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10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57
三七四 乾坤扭轉功名藏

    孟帥心中頗為晦氣,一切都還算順利,最後這一下沒什麼光彩,差點被人凌空射成了篩子,連救甦醒都沒用上的護身手串,白白浪費了一顆。

    他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運的,但真給他在茫茫無際中找到了皇帝。就是那天看到的冼正真和鍾不平的大戰,結束之後,冼正真就回去,接上了皇帝。

    剛看到冼正真和皇帝在一起的時候,孟帥十分驚訝,不過很快就接受了事實——不接受怎麼樣,還能上去拆開他們麼?然後他幸運的聽到了一些對話,大概猜出了其中的原委。

    對於皇帝,孟帥也不得不稱讚一句,思路真的很開闊,連冼正真這條線都能搭得上,而且能拿得出令人心動的條件。即使是皇帝,能打動大荒這些弟子的本錢也不多,但皇帝就能想出一個,就是雲端以上的界門。

    冼正真雖然對皇家的事不感興趣,但他無法抵抗界門的誘惑,因此答應了皇帝保護入京的祈求。兩人約定好第二天從天而降。孟帥得知了計畫之後,不打算跟在後面,而是繞到前面看有什麼機會。

    臨走之前,孟帥問鄒浩,到底為什麼給自己報信。在鄒浩偷襲孟帥的時候,用的就是只有閃光沒有為力的尋常封印,分明只是吸引他到此,看一場好戲,然而鄒浩是冼正真收下的弟子,與孟帥並無交集,何故要特地冒風險來通知他?

    鄒浩先還不答,臨走的時候問了一句:「你知道百里先生吧?」

    孟帥恍然,道:「希望到大荒還有見面的時候。」

    冼正真和皇帝要從天而降,可不能從天上飛過去,直接鑽入秘境,那非引起矚目不可,他們也選擇從龍木觀下面繞過去。

    孟帥也要選擇這條路,但是他手腳必須更快,第一要進入龍木觀,第二要先進入秘境。好在他有特殊的趕路方法,就是抄近路。只有他自己知道怎麼從龍木觀的水底直接鑽進皇陵,飛快的進入秘境。

    這段路途不近,孟帥緊趕慢趕,還是半夜才趕到。好在一到秘境,發現自己走到了前頭,於是藏在小樓中,等待兩人到來。

    等兩人上來,基本上就是第二天早上了。顯然冼正真不熟悉這裡,竟然是皇帝帶路。冼正真上了秘境,自然一心去研究界門,把皇帝撂在外面。

    孟帥當時就有機會殺了皇帝,也不怕冼正真追來,殺完皇帝往水池裡一跳,從空中落到城裡去,冼正真還能抓得住?

    但是這時鄒浩也跟來,開始整理一件封印機,讓孟帥改變了主意。

    孟帥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件祥雲模樣的飛行機封,是給皇帝做坐騎的,冼正真不打算出面,正如牧之鹿猜測的一樣,他要做螳螂捕蟬以後的黃雀。至於皇帝這只蟬的死活倒不在意,但出於對交易的尊重,這件機封倒是非常不錯,寬敞舒適,防禦力強,樣子也夠唬人,倘若不熟悉封印的,就算是高人也可能被嚇住。

    和鄒浩打了個暗號,孟帥悄悄的鑽進封印雲底層,打算在最後時刻拆毀封印器。鄒浩是不看好孟帥的動作的,好的封印器對其中封印都有極強的保護,不是誰想拆就能拆的。機封更遠比器封精密,好的機封每一個封印都像齒輪一樣咬在一起,還有防止拆毀的反制措施,一個不好甚至可能被反殺。

    孟帥並不在意,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可以用來解釋他的封印水平。像大型的機封限於境界他還做不出來,可是搞破壞綽綽有餘。但問題是,搞完破壞要怎麼脫身?讓皇帝從眾人眼前墜落,當然很爽,但是要把自己搭進去就不爽了。

    所以他只好再次玩了一招架線,把蜘蛛絲一頭綁在秘境的大樹上,另外一頭掛在自己腳上,一會兒下墜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反彈起來,再次飛出去。當然身形是免不了暴露,但只要臉不暴露就無所謂,讓他們找人去吧。

    不過自己鑽入其中把線留在外面,可算一大冒險,孟帥只得在開頭一段用最細的蛛絲,細到透明,只是這樣效果雖好,卻怕提不起來。也是冼正真一心顧著界門,不怎麼在乎皇帝,又有鄒浩策應,竟給他混了過去。

    皇帝從天而降,孟帥跟著降了下來,一切情況盡收眼底。他一面拆解那封印,一面判斷什麼時候砸鍋最有效果。其實皇帝要求拿下王和勝的時候,孟帥就已經可以動手,不過在上面俯瞰眾生的感覺挺爽,且一不做二不休,都到了這樣的地步,還不選取最巧妙的時機砸場子?

    等到後來皇帝差點說出姜期的名字時,孟帥毫不猶豫的動手了,讓他把那兩個字說出來,死了都要遺禍無窮。

    總之後來的事就如那麼多人親眼看見的一樣,皇帝墜落,孟帥從中飛出。實際的效果還不錯,皇帝死得太突然,孟帥又飛得快,再加上姿勢是低頭抱膝成球狀,倒有一大半人沒注意到他,注意到的一時也想不出是什麼東西。

    不過在空中飛的時候有點意外,本來孟帥也沒想直上直下,再彈回秘境去,那是給冼正真送菜,他只想彈得足夠遠,但後來大概是樹上的蛛絲太細,結果半途斷了,改變了他的飛行軌跡,一路連滾帶爬的飛了十幾里到了小谷。

    要不是姜廷方及時認出了孟帥,他還真是要糟糕,即使沒被射死,落入軍營之中也可能被當做奸細就地正法,到時候一個改變天下命運的大手還沒來得及載入史冊,就糊裡糊塗的被亂刀砍死,也算是一段奇談。

    這其中的經過涉及了一些**,但大面上沒什麼可背人的,孟帥總體上實話實說,反正這件事他花費不小,還指望姜家給報銷。

    最後孟帥道:「我離開的早,沒看到結局如何。不知少帥脫險沒有。」

    姜廷方聽了,露出讚賞神色,道:「很好,有勇有謀,果然英雄出少年。期兒你不用擔心,他應該是被文宇接走了。馬姑娘開始便不見了,說明他們人已經到了,先接走了馬姑娘。只是一時沒靠近期兒,現在應該已經收尾了。」

    孟帥也是這麼想的,心道:還真有高風亮節這種事?自己人不急著聯絡,先把友軍帶走,可真夠意思的。

    姜廷方起身道:「你這一下,至少值一個萬戶侯。」

    要是別人聽到這句承諾,自然心花怒放,但孟帥毫無感覺,他的根基不在俗世,別說萬戶侯,就是皇帝老兒給他也沒用,但出於禮貌,道:「多謝大帥

    姜廷方自然看出他並非真心歡喜,倒也不生氣,道:「聽文宇說,你要去大荒了,想必是在俗世的時間所剩無幾了。有些可惜了,接下來這幾年,亂世已到,正是風雲際會,魚躍龍門的時機,以你的資質和能力,在軍中鍛鍊起來,封公封王,指日可待。」

    孟帥一笑,道:「無論天下如何變化,只需一根定海神針,餘者或珍珠、或砂礫,都是可有可無,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大帥如中流砥柱,屬下沒法借大帥的光,是屬下的遺憾,不是大帥的遺憾。」

    姜廷方哈哈大笑,道:「以你這張巧嘴,就算沒有亂世也攔不住你陞遷。也罷,你去大荒,也是需要很多東西,我叫人給你準備。這幾年要打大仗,物資緊張,可是你要的東西都是俗世用不上的,姜家幾十年的珍藏正好用到刀刃

    孟帥也沒有拒絕,若是拒絕了,反而是自己不近人情,要斷了這門關係,畢竟兄長還在姜家,不是說就此一刀兩斷。當然要是到了五方世界,那就另外一說了。

    姜期拍了拍他,道:「下去休息吧。等文宇他們回來,在中軍帳給你慶功。雖然不好大肆宣揚,但是絕不能委屈了你這功臣。」

    孟帥剛要回答,就聽有人叫道:「孟帥。」

    聲音雖不洪亮,卻十分清晰,宛然就在頭頂,孟帥神色一變,仔細辨認了一下,道:「是……牧前輩麼?」

    姜廷方近在咫尺,卻沒聽到這個聲音,聽到孟帥的話,也是皺眉,不自覺的往外看了一眼。

    那聲音繼續道:「是我,跟我出來。」

    孟帥遲疑了一下,道:「大帥,大荒來的前輩叫我出去。」

    姜廷方道:「那你就出去,走,咱們出去。」

    從大帳走出,就見一隻大鳥在上方盤桓,弓箭手雖然瞄準,卻不在射程之內。姜廷方揮手止住。

    一個人從大鳥上下來,正是牧之鹿,對孟帥道:「你果然在這裡。跟我走吧,我們正要開會商量下一輪升土大會的事,跟我去聽著吧。」

    孟帥對姜廷方道:「那我先告罪了。」

    姜廷方笑道:「快去吧。」

    牧之鹿一拉孟帥,帶著他往天上飛去。姜廷方在下面看著他們離開,神色自若。

    過了一會兒,一個探哨回來,道:「大帥,那邊動了。」

    姜廷方道:「哦,終於動了,很好。全軍開拔,迂迴到前面,給我那老朋友龍城一個驚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1:59
三七五 展翅高飛離紛壤

    到了天上,孟帥才發現盤旋的大鳥並非牧之鹿常常驅使的那一隻,而是另外一隻小一些的,看起來靈巧許多,堪堪能乘兩三個人,西華錦也不在上面。

    坐在鳥上,牧之鹿一聲呼嘯,大鳥飛離,卻不是往京城的方向,而是轉折向南,往一個陌生的方向飛去。

    孟帥一面看風景,一面問道:「剛才您都看見了吧?」

    牧之鹿點點頭,道:「你不應該在俗世捲入過深。若不是正好幾位前輩對皇帝都沒好感,也正要收拾他,你這一來就犯了大忌諱,百鳴山都不好收你。

    正如孟帥所料,牧之鹿他們在半天空看到了皇帝墜落,孟帥飛出的一幕。別人可能一時眼花看不清楚,但先天大師們可不是吃素的,早就把孟帥從上到下看個通透。

    殺了皇帝在大荒眾人看來,倒不是什麼大事,但終究有些犯忌諱,要不是百鳴山看在孟帥底細的面上堅持他已經入門,幾個大師就算不順手將他滅了,也不會讓他進大荒一步,畢竟他是帶了業障的。

    即使如此,牧之鹿還是飛快的跟了上來,直接到軍營把孟帥撿起,就是怕他再多惹事。雖然孟帥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但於一票就玩大的,多玩幾票百鳴山也吃不消了。

    孟帥也知道其中關節,舉手道:「我再也不做這些事了,也不在俗世混了

    牧之鹿道:「是啊,最大的都被你弄死了,你還想於什麼?我們百鳴山不會把你漏出去,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一旦風聲走漏,你就是眾矢之的,誰殺了你都算是正統,你還想在俗世混?老老實實跟我回山,好生閉門修煉才是

    孟帥道:「遵命。什麼時候去大荒?」

    牧之鹿道:「就這一兩日。我們本來就打算把京城打亂,藉口把升土大會移回大荒舉辦,這樣才好轉移視線。結果京城倒是亂了,問題是冼正真已經發現了界門,也就談不上轉移視線了。反正升土大會是沒法在這邊辦了,按照原計畫轉移回大荒才是。」

