,岑奕風也不用知道到底是誰有所收穫,只要知道地點就行。

    岑奕風道:「既然如此,你去一趟吧。這裡——」這時牆上就掛有地圖,岑奕風指出了那個對應的方向,道,「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孟帥,但就算是甦醒發的信息,按照約定好的,孟帥也要趕過去,應該能在那裡見到他。但願事情順遂,如人心意。」

    鐘少軒道:「好,我走一趟。先生放心,只要不是十分緊急,我當以大事為重,至少會回來報個信。」

    岑奕風點頭,鐘少軒的承諾已經可以了,倘若真有事,憑鐘少軒他們兄弟加上甦醒,大概也都能應付下來,便道:「總師好走。」

    目送鐘少軒出去,岑奕風突然覺得有些事情不對,慢慢轉了一圈,突然揚聲道:「總師留步。」

    鐘少軒這時人已在外面,聽到他的召喚,又回來道:「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岑奕風雙手據案,微微搖頭道:「我總覺得還有不對,我再想想——」

    光芒一閃而逝,樹林之中恢復了寂靜。

    孟帥捏著玉珮,道:「甦醒找到線索了?這個時候?他還蠻拼的。」

    看到是左下角的區域亮起,孟帥也是感到奇怪,他這一行也算是「順利」,極其通暢的排除了兩個錯誤答案,甚至都沒親自去第二個地方查看,就是這樣,他也沒能在天黑之前下了紫金山,還是得在山林露宿,怎麼甦醒已經順利找完兩個,已經找到第三家了?

    或許是甦醒調換了稽查順序,難道說世上真有「冥冥中的感覺,凶手就是他」這種事?

    想了想,孟帥還是覺得先去看看情況。反正第五區域離著他這裡反而不遠,本來是打算明天上午過去的。但現在經過黑土世界的調養,他精神健旺,各方面都處在最佳狀態,趁著夜色好,月白風清,連夜趕路正好。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孟帥還是準備好了武器和封印傍身,連甦醒給的蜘蛛絲都準備好了,因為就算報信準確,這一過去也可能面臨很嚴峻的局面,何況還可能有意外發生。

    準備好了一切,孟帥踩滅了篝火,換上一件深色的夜行衣,身子輕縱,穿入林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31
三四九 金戈鐵馬卷秋風

    孟帥在林間穿行。

    從紫金山下來,他乘馬往東方疾馳,快馬加鞭兩個時辰,這才下馬步行。

    皇家的園林,有兩種,一種靠山,一種靠水。都是美景借勢而成。若是不靠山也不靠水,那麼跟皇宮一樣,有什麼建造行宮的必要?

    當初鐘毓園就是靠水,一大片湖面甚至聯通地下龍木觀,而紫金山這兩座行宮,不必問,必然靠山,借山中涼意,供皇帝避暑。而孟帥趕去的最後一處園林,卻是地形最複雜的,半靠山,半靠水,處在紫金山餘脈吞金山下,與京城以西第一大湖吞金湖相接,過了吞金湖,景色急轉直下,不再有山林,反而是一大片草原。

    在這種環境下建造的行宮,號稱「秋荻行宮」,太祖所建,為的是每逢秋日的狩獵。當年大齊國力還強盛的時候,皇帝秋天可不會躲在園林中傷春悲秋,是要調集人馬在秋荻行宮狩獵的,各地的諸侯也有帶人來會獵的,一秋之獲,往往有野物數萬,頗有尚武之風。只是這樣的會獵耗費巨大,國力日衰之後就再也舉辦不起了。而秋荻行宮也慢慢衰落下來。

    這也是孟帥為什麼把它放在最後一個來搜查。在它看來,皇帝選中它的可能,只比鐘毓園大一點兒。畢竟秋荻行宮衰落的更早,已經有百年時光不曾啟用,如果它跟紫金山下的行宮一樣被泥石流埋了,孟帥一點兒也不會吃驚。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搜查這個行宮很麻煩。

    秋荻行宮已經荒廢,但是靠近它並不容易。吞金山上駐紮著一支軍隊,正是京東山營。整個吞金山都是軍事禁區,靠近殊為不易。而從另一邊靠近,不但要穿過吞金湖那巨大的湖面,行走在草原上,無遮無擋,也很難避人耳目。

    孟帥到了山口,不能上山,也不能騎馬,把馬卸下鞍韉放了,自行繞了一大圈,從草原潛了過來,仗著身子不高,在草叢裡穿行,倒也慢慢靠近了行宮

    一面走著,孟帥一面腹誹:這甦醒怎麼回事?發了一次訊息,就無聲無息了?至少也沿途留下些訊號啊,不然誰特麼能找得到?

    這腹誹開始是牢騷,後面便漸漸成了心中的疑惑——一點訊息也沒有,太古怪了。

    要知道能靠近行宮的路不多,孟帥走的差不多算是必經之路了。甦醒只要不是冒險,也必然從這裡走過,至少至少,要有一部分路線是重合的。而沿途留信,是趟路的人的基本要求,甦醒也不是雛兒,為什麼連一點線索都不留?

    莫非其中別有隱情?

    孟帥走到湖邊,便停住了前進的腳步。從這裡繞湖行進,不過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到達行宮——他已經看到了那片宮室的屋頂,但現在他倒不敢往前走了

    在湖邊休息了一會兒,孟帥拿出了發訊息的玉珮,琢磨著是不是也先發個訊息過去?雖然不能發出具體的訊息,但若是甦醒看到了光芒再亮,必然能猜到是怎麼回事。若是方便的話,說不定會出來接他。

    孟帥掉過玉珮,就要往後面左下角的地方按去。這種傳訊的方法鬧出的動靜比較小。畢竟要是按照正常方法傳訊,那正面的玉牌要大放光明,這個亮度可是很明顯的。要是甦醒正在潛伏當中,非被人發現了不可,直接按後面,只有六分之一的玉牌會發熱,比較適合隱蔽通訊。

    正要傳訊,孟帥就覺得腳下的土地微微震動,如同波浪起伏,但與地震又不相同。

    他愣了一下,突然俯下身子,用耳朵貼著地面傾聽。

    震動,咆哮如雷——馬蹄聲的動靜,有大隊軍隊過來了。

    孟帥是曾經在姜期帳下歷練過的人,對行軍的聲音並不陌生,現在軍隊離著還遠,聽不見明顯的馬蹄聲,但人馬踩踏的震動已經傳了過來,這種聲勢是其他動靜無法相比的。根據經驗,他還能大略判斷出人數。

    大概有……五千人?

    孟帥鬆了口氣,對於軍隊來說,這個數目並不多。

    但仔細再聽,孟帥臉色卻有些難看。從聲音來看,這五千人恐怕都是騎兵,而且行動速度極快,蹄聲也出乎意料的整齊規矩,分明訓練有素,這是一隻真正的精兵精騎,至少在姜期坐下,這樣水準的精騎是湊不出五千人的——甚至三千人都沒有。

    什麼地方來了這麼一隻精銳的部隊?

    朝這邊來了

    孟帥已經判斷出了對方的大致行進方向,立刻起身,悄沒聲息的推開,一路往草叢深處退去。大軍路過,或許會在湖邊打尖修整,孟帥要往前面湊,那可是找死。他離著一刀披散百萬軍的境界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退到草叢深處,孟帥又疑惑來者是誰——難道是哪一路諸侯進京?但這條行軍路線,背後是冀州,冀州是皇帝直轄的州府,也有駐軍在,誰能突破防線,從這裡入京?

    而且,一般人就算突破,也不會走這條路。因為吞金山上明明白白駐紮著數萬軍隊,雖然不是最精銳的部隊,但也是京營的主力。從這裡行進,就是打吞金山口入京,要從京營的眼皮子底下走過,哪有不遭遇的道理?