    孟帥道:「原來如此。那我還要準備升土大會。」

    牧之鹿道:「別準備了,你直接入門。為了保你,我們都快把你的地位提升到老祖的親孫子的地步了,還參加升土大會是打我們臉麼?直接進內門吧。

    孟帥笑道:「那多謝了,內門是挺了不起的吧?」

    牧之鹿道:「自然是重點培養的對象了,僅次於親傳弟子。按理說你也可以當親傳弟子,但親傳弟子都是要拜師的,我門中沒人敢收你。」

    孟帥一頭黑線,對親傳弟子還是內門弟子他倒是不在意,畢竟雙方心知肚明,孟帥進百鳴山就是過度的,如果用現代的術語,不妨叫「下基層鍍金」。百鳴山只要提供安靜的環境和合適的資源,把孟帥送上去,到時候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很好。

    牧之鹿又道:「不過界門的事暴露之後,不但璇璣山要摻進來,洗劍谷和菩提谷也難免知曉消息,既然大家都知道消息,那麼也沒有四派抱團的必要,團結對外的藉口也不存在,依我看來,這現在的聯盟也要散架,到時還是回歸本來狀態,各憑本事。所以之後幾年,門中的主力都要出來,把精力集中在這邊,教導新弟子的事情也顧不上了。因此有師父沒師父也差不了太多。」

    孟帥道:「這麼說沒人管我啦?」

    牧之鹿道:「我可以管你。」

    孟帥道:「不,我剛才的意思並不是表示遺憾。」

    牧之鹿笑了起來,道:「你道我願意管你麼?我有時間自己修煉不是更好?不過你算是個重點任務對象,總得有人來管你,與其是其他人,不如是我。大家還熟悉一點,省了許多麻煩。我也不管你武功,只是指點你在大荒的生活,還有就是馴丨獸的基礎。當然你在武學修煉上有什麼難題,可以來問我。」

    孟帥訝道:「馴丨獸?我還真要馴丨獸?」

    牧之鹿道:「當然,你逃不了這一課的。令那個有人關照過你,你將來去了五方世界,到了令……那裡,也跟馴丨獸分離不開,那是生來注定的。還不如趁著現在就打基礎,若是能選到好的幼獸,將來省去許多麻煩。」

    孟帥嘶了一聲,道:「又要修煉,又要馴丨獸還有封印,什麼時候才能先天

    牧之鹿道:「兩年之內吧。」

    孟帥道:「兩年?兩年能修到後天頂峰就不錯了,哪敢說一定能夠跨過門檻呢?」

    牧之鹿道:「不是我嚇唬你,兩年時間也不是商量,就是個死線。不管你是廢寢忘食也好,是頓悟飛躍也好,是嗑藥吃丹也好,兩年時間必須上先天。不然大家都別想好。」

    孟帥一皺眉,道:「兩年之後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牧之鹿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就是你必須走大荒一線的理由。哦,為了你的進度著想,我看你不妨先放棄封印,進了五方世界再補也不遲。」

    孟帥搖頭道:「萬萬不可,要放棄了那才是誰都別想好。」這種事和別人說沒用,還是要自己協調才是。不過以他的現狀,資質資源都不是問題,兩年時間突破先天也不算大事,大不了……

    他突然問道:「大荒之中,互相攻擊殺伐的事情多不多?」

    牧之鹿道:「不少。門派之內好一點,這個看門風,我百鳴山就好不錯,至少師兄弟們很少互相動手,更別提殘殺。泣血谷之類的不提了,洗劍谷也有不少試劍殺人的。至於門派之間,那就多了,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有。只要不是重點弟子,門派不會追究。」他拍了拍孟帥,道,「不過你若是被人殺了,百鳴山一定為你報仇。」

    孟帥尷尬一笑,道:「榮幸之至。」心中卻想,若有殺伐之事,說不定能弄到先天大師的屍體,自己的黑土世界還是一片荒蕪呢。

    牧之鹿道:「到了大荒你就明白了。除非在門派,否則沒有太平的地方。大齊雖然戰亂,但若運氣好,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也能終老,在大荒是不可想像的。沒人庇護的人,實力差一點就會死於非命。尤其是先天以下的鬥爭。先天以上的弟子多自重身份,還不隨意出手,先天以下的小弟子,為錢財為鬥氣,血流成河,日日可見。」

    孟帥道:「還挺可怕的。」

    牧之鹿笑道:「你不是外人,我才跟你說這些話。若是尋常入門的弟子,我絕不會多提醒,只會吹那些冠冕堂皇的好話,什麼門中和諧,親如一家之類。放他們去水裡游泳,能醒悟過來的,就上了岸,不能醒悟的,腦子笨的,心腸軟的,不知道進退的,淹死了與人無尤。」

    孟帥道:「這還算好門風?」

    牧之鹿笑道:「我又不會殺他們,不會搶他們的東西,不會殺他們練手,這還不算好門風?你進了門後,也要遵守門規,儘量不要殺自己人,真殺了也不要叫人發覺。在外面小心泣血谷和洗劍谷,不要惹璇璣山,這樣就行了,出不了大錯。」

    孟帥呵呵一笑,對大荒的期待感,再一次調低了。

    兩人飛躍高山,漸漸出了京城境內,兀自一直往南,孟帥問道:「既然隔兩日再去,我們現在去哪兒?」

    牧之鹿道:「長輩們還在京城拚殺,我們幾個後輩弟子不便再留,先找個地方落腳,等升土大會的弟子趕到了,再一同回大荒。地點就選在豫州的珠陽城。」

    孟帥點頭,道:「這麼說大荒反而在大齊以南了,真是想不到。」

    牧之鹿道:「大荒十萬大山包圍著大齊,無所謂南北,不過我七大宗門大部分分佈在大齊以南。百鳴山在西南。這次落腳點是我從大荒報信回來就聯絡好的,當然是給自己家方便。說起來這次也要謝你,本來西華師叔還要留我在京城做事,我藉著送你的因由脫身了,畢竟你的安全也是大事,交給別人也不放心。」

    飛了大半日,才到了珠陽城。孟帥雖然學過地理,但是對這座小城真沒印象,到了落地才發覺,這裡叫城也太誇口了,別說和甘州這些大城相比,就是比沙陀口也差的太遠,也就比瓜陵渡大點有限。

    進了城池,牧之鹿直往城主府而去,大搖大擺進了官府,就有兩個少年人迎上來,道:「師叔回來了。」牧之鹿點頭,進了中堂,堂中空無一人,他往主位上一坐,儼然就是一個城主。

    孟帥頗為驚訝,不知道百鳴山弟子什麼時候悄沒生息已經當上了一城之主,看樣子原城主的下場堪憂。

    牧之鹿指著孟帥道:「這是你們孟帥師兄,去服侍他沐浴更衣。」

    兩個少年上來行禮,孟帥忙還禮,見他們比自己還大上幾歲,自己入門更在之後,不知怎麼就做上師兄了。

    牧之鹿道:「他們都是外門的。那是李肅,那是梁箏。按照禮節,外門弟子管所有的內門弟子都叫師兄,他們行禮你還半禮便是。先去換衣服,回頭我再跟你細說。」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2:01
三七六 閒暇時光話大荒

    沐浴之後,孟帥穿上了一身新衣服,顏色青中帶灰,如灰老鼠一般,只在袖口滾了一層銀邊,但灰色和銀色本來相似,如此搭配也夠難看。

    在旁邊的梁箏介紹道,這是百鳴山的制服,全山統一著裝,外門弟子也是一樣,只是袖口少層銀邊,最底層的雜役則是短打扮,下襬只到膝蓋,不像內外門弟子的外衫長至腳踝。如果是真傳弟子,還要在領口繡上自己師尊的標記,一眼就能看出是誰的門下。

    孟帥心道這門派的審美夠扭曲的,開弟子大會那場面,恐怕如烏雲集會一樣不能看,問道:「怎麼不見恩師牧前輩穿這個顏色?」

    梁箏道:「是先天的師叔,想怎麼穿就怎麼穿。」

    孟帥嘖了一聲,道:「這倒不錯,就算為了換衣服,也該早早進入先天才

    梁箏用羨慕混雜著嫉妒的目光看了一眼孟帥,內門弟子就可以說這樣的大話,他們都是有資格早早衝擊先天的天之驕子,而外門弟子始終矮了一截,先天大師的夢只敢偷偷地做,說出來恐怕還會惹禍。

    回到大廳,牧之鹿看來也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更寬敞的衣裳,渾圓的身材顯露無疑,看著孟帥笑道:「誒,你這身衣服就順眼的多了。」

    孟帥無語,心道:你要是真心認同這衣服的審美,也該穿一身灰才對,於嘛要穿月白色的?當下道:「前輩……「

    牧之鹿打斷他道:「叫師叔。「

    孟帥道:「是,牧師叔。」

    牧之鹿道:「本來以咱倆的關係,你叫我一聲師兄也可。但門派上下的稱呼都是如此,若是與眾不同,反而麻煩,就按照正常的來吧。」將桌上一個革囊推過去,道:「這是給你的。」

    孟帥謝過,打開來看,見裡面是一個腰牌,一個丹藥瓶子,一本手冊和一個圓環。腰牌上是百鳴山的標記,自然是身份證明。手冊是百鳴山的門規和地圖。圓環孟帥見過,是百鳴山特製的項圈,自然是馴丨獸用的。只丹藥不知道是什麼,孟帥打開來看,裡面是灰撲撲的藥丸,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非蘭非麝,也不是藥香,倒有一絲谷香。

    牧之鹿道:「還有一把劍,一冊馴丨獸術詳解和另外一個項圈,那是要在山門大典上作為禮物由掌門當場賜下的。這個項圈……」他突然壓低了嗓子,道,「所有的內門弟子都比外門弟子多一個項圈,你這個卻比別的高級,看這裡

    他伸手指了一下項圈的一側,道:「項圈的級別看其中的暗紋,你這個有七道暗紋,是七環的,就是長老的親傳弟子,也得十分得師父寵愛,且爭氣才能摸到。我那巨鳥上的項圈才六環,手上還有七環的,不捨得用。」

    孟帥懂得封印術,也懂得鑑別材料,一看就知這不是凡俗的材料,是大荒特產的蘊煉石,且用的是上品。上面是用類似於封印的手法煉製的秘紋,相當於九重封印。這就很了不起了,除非自產自用,不然九重封印在市面上有價無市。當下道:「多謝,是您的餽贈麼?」

    牧之鹿搖頭,笑道:「不說你也猜到了,我自己有這麼一個項圈還寶貝著呢,哪能拿來送給你?這是……上面的意思。」說著伸手往上面一指。

    孟帥暗中咂舌,道:「多謝百鳴山的厚愛,弟子定不辜負。」

    牧之鹿見他知情識趣,微微一笑,道:「這寶貝雖好,可用得不好也浪費,畢竟一個項圈只能用一次,就算靈獸將來放生或戰死,項圈也是毀了。我勸你先拿門派發的一環項圈練手,遇到實在心愛的靈獸才能出手。」

    孟帥點頭,心道:原來普通弟子的項圈只有一環,質量自然天差地遠,這意思可夠重的。

    牧之鹿道:「我自己當然也有一點意思,在瓶子裡呢。」

    孟帥打開丹藥瓶子,將小小的灰色丹丸倒在手上,道:「這個?」

    牧之鹿點頭,道:「這是谷飼丸,靈獸的口糧,也是咱們百鳴山的通貨,人人都離不開的。」

    孟帥道:「就是錢財?這是您額外給的?」

    牧之鹿道:「每個弟子入門的時候,門派會配給三顆。內門弟子每月再給三顆,外門弟子一顆。」

    孟帥數了數,小瓶子裡足有二十顆,牧之鹿可是給了不少,當下道謝道:「多謝師叔厚賜。」

    牧之鹿搖了搖手,道:「怕是給的太多了惹眼,不然百草九品的丹藥對我現在來說,也不算特別珍貴了。」

    孟帥略知丹藥的品級,知道先天以下的丹藥都是以百草級別的材料煉製,也叫百草丹藥,分一品至九品,九品為最低。谷飼丸只是百草九品,果然不算特別珍貴,但想來這東西能作為一般等價物,必然產量大,使用普遍,若太珍貴反而不宜。便問道:「這丹藥可以用銀兩兌換麼?怎麼得到呢?」