    要麼就是他們打算奇襲吞金山,一舉滅掉這只部隊,要麼就是……他們是自己人。

    孟帥傾向於後者。當然他希望是前者,要是真有奇兵天降,把東山營拔了,那可是一場大大的好戲。他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但是從部隊行進的有條不紊來看,好像還是朝廷的部隊可能性更大。要是外敵,也許前一天晚上駐紮,夜裡連夜偷襲更合適。

    那就是冀州的駐軍啦?

    孟帥回憶了一下冀州的駐軍——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當年在飛軍府學習過——突然想起一人,不由得吃了一驚,暗道:不是那位吧?

    若真是他想的那人,倒說得過去,也只有那人麾下,能有五千頂尖精兵。

    孟帥再次退了退,拿出玉牌,毫不猶豫的在左下角按了下去——這時候他可不管甦醒到底有什麼問題了,只這只軍隊的訊息,就值得發出去。

    按完之後,孟帥把玉牌放入懷中,暗自道:眼見這裡情勢嚴峻,我到底是留是撤?

    在這個時候,孟帥已經傾向於這裡就是皇帝藏身之處了。據他想來,皇帝怕死,本來就靠著東山營的兵來保護。但現在情勢嚴峻,皇帝還嫌不足,又從冀州調兵來保護自己。說不定三天以後,他回京之時是在大軍中間行進,威風赫赫回京。畢竟他死而復生,是一件大事,難免有野心家蠢蠢欲動。這樣以精兵為盾,更能震懾蠢蠢欲動諸侯,就算是幾個先天大師要動他也要考慮考慮。而孟帥看見的就是精兵來迎駕的這一幕。

    雖然得到了消息,但孟帥只覺得不爽——這樣他們釜底抽薪,反敗為勝的機會就沒有了。本來岑奕風賭的是皇帝暗中潛伏,不會有太嚴密的保護,甚至可能白龍魚服,暗地返京。沒想到皇帝要大張旗鼓的返京,全不管之前放出的風聲,看來是寧要裡子不要面子了。

    要是這樣,孟帥留下來也沒什麼意思,趕緊回去,和岑奕風說說,至少趁著這幾天把薑期救出來,輸的還不算難看,要等那精兵回城,接管了城防,恐怕救人都難了。

    遠遠的只聽的一陣馬蹄聲響起,這來人倒是不多,星星點點七八騎,如一陣風捲來,不過片刻就能看見幾個精騎。孟帥認得是軍中斥候,本來是探路的。但這時已經到了行宮附近,不用探路,大概是來報上行蹤的。

    他本來要退走,但這時忍不住又好奇的看了一眼——秋荻行宮中怎麼不見有動靜?這時候也該開門放炮禮迎了吧?皇帝可能不會親迎,但是總得派出欽差來等著吧?畢竟是長途趕來的精銳,皇帝有義務親迎勞軍。本朝皇帝不算是昏君,這點功課應該知道做吧?

    而且——吞金山上的京營也沒有反應,按理說他們應該出來警戒,畢竟就算是自己人,也不是完全可靠,皇帝不在城中,正需要東山營保護,以策萬全,怎麼不見山上調動人馬?

    孟帥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也可能是他根本不懂這些大事,只是自己揣測,當不得真。

    探馬斥候沿著湖邊跑過,一直跑向吞金山。遠遠地,天邊已經出現了一線黑邊,那是大軍行進的陰影。

    遠遠地,孟帥已經看到了豎起的大旗,黑色的旗面上寫了一個斗大的「龍」字。

    真是鎮國公,天下第一柱龍將龍城

    孟帥已經徹底放下心,或者說死心了——龍將在此,他人是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

    正要靜悄悄撤走,孟帥突然覺得懷中玉珮一熱,似有信息傳來,心道:必定是甦醒在別的地方也看見了這裡的情景,因此又來催促報信。不用傳啦,我也在這裡了。

    隨手取出來一看,孟帥大吃一驚,只見玉牌背面的六分之一處亮起光芒,但這一次亮起的,卻是中間偏左的方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31
三五零 鎮國之威龍城將

    「這是什麼意思?」

    孟帥看著光芒熄滅,卻是兀自溫熱的玉牌,只覺得匪夷所思。

    中間偏左的位置,也代表一處行宮,光芒亮起,自然說明這裡有問題。

    倘若一開始孟帥就接到這個訊息,當然毫不懷疑,立刻就往那處宮殿而去,但現在卻是遲疑了。因為兩次訊號完全不是一個地方,而且離著十萬八千里,甦醒一個人,是斷無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從一處移動到另一處去的。

    但是手握玉牌,會發出訊號的,只有甦醒一人,岑弈風坐鎮中樞,是不可能主動發出這種不明所以的訊號的,所以這兩次連閃,必定全都來自甦醒。

    甦醒在搞什麼?

    孟帥眼簾垂下,緩緩吐出一口氣,想到了一個詞——陰謀。

    這件事有鬼

    這訊號不是指引他去匯合的訊息,反而是另外一種……陷阱,或者是隱藏的更深的訊息

    孟帥倒不懷疑甦醒的忠誠,對於一個在黑泥衛重壓之下昏睡十幾天的人來說,他斷無可能在一天之內輕易叛變,因此也不大可能故意發錯誤信息引誘自己,即使被抓住了也不可能。

    但是……他能掌握住自己的精神,可未必能掌握的住玉牌。

    孟帥大膽猜想,玉牌或許已經不在甦醒手上了。

    不管他是丟了也好,自己被抓被搜去了也好,玉牌可能已經在不懷好意的人手上了。前面那個指點他來這裡的訊息,就不懷好意。

    但是……

    那個信息,發對了麼?

    孟帥已經在信息指引處了,見證了大軍臨境的大戲,但是沒發覺有什麼陰謀。或許是他還沒深入陷阱,因此沒發覺其中的凶險,但他總覺得不對,連軍隊都出來了,正常人誰會自投羅網?

    莫非是……訊號發錯了?

    孟帥不是認為能抓住甦醒的是個搞不清一二三四的糊塗蛋,但這有可能是甦醒的誤導。畢竟除了他和甦醒還有留守的岑弈風,誰也搞不懂那六個部分對應的是哪個行宮。對方拿了玉牌之後,未必撬得開甦醒的嘴。

    如果是這樣,甦醒故意指出一個自己不可能存在的位置,一是保證孟帥的安全,二也是報信——利用惹人懷疑的信息,告知自己已經身陷危險。

    孟帥打了一下自己的頭,覺得自己腦筋退步了,居然沒能看出這一層意思來,甦醒這個信等於沒傳出來。倘若是岑弈風在此,他定能看出端倪。

    這麼說……在村中留守的岑弈風,是否看出破綻,做出安排?

    孟帥希望岑先生能作出補救,以彌補自己浪費掉的幾個時辰。

    然而……隔了這麼久,從新發來的信息是什麼意思?

    這回的信息是中間偏左的位置,如果換成行宮位置的話,就是甦醒要搜查的行宮之一,是很有可能隱藏皇帝的地方。倘若昨天甦醒這麼發的話,那麼真是一點兒破綻都沒有。

    難道說……甦醒終於頂不住了,把正確的位置透露了出來,敵人正以此為據,引誘自己過去?

    那麼自己這次趕到地點,就可以不負眾望的看到捉拿自己的天羅地網了?

    孟帥心頭轉了幾個念頭——明知山有虎,是否要去虎山行?