    牧之鹿道:「倒是有兌換價,一顆一百兩銀子,俗世有錢的話,倒也買得起,只是這玩意兒消耗量大,用銀子兌換金山銀山不夠填的。除了銀子,你只好去賣賣,比如抓到幼獸賣給門派,或者用其他丹藥兌換這樣。」

    孟帥道:「有沒有師門任務?」

    牧之鹿一怔,道:「什麼師門任務?」

    孟帥道:「就是做任務拿貢獻點,換獎勵這個啊。」

    牧之鹿道:「貢獻點,那是什麼?」

    孟帥心道:好落後的門派,連這種基本配置也沒有,便道:「就是師門貢獻……那個,比如說給人看守藥園啊,燒火煉丹啊,師門會給點什麼賞賜之類的……」

    牧之鹿皺眉道:「說什麼呢?我們百鳴山又不是鼎湖山,要什麼看守藥園、燒火煉丹的?況且身為師門弟子,師門要你做什麼,師長們要你做什麼,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麼?還要什麼東西換?師門每月給你谷飼丸,教你武功,助你進步又要你用什麼東西換了?」

    孟帥咳嗽一聲,道:「我也覺得應該,但架不住別人都是這樣的。其實這樣的也挺好,比較有人情味。」

    牧之鹿道:「自然,如果哪個師兄師叔讓你幫忙,你完成的又好,他心裡高興,給你些謝禮也是正常的,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孟帥點頭,問道:「大荒不都是用谷飼丸交易吧?」

    牧之鹿點頭道:「這個自然。你是封印師,自然知道璇璣山用的是標準印坯,谷飼丸和印坯的交換是一比十。鼎湖山用的是聚氣丹,和標準印坯同價。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等價物,後來大家商量了一下,在外面用同一種。」

    孟帥道:「聚氣丹?」

    牧之鹿道:「你猜到了?」

    孟帥道:「蒙的,只有聚氣丹每個人都能用,谷飼丸和標準印坯一般人拿了沒用。」

    牧之鹿道:「你的思路跟大家一樣啊。因為聚氣丹應用廣泛,人人都愛,所以大家一般默認如此。不過我們百鳴山也是大門派,用谷飼丸出去交換,一般人也不好拒絕。且谷飼丸價值最低,找零的時候常常用得到。」

    孟帥點點頭,道:「咱們是馴丨獸師,是三靈殿中的好職業,應當很風光吧

    牧之鹿神色略變,咳嗽一聲,道:「誰說的實話告訴你,咱們最窮了。煉丹師和封印師都是有產出的,賺錢容易。咱們馴丨獸師卻難直接賺錢,飼養靈獸消耗多大啊?要想培育成長,簡直就是無底洞。都說馴丨獸師學徒慘,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那時還好。沒有自己的靈獸,幫著師長喂養靈獸賣苦力,雖然辛苦,至少不用花錢,還有進項。自己養了靈獸,才發現是個討債鬼,一日日的只知吃喝,不知多少時間才能用上一回。谷飼丸多少都不夠用,還要花錢買更高級的飼料,有時候窘迫的我都想把靈獸賣了。」

    孟帥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只覺上了賊船。

    牧之鹿道:「所以有些弟子挑選靈獸都不選戰力強大的,反而選那些有特殊本領的,比如能追蹤的銀柳松鼠,能幫人找人。或者能鑽地的大烏甲,可以幫種植靈草的煉丹師翻地,如此來掙錢。反正你也有兩個項圈,不如拿出一個來養一隻實用的靈獸,將來會好很多。」

    說到這裡,牧之鹿突然一笑,拍了拍孟帥的肩膀,道:「到是我多慮了,你怎麼可能缺錢呢?封印師最不會缺錢了。一件封印器出去,就是十倍二十倍的利潤,到時候我說不定還要蒙你照拂呢。」

    孟帥道:「也沒有……我做出來的封印器,有限的很。」

    牧之鹿道:「有限最好。聽我一句,門派中想要封印器的師兄弟多了,光門中的活兒你就接不過來,門派外面的活兒就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碰的好。璇璣山小心眼兒的人太多。」

    孟帥道:「明白,不可撈過了界。」

    牧之鹿道:「不過說不定這次要和璇璣山開戰,那到時候還講什麼規矩,到時候封印器肯定奇缺,你的春天就到了。」

    孟帥心道:什麼我的春天,合著我就是去百鳴山做封印的麼?有那時間我自己修煉好不好?想到此處,忙道:「牧師叔,我是封印師的事,還請替我保密,最好別讓太多人知道。」

    牧之鹿略一沉吟,知道了他的意思,道:「也好。你願意清淨,不愛虛榮也是正途。這樣,一會兒葉孚星他們就要到了,還有一些升土大會的選手,這些人都是沒有正式弟子名分,只要好生準備比賽。你已經是我門中人了,我也不跟你客氣,帶著外門弟子負責些俗務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2:05
三七七 故人再遇道分揚

    又過了一天,葉孚星和玉淙淙帶著人到了。孟帥身為入門弟子,當仁不讓的承擔了接待工作,安排他們分別入住休息。

    他們帶來的,是東宮剩下的幾個候選弟子,實在是所剩無幾,只有三個,其中只有一個孟帥還有印象,就是馬雲非的妹妹馬月非。另外兩個孟帥記得他們好像分別叫陸苦和米預,但因為存在感太稀薄,臉和名字實在對不上。

    倒是有一人默默跟在葉孚星後面,孟帥大吃一驚,道:「喂,你怎麼在這裡?」

    對面的少年冷聲道:「你怎麼在這裡?」卻是陳前。

    孟帥呼了一口氣,道:「嗯,我是怎麼來的,你就是怎麼來的。我替你說了,省了一句對話。裡面請吧。」當下給他按照規矩安排了一間屋子。

    等忙完了一陣,再次見到陳前,發現他已經換成了一身青色,那是鼎湖山的制服,他竟和孟帥一樣直接入門,並非參加大比,看來也是和孟帥一樣走的後門。孟帥立刻想到了他的師父,三靈殿的煉丹高人,想必也是足夠為他弄一個名額的。

    大喜之下,孟帥道:「妙極,我正愁一個人忙不過來,原來你和我一樣,也可以做雜務。今天的晚飯你去安排,我去休息一會兒。」

    陳前冷然道:「荒謬。」把門一關,自己修煉去了。

    孟帥「臥槽「一聲,在外面呆了片刻,道:「我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後面有人道:「是。」

    孟帥一回頭,就見另外一個熟人走了進來,卻是許久不見的方輕衍。這回他真的又驚又喜,道:「你去哪兒去了?」走過去給了他一拳,道,「也不給我來個信。」

    方輕衍難得的一笑,道:「我給你報信?我到哪兒逮你去?比起我你可是神龍見首不見腚……」

    孟帥道:「不見尾……去你的吧。你怎麼跑過來的?」

    方輕衍道:「忘了麼?我本來就是候選的弟子啊。之前捲入了那場風波險些遭殃,師父把我帶出來後,該做什麼還得做什麼。升土大會還得參加啊。」

    孟帥道:「這麼說你還是候選弟子,不是像我這樣恬不知恥的關係戶?」

    方輕衍無語了一陣,道:「你可真豁得出去,倒省去了我諷刺你的時間。是啊,我還要參加升土大會。因此不能幫你準備晚飯了,如果你現在就要去廚房,我也不好攔著你,忙你的去吧。」

    孟帥拍了拍腦袋,道:「交友不慎啊。你晚上一定會拉肚子的。」說著往前院就走。

    方輕衍愣了一會兒,追上他道:「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麼?」

    孟帥到廚房轉了一圈,他到底也是內門弟子,算是管事的,瑣碎的活計用不著他親自動手,只需看好每一處的飲食按標準劃分就是,每一位先天大師都有單獨的食材份額,和一般弟子不同。孟帥數了一數,竟有四份,除了牧之鹿、葉孚星和玉淙淙,這裡又到了一位先天大師。他本以為是陰斜花,卻見那菜餚雖然精緻,用料卻是全素,分明是做的齋菜,奇道:「莫不是無止大師到了

    方輕衍從後面過來,道:「自然是無止大師,我跟他一起來的。」

    孟帥頗為詫異,自從葉孚星他們四個闖進龍木觀,無形中形成了小團體,外面的妙太清和無止,都有點兒不帶玩的感覺。現在無止居然也到了,難道說璇璣山的發現作用那麼大,瞬間就把整個秘境解密了?四派聯盟一朝解散,七大派現在回到同一起跑線上?

    不過無止既然肯來,應該是對四派的隱瞞沒有特別生氣的意思?如果衝突不劇烈,或者四派存心拉攏的話,那想像中的七派大混戰應該也不會發生了吧

    緊接著,他又想起一事,道:「這麼說,你是打算去菩提谷了麼?」

    方輕衍輕輕點頭,道:「雖然不是板上釘釘,倒也十拿九穩了。無止大師也說了,如果能從升土大會上脫穎而出,就會收我入谷。」

    孟帥道:「你要剃頭了麼?」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莫不是因為張瑤卿的死,方輕衍萬念俱灰,要出家為僧?

    方輕衍皺眉道:「菩提谷又不是人人都出家,也有俗家弟子。那地方是七大派中最肅靜的,最適合安安靜靜的閉關修煉,且能靜心。師父說我的心不靜,要在菩提谷清修兩年,洗去沉渣,方可破而後立。」

    孟帥道:「說的也有道理。我也聽人說了,要想一心學武,菩提谷和洗劍谷最好。」

    方輕衍道:「我一入菩提谷,要一心清修,兩年之內沒法聯繫了。兩年之後若是運氣好,能在戰場再見。」

    孟帥一怔,道:「戰場?什麼戰場?」

    方輕衍道:「大荒山戰場,你不知道麼?兩年之後最重要的一件事。你竟不知道麼?兩年之後開界門,戰場決勝,才有升五方世界的資格。」

    孟帥雖然還是不甚瞭解,但已經猜到了大概的因果,怪不得牧之鹿讓他兩年之內必須先天,想必就是為了那一刻,道:「原來如此。不過我看五方世界的界門關的也不是特別嚴,到處都是漏網之魚,在街道上扔一塊磚頭砸到好幾個。還需要特別開界門才能引人進去嗎?」

    方輕衍皺眉道:「有麼?你走的都是什麼街道?我怎麼沒見到幾個高人?況且往上的通道和往下的通道不一樣。大荒戰場的那個界門又和其他界門不一樣。據說是獨一無二的,一生只有一次機會,不走一次畢生遺憾。甚至有五方世界的年輕人,都會下來參加戰場對戰,就是為了走一次那個界門。」

    孟帥暗想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個人費盡心思繞了一個大圈,做下這樣的安排,看來兩年之內若不先天,真有不小的麻煩。

    方輕衍說到這裡,突然笑想起一事,道:「說到戰場,就在昨日京城附近發生了一場大戰,倒是引起了轟動。」

    孟帥訝道:「誰和誰?」

    方輕衍道:「有人偷襲了龍城的軍隊。」

    孟帥道:「還有人敢偷襲龍城,那得多大的……」說到這裡,突然戛然而止,因為他突然明白是誰偷襲的了,道:「戰果怎麼樣?」

    方輕衍道:「黑龍騎損失不小,居然死了一半,龍城本人負傷逃走。我離開京城的時候消息紛紜,亂糟糟的沒有准說法,不過綜合來看應該是龍城敗走。這可算震撼了吧?」

    孟帥點頭,果然震撼,龍城雖然是個瘋子,但戰鬥力實在非人,能讓他吃這麼大虧,就算是偷襲也了得了。姜廷方縱橫天下多年,果然也不是吹得。又問道:「京城還有什麼消息?這兩天應該很精彩吧?」