    倘若不去,甦醒是要倒霉的——這傢伙一直很倒霉,先離虎口,又入狼窩,幾乎就沒個自由的時候,也不知怎麼點兒背。

    但是他若趕去,自己的性命卻也不在手上了。縱然自己有備而來,誰知道對方有多少人手?孟帥離著所向披靡還差的老遠呢。

    可是不去那裡,去哪裡呢?

    留在此地,吃軍隊的煙塵麼?回去直接報訊,說甦醒被抓了,可能在某地,去不去看著辦麼?那也忒沒臉了。

    沉吟了一下,孟帥覺得,還是要去一趟。倒不是非要救出甦醒,而是去摸摸底。他有斂息術在身,又有不少底牌,一路小心,迂迴前進,從外圍繞過去看一眼,遇到危險見機撤走,料想不至於太危險。

    只要刺探了三分虛實,他便可以回去報告,至於究竟如何處理,就交給岑弈風,他是不會多參與的。

    在俗世混了這麼久,殫精竭慮,他真有點累了。橫豎武功漸漸攀到了火山之境,以他的年紀,進入先天是遲早的事。於脆就趁著升土大會抽身而退,從萬丈紅塵中脫身,進入大荒,再進入五方世界,乃至更高處,去追尋自己的武道。

    武道,才是他在這個世界裡的追求。其他的富貴繁花,如浮雲煙塵,不值一提。

    只要了結這件事——無論成敗,他也算盡到了自己的義務,倘若姜家事成,他們怎麼繼續折騰是他們的事,能不能成事也看天意。倘若事敗,孟帥也管不了那麼多,自己有去處,親友平安,其他人也就隨他去。

    想到這裡,孟帥正要起身,突然心生警兆,俯下身子。

    那是一股若有若無的威壓,不如先天高手那般形成實質,但已經如一座大山一般,壓得人心頭沉甸甸的。

    高手的精神壓迫

    難道被發現了?

    孟帥藏在草叢中,如同磐石一般動也不動,身上的氣息更是以斂息術收斂的如同草木頑石,當時就算是妙太清這樣的先天高手也不曾發覺,怎麼會輕易被人發覺?

    不……或許是高手本身的威壓,和自己無關。

    然而孟帥卻依舊不解,一般的高手行動坐臥,當然會帶一點壓迫感,但那是針對普通人而言,是一種心理震懾,都說高手有氣場,但那氣場也不是跟帶個結界一樣,隔著多少米就能操控,就算是先天高手,除了流露出來的氣勢以外,實質性的精神氣場也都是收斂的,只有對戰的時候才會外放,對敵人進行壓迫於擾,哪有隨便出來橫掃的?何況孟帥自己大小也算個高手,就算是先天高手,只要不是特別去壓迫他,都對他沒有影響,怎麼會被一個不到先天的高手影響了去?

    但無論如何,孟帥知道來的定然是一個勝過自己的大高手,在這種壓迫的範圍內,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暫時俯下身子,再次蟄伏。

    只見一匹黑馬當先趕來,馬上是一黑甲騎士,甲葉黑如陳墨,遍穿金絲,外面披著黑面銀裡的大氅,一簇紅英向後飄揚,龍形頭盔下,露出一張峻拔如泰岳的面容,陽光照在他的鎧甲上,折射出道道光芒,如天神降世。

    孟帥心中登時閃過一人的名字,暗道:這莫非就是天下聞名的鎮國將龍城?除了他誰還有這樣的勢派?

    那人靠得越近,孟帥越能感覺出他的威壓,甚至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心中暗道——這不似真氣,莫非是煞氣?

    血煞之氣

    這位龍城,有「萬人屠」的凶名,恐怕唯有如此凶人,能凝結這般驚人的煞氣。

    不過……

    孟帥還是覺得,只憑煞氣,也無法有這樣的影響力,他身上肯定還有其他的秘密。

    眼見龍城到了湖水邊,身後的衛隊也到了。龍城一擺手,身後眾人紛紛下馬,到湖水邊飲馬。唯有龍城端坐在黑馬上,凝立不動。

    孟帥暗道:別人的馬兒有水喝,就你的沒有,也夠可憐的。

    仔細看龍城的坐騎,只見那馬比其他馬兒高出一頭,身高腿長,體態神駿,毛色光亮,黑如墨龍,端的是一頭龍駒。那黑馬昂頭而立,不看湖水一眼,更不理會群馬,顯然不屑與它類共飲一壺水。

    孟帥坐在地上,心中盤算,這支軍隊想必是要在湖邊打尖了,五千騎兵都要飲馬,怎麼也得半日時光,自己等在這裡實在沒必要,一會兒趁著眾人飲馬,動靜最大的時候悄悄離開才是正理。

    然而等了一陣,只見騎士分別飲馬,前後有序,隊形絲毫不亂,並不見多大動靜,更別說散亂,孟帥要找的機會,始終不來。

    正在這時,只聽得馬蹄聲響起,這回方向卻是不對,孟帥抬頭,就見從行宮的方向奔來幾匹馬。其中兩匹是龍城派出去的斥候騎士,另外幾人衣甲不同,似乎是吞金山上的京營駐軍。

    這一行人到了近前,斥候向前行禮道:「大帥,這是京營的副將胡春來。

    京營來的幾人墜在後面,等斥候稟報完了,才到了近前,在馬上拱手道:「末將胡春來……參見鎮國將……」聲音粗重,斷斷續續。

    孟帥聽的聲音有些不對,暗道:這姓胡的說話怎麼大舌頭了?莫不是……剛喝了酒?

    黑衣黑甲的龍城在馬上一言不發,身後一將喝道:「大膽,下馬」

    身後騎士一起喝道:「下馬」

    雖然只有十來個衛隊一起呼喝,但聲音整齊肅然,還是驚住了那胡春來,他在馬上晃悠了一下,翻身下馬,道:「末將……拜……拜見。」

    龍城依舊不言聲,還是身後那將喝道:「怎麼是你這副將?東山營的李將軍呢?」

    胡春來打了個嗝,道:「將軍……正在休息,不便……那個前來……」

    龍城突然抬手,做了一個手勢,手勢很快,一閃而逝,他又恢復了端坐的姿態。

    在他手放下的一剎那,身後兩騎同時奔出,在馬上長刀出鞘,到了近前向下一劈,噗地一聲,血光四濺,胡春來的屍身一頭栽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32
三五一 萬千生靈一念空