    方輕衍道:「是啊,精彩紛呈。因為太多消息,反而不知道真假——皇后死了,你知道麼?」

    孟帥搖搖頭,他還真不知道,廣場上那齣戲他就最後出來了一下,前面的戲碼全不知道,不過最精彩的**部分卻是他一手導演,也是不枉了,問道:「唐羽初麼?怎麼死了?」

    方輕衍道:「我也不知道,總之他們父女倆一起死在皇宮,已經扣上了大逆不道,弒君造反種種罪名,要夷三族。現在皇宮好像是皇太后的天下,到處嚷嚷要另立新君,至於立誰,還真不知道。我也不太關心,當初主要是留意了一下中山王的消息,雖然沒得到准信,但聽說皇太后也送了他一頂陰謀篡上的帽子,革去王位,廢為庶人,我覺得圓滿了,就先走了。」

    孟帥道:「恭喜你了。」說完又覺得有些怪異,雖然是方輕衍仇恨得報,但說恭喜還是有些奇怪。

    方輕衍輕嘆一聲,道:「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吧。不過我的仇是永遠報不完的,一直要報到死為止。這次去菩提谷算是個休息的機會,出來之後就要全身心投入我的畢生使命中去了,或者大仇得報,或者死而後已。」

    孟帥在他面上看出一似疲憊,想要勸慰幾句,方輕衍已經抽身離開,甩下一句:「把飯送到我房裡。」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孟帥自己做完一切工作之後,又去安排第二天的活動,也不知是能者多勞還是被人陰了,他儼然成了珠陽城的大管事,連續幾天都忙的團團亂轉。

    抽了一個空,孟帥問牧之鹿到底要呆到什麼時候,牧之鹿回答道:「等幾個俗世武林的人送弟子過來,人到齊了一起回大荒,也就十來日功夫。」

    孟帥臉色驟變,牧之鹿道:「明天開始你輪休吧,讓鼎湖山姓陳的那孩子替你。」

    孟帥訝道:「他肯麼?」

    牧之鹿道:「就是他自己提議的。你若覺得無聊,十來天工夫緊著點,還可以回家談一次親,可以去辭一辭家人。要知道這一走,不是一年半載就能回來的。」

    孟帥道:「不用了,我就一個說得上來的親人,還不知去向。到時候有機會再給他傳信吧。」

    於是孟帥難得的有了幾日閒暇時光,便去逛珠陽城。那珠陽城也就是小鎮的規模,哪有什麼好逛的?只半天功夫,就無處可去,只得拐入一條胡同裡,找到一家口碑不錯的攤子吃麵。

    要了一碗滷蛋面,孟帥剛吃幾口,就覺得旁邊坐下一人,抬頭看了一眼,差點被被麵湯噎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2:06
三七八 血濃於水總分明

    只見對面坐著一個青袍人,相貌俊雅,氣質出眾,卻是他在當初藏印樓見過的那個把龍虎玉珮交給自己的人。

    那個……神通廣大,深深影響孟帥這兩年走勢的大人物。

    上次與他相見已經兩年了,當年見面只能算來去匆匆,但這位的影子從沒有遠離過,沒想到今日在這裡遇到了,還是以這樣突兀的方式。

    孟帥好容易把噎在嗓子裡的那口麵湯嚥了下去,放下筷子,不知道說什麼

    那青袍客神態卻溫和平淡,看著孟帥面前的碗,道:「吃飽了?」

    孟帥搖搖頭,接著點點頭,青袍客一笑,道:「那你等等,我還沒吃呢。」說著從筷子筒裡拿出筷子,老闆端上了一碗大排面,他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孟帥在旁邊看著,發覺無論什麼人吃起面來,都沒什麼不同,什麼氣質文雅,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倒是一陣陣面香鑽入鼻端,不免食指大動,索性也拿起筷子繼續吃了起來。

    兩人悶聲吃麵,相對無言,就這麼過了一頓飯功夫,那青袍客先放下筷子,拿出手巾擦手道:「好久沒吃到這麼可口的煙火食了。」

    孟帥「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叫過老闆,道:「這位客官的面記在我賬上。」說著用銀兩付過了帳。

    交完錢,孟帥試探道:「我先走了?」說著站起身。

    青袍客頗為好笑,慢條斯理道:「別走,坐下來聊聊。」

    孟帥道:「那就聊聊唄。」反正他也不認為此人突然出現是為了吃一碗麵,既然他主動開口,倒省了自己費盡心思想怎麼開口,這麼尷尬的事情還是讓他主動吧。

    青袍客出言之後,自己也難以繼續開口,眉宇之間閃過了一絲猶豫甚至忸怩,似乎還帶著若隱若現的膽怯,目光在孟帥的面上轉了幾圈,才道:「你其實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是麼?」

    孟帥回答道:「是吧。」

    能不知道麼?孟帥可不是傻子。也許當時沒反應過來,但經過一系列的事情,那青袍客為孟帥多方打算,處處安排,這種情況也只有發生在一種人身上,就是全天下唯一真心為對方付出,不求回報的那種人。

    就是父母。

    孟帥雖然心裡清楚,但讓他直接把那兩個字叫出口,卻也很難,他畢竟還有親生父母在前世,人不可能有兩對親生父母。

    青袍客見他只回答了兩個字,就不再說話,自然知道他心有障礙,卻不知道障礙在哪兒,只以為是他幼年缺少關愛,至今怨恨自己,道:「事到如今,我只想盡到責任,但當年的事,對你造成的傷害,卻是無論如何無法逆轉,你要是不肯認,也是當然。」

    孟帥搖頭道:「您別多心,我沒有不肯承認的意思,就是有點難開口。」

    青袍客不由喜上眉梢,道:「是麼?你心裡不曾怨怪我麼?」

    孟帥搖頭——怎麼可能,他又不是真鐘二。鐘二確實從小缺乏父母關愛,心中有缺失,以至於產生怨恨,不認父母都有可能。但孟帥並無這樣的經歷,也不會怨怪誰。

    可是話又說回來,鐘二隻要打開心結,因為血緣和對親情的渴望,自然會順理成章的認回父母,但孟帥卻更困難,幾乎不可能讓他推翻前世的親緣,徹底接受自己在這一世的血親。

    但是不能徹底接受,並不代表拒絕。孟帥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能順利走到今天,那青袍客對他有大恩。倘若他不認,當初就不該接受這些安排,既然接受了,就不能說再和青袍客毫無關係。享受了為人子女的好處,卻拒絕為人子女的義務,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

    所以他決定至少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其他的事順其自然。

    青袍客見他神色平靜,心中不知是歡喜還是悲哀,但也知道不能要求再多了,長出一口氣,道:「好,只要你不怨恨往事,哪怕現在難以開口,來日方長,總有那一日的。老闆——」他伸手招來老闆,道,「拿酒來。」

    這路邊的小攤,哪有酒賣,那老闆陪笑道:「客官,我們這裡不賣酒,要不然再給您打碗麵湯?」

    青袍客哈哈大笑,伸手甩出一塊銀子,對孟帥道:「換個地方去喝?」

    孟帥微笑道:「自然奉陪。」

    青袍客攜住孟帥的手,兩人同時離席而去。

    青袍客卻沒去幾步之遙的酒肆,攜著孟帥一路出城,兩人從官道上一路前行,速度快逾奔馬,青袍客不用說,如此速度直如閒庭信步般悠閒,孟帥也能跟得上。

    孟帥走了幾里路,就知道對方絕非漫無目的的瞎走,而是有意把他帶去什麼地方,那地方想必就是他找自己的真正目的,心中略感好奇,卻不擔憂,他還是相信那青袍客絕無害自己的心思。

    走著走著,孟帥突然道:「敢問……您貴姓?」

    那青袍客腳步略一頓,道:「我叫孟會凌。」

    孟帥訝道:「您也姓孟?」

    孟會凌訝道:「怎麼,你不是知道我姓孟,才給自己起名孟帥的麼?」

    孟帥道:「不是啊,這名字是我自己……瞎編的。」

    孟會凌深深地看了一眼孟帥,握住他的手指一緊,道:「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這話孟帥也承認,確實夠巧,道:「是啊,很有緣分。這麼說我也不用新起名字了。」

    孟會凌道:「我和你母親曾經給你起過名字……不過,孟帥也很好,是個好名字,你喜歡就好。」

    孟帥心道:孟帥這名字好在哪兒?我怎麼不知道?不過是用著習慣罷了。道:「也談不上喜歡,就是熟了。等等……母親?還有母親?」這倒是沒想到,當然有父親還有母親這是天經地義,只是孟帥沒往那邊想。現在平白無故又多了一位,他又覺得一陣頭疼。

    孟會凌道:「自然,我有妻子……你自然有母親。她是世上最美麗,最偉大的女人,沒有第二個人可比。」

    孟帥自然不會將他的評論放在心上,有道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這些話自然要打折扣。反正孟帥長得一張路人臉,孟會凌卻是相貌俊雅,倘若他妻子也是大美女,那他們兒子的運氣也夠差的,一點兒沒沾上父母的光。

    孟會凌輕聲道:「可惜她已經去了。」

    孟帥身子一寒,道:「去了?怎麼去的?」

    孟會凌道:「被仇家所殺。」

    孟帥道:「報仇了麼?」

    孟會凌輕輕搖頭,道:「當初她去的時候,仇家力量太大,我連你都護不住,何談報仇?如今我為了報仇,已經準備了十多年,還要在準備幾年,才能一舉成功。到時候你要過來幫忙嗎?」

    孟帥道:「有什麼要不要的?責無旁貸吧?」

    孟會凌欣慰一笑,道:「很好。到時候你來龍虎山,咱們一起做這件大事

    孟帥點頭,又道:「這麼說,是因為仇家的緣故,才……」

    孟會凌道:「有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只是如此。關鍵還是在我。倘若只是為了避禍,我自然有更好的安排,至少不會託付給鍾不平。因此這都是我的過錯。」

    孟帥暗自點頭——這才合理。孟會凌身份奇高,按理說就算要藏匿兒子,也有更好的方法,不會只是丟給一個脾氣古怪的犟老頭。這些年不曾見他露過一面,更不見他有什麼物質上的照顧,若非有鐘少軒照應,孟帥的前身不知道被毀成什麼樣子,從這一點來說,就算那位前任真的怨恨生父,也是情有可原

    孟帥再問道:「鍾不平是您的朋友?」雖然不是託付子女的好人選,就算只是權宜之計,至少也是信得過的人吧?

    孟會凌道:「是故人。」說完了三個字的評價,便想不到其他,過了一會兒道:「我們不太熟。」

    孟帥只覺得匪夷所思,道:「只是尋常交情?」

    孟會凌露出一絲苦笑,道:「不是——恐怕還談不上交情。」

    孟帥愕然,孟會凌道:「聽起來不可思議吧,但世上就是有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想在想來,還覺得難以理解。回頭我會告訴你。」

    說到這裡,兩人已經到了一座山腳下,那山雖然不高,但是山勢奇特。如一根石柱一般筆直往上,四面都是峭壁。只有一條羊腸小道蜿蜒而上。

    孟會凌道:「走,上去。」當先上山,孟帥在他後面走,見他腳步奇輕,如足不沾地一般,心道:我記得先天以上都會飛,這應該是漂浮上去的吧?

    孟帥雖沒有這樣的本事,但這種山壁還難不住他,也是輕鬆攀援而上。到了山頂,卻見頂上倒有一處平台,約有三丈方圓,地勢平坦,能一眼看到周圍的風景。

    整個山頂寸草不生,一覽無餘,唯有最中央有一塊大石頭,顯得十分突兀,大石上盤膝坐著一人,雙目微合,像在打坐。

    孟帥一見這人,臉色頓變,叫道:「大哥?」搶上幾步,就要過去。

    鐘少軒原本神色淡漠,聽到孟帥的聲音,驟然睜開眼睛,喝道:「別過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2:07
三七九 進退兩難暗自傷

    孟帥吃了一驚,腳下停住,保持伸手向前的姿勢。下一瞬間,就覺得指尖往前觸的地方,傳來一陣麻痺,緊接著這種觸電的感覺向全身蔓延,整個人都定住了。

    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抓住孟帥的衣領,把他往後面拖了幾步,道:「往後站。」正是孟會凌。

    孟帥坐倒在地,歇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道:「這是什麼?你於什麼

    緊接著,他便明白,是鐘少軒周圍有一道看不見的牆,誰觸碰誰就全身麻痺,這道牆不是封印,不然孟帥不會一點兒都沒察覺,只可能是其他人用純真氣立的,那就只可能是——

    孟帥憤憤然看了孟會凌一眼,道:「你又要於什麼?」

    孟會凌負手道:「沒什麼,只是讓他安靜地呆一會兒。你也別著急,坐下

    孟帥怒道:「這是第二次了,有完沒完?」

    孟會凌眉頭微動,道:「你知道這是第二次?」

    孟帥呸道:「傻子才不知道。快把他放了。這麼大年紀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玩這個,不嫌丟人麼?」上一次從天幕出來,鐘少軒一身是傷的躺在雪地裡,孟帥當時沒細想,後來一想就知道是這老傢伙於的。原因也很簡單,無非是你打我兒子我打你兒子的把戲,幼稚之極。

    只因那一次鐘少軒沒事,最後也沒追究,但孟帥心中還是不滿的,只是沒說出來,這次再玩這個,孟帥真覺得自己要路人轉黑。

    孟會凌悠然道:「看來你們兄弟的關係還不錯。」

    孟帥怒道:「比和你的關係好。」

    孟會凌微笑道:「是麼?」緩緩在原地坐倒。

    孟帥氣得七竅生煙,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上去大罵或者動手,反正不是對手,不過是仗著對方絕不會傷害自己發洩一下,出口惡氣,本質上與撒潑無異,於事無補。但若不動手,他又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雖然是這具身體的生身父親,但在孟帥心中,和鐘少軒相比差得遠了,若孟會凌真傷害了鐘少軒,那還管什麼父子不父子?

    這時鐘少軒道:「二弟,你到這邊來。」

    孟帥平靜了一下心情,見孟會凌閉目養神,走了過去,停在牆外,道:「大哥?」

    鐘少軒沒睜開眼睛,道:「現在離開這裡。」

    孟帥道:「那不可能。我在這裡沒有危險,反而一旦我離開,你就有危險了。我在的話,他總會有點顧忌。」

    鐘少軒道:「我知道。我讓你離開,是因為我怕你再出現在這裡,會讓我遷怒你。」

    孟帥只覺得心往下一沉,強笑道:「你不會的。」

    鐘少軒道:「我也不想。但他把我抓過來,是為了讓父親出面。倘若父親真有什麼不測,我很難控制……說不定真的會遷怒你。」

    孟帥沉默了許久,緩緩地坐在他身邊,道:「沒關係,那就這樣等價交換好了。他若殺了你父親,你就殺了他兒子,你們就兩清了。」

    鐘少軒大怒,睜眼怒喝道:「混賬東西,瞎說什麼」似乎要站起來,但剛一動彈,身子一陣麻痺,再次坐倒。

    孟帥反而笑道:「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這樣一來,做來做去都是賠本買賣,大家都虧了。我會阻止的。」

    鐘少軒再次回覆盤膝而坐的姿勢,道:「隨便你。」

    過了一會兒,鐘少軒道:「你還記得上次你答應我的事麼?」

    孟帥啊了一聲,道:「什麼?」

    鐘少軒道:「我讓你替我說你小時候的事,是……」說到這裡停下,孟帥已經想起來了,鐘少軒確實要求孟帥對外說自己小時候受到欺負都是鐘少軒指使的,那個謠言很雷,但當時鐘少軒少有的懇求他,他也答應了,當下點點頭

    鐘少軒道:「你現在還能答應麼?」

    孟帥道:「當然……不過大哥,你真的堅持麼?」他躊躇了一下,道。「我知道你為鐘……老爺子的事寧可受過,但這樣沒用的。他又不傻。當時他把你放在雪地裡,就有看我的反應,斷定咱們兄弟關係的意思,何況還有今日。

    鐘少軒道:「我知道。二弟,你一向聰明絕頂,令尊也必然是明察秋毫的人,我本沒希望騙過他的。」

    漸漸地,鐘少軒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道:「我完了,完全無能為力。令尊武功超絕,我遠遠不是對手,想出的計謀都蠢不可言,騙也騙不過他。無論智謀還是力量,我都一無是處。」說著緩緩的閉上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

    孟帥驟然跳起來,暴躁道:「臥槽,臥槽,什麼了不起大事至於弄到這個地步?」轉身大步回到孟會凌身邊,見他閉著眼睛老神在在,喝道:「你睜開眼睛,看著我。」

    孟會凌一隻眼皮微抬,道:「看你什麼?」

    孟帥道:「你看我現在的樣子,不是沒死沒殘麼?也不缺胳膊少腿,人也是品學兼優,一身正氣,也沒長歪了吧?有我在這裡,不就說明鐘家好好的,無過而有功麼?你於嘛鬧得又是風又是雨,簡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說著,心中不免陰暗的想道:反正我是大好青年,以後做你兒子的人也是。當年你那兒子雖死了,不過那也不管鐘家的事,是練我師父那鬼功練的。有本事你找正主去,真讓你找我師父算賬,誰死還不一定。

    孟會凌淡淡道:「你再這麼跟我說話,信不信我打你板子。」

    孟帥噎住,氣咻咻的轉了一圈,放緩了口氣,道:「我看您對鐘先生沒惡意吧?何不直言相告,省了好多誤會。」

    孟會凌道:「哦,何以見得?」

    孟帥道:「剛剛您不是跟我自承,都是自己的錯麼?既然您肯這麼說,說明您勇於承擔責任,這樣的人應該不會隨意遷怒別人吧?若是只想用大哥把鐘老先生引出來敘舊,那就不妨直言,何必嚇唬人?」

    孟會凌道:「這個誰知道呢?倘若我自感有罪,殺了鍾不平,難道不是贖罪的方法麼?只要我心裡過意的去,殺個把人算什麼?」

    孟帥還要說話,孟會凌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道:「人來了。」

    就見山下小道上來了一人,那人速度奇快無比,出現時遠遠卡在地平線上,眨眼之間已經到了山腳,身子一晃,如一道青煙一般竄上山來。

    孟帥一眼看見那人肘下注的兩拐,如此行動,顯然是鍾不平。但和往日不同,他那頭亂蓬蓬擋著臉的白髮已經梳的整整齊齊,那一叢大鬍子也修飾過,只剩下五綹長髯,一張面容完整的露了出來。竟然只像四十來歲年紀,眉目端正,相貌堂堂,和鐘少軒頗為相像。兩根枴杖架著,好似手持兩柄出鞘的長劍,英氣迫人。

    孟帥一直以為這老傢伙就算是先天高手,武功也是走瘋癲一流的,但這樣看來,他竟好像傳說中的世外劍仙一般,犀利卻脫俗,氣質不在孟會凌之下。

    孟帥轉頭看向孟會凌,見他露出一絲追憶之色,心知這恐怕才是鍾不平當年的儀態。想來也是,誰會把孩子交給一個邋邋遢遢的老瘋子?這樣子倒是像個真正值得信任的高人。

    鍾不平輕而易舉的上了山崖,目光如電,掃過山頂,在孟會凌身上停了片刻,卻沒看孟帥一眼,雙拐移動,往前兩步,突然抬起一支拐,凌空一點。

    只聽刺啦一聲,半空中憑空浮起道道龜裂,透明的碎片落了下來,沒落到地上,就如泡沫一般化為無形。

    鐘少軒的身體往後一仰,用手撐地,道:「父親。」卻是身邊的監牢已經解開。

    孟帥暗驚道:厲害剛剛我連那牢籠在哪兒都看不出來,就給麻痺了,在他手裡竟然不堪一擊。我那大哥也別為他父親瞎擔心了,這倆碰上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

    擊碎牢籠之後,鍾不平一根枴杖點地,整個人向孟會凌這邊撲過來,人在空中,另一支枴杖向這邊凌空點來。

    孟帥只覺得凌厲的劍氣撲面而來,便如幾千把劍同時向自己臉上戳到,明明毫髮無損,卻感覺身上已經被戳了無數個窟窿。

    孟會凌伸手抓住孟帥,往旁邊一甩,卻是把他往鐘少軒的方向扔出。

    鐘少軒剛站起身,伸手把孟帥接住,放在地下,拉到自己身後,道:「小

    孟帥驚魂甫定,道:「厲害大哥,說不定到時不用我來求情,倒要你替我求情呢。」

    鐘少軒臉色慘白,搖頭道:「差的太遠了。」

    正說著,那比青鋒還銳利的枴杖已經戳到了孟會凌的面門,孟會凌坐在原地,神色不動,抬起一隻手,這一抬手動作似乎緩慢,連孟帥都看的清清楚楚,但竟然後發先至,在枴杖戳來之前已經到位。

    緊接著,就見他三根指頭如拈花一樣一捏。

    劍氣陡散

    那根枴杖被他捏住,如同捏住了一根繡花針。

    孟會凌抬手一甩,把鍾不平重重摔在地上,伸腳一挑,將另一隻枴杖挑飛,三根指頭捏著的枴杖順勢往下一沉,枴杖另一頭已經抵著鍾不平的脖子。

    孟帥看的目瞪口呆,才知道鐘少軒說的「差的太遠」絕非虛言,即使同為先天高手,實力也有雲泥之別。

    鐘少軒神色慘然,撲過去跪倒,顫聲道:「前輩,手下留情。」

    鍾不平始終神色冷冷,似乎根本沒感覺到威脅,見到鐘少軒過來才露出一抹怒色,喝道:「滾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2:12
三八零 千金一諾十二年

    隨著鍾不平的怒斥,孟會凌左手伸出,凌空一抓,登時把鐘少軒抓離,這回卻是把他甩給孟帥,道:「看著你哥哥。」

    孟帥一怔,扶住鐘少軒之後,琢磨剛才那句話,心中已經有數。

    處置過鐘少軒以後,孟會凌緩緩收回刺向鍾不平的枴杖,往旁邊一拋,道:「你來晚了。」

    鍾不平坐直身子,聞言怒色浮上眉梢,道:「是你來晚了。」

    說著他一下子站起,腳下一晃,險些再次坐倒,手指一伸,倒下的枴杖飛來,撐住身子,道:「我等了你十二年,你今天才出現,竟還作天作地,顯擺自家的臭威風。你還要臉麼?」

    孟會凌輕嘆一聲,道:「是啊,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十二年了。當年見面時,你還那樣英姿勃發,如青鋒出鞘。這雙腿是這些年中受傷的麼?可惜了。

    鍾不平冷冷道:「沒人提醒你連時間都不知道?看來我雖然廢了一雙腿,你卻廢了腦子。別顧著可惜我了,先關愛一下自己吧。」

    這番話鐘少軒聽出一身冷汗來,孟會凌依舊沒有生氣,只是道:「老薑彌辣,你比當年還銳利。」

    鍾不平露出明顯的厭惡之色,道:「既然來了,把你家的小崽子趕緊領走,這些年我看他也看夠了。」

    孟會凌道:「你就那麼討厭他?為什麼?」

    鍾不平道:「當然因為是你的兒子,光看見他想到你就夠難受了,況且他佔用了我的時間,就因為他,我在瓜陵渡一困十二年,劍道寸步未進。就為了你這個小崽子。」

    孟會凌道:「在瓜陵渡困了十二年,為什麼?」

    鍾不平怒氣衝冠,喝道:「什麼為什麼,你真的忘了?」

    孟會凌露出了一絲尷尬之色,道:「我當初頭腦受了點傷,很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當時……啊」他突然渾身一震,道,「當年在街上……」

    鍾不平呸道:「忘了就是忘了,拿著頭腦受傷當藉口,令人噁心。當年我不過在茶攤上坐一坐,你帶著兩三歲大的小崽子跑回來,對我是怎麼說的?」

    孟會凌眉頭緊鎖,似乎在費力的將記憶從最深處一寸寸拽出來,道:「我當時說:±兄在這兒啊?太好了,我有點急事,你幫我看著這孩子,我去去就回。,」說到這裡,他駭然道:「你為了這句話,在那裡等了十二年?」

    鍾不平呸了一聲,道:「說去去就回,你什麼時候回來了?老子把當年的茶攤買下來,蓋了房子,寸步不離,一直等了十二年,就為了看著你那小崽子。老子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孟會凌臉色漸漸僵硬,道:「鐘兄當時我們還不是朋友……」

    鍾不平道:「當然不是,難道現在就是了?你這樣的人品也配跟我為友?怪只怪你當時說完那句話,我說了一聲:,就此給綁住。就算是阿貓阿狗,我有了承諾,也從沒有說了不算的。要沒那句承諾,老子早把那小崽子丟到街上去了,還留著給你?」

    孟帥在旁邊聽著駭然,鍾不平不管別的人品如何,對守信一道真是做到了極致。對一個不是朋友的人的隨口一句承諾,竟活活搭上了自己十多年的時光。這種事不要說一般人,就是那些自詡一諾千金的俠士,有幾個人能做到?