    這兩下兔起鶻落,於淨利索,堂堂一個副將就這麼身首異處。

    從始至終,龍城只有一個動作,而他身後的騎士們除了出手的那兩個,始終靜靜的,連一個動作都沒有。

    其他人沒反應,跟著副將的幾個稗將隨從俱都嚇壞了,其中一個叫道:「你們……你們要造反嗎?胡將軍是……是東山營的左大將……」

    龍城後面那將領冷冷道:「副將而已,竟敢藐視大帥,已是死罪。何況白日飲酒,觸犯軍法,死有餘辜。」

    那稗將顫巍巍的倒退幾步,道:「白日飲酒……又有什麼……軍法了?」

    那將領縱馬上前幾步,刷的一聲,抽出長刀,指向那稗將,道:「你喝了沒有?」

    那稗將一個激靈,大聲道:「沒有我滴酒未沾。」

    那將領看向龍城,龍城稍一點頭,那將領喝道:「那你上來回話。」

    那稗將臉色發白,走一步停一停,又走一步,那將領喝道:「瞻前顧後,畏首畏尾——你也配當軍人?站過來,要不然就死。」

    那稗將連忙連滾帶爬過來,大聲道:「末將……王雷見過鎮國將軍。」

    那將領喝問道:「李伏龍將軍何在?」

    王雷道:「將軍……昨晚飲酒到天亮,兩個時辰前才睡下,現在還沒醒。

    那將軍道:「你們不知道我大軍抵京的消息麼?」

    王雷道:「知道……可是呈報上不是說,鎮國公的軍隊要在兩日之後才到麼?因此將軍以為,昨日宴飲沒關係……」

    那將軍皺眉道:「怎麼?你們常常在軍營中宴飲麼?」

    王雷道:「也不是常常……每個月總有那麼幾次……也就是三五次……」

    那將軍眉毛立起,喝道:「荒唐——成何體統?大帥已到,去叫你們將軍出來。」

    正在這時,一直沒開口的龍城突然道:「不必,我們進去。」他的聲音低沉的有點嘶啞,古人說鷹視聲,大抵如此。

    那將軍立刻道:「是。」轉頭對王雷道:「好了,打開營門,引我們上山

    王雷顫顫巍巍道:「是……不過將軍……不在山上……」

    那將軍皺眉道:「在哪裡?」

    王雷道:「在……在行宮。」

    那將軍真吃了一驚,道:「難道李伏龍竟在行宮裡宴飲,在陛下的寢宮中下榻麼?」

    王雷忙搖手道:「不不不……皇上的龍床將軍是不敢睡的,他也只睡偏殿……偏殿。」

    孟帥在遠處聽著,雖然隔得比較遠,但他耳力不錯,倒也一一聽見,心想:真是大齊國藥丸啊,不但當年的行宮被泥石流埋了,連一個將軍也要去大床上滾一滾了。就這樣的軍隊,外面打進來怕是要一哄而散啊。

    那將軍還要問,龍城突然截口道:「夠了,問明敵情。」

    敵情二字出口,孟帥陡然一凜,一股不祥的預感產生,那王雷還懵然不知。那將領已經道:「爾等有多少駐軍在此?」

    王雷立刻答道:「東山營駐軍十萬。」

    那將領道:「實際呢?」

    王雷身子一震,道:「總有……四萬人?」

    孟帥心道:這姓李的傢伙吃空餉夠厲害的了,都超過一半了。

    那將領道:「山上駐紮多少,山下駐紮多少?」

    王雷道:「都在山下……山上有幾百看守營門的殘兵。」

    那將領接著細問,駐軍怎麼佈置,主力分幾部分,兩翼有多少,哨崗幾處,換崗的規律如何。詳細問下來,那王雷也漸漸覺出不對,額上冷汗直流,但刀鋒在側,問什麼也不敢不答,只得知無不言。

    過了一會兒那將領查問清楚,把王雷拎起,捆上堵上嘴,放到一邊,揮了揮手,後面兵丁一起上前,把除了王雷以外東山營的人個個殺滅。

    於完這些事,將領退下,隊伍收攏,整整齊齊在湖邊列好。龍城縱馬向前,沉聲道:「東山營非我大齊之軍,李伏龍非我大齊之將。此賊為禍之烈,更勝百萬賊寇。今義之所在,當代天行道,一舉殲滅。」

    眾軍肅然,雖無高聲應和,卻已三軍用命。

    龍城道:「此地雖有數萬軍隊,但不過烏合之眾,我等一日時間,足以拿下。如今滿營宿醉,正是奇襲的好機會。常晟,你引一千人馬從山後上山,拔掉東山營的大本營,聽我號令,居高臨下進攻,與本隊匯合。」

    孟帥聽他種種佈置,暗道:這龍城好狠。雖然李伏龍是無用昏庸的蠢貨,但底下的士兵到底罪不至死。按照一般套路,不應該打開營門,奪了軍權,處死首惡,然後收編軍隊,整肅軍紀麼?以那李伏龍的無能,再加上鎮國將軍的威名,這樣做一點兒也不為難,半天就能解決問題。他現在這樣佈置,是要把四萬人全殲麼?

    那可是四萬條人命——而且是自己人的人命。

    且不說這如何殘忍,毫無人性,這樣做的效率又何等低下?就是四萬個人排排站,站著不動讓人砍,也得砍上不少時辰吧?這分明是舍易取難,何其不智?

    難道是為了自己爽快?

    孟帥為自己的猜測感到一陣惡寒,俯下身子,靜靜的趴伏在草叢中。他知道,無論軍紀如何整齊,一旦戰鬥開始,他們都不可能再去注意戰場以外的情況,孟帥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溜走。

    他一定要走開,不想看到馬上就要發生的人間慘劇。

    鐘少軒站在樹梢上,透過茂密的樹葉,俯瞰下面的瓊樓玉宇,輕輕嘆了一口氣。

    就聽有人道:「公子何故嘆氣,該做的你也做了,還有什麼遺憾麼?」

    鐘少軒回過頭,只見身後另一根樹枝上,站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她站得那根樹枝細如手指,平時無風還要自蕩,這時一個大活人站在上面,卻是不晃不搖,宛如鐵鑄,可見她的輕功高妙。

    鐘少軒皺眉道:「你說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樣,難道這一去果真是鬼門關不成?」

    那女子笑吟吟道:「哪有那麼可怕呢?家師可不會吃人,他對公子是一片好意。倒是公子憂心的事情太多,這才遲慢了。」

    鐘少軒低聲道:「好意……嘿嘿,好意。」接著道:「該做的事情總要做完吧?」

    那女子點頭道:「那倒是,不過公子也該做完了吧?訊息也發出去了,詳細的信息也刻在樹上了,現在可以把事情移交給小公子了。」

    鐘少軒道:「此地形勢如此複雜,直接交給二弟,我怕他應付不來。」

    那女子笑道:「公子不要多慮。家師和小公子是什麼關係?他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放心吧,真有什麼問題,家師第一個就不答應。」

    鐘少軒無奈,又道:「夏姑娘,你跟我說句實話——家父果然不在令師手中麼?」

    那女子道:「當然不在。我從沒見過令尊,家師也有好多年沒見過了。上次家師提起,還說改日要登門拜訪。今天邀請公子前去一敘,也不過是偶然路過而已。公子不要無端疑慮,退一萬步說,就算令尊當真見過家師,他們兩位本是至交,說不定還要把酒言歡,有什麼可擔心的?何況以我的名義保證,令尊不管在哪兒,都與家師無關。」

    鐘少軒對那女子所言將信將疑——說什麼她師父和自己的父親是好友,他是不信的,縱然當年是,現在也不是了。他可記得當初在天幕是怎麼折在他們師徒手裡的。

    不過,那女子說自己的父親不在她師父手中,倒也有些可信,畢竟她師父身份顯赫,不至於輕易欺騙自己。

    然而……「父親到哪裡去了?」他自言自語的道。

    那女子道:「我也不知,大概令尊另有要事了吧。」她微笑道,「公子就是因為不見了令尊,出來的時候又看到了家師的行蹤,才心中懷疑令尊在家師這裡吧?也不能說公子判斷的不對,或許本來有這個可能。不過事實卻是與公子猜想的大相逕庭。不過以令尊的身手,除了家師,又有誰能為難他?想必他必好好的。」

    鐘少軒點了點頭,心中郁氣稍散,突然道:「令師既然找我,為什麼不找二弟?他不想見二弟麼?」

    那女子道:「小公子的事我可管不了,師父既然沒有提,大概就是還不到時候吧?不過早晚的事,依我說,到時候你還是令尊,師父和小公子,早晚都要碰個頭的。若不碰頭,怎麼了結大荒這一段塵緣呢?」

    鐘少軒啊了一聲,道:「這麼說,令師這次來,是要帶二弟離開麼?」

    那女子道:「雖然我也不確定,不過十有八九吧。大荒這地方有什麼好的?不過勝在一個安全,實力弱些當然可以留下,但時候到了,還不離開就要悶死在這裡了。小公子前途遠大,大有可為,豈可蹉跎?別說小公子,公子你,難道就不想去外面看看麼?」她突然勾起了一絲笑容,道,「如果我沒看錯,公子是一直在壓制修為,只等時機恰當,就邁出那一步吧?」

    鐘少軒沉默了片刻,突然灑然一笑,道:「這麼容易給人看破,可見修為壓制不壓制,原沒有什麼區別。走吧。」

    兩人同時一動,樹葉之間已經消失了兩個身形,風輕輕吹過,樹葉嘩嘩作響。剛剛兩人的動作,比微風更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33
三五二 風吹寶塔金鈴動

    第二天清晨,孟帥搖搖晃晃的來到這一片樹林。

    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夜,但他依舊覺得不舒服,從心底往外翻得難受,若不是強自支撐,早已吐了出來。

    任誰見到如此屠殺,都不會好過。

    要說孟帥也是在軍隊呆過的人,又在江湖上歷練這些年,一般的血腥場面根本嚇不住他。但是一夜之間,屠殺數萬人的場面,依舊挑戰了他的底線。

    是的,屠殺,單方面的屠殺。龍城率他的黑甲騎兵,在東山營裡展開了屠殺。如砍瓜切菜,不,如割麥子一樣,從幾個營門開始往中心清理,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孟帥離著有百丈遠,腳下的土地卻被鮮血浸透。他親眼看到鮮血匯聚成汩汩的小溪從腳邊流過,才能理解何謂「流血漂櫓」。

    屠夫……瘋子

    孟帥痛苦之外,就是深深的恐懼,不僅僅是對一個場面的恐懼,對一個人屠瘋子的恐懼,甚至有點對未知的世界的恐懼。

    這個人一定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因為他的腦回路和孟帥不是一個位面的。無論從人性的角度,還是從理性的角度,都無法理解。

    從人性的角度看,別說殺死幾萬人,就是殺死幾萬羔羊,也要滅絕人性的冷酷,拋棄一切人性最深層的悲憫,而毫無徵兆的殺無數己方軍士,也唯有那些歷史有載的變態殺人狂方能一拼。

    從理性的角度來講——這混蛋是來於什麼的?他從冀州過來,當然是皇帝調他來的,可是不應該是招他來護駕的嗎?龍城一到,不分青紅皂白先屠了皇帝的一重保障,這是要瘋麼?別管這些士卒如何疲懶,至少人數足夠,戳在哪裡還能震懾些宵小,組成人牆能給皇帝打幾十次掩護,何況訓練一下,或許還能成一支精兵。

    但龍城就是給屠了,標準的先斬後奏——或許是斬了不奏,若無其事的就讓京城東邊門戶大開,失去了一道屏障。這讓人懷疑,他是來救駕的,還是來害駕的?

    這龍城與一般諸侯,本來也沒什麼分別,有地盤,有士卒,甚至有雄關做地盤,唯一不同的是他還吃著朝廷的錢糧,他若想要造反,換一身皮的事兒,再簡單不過。

    退一萬步說,龍城沒有造反的心,只是單純的神經病,憑他的肆無忌憚,要如何和皇帝相處?就算皇帝不處置他私屠東山營的罪過,他又肯定皇帝節制麼?皇帝身邊的其他力量能容得下他麼?還是他們先打一架,龍城把皇帝其他部署打趴下,讓皇帝就聽他一個人的?

    不管怎麼想,龍城這支軍隊的出現,都只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對其他人是,對皇帝是,當然,對姜家尤其是。

    這樣的凶人,不知道是怎麼成為一代柱國的。孟帥升起了從穿越以來最強烈的抗拒之心,絕不願意與他有任何照面,特別是為敵。

    所以趁著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從戰場抽身而出,往第三處行宮摸去。

    在來的路上,他趁機休息了一陣。虧了他有黑土世界的小屋,可以無視他的身體狀態和心理狀態,將身心直接調整到最佳,不然讓他直接睡覺,耽誤時間不說,剛受了那麼大的刺激,能不能睡著還是兩說,就是睡著了也有可能做噩夢。

    恢復了體力,孟帥從新沿著道路趕了過來。

    這一段距離同樣不近,只從兩地走大道奔波,也要快馬兩個時辰,何況他還不能走大道,尤其是靠近目的地,知道有陷阱在等他,哪能不加倍小心?自然是什麼道路隱蔽難尋,就走什麼路。

    這一來,就更花費功夫,也是孟帥仗著輕功卓絕,且體力恢復起來容易,不惜速度疾奔,也才在中午之前堪堪趕到附近。

    孟帥記得這一處行宮叫做長春苑,是六處行宮中比較小巧的一處,也是靠水而建,卻非靠湖,而是靠著一處河州,論面積還不到鐘毓園的三分之一,是以前一位大齊先皇金屋藏嬌的所在,後來因為夏季涼爽,風景清新,便作為皇家園林保存了下來。

    孟帥走著走著,遠遠聽見水聲淙淙,便知是到了長春苑的上游,立刻放低了身形,貓著腰過去。

    突然,孟帥眼前一亮,輕輕縱起,落到樹枝上。

    樹枝上掛著一條綠色的絲帶,若不細看,本不易發覺,孟帥卻知道這是一種特殊的傳訊方法,這種方法也是來自姜氏,但不是飛軍府,而是天工營。

    在這裡的天工營,只有一個人,就是鐘少軒

    兄長來過

    孟帥心中一凜,再仔細看時,先看到了報平安的信號,心便放下大半,這才慢慢讀鐘少軒留下的訊息。

    仔細的閱讀一遍,孟帥鬆了口氣,低聲道:「岑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第一次信號是假信息,是誘餌這件事還是孟帥看到第二次信號的時候才蒙出來的,岑弈風卻一早就看出來了。因此他沒讓鐘少軒趕去和孟帥匯合,而是讓他直接沿著甦醒的行進路線找,必能發現端倪。鐘少軒來到長春苑之後,果然發現蛛絲馬跡,認定這裡就是甦醒的陷落之處,也是皇帝的藏身之所。

    這不就解決了?

    孟帥心頭一鬆,頓覺大功告成,然看到最後一行,卻見鐘少軒留下訊息,叫他回去將這裡的事情稟報鐘先生。

    這是什麼意思?

    孟帥心中疑惑,按理說鐘少軒發現這件事在前,看留信的樣子,只怕是過了一夜。有這個時間,鐘少軒應該早就折返回去報訊了,哪還輪到孟帥回去報信?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叫孟帥趕緊回去或者按兵不動,等待人接應吧?

    難道說,兄長沒有回去?

    他去哪兒了?難道說是單槍匹馬救援甦醒去了?

    這可真是開玩笑了。倘若說是孟帥被困,鐘少軒不顧一切闖進去救他,孟帥倒是相信,但擱甦醒這裡可就沒那個交情了,作為總師,鐘少軒平時根本不會衝鋒陷陣,也沒有做孤膽英雄的愛好,給報一個訊息就算對得起甦醒了。

    那麼鐘少軒就是另有事情了?

    孟帥的眉頭皺了起來,覺得有些不妙,仔細閱讀了鐘少軒的留言,並沒有發現其中關於危險的暗示。這有兩種可能,一是鐘少軒並沒什麼危險,或者說壓根就是孟帥想多了,鐘少軒早已回去,二是鐘少軒面臨著極大的風險,大到不敢讓孟帥知道。

    到底是哪種呢?