    反正孟帥做不到,對於自己做不到的事,他是心存敬畏的。

    所以他對鍾不平就心存敬畏,不是好感,但也是一種正面的情緒,至少部分扭轉了他對鍾不平的印象。

    孟會凌仰頭望天,過了片刻,翻身跪倒,道:「是我對不起鐘兄,委屈您了。多承大恩,難以報答。」說著重重叩首。

    鍾不平神色稍霽,道:「謝不謝我不重要,趕緊把小崽子帶走,早了結這一樁破事。」

    孟會凌起身,對孟帥道:「帥兒過來。」

    孟帥走過去,孟會凌道:「大禮謝過鐘伯父的養育之恩。」

    孟帥心中略微不爽,他一向很煩鍾不平,要是前幾日讓他給鍾不平磕頭他是萬萬不肯的,但現在他對鍾不平的印象扭轉不少,也不算排斥,便上前要行

    反而是鍾不平道:「住了,誰要你行禮?我對你有什麼養育之恩?你這一個頭磕下去,我就成了你鐘伯父,難道要噁心我一輩子?」

    孟帥氣猛地往上衝,一句「臥槽」差點出口,剛剛對鍾不平升起的一點兒好印象煙消雲散。倒是鐘少軒實在看不下去,輕聲對鐘少軒道:「父親,不過是受一禮,您何必一味動怒,非把好事變成壞事呢?」

    鍾不平道:「滾一邊兒去,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麼?好事個屁,明明是承諾,你們非要往恩義上扯,不覺得可笑麼?」

    孟帥心中罵道:這老頭是數瘋狗的吧?逮誰咬誰?連自己兒子也咬,把別人都咬跑了,是不是還要在自己大腿上啃上幾口才開心?

    孟會凌大概是在場的人中最心平氣和的,始終沒有因為鍾不平的出口不遜而有變化,這時開口道:「不管你老兄如何說,我兒在你府上一衣一飯,寸絲寸縷,都是你所賜,不管你認不認,這都是你的恩德。」

    鍾不平道:「怎麼著?你兒子欠我的錢,你不打算還了麼?要用恩德搪塞過去?」

    孟會凌道:「自然百倍償還。」

    鍾不平道:「你肯認就好。回頭我會把你兒子的欠債單給你,記得你的承諾,百倍奉還。如今你家大業大,反正還得起。」

    孟帥聽著,突然有些微妙的疑惑,總覺得鍾不平事事和人情反著來,簡直有些故意,竟有些不合道理了。這其中沒有其他緣故麼?

    孟會凌道:「既然你處處討厭我兒,當初又何必把他養在家裡?你就找個人家把他一送,給些錢財保他平安便是,也省了許多功夫。你堅持自己撫養,耗時耗力,這點點滴滴,不都是天大的恩德麼?」

    鍾不平道:「連你這個腦子有問題的人都能想到的主意,我能想不到?送人?我直接把他賣掉,給本地的大戶為奴,何必給錢,還能掙錢。」

    孟會凌一直心平氣和,這時也不由雙眉一軒,道:「好在你懸崖勒馬。」

    鍾不平冷冷道:「要不是那不成器的孽障阻攔,你也不用付我的賬單了,直接拿錢去贖人就行,倒是便宜很多。」

    鐘少軒見孟會凌臉色漸漸沉下來,心知不好,鍾不平說孟會凌什麼,孟會凌都能忍,但他漸漸往孟帥身上戳,怕是犯了孟會凌的底線,急道:「前輩,父親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他心中也喜歡二弟……」

    鍾不平冷冷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打斷你的腿。」

    孟會凌點頭,對鍾不平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割了你的舌頭。」接著淡淡道:「我相信鍾不平少了舌頭之後,絕對比現在招人喜歡。」

    孟帥在旁邊暗道:附議。

    鐘少軒再次求道:「前輩息怒。」

    孟會凌不再看鍾不平,轉而對鐘少軒道:「今年多大了?」

    鐘少軒一怔,答道:「二十。」

    孟會凌道:「很好,二十就有這樣的修為,天資已經很出色,況且人品端正。真是看不出來你有那樣的老子。」

    鐘少軒低聲道:「有父親才有我。」

    孟會凌道:「龍生九子,尚有不同。鍾不平生你一個已經是前世修來的。帥兒——」

    孟帥沒反應過來,見孟會凌看向自己,才想到是叫自己,自從水思歸離開就沒人這麼稱呼過自己,頗覺不適,道:「什麼?」

    孟會凌道:「你覺得鐘少軒品行如何?」

    孟帥道:「比我強過百倍。」

    孟會凌一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我也覺得這孩子很不錯。我兩次試過,確實是純孝友愛的好孩子。很好,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孟帥心中一亮,道:「好啊。」

    孟會凌氣笑道:「我問少軒,沒問你。」

    孟帥道:「我知道,但是我代表自己表態,好啊。」

    其實他真正說好,是因為孟會凌並無絲毫遷怒鐘少軒的意思。之前兩次折騰,害得鐘少軒受傷不輕,孟帥一直擔心這便宜老子是非不分,喜好遷怒。但倘若孟會凌一開始就有收徒之念,那這兩次就不算刁難,更像是考驗了。鐘少軒通過了考驗,孟會凌才會說今天這番話。

    這才是喜聞樂見的發展。

    雖然孟會凌忘了十二年前的承諾這件事,讓孟帥覺得他實在腦子裡缺根弦,但他確實是個高人,且還是龍虎山之主,想必也統領著不小的門派,倘若鐘少軒能拜孟會凌為師,對他的發展極有好處。

    孟會凌問鍾不平道:「鐘兄覺得如何?」

    鍾不平臉色呆板,哼了一聲,道:「你問他自己。」

    孟帥心中一動,暗道:這是鐘老頭那臭脾氣該說的話麼?他好像很樂意的樣子,莫非……

    突然之間,他腦海中閃過一絲明悟,暗道:沒想到這老頭還有這樣的一面啊?

    孟會凌便笑著轉頭,再次問道:「少軒,你可願意拜我為師?」

    鐘少軒垂下頭,雖然語氣恭謹,咬字卻是極清晰,道:「晚輩不願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2:28
三八一 可憐天下父母心

    在場的幾人呆了一下,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鍾不平,喝道:「孽障,你說什麼?」

    孟會凌抬眼看了一眼鍾不平,淡淡道:「為什麼?」

    鐘少軒道:「請恕晚輩失禮,但我從沒有拜在前輩門下的意思,不知前輩收我為徒之言,又從何來?」

    孟會凌道:「是因為我屢次逼迫你,你心存不滿?」

    鐘少軒道:「晚輩絕無不滿之心,您和家父的事情本是陳年舊事,但家父年邁,若有什麼事情,理應由晚輩承當。」

    孟會凌道:「是你氣不過我剛剛對你父親無禮?」

    鐘少軒又道:「絕無此意。那是前輩和父親的事情,晚輩豈敢置喙。前輩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我也十分仰慕前輩,只是拜師一事,卻非晚輩所願

    孟會凌怔了一下,突然大笑,道:「好好好,那是我自作多情了。鐘兄,你這兒子雖然涉及到外人感情用事,但是對自己的事情可是有主見的很哪。很好。」說著招呼孟帥過來,道:「帥兒,咱們走吧。回頭鐘兄把清單送過來。

    孟帥忙問道:「您不會生氣了吧?」

    孟會凌搖搖頭,道:「我沒生氣。帥兒,仔細想來是我的不對,有道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我還道自己收徒是大好事,可是架不住人家看我不上,可見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好。」

    孟帥心道:你這是不生氣麼?這酸爽,簡直不敢相信,多失了身份啊。這時,他目光瞥向一旁,臉色難看到極點的鍾不平,心中若有所悟,暗道:原來如此,這不是跟小孩兒鬥氣一樣麼?

    眼見孟會凌帶著孟帥離開,鍾不平神色陰沉,臉上的肌肉抽搐幾下,欲言又止。最終等孟會凌走到懸崖邊上,張了張口,又合上,到底一個字也沒說。

    孟會凌面對懸崖,站在突出的大石上,隨時都要凌空飛去,但偏偏不飛,站在那裡,也不轉過身來。

    氣氛一時僵持,最後孟帥忍不了了,使勁撓了撓頭髮,心道:這特麼也太傻了。只得轉過身,道:「大哥,我能和你說幾句麼?」

    鐘少軒神色溫和,道:「過來說。」

    孟帥走過去,道:「大哥,我這一去,萬里相隔。你我兄弟就此分別了。

    鐘少軒道:「你要自己保重。去了遠處,若有危險我沒法保護你了。」

    孟帥道:「大哥,你要是拜了……龍虎山主為師,咱們兄弟還能常見面。

    鐘少軒笑著搖頭,道:「這件事不行,臭小子,我還沒管你,你先管起我來了。你去吧,好好修煉,將來那五方之土,我也會踏上一踏,卻不是通過龍虎山。」

    孟帥緊盯了一句:「通過哪裡?」

    鐘少軒遲疑了一下,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孟帥頓時明白,鐘少軒並非另有選擇,而是單純的不想拜師。其實想也是,鐘少軒雖然性情溫和,但到底年紀輕輕,自有年輕人的驕傲和熱血。孟會凌縱然只是試探,鐘少軒受的苦卻是一點兒也不少,既有身體上的,也有精神上的。孟帥還記得鐘少軒剛才在牢籠裡,說自己無能為力時落得淚,可見心中何等絕望,焉知他沒在心裡立志要報此仇呢?