    手中的訊息帶被孟帥的手掌捏成了團,浸透了汗水,孟帥也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即使他有所懷疑,終究無能為力。

    本該抽身就走,但他還是本著有始有終的原則,往長春苑靠近了些。哪怕看一眼,有個印象也好。

    長春苑雖然在行宮裡算是小的,但本身佔地也有數十畝,建在白沙河洲上,造型婉麗,結構精巧,遠遠看去,也是賞心悅目。尤其在河州岸邊,建有一座小塔,是仿照南方玲瓏塔建造,一共八層,塔上六角懸掛金鈴,風吹鈴鐺響,清脆悅耳,頗有情趣。

    孟帥到了對岸,不敢越過水面到達對面的白沙洲,遠遠地看著。但見長春苑中一片平靜,既看不出是皇帝的行在,也看不出其中有什麼陷阱。

    時值中午,沙洲上落了一片飛鳥,啄食穀物。河中養著鴛鴦、醍醐、鷺鷥、白鶴,款款游動,時不時低頭入水,捉上一條魚兒來,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閃耀,比珍珠還晶瑩。

    「到底是做皇帝好,只要是世上有的,想要怎麼玩兒都行。」孟帥感嘆一句,心裡也琢磨在黑土世界弄這麼一個池塘,雖然沒用,但是令人心怡不是?

    正想著,就聽一陣清脆的鈴鐺響,聽到耳中彷彿仙樂,孟帥側耳傾聽,先是喜悅緊接著臉色一變,暗道:不對

    這個時候,河洲上並沒有風,怎麼鈴鐺無風自響?

    有人在塔上

    孟帥凝目向塔上看去,果然見幾個人影正在攀塔,隨即暗笑道:我也太敏感了——既然有塔,自然有人爬,他們爬他們的,跟我有什麼關係?不過,這玲瓏塔應該是這個地方的制高點,想必上去的是哨兵吧?

    因為有這個顧慮,孟帥的目光一直隨著幾個人的身影,這一看,還真看出些不對,只見幾個人抬著一個大物件,一路往上,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麼。

    就這麼一路看著,那幾個人已經爬上了最高層。站在第九層的台上。其中一人揚手,飛出一條繩子,掛住了塔頂一角。

    孟帥看著,心中咯噔一下,暗道:這是於什麼?

    就見剩餘幾個人將一直抬著的東西打開,從裡面拽出一個人來,掛在繩子上,往外一推,那人登時如沙包一樣飛了出去,掛在塔角落上。

    孟帥心中一沉,不用看人,他已經知道那是誰了——沒想到他真的被抓住,而且落了這麼一個下場。

    一陣風吹過,繩子被吹得轉了過來,露出那人的面孔,但見他臉色慘白,比平時更白三分,沒有一絲人色,正是甦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34
三五二 凌空百丈何所渡

    孟帥目光凝在甦醒臉上,盯了好久,也許是距離太遠了,並沒看出他是死是活,只覺得一陣不舒服。上次他救甦醒的時候,不過看在友軍的份上,成也罷敗也罷,並不特別在意。但這一次他和甦醒好歹有過兩日的相處,交情不算多,也是正經的熟人,看到自己相熟的夥伴被像吊死鬼一樣掛著,心中哪能舒服?

    當初兩人劃分搜索的地點,是隨意抽取的,孟帥抽到的兩處除了費鞋底之外,毫無危險可言,甦醒卻抽到了龍潭虎穴。倘若當時兩人換一換,會有什麼結果呢?

    誠然孟帥自認比甦醒強一些,且有許多底牌傍身,但甦醒並不太差,至少和孟帥算不上天壤之別。而他居然在半天時間內被人拿下,玉牌被搜出,自己掛在塔上示眾,這樣的陷落速度,可見遇到的是如何強大的對手。孟帥絕不敢說自己能保證平安無事。

    這難道就是命途不濟的緣故?

    孟帥再看了一眼甦醒,緩緩抽身,即使他有心要救甦醒,也不是如今單槍匹馬闖龍潭,反而要細心籌謀,此時此地,不該久留。

    正在他往後退的時候,突然心生警兆,身子一扭,無聲無息推開,讓過了背後人的一拍。

    背後那人沒想到他能躲開,伸出的手僵直在空中片刻,才收了回來,笑道:「很有長進啊,小子?」

    孟帥拱手道:「虞前輩。您怎麼在這裡?」

    虞沫眯著眼睛,笑道:「這句話該我問才對吧?我可是正兒八經被派出來執行任務的,你出現在這裡才奇怪。」

    孟帥道:「要說出任務,我的時間還在前面吧?我在岑先生那裡,倒是沒看到虞前輩。」

    虞沫笑道:「當然,我可是益州的人,和你們涼州不過是因緣巧合,湊在一墩兒罷了,誰愛跟那一肚子壞水的酸儒在一起了?」

    孟帥也笑道:「然而你這次也是聽岑先生節制——沒有他指點,你到不了這裡。」

    虞沫道:「都說涼州男兒是直心腸,我看個個九曲迴腸,你快跟那個腐儒一樣招人煩了。是啊,雲非叫我再跟你們合作一次,還帶上了益州這次在京的全部人手,你們那先生就把我派了過來,說是決戰就在今日……呵呵呵。」

    孟帥道:「只怕前輩以為涼州男兒不是直心腸,而是直腦子。」心道:岑先生果然厲害,雖然大哥沒回去報信,他也能推測出這邊的情況。是了,連我都猜到了甦醒失陷的經過,他怎能不知?也虧了益州的人手趕到,要等涼州來人,怕連黃花菜都涼了。

    這時他心中一動,問道:「馬都督能向前輩下令,她現在定然是安全的了

    虞沫橫了他一眼,孟帥就知道這個問題他問的冒失了,馬雲非現在何處是連皇帝都想知道的最高機密,輪不到他一個外人打聽。

    過了一會兒,孟帥咳嗽一聲,道:「同志,你們來了我就放心了,敵人就在前面,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為了……的勝利,加油」說著轉身就走。

    虞沫一把把他拉住,道:「這就要走?你可真夠負責的。」

    孟帥道:「我已經執行完使命,之後的事可就是份外之事了。再說我百無一用,前輩強留我也沒用啊。」他臉色有些難看,倒不是不能留下來繼續做事,而是他信不過虞沫,恐怕虞沫把他當衝鋒陷陣的炮灰。從理論上說,他完全不必理會虞沫,兩人也沒有統屬關係,但虞沫的修為比孟帥高,她要是強來可是麻煩。

    虞沫笑道:「看你的樣子,是不打算跟我一起了——好吧,我這回帶來的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他們配合得當,中間沒有你的位置。我是說,我私人要請你幫一個忙,你肯不肯?」

    孟帥心中一動,略微猜到了些事情,道:「你是說……」

    虞沫道:「如果有可能,希望你救甦醒。」

    孟帥奇道:「怎麼,你真的要救他?」

    虞沫挑眉道:「不要以為我們師徒是假的。在皇宮中不救他是情勢所迫,如果有機會,你以為我會見死不救?」

    孟帥心道:我還真以為你們師徒是作假的,再說你不見死不救的方法,就是讓我去救人?你這師父還真好當。便道:「現在有機會了?我怎麼看不出來?這明明是陷阱吧?等著救他的人自投羅網呢。」

    虞沫道:「現在自然不是機會,但我可以製造機會。」

    孟帥道:「莫非是……」

    虞沫點了一下頭,道:「你知道我是於什麼來的。我這次動手帶了不少人,肯定是要進入其中做大事,足夠形成一場大騷亂了,那時他們肯定顧不得甦醒,你就可以趁機把他救下來。」

    孟帥沉吟片刻,道:「若是果能如此,我也不怕伸手一試。只是前輩確定甦醒還活著?若是他活著,當然值得一試。若是去了,那麼人死如燈滅,也不用讓活人冒險了。」

    虞沫目光閃動,露出一絲難明的情緒,道:「我知道他還活著。你若救了他,我必有重謝。」

    孟帥道:「謝不謝的沒關係,只要力所能及,我哪有不做的道理?不過確實難。那玲瓏塔實在太高,又是在長春苑內,外圍人多,守衛森嚴,我靠近不了。」

    虞沫道:「你不用靠近。知道蜘蛛絲麼?」

    孟帥點頭,緊接著失色道:「你說真的?要把他用線拽過來?沒看玩笑麼?這有多遠的距離啊?」

    虞沫笑了起來,道:「可以。我的蜘蛛絲就有這樣的力道,足以隔空承載一個人。只有你有這樣的力道。」

    孟帥道:「力氣我有,修煉這麼多年,加上罡氣,上萬斤的力量還是有的,但是……支點在哪兒啊?怎麼用力啊?而且如果那絲線果然那麼強度驚人,纏在他身上會不會因為力量太大,把他身體割斷啊?我物理沒學好你不要騙我啊?」

    虞沫皺眉道:「這還真是個問題。」

    孟帥更是絕倒,道:「怎麼,你不是胸有成竹,已經想好了怎麼辦來才來找我的?你也沒明白?難道你是想簡單粗暴的用線捆了他憑空拉過來?」

    虞沫道:「是啊,不然呢?我就是想,憑空拉線,是我蜘蛛絲的拿手好戲,救個人怎麼不可以?至於具體的……我看你是頭頭是道的樣子,你來想想。

    孟帥無語半響,道:「別想了,我的物理也早就還給初中老師了。倒是看過幾百集死神小學生,那裡面到處都是釣絲,我看運人和運鑰匙也差不多,說不定有幾個可以借鑑的模型——但我有一個問題,你的蜘蛛絲有多長?」

    虞沫道:「總有百丈。」說著掏出一團,道:「你別看只是小小一團,可是細線極細,這一團也夠你用了。」

    孟帥道:「夠什麼用?這不是只夠單回的線麼?連做個雙回的線路都不夠,還建個鬼模型?正好我這裡也有……」他拿出一團蜘蛛絲,那是分手之前甦醒給他的。

    虞沫看了一眼,神色一變,道:「這是甦醒給你的?他待你不錯啊。這些蜘蛛絲就是我給他的全部了,他自己身上想必沒有存貨了。」

    孟帥心中一沉,他倒沒想到甦醒如此大方,或許這讓甦醒丟失了一些底牌,但也讓孟帥多了能救甦醒的手段,簡直便如天意一般。道:「承蒙他抬愛。他這一卷看來和你的是一樣的,大概也是百丈。這樣就可以組成一個雙回路了。這樣可以不用直接拉的,而是像纜機一樣,用滑的,放在兩條軌道上滑下來,會更保險。」

    虞沫聽得半懂半不懂,縱然她心思機敏,卻沒學過物理,更搞不懂什麼模型,隔行如隔山,當然如雲裡霧裡,當下笑道:「早聽說過姜家天工營的大名,也見識過總師的手段。你是總師的兄弟,想必也是家學淵源吧?」

    孟帥含糊了一聲,道:「是吧。」

    虞沫笑道:「我很看好你。既然你都要答允救甦醒了,我也不必藏私,這操縱蜘蛛絲的法門我便傳你兩手。雖然沒時間練習,但你好歹也是這麼高的境界,一般的操縱當然難不住你。」說著將其中的口訣和手法傳授給他。

    孟帥聽懂了,又問了幾個問題,虞沫倒也知無不言。到了最後,虞沫遲疑了一下,道:「這個給你。」說著遞過一個匣子,匣子是金屬做成,黑色中偏雜了一絲綠色,顯得有些妖異。

    孟帥打開看了一眼,連忙合上,道:「這個給我做什麼?」

    原來裡面有一對拳頭大的蜘蛛,顏色黑中透綠,毛茸茸蠕動不止,孟帥雖然膽大,但見這麼大個兒頭的蜘蛛也不由心中發毛。

    虞沫道:「有了蜘蛛絲,還得想辦法無聲無息的把蜘蛛絲帶到指定的地點去不是?我這一對寶貝就可以做到。你一會兒把蛛絲黏在蜘蛛身後,將它們放出去,發出指令,它們會做到的。」說著又教給孟帥一些驅使蜘蛛的法子。

    末了她笑道:「如果你能救出甦醒,我就把養殖這蜘蛛的法子交給你,再送你兩對蜘蛛做種,將來就可有源源不斷的蜘蛛絲了。」

    孟帥好笑道:「我要那麼多蜘蛛絲做什麼?若要有,我寧可現在就有,這麼區區兩百丈的蜘蛛絲實在是捉襟見肘。」

    虞沫笑道:「既然如此,那麼到時候動手。以你的警覺,當能看出來我什麼時候動手,記得把握住機會。」說著身子一虛,好像被一根線拉扯了一下,呼的一聲不見了。

    孟帥目送她離開,有些牴觸的放下了盒子,正想要研究一樣模型,突然就聽蛤蟆的聲音道:「你想不想要源源不斷的蜘蛛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34
三五三 一丈天坑百丈絲

    孟帥被蛤蟆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但對它的話卻感興趣,道:「怎麼說?

    那蛤蟆翻白眼道:「這你都能忘?忘了自己的看家寶貝了?」

    孟帥喜道:「是了,我還有如意珠。可以建造培養蜘蛛的場所——快進去。」說著身子一閃,已經出現在黑土世界。

    蛤蟆比他還晚半分進去,罵道:「平時不著急,這時候又火急火燎的,簡直精分。」

    來到黑土世界,孟帥拿出了另一個如意珠,圈了一塊地,卻是猶豫了下來,道:「要建一個什麼樣的養殖場比較好?」

    蛤蟆道:「虧你還是那個世界來的,沒見過養殖場,還沒看過致富經嗎?連養殖場什麼樣都不知道。」

    孟帥道:「我自然知道。但你覺得養豬場和養蜘蛛場是一樣的東西麼?誠然,黑土世界不需要那麼多設備,但我想像中養殖靈獸的地方,要有許多功能,比如變異,比如通靈,比如快速成長……要建這樣的場子,恐怕一顆如意珠還不夠。」

    蛤蟆咋舌道:「你的野心還真不小啊。要想完全實現你的夢想,等你能像殺豬一樣殺先天高手的時候再來吧。」

    孟帥道:「我知道。一個如意珠的威能有限,你看給我休息的屋子只有一張床板大,就知道這建設也不那麼容易。我想的那些功能,如意珠實現一件就算對得起我。」

    那蛤蟆道:「那你先造基本款的。先弄個養殖的池子,恆溫恆濕什麼的,誰進來都能活蹦亂跳的那種。」

    孟帥道:「不能建那個。建了之後沒法建造催熟的地方了。我現在想要大量的蜘蛛絲,只建造一個加快生長,加快吐絲的催熟池才是正經。為了省料,外觀什麼的都不重要,地下有個池子就成,混凝土池還是土坑都好。」

    說著,他一手握住如意珠,灌入了自己的意念,然後一鬆手——

    一道光芒飛出,卻不是如上次一樣飛入樹叢,而是從天而降,往地下砸去。只見光芒爆開,地面震動,兩邊的土地同時向後墜去,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坑孔,光芒猶自不熄。

    過了許久,光芒漸漸滅了,地下只剩下一個坑。

    那坑洞大概有丈許長寬,一人多深,正如孟帥想的,毫無修飾,就像平時挖土挖出來的坑洞,蓋房子挖的地基。唯有四壁還比較光滑,直上直下一色水白,如刷了一層石灰。

    這就是能夠催熟的養殖坑了?看起來沒什麼特別。

    不過想想當初的樹屋也是如此,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想來這是黑土世界走大巧若拙,古樸自然的路子造出來的建築。也是他自己沒有設計到位的緣故