    老一輩人自有恩怨,一時相殺,一時合好,又置被捲入的年輕一輩於何地?誰也不是面捏的,連口氣都沒有。

    倘若是孟帥,也不可能因為別人幾句話,就把往事一拋,歡天喜地的拜師,心裡早就想好了七八個報復的計畫。只是鐘少軒又比孟帥恬退,大概說了不計較,就是真的不計較,但拜師還是不可能的。

    其實孟帥也不覺得拜師一定是好事,只是有些話該說出來還是要說出來。

    孟帥低聲道:「兄長……要不然你為了鐘先生委屈一下?」

    鐘少軒皺眉道:「你說什麼?」

    孟帥附耳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令尊多年的用心,不也是為了您有今日麼?」

    他這話聲音極低,幾如蚊吶,但孟會凌等他一言出口,立刻朗聲大笑,道:「鐘兄,怎麼樣,你那點兒小心思,連小孩兒都看得出來。」

    鍾不平呸了一聲,雙目望天,恍若未聞。

    鐘少軒先是不解,默默地念了一遍孟帥的話,突然恍然。

    可憐天下父母心

    縱然鍾不平性格古怪,脾氣暴躁,平時也沒見他關愛家人,但他還是個父親,還有最本質的愛子之心。

    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

    鍾不平為鐘少軒的打算,一開始就在孟會凌那裡。縱然他只看重承諾,也不是沒有私心,他的私心就在如果孟會凌一去不返,那麼一切休提,如果孟會凌回來,鐘少軒可以跟著這位大能修行。

    為了這個,鍾不平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真正得到孟會凌的喜歡,而不只是為了還自己的人情。所以他想最大程度的把這個人情留給兒子。

    當然,從鍾不平種種表現來看,他是真的不喜歡孟帥,但一面毫不掩飾的表達對孟帥的厭惡,一面也縱容甚至鼓勵鐘少軒照顧孟帥,也是他有意為之,就是希望孟帥能認清誰對他好,並喜歡鐘少軒。

    孟帥喜歡的,必然就是孟會凌喜歡的。只有孟會凌真心喜愛鐘少軒,才會用心指點,把他當做親傳弟子看待。

    即使在和剛剛和孟會凌對峙的時候,鍾不平也淋漓盡致的展現自己惡人的一面,雖然以他的性情,這只是本色出演,並非故作惡態,但最深的目的還是為了能推上自己的兒子。

    如此種種,雖然帶了算計,但也是人之常情,誰沒有私心?做父親的為兒子打算天經地義,這一點可以算是鍾不平身上難得的人性之光了。

    雖然鍾不平用心極深,但孟會凌早已察覺出來,畢竟一樣是做父親的人,鍾不平的心思他看得很清楚。而孟帥旁觀者清,也能察覺出來。只有鐘少軒被鍾不平多年積威的影響太深,且當局者迷,尚不能體察。但他也是極聰明的人,一點就透。

    鐘少軒怔在當地,神色一片惘然,或許這是他二十年的人生中頭一次感覺到父愛,對他來說也是徹頭徹尾的顛覆吧。

    孟會凌微微得意,他剛才故意要走,就是要激得這死犟的老兒主動開口求自己,沒想到鍾不平就是不肯低頭,寧可錯過這精心籌劃的機會也不開口服軟,倒叫他有點下不了台,這時趁著孟帥把話挑明,把這一場圓過去,還可以佔到上風,笑道:「老鐘頭,你看我這兒子怎麼樣?」

    鍾不平道:「心懷鬼胎,狡詐無比,有事沒事能煩死人。跟你一樣討人嫌

    孟會凌笑容不止,道:「總而言之,你被我兒一眼看穿,輸了之後口出怨言,我不怪你。」他搖搖頭,道,「不過若論人品,我還是喜歡少軒,純孝有愛,無可挑剔,有一顆難得的赤子之心。比我家的討人喜歡。」

    鍾不平冷冷道:「不必假客套。你們家的那小崽子才討人喜歡。出去轉一圈,不知道討了多少人喜歡,帶了多少高高低低的人另眼看他,這要是沒點本事能行麼?我那孽障也是怎麼看那小子怎麼順眼,比我這爹還順眼的多。」

    孟會凌越發笑不可遏,道:「鐘兄,你怎麼越活越小了,竟跟小孩子計較起來了?有人說返璞歸真,你可是快到境界了。」

    說到這裡,他便去看鐘少軒,道:「少軒,話說到這裡了,你要不要拜我為師?我真心喜歡你的為人,況且我也是馴丨獸師,你是馴丨獸師的好苗子。你若肯拜我,我必將一身絕藝傾囊教授。倘若不肯,那也罷了,雖然失去了一個好弟子,但能看到鍾不平氣得吐血,也是好事一件。」

    這番話可說殷切之情很是明顯,現在他是真有意收下鐘少軒。鐘少軒回過神來,遲疑了一下,看了神色僵板的父親一眼,終於上前跪倒道:「弟子鐘少軒叩見師父。」

    孟會凌露出欣慰笑意,等他依照規矩磕了八個頭,道:「很好。今日先定下名分,等回到龍虎山我再給你補一場風風光光的拜師之禮。西方之主收徒,總不能馬虎了。」伸手撫上鐘少軒頭頂,道,「軒兒,為什麼壓制修為?」

    鐘少軒回答道:「突破多有凶險,我是打算等二弟成年之後,心無罣礙這才實行。」

    孟會凌點頭道:「確實,突破先天時無人護法,確實有很大凶險。不過有我在此,倒也不必擔憂。今天不如就一步成功。」說著伸出一指,凌空往鐘少軒身上一點。

    孟帥只覺的轟的一聲,巨大的氣浪撲面而來,鐘少軒彷彿化身龍捲風,往四面八方散發無盡的氣浪。

    孟帥連退三步,再抬頭看時,原本如無形的風一樣的氣勢漸漸凝實,化作道道白氣往上衝去,在鐘少軒頭頂盤旋成團。

    「吼——」

    白氣鼓蕩,在空中咆哮著,發出了如山中猛獸嘶吼的聲音。

    這是……虎嘯

    虎嘯境界

    那就是後天頂峰,突破先天先兆的虎嘯境界。

    孟帥驚呆了,沒想到自己這個性情溫和,幾乎從不動手的兄長竟如此深藏不露,二十年年紀就到了先天門檻,聽他的口氣,若非故意壓制,恐怕早已突破,這真是如假包換的天才了。孟帥只論資質,比鐘少軒還差得遠呢。

    只顧著各種震驚,就聽孟會凌喝道:「走什麼神呢?先天突破的機會能見到幾次,還不好好體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2:29
三八二 大名傳遍,行跡深藏

    秋高氣爽,鴻雁高飛。

    今天是個好日子,好天氣,好運道。

    連綿的大山中,茂密的叢林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鋪陳過去,一眼望不到盡

    山外有山,林外有林,無窮無盡,浩如滄海,這就是大荒。

    一株茂密的大榕樹上,圓臉的少年坐在枝頭,一面眺望風景,一面往嘴裡塞豬肉蘿丨的大包子。

    「無論怎麼看,除了山還是山啊——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啊?」孟帥仰天長嘆,嘆氣完了把最後一口包子塞了進去。

    在大荒行走已經第十天了。原本的新奇和忐忑基本上消磨殆盡,只剩下趕路的勞累和對單調景色的厭煩。

    十天之前,孟帥那便宜老子將他帶到大荒的邊緣,指了一個方向,給他一個連神仙都看不懂的真「草圖」地圖之後,就離開了,讓他自行前去百鳴山,特意叮囑他兩年時間要好好修煉,儘量別出大事,等到兩年之後在五方世界再見,就離開了。

    孟帥開始一個人的旅途,在一座座峻嶺之間跋涉。

    在這個時候,就顯出那地圖的扯淡來了,兩天彎彎曲曲的線,中間一個圈也敢說是地圖,要按照那個走,那加上孟會凌指點的「看太陽辨別方向」的竅門,孟帥早不知道在哪裡迷失了,說不定已經葬身凶獸之口。

    也虧了孟帥自己有心眼,早買下了指南針,又知道百鳴山的直線方向,雖無GPB輔助,到底也走了下來。

    他身上有的是各種輜重補給,不計重量,再加上身手敏捷,體力充沛,雖然在野外跋涉辛苦,也不覺得特別困難。

    只是這條路還有的走,按照孟帥估計,到百鳴山至少還有一半的路程。記得百鳴山開山門的大典還有十來日的時間,也就是掐著點兒趕到,若有什麼事耽誤了,甚至可能遲到。

    雖然他是走後門的「特別生」,就算錯過了大典也能入門,但終究面上不好看,更要惹人側目,他可是被再三叮囑過,要特別小心,不要引人矚目的。

    他還記得孟會凌離開之前曾問道:「你記得在乾坤雲中城於過什麼好事麼

    孟帥一驚,道:「沒有啊,我到過那裡,但是安分守己,乃一介良民啊。

    孟會凌道:「豈有此理。你的通緝令飛滿五方世界了。雲中城把你當做頭號要犯滿世界緝拿,你倒是聞名天下了。若不是看見你出了如此大名,我也不會著急的從五方世界下來。」

    孟帥這才明白孟會凌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沉吟道:「莫非是乾坤血脈的事情?」當下把和血影那件事說了。

    孟會凌聽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

    孟帥道:「為什麼我會有乾坤血脈?您也是乾坤家族的人麼?」

    孟會凌道:「我不是。乾坤血脈的事早晚我會跟你說,但不是現在。血影……你再見到他時要尊敬一些,但也不必太過親近,我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孟帥心道:這麼神神秘秘做什麼?當我不懂麼?父母兩支血脈,既然您老不是乾坤家族的人,那血脈當然是來自母親了。乾坤家族應該是這小子的母族。就是不知道我的便宜母親是什麼樣的人……記得她好想去世了,不知道孟會凌和乾坤家族到底關係如何?

    孟會凌接著道:「通緝令的事情我往下壓了壓,沒有擴散開來,也沒有傳到大荒。但保不準有些大荒宗門或者家族和上面關係密切,會得知這件事。百鳴山應當不會害你,你在山門中也不會受到影響。但若是出了山門可要小心有人拿你做文章。總之你在大荒這兩年需謹言慎行,安心修煉,不要惹事。主要目標放在兩年之後的大荒戰場,其餘的事不必理會。」

    孟帥答應了。他本來就不是好出風頭的人,何況有麻煩在身,打定主意這兩年潛心修煉,不做出頭鳥。

    這次進山,他就沒穿已經有資格穿戴的百鳴山弟子的制服,只穿了一件最普通的青衫,背著一個包袱,再加上他本身相貌不算出眾,看起來再尋常不過

    辨認準方向,孟帥繼續趕路。又走了三里多地,突然聽到前面有人聲。

    孟帥一驚,又復一喜。在大荒走了這幾日,見過的活物只有天上的飛鳥,連走獸都沒見過一隻,更不必說人了,乍一聽人聲,忍不住激動萬分。

    他險些就要呼喊一聲,但隨即停下,醒悟過來——這裡是大荒,危機四伏的大荒。荒山野外遇到陌生人,可不一定是好事。

    袖中藏了一把匕首,孟帥稍微加快了腳步,並沒有特意放輕步伐,也不怕被前面的人聽見。

    走了片刻,前面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側耳傾聽,孟帥認出前面有兩人,腳步穩重,比一般人輕盈,應當是練家子。

    又走了幾步,腳步聲一停。

    孟帥不以為怪——前面人想必發現了自己,停下來等自己過去。至於是好心還是歹意,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就算是好心,恐怕也有警惕之意,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能在大荒野地裡行走的,也不是尋常人物。

    帶了一絲笑容,孟帥腳步頻率不變,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雙手都露在袖外,顯示坦蕩而沒有武器。只在右手上掛著一串碧玉珠子。

    走了幾步,前面已經看見人影。只見林中並排站著兩個少年,都是十五六歲年紀,一個膚色偏白,板著臉,嘴角往下沉,面如嚴霜。另一個卻是一張笑臉,一團和氣,像個好好先生。

    孟帥絲毫不帶敵意,雙手抱拳,笑吟吟道:「兩位好。萍水相逢,真是有緣。」

    四隻眼睛同時打量孟帥,見他孤身一人,又沒帶武器,神色都緩了下來。白臉少年雙目望天,笑臉少年笑容更盛,道:「這位兄弟好啊。你也是來求學的弟子麼?」

    孟帥知道每到大荒眾派開山門的時候,大荒範圍內的眾弟子都會趕去山門求入門。大荒居民雖遠不如大齊多,但大多和宗門沾親帶故,誰家都有幾門宗門內的親眷,入門反而更加容易,每次趕去的弟子也成百上千。當下笑道:「自然。我也去百鳴山,兩位呢?」

    那白臉少年嗤了一聲,道:「廢話。」

    孟帥憑白被人鄙夷,不由愕然。

    笑臉少年笑嘻嘻道:「兄弟別在意,這位滕兄性子有些直。這條路本來就是通往百鳴山的求學路,咱們都是同路人,不往百鳴山還往哪兒呢?」

    孟帥一怔,道:「求學路?」

    笑臉少年見他真不知道,詫異之色一閃而過,但隨即解釋起來。原來大荒十萬大山範圍極廣,大部分地方崎嶇險峻,多有凶獸盤橫,非常人能去。唯有幾條要道是七大派聯合清理出來的,一路上地勢平緩,鳥獸罕至,相對安全得多。這幾條路除了派與派之間的通路之外,就是固定的山村市集等凡人聚集點通往各山門,專給求學少年初次進山門走的「求學路」。孟帥現在就走的是百鳴山專屬的求學路。

    孟帥這才恍然大悟,他就說麼,傳說中危機四伏的大荒怎麼這麼平靜,連一頭野獸都沒有,他還道那些傳說都是嚇唬人的,原來是自己走到安全區來了。這麼說他倒也走對了,沒有轉向。

    當下他略帶尷尬道:「小弟孤陋寡聞了,兩位兄台見諒。」

    笑臉少年笑道:「這有什麼見諒不見諒的?小弟齊躍,這位是滕重立滕兄。敢問兄弟如何稱呼?」

    孟帥道:「小弟孟帥。能與齊兄和滕兄相見,真是有緣。」

    齊躍沉吟一下,道:「恕小弟見識淺,百鳴山的內門世家之中,倒沒聽說有姓孟的,莫非孟兄和我一樣是外家?」

    孟帥道:「我……不是內門世家。」心中暗道:內門世家是搞什麼鬼?是山中把持高位的派閥麼?我去,牧之鹿不是說百鳴山的派閥不是很嚴重麼?難道他在騙我?