    這坑洞孤零零的擱著,實在有礙觀瞻,如今事急從權,不注重修飾,但孟帥是有長遠規劃的,已經打算在旁邊建造漂亮的欄杆,再在旁邊建造二號坑,三號坑,一排坑坑過去,整齊劃一,倒也美觀。

    而如今,也只好不看廣告,看療效了。

    孟帥蹲在坑邊,就要把匣子裡的兩隻蜘蛛放進去,突然心中一動,收回了一隻,只放進去了一隻。

    那蜘蛛一落入池中,原本蠕動不止的八足立刻停止,彷彿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片刻之後,整個身子開始抖動起來。

    除了蜘蛛本身在抖動,整個池子並沒有其他的異響,也沒有光芒或者氣流出現。但孟帥還是輕易看出了其中變化,因為這種變化都反映在蜘蛛本體上。

    那蜘蛛除了抖動以外,身體迅速出現了異象。軀殼緩緩地變大,只是變化的速度不明顯。但變化更大的是顏色,原本它的背上通體黝黑,只有一絲墨綠,不過片刻時間,墨綠色的面積越來越大,顏色漸轉豔麗,墨綠色變成了碧綠。綠色漸變成圓形的圖案,圖案越來越清晰,漸漸幻化成一個人臉的形狀。

    在蜘蛛變化的過程中,一縷蛛絲從它身後噴出,落在坑中,隨著變化越來越大,那蜘蛛絲不住的往外噴湧,如水流一般滔滔不絕,彷彿無窮無盡。那蛛絲落地也不結網,就這麼隨意的散了一地。

    開頭的蛛絲就如孟帥手中的蜘蛛絲一般,透明無色,細過髮絲。但噴了一陣,蛛絲漸漸粗了起來,開始有絲線粗細,到最後竟有麻線粗細,顏色也從無色變為銀色,再變成銀色中帶著絲絲綠色。

    孟帥在旁邊看著,臉色不怎麼好看,除了蜘蛛噴絲的動作讓他產生了不好的聯想,長期觀看有點反胃以外,更重要的是那絲線有點脫離了他的掌控。這麼粗的絲線,還帶了顏色,隱蔽的效果恐怕令人遺憾。

    那蜘蛛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已經超過了原來的三倍,漸漸有人頭大小,光看蜘蛛本身已經讓人不適。孟帥突然發現,那蜘蛛的身體膨脹開始有些畸形—

    不好

    孟帥心生警兆,卻不敢伸手去抓它,抽出身上帶的鞭子,往那蜘蛛身上捲去。

    然而已經晚了,在鞭子碰到蜘蛛的一瞬間,蜘蛛如氣球一般充滿了氣,鼓脹起來。孟帥連忙後退,藏到了一棵大樹後面。

    只聽砰地一聲,悶響在黑土世界傳開,悶響之中,似乎還有「刺啦刺來」的小聲音摻雜。孟帥躲在樹後,便覺一陣嘔心。

    過了一會兒,孟帥伸出頭來看時,只見坑中的蜘蛛已經自爆,原地只剩下一地散碎殘骸和一大片蜘蛛絲。

    「催過了頭,浪費了一隻蜘蛛——」孟帥苦笑一聲。

    蜘蛛活著的時候長得恐怖,死了更是噁心,還有一團團綠色粘液落在坑底。孟帥真心不想看一眼,但那些蜘蛛絲還黏在坑底,必須撈出來。

    走到坑邊,孟帥撈出黏成一團的蜘蛛絲,立刻扔到旁邊的水池裡泡著。狠了狠心,又把剩餘的蜘蛛殘骸撈出來,放在盆裡。心想這蜘蛛死時已經不是凡種,屍首可能有些寶貝,可以製作高級的封印器,那是先天以後用到的東西,勝過尋常金鐵。蜘蛛的毒囊之類,說不定煉丹用得到,不如扔給陳前。

    在浸泡期間,孟帥出去看了一眼,發現外面還算平靜,顯然虞沫還沒動手,他還有些時間,便返回了黑土世界。

    過了一陣,蜘蛛絲上浮著的粘液都泡掉了,孟帥鎮定了一下,便帶著手套開始清洗,終於把一池子蜘蛛絲清洗了出來。

    也別說,雖然蜘蛛被催爆的時間不長,但真出了不少貨,這團蜘蛛絲如果長短,恐怕三百丈也不止。只是形狀奇怪,一頭細一頭粗,越到後來,粗的越誇張。到了蜘蛛自爆之前吐出的那些蛛絲足有米粒粗細,通體碧綠,彷彿碧玉紡織出來的,帶著妖冶的美麗。

    至於質量,那不必說了。這蜘蛛本來就是異種,細如髮絲的蛛絲就能吊起百斤重量。後面的麻線粗細的,恐怕這能當鋼索用,至於刀槍不壞,水火不傷,更是小道。不過也正因如此,孟帥一時想不到怎麼把它們截成幾段用。

    且那些蛛絲到了棉線粗細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彈性,越往後彈性越好,麻線粗細的孟帥揀了手指長一段拉拽,一直拉到兩邊胳膊伸直,也沒拉到盡頭,一鬆手蛛絲又回歸了原狀。至於那碧綠色的蛛絲,孟帥雖一時沒看出不同,但心知肯定是至寶,恐怕先天高手也沒有,大荒七大宗門有沒有,還在兩說。

    蜘蛛絲收集夠了,孟帥把剩下的蜘蛛放回匣子內。那蛤蟆見了,忙道:「這只你還沒催呢,怎麼走了?」

    孟帥氣笑道:「得了吧,給我留一隻吧,這只爆了還不知道哪裡弄去。」

    那蛤蟆道:「你死腦筋啊?剛才那一隻爆了,是因為沒及時撈出來,只要你這次眼明手快,根本不怕它會爆掉。」

    孟帥點頭道:「也有道理。不過誰知道呢?我如今有事在身,回頭再來做實驗。」

    那蛤蟆道:「那些蛛絲你不是還要靠蜘蛛來帶麼?就憑這小東西,帶的動你新弄出來的蜘蛛絲?」

    孟帥覺得有道理,就要把剩下的蜘蛛放入,突然皺眉道:「我看剛才爆掉的那隻,應該已經是異獸的力量了吧?」

    所謂異獸,就是超出野獸以上,能與人類先天大師相抗衡的獸類。

    那蛤蟆道:「不錯。看你的運氣吧,一般人連異獸的影子也沒見過呢。」

    孟帥道:「可我不是馴丨獸師。這異獸力量遠勝於我,我如何制得住?」

    那蛤蟆道:「那倒無妨,凡是從這個池子出來的異獸,全都聽從你的命令

    孟帥吃驚道:「當真?那我豈不是輕易的就可以擁有一批異獸?那也太過逆天了吧?」

    那蛤蟆道:「不是……我也說不清楚,總之從我掌握的信息看來,從池子裡出來的獸類,已經不能算是生靈了。可能會變成傀儡一樣的東西。就像養豬場裡的豬,只為了產能存在,沒什麼意識。」它又道,「而且這蜘蛛能催成這樣,也因為它本是異種,有這個潛力。你要放一頭豬進去,頂多能把豬苗催成出欄的肥豬,其他的也說不上。」

    孟帥聽得心中一寒,想了想眼前的形勢,道:「好吧。我也確實需要蜘蛛,且先試一試,回頭再找虞沫要好的。」說著把蜘蛛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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