    齊躍聽到他自承不是世家,臉上更多了幾分親近之色,道:「看來孟兄和我一樣了。唉,咱們這些外家,都是去碰運氣的,能被宗門選中的概率不足十一,可是不碰這運氣也不甘心。不似滕兄,出自百鳴山內門五姓十三家中的滕家,進入門派板上釘釘,說不定還能直入內門,這樣的事咱們就只好仰望了。

    孟帥點頭道:「原來滕兄是世家子弟。」心中補上一句:怪不得眼睛長在頭頂上。

    不過五姓十三家?百鳴山竟然有十八家世家?一共才多少人,就有這麼多世家,得佔多少坑?這還是門閥不嚴重的,那號稱門閥最嚴重的鼎湖山得到什麼地步?

    不過這也不關孟帥的事,從理論上來講,誰的背景也不可能有孟帥深厚,他才是真正的「太子黨」,只是不能明說罷了。

    齊躍見孟帥聽到滕家,只是淡淡一句「原來是世家子弟」,略感詫異,也不知道他是沒見識,不知道滕家的名聲還是有底氣,目光一轉,道:「咱們都是同路求學的,相逢不易,不如同路而行如何?」

    孟帥略一沉吟,展顏笑道:「那好極了,小弟正轉向呢。勞煩兩位兄台帶我一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2:31
三八三 白衣魅影,林中殺機

    和人同行之後,孟帥明顯感覺時間過得快了一些。

    那滕重立依舊沉默寡言,甚至於不屑於張口,倒是齊躍善於言談,說話風趣,見識也不少,孟帥性情隨和,兩人也聊得來。

    孟帥編造了自己的身世,只道自己從小在大齊長大,過年前才被人接引如大荒,一個親戚推薦自己走求學路。

    齊躍奇道:「你那親戚就沒有自家孩子了麼?不是世家的話,一家二十年才有一個候選名額,男女都能用,給了你,他們怎麼辦?」

    孟帥順口胡吹道:「是啊,本來是我表哥要去的,不過他受了重傷,無法行走了,只好把名額給了我,也算不浪費。」

    齊躍嘖了一聲,道:「也是孟兄弟你的運氣。這名額若是自己家不用,往外賣,至少值得十枚谷飼丸,夠一大家子輕輕鬆鬆生活十年。」

    孟帥繼續編道:「我舅舅說,不如賭一把。我要是有造化進山門,甚至更進一步,那可不止十枚谷飼丸了。」

    一直板著臉的滕重立嗤了一聲,道:「想得到挺美。」

    孟帥轉頭笑眯眯道:「滕兄有什麼意見?」語氣之中已經透出一股不善。

    齊躍忙拉過他,道:「孟兄,你別在意了,滕兄說話直了一點。」

    孟帥道:「直了一點?這麼說他內容不錯,只是態度問題了?你也覺得我選不上,只是沒他說話率直,是不是?」

    齊躍笑道:「怎麼會呢?我當然希望孟兄選上,我希望咱們都選上。不過……實話實說啊,孟兄知道咱們外家一共多少人應選,最終能選上多少個?」

    孟帥搖頭,齊躍道:「每十年徵選,去的各地少年總有十萬之數,能夠選上內門弟子的不足二十人,外門弟子能有個百來人已經不少了。」

    孟帥算了算淘汰的概率,道:「千中選一,還真是夠少的。不對啊……我記得百鳴山有數萬人,每十年選百來個弟子,哪兒積下這麼多人來?」他記得牧之鹿說過,百鳴山有入門弟子三百餘,但總人數數萬,不是說內門有三百多人,外門有幾萬人?那至少一次得選個幾千個入門弟子才像話呢。

    齊躍道:「入門弟子是只是這麼多,還有雜役弟子呢……」

    孟帥道:「慢來,入門弟子指的是外門弟子加上內門弟子麼?」

    齊躍奇道:「不然呢?外門弟子入門就可以學習馴丨獸術,發給項圈,每月還有谷飼丸,這樣的待遇還不算入門?」

    孟帥心道:合著內門加外門弟子一共才三百來人——這不是小作坊麼?剩下倒有幾萬個人於雜役,一百個人伺候一個人,這也太**了。

    齊躍道:「就算是世家弟子,也不敢說一定能入門,不過是十之**。而其他人可是要拼到底了。資質差一點兒,背景差一點,錢財差一點兒,都會被人踢下去。倒是雜役弟子,想當大概就能當上……你會留下來當雜役弟子麼?

    孟帥呃了一聲,他當然不會考慮過這個問題,反問道:「不知道……你呢

    齊躍道:「雜役弟子名分上還有弟子兩個字,其實多是唬人的。於的活多,修煉的時間少,報酬更少。那唯一的福利轉正的機會,幾年才有一個,若有在眾弟子之中拔得魁首的本事,早早就能入門了。在我看來,這個還不如直接當門派的僱傭雜役,雖然沒有機會,但至少報酬是實在的,收入不菲。或者在選拔弟子當中活得好名次,這樣可以拿的百鳴山的推薦信,去其他小門派就能更輕鬆入門了。」

    孟帥道:「還有這麼一說……誰」

    最後一個誰字出口的同時,滕重立同時站住,喝道:「誰在偷偷摸摸的?

    齊躍晚了一步才發現,跟著兩人看去,就見身後樹林中,白衣一閃而逝,一個人影消失在視野之外。

    三人一同跑向前,鑽入樹林中,就見一片片樹叢茂密無間,哪有人影?

    幾人對視一眼,相顧駭然。孟帥蹲下去查看,道:「沒有腳印,枯枝落葉也好端端的,沒人踩過的樣子。那小子輕功好極。」

    齊躍打了個寒戰,道:「是輕功好麼?輕功好能真的半點不留痕跡麼?莫不是鬼祟麼?」

    滕重立道:「笑話。」轉頭就走,把眼底那一絲驚疑之色深深壓住。

    齊躍咬了咬牙,道:「孟兄弟,可要小心了。這求學路上有不少求學的少年,相互之間也不都是那麼友好的。萬一遇到凶惡的,動起手來要你死我活的

    孟帥點點頭,又搖搖頭,道:「為什麼許的呢?殺人也得圖些什麼吧?你我都是尋常人,要錢錢沒有,要身份也不名一文,有什麼值得成為目標的?」

    齊躍目光一閃,突然一拉孟帥,讓他往後落下幾步,湊在他耳邊道:「我們當然不名一文,可是有人值得啊。」

    孟帥一怔,隨即目光向前,看向了滕重立。

    齊躍壓低了嗓子道:「滕兄身邊,有百鳴山的信物,進去能直接入門,至少是個外門弟子,且誰拿了都能進去。這東西賣了,至少值得這個數。」伸手擺出個五的姿勢。

    孟帥道:「五百?」

    齊躍瞪眼道:「五千谷飼丸,這還是少說。有錢沒有地方買去。」

    孟帥「哦……」了一聲,心道:真是物價虛浮。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道:「那你為什麼還跟著他?」

    齊躍道:「什麼意思?」

    孟帥道:「我們是無名小卒,本來不引人注意,可是跟著懷璧其罪的滕老兄,一下子變得危險起來,還有丟了性命的可能。與其這樣,不如各走各的路,省了許多麻煩。」

    齊躍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滕兄雖然處境危險,可也不是萬人矚目。況且他是滕家的人,平時我等外家,哪有機會和他拉上關係?」

    孟帥道:「你要給他做保鏢?他許了什麼報酬?」

    齊躍道:「現在還談不上保鏢。畢竟他沒有遇到危險,我不好要價。萬一真有人來對付他,他應付不來的時候,我出手幫他,到時候再跟他談條件,比現在強。」

    孟帥點點頭,齊躍這小子倒有些心眼,道:「那我可不奉陪了。比起報酬,還是小命重要。我不敢冒險。你先走吧,我後面等一等再走。」

    齊躍急道:「孟兄慢走。你敢一個人落在後面?後面就有墜著跟蹤的,他見你一落單,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你一刀殺了怎麼辦?」

    孟帥一驚,心道也有道理,道:「要不我去前面走?」

    齊躍道:「到這個時候了,分兵就是送菜,還是走在一起安全些。何況咱們倆人,一會兒出手之後跟滕重立談判,也佔優勢。」

    孟帥哪有心思和滕重立談判,但見齊躍急切,恐怕再次堅拒讓他生疑,況且他說的也不錯,如果有人墜上了,無論如何也逃不了,聚在一起還好些,當下順水推舟道:「那……他能出到什麼價?」

    齊躍知他心動,鬆了一口氣,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咱們難道是為了錢麼?當然是為了入門。」

    孟帥笑道:「他有這本事?一個人能帶進去兩個?」

    齊躍道:「當然不行,他自己能進去就行。他若進門,咱們就做雜役弟子,讓他長期僱用咱們給他護院,那就不必於重活,還能修煉門中馴丨獸術。比外門弟子就差一點。將他他若有本事進了內門,權限更大了,提拔咱們入門也不是不可能。」

    孟帥心知這跟自己沒關係,但現在也不妨如此應付,便道:「好,就這麼辦。」

    兩人一起發力,趕了上去。滕重立眼角餘光瞥見他們來了,嘴角微微一勾

    夜晚,三人在山中露宿。

    齊躍自白天事後,對滕重立更加慇勤,撿柴火自己去撿,生火讓孟帥來,不用滕重立動一根手指。孟帥見他是打心底要靠上這顆大樹了,暗自好笑。他雖無意巴結,但本是隨意的人,這些小事無可無不可,三人同行總要做點什麼,讓他生火也就做了。

    三人圍坐在火邊,各自烤於糧吃。求學路上沒有飛禽走獸,也談不上野味,各自胡亂吃點就要休息。

    突然,一陣風吹過,火焰被吹得一晃。

    孟帥低頭撥火,無意間一抬頭,呼吸一停,激靈靈打了寒戰。

    另外兩人同時抬頭看去,也是渾身一僵。

    就見樹林中,一個白衣少年獨自站著,往這邊看,他那身白衣,儼然就是白日森林裡一晃而過的那一件。

    這回三人看清楚了,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面色白中透亮,不似人色,整個人都像是玉雕出來的。

    孟帥震驚的同時,突然心中一動,暗道:這人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那少年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三人,三人也沒人動彈,場面一時冷住。

    突然,少年身形一動,往樹林深處鑽入。

    孟帥道:「站住了——」起身追了過去。

    齊躍猶豫了一下,身子沒動,滕重立更是一直坐在火邊。兩人各自沉默,任由孟帥鑽入樹林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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