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35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6:53
十七章 百里

    百里曉睜開眼睛,呼了口氣。

    這幾日他斷斷續續清醒過幾次,但神志一直不能完全恢復,而且精力不濟,出於對自己的保護,他也一直讓自己陷入沉睡。今日他終於從昏迷中完全甦醒。

    之前的事他只斷斷續續記得,似乎是和那個該死的鐵無敵鬥了一場,自己中了暗算,這才昏了過去。如今好好躺在床上,看來是被人救下。

    是誰救了自己呢?

    在昏迷之前,他記得有一艘船突然插了進來,上面似乎是一老一小,說不定就是他們救了自己。也不知當時具體是什麼情況。

    目光在房中一轉,百里曉心中已經有了計較,看這屋中的陳設擺設,還算是殷實人家,小康以上,富裕卻還不到。只是陳設明顯偏新,顯然是新購置的。

    看來救自己的人換了新家了。

    百里曉略一沉吟,暗道:看來這兩人並非本地人,卻要在此地定居。

    如此,他們的身份倒難猜了。

    百里曉萬事通之名並非虛言,每到一處都會把當地上至廟堂,下至江湖的情形摸個清楚。涼州本地有名的人士,他敢說知道十之**。那一老一少既然敢衝到兩人的戰局中,必是武林中人,倘若是本地人,他多見幾次定能推出來歷。

    但若只是路過,那麼就很難單純的猜測。

    正這時,門開了,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走了進來。

    百里曉輕咳了一聲,坐正了身子,作為一個成名人物的矜持,讓他神色變得肅穆。

    孟帥見百里曉醒來,笑道:「這位前輩,你感覺如何?」

    百里曉點點頭,和顏悅色道:「小兄弟,不要害怕,是你伸手搭救我麼?」

    孟帥心道:你哪裡看出我害怕了?笑道:「不是我,是我師父。」

    百里曉點頭道:「不管是誰,救了百里曉,我必有厚報。」略帶傲意的說完這一句,又問道:「不知尊師的名諱是?」

    孟帥道:「你能走麼?若是能的話,就跟我一起去見我師父吧。」

    百里曉對於孟帥把他從床上帶下來,去見另外一個人心中不悅,因為這代表對方自高身份,讓自己前去「拜見」。

    讓一個病人下床去拜見健康的人,已經於理不合,讓他這麼個高手去拜見其他人,更是少有。

    他成名已經二十年,武功固然不低,更重要的是見多識廣,耳聰目明,就算比他武功高一籌的人物,也難免有求於他,因此最受人追捧。這些年來,他還沒專程拜見過誰,今日被一個小童引去見不知名姓的人,心中難免不爽。

    但無論如何,畢竟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忍耐一時吧。

    百里曉是不會承認,自己是對記憶中那肆無忌憚沖上前來的小船鎮住,以至於不敢違抗這種事的。

    見到水思歸的時候,百里曉更生氣了。倘若自己前來拜見的,是個耄耋老者,那還罷了,就當自己拜見前輩了,可眼前竟然是個二三十歲的青年,分明是個晚輩,還擺這麼大的譜,豈不令人氣憤?

    他臉色剛變,水思歸已經道:「你叫百里曉。」

    當他開口說話時,雖然沒有任何表示,但百里曉竟覺得一股涼意從頭而降,竟無法起半絲雜念,老老實實回答道:「是。」

    水思歸道:「聽說你在江湖上販賣消息為生?」

    百里曉忍不住不悅,道:「我家自有良田千頃,何須買賣為生?倒是因為我知道得多一點,有些人向我探聽消息,他們為此付些報酬,難道我還不要麼?」

    水思歸道:「我看你所學龐雜,至少會幾十門武功,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

    百里曉臉色微變,這話正說中了他的心事。

    若世上有白手起家的寒門子弟,那百里曉可算是其中典範。他出身寒微,幼年在鄉下武館半工半讀。那武館教頭十分勢利,因他家境貧寒,不肯傳授武功。他一怒之下,半夜將武館所藏五六門武功典冊打包帶走,一個人逃到了江湖中。

    他天分驚人,這五六門武功上手很是容易,三年五載竟盡數學會。心中便起了輕狂之心,暗道:學武功有什麼難處?你們不讓我學,我偏偏要學盡天下武功。

    以後數十年,他或偷、或搶、或騙收集武功無數,竟給他練成了一身廣博深湛的武功,雖然不得進入第一流,但已經不容小視。

    這之後,他功成名就,早已置地千頃,身價百萬。但收集武功的念頭不但沒有熄滅,反而漸成痴癖。他利用多年建成的情報網,一面倒賣消息,塑造自己萬事通的形象,一面收集武功,無論高低深淺,能收集到的就一定要到手。

    在江湖上,若論武功高深,他還排不上號,但若論廣博,還真沒人能和他爭搶。只是偷學武功,畢竟是犯忌諱的事,他打著幌子,每次販賣一個情報,要事主教授自己幾招武功作為回報,以此遮掩自己的武功來路,暗地裡精研各種武功,企圖創造一門融會貫通,博采眾長的絕學來。

    雖然現在還沒有苗頭,但他也穩穩進入了金剛境界,成了江湖上一流高手。

    水思歸沒有理會百里曉的複雜神色,道:「我徒兒要開始學武。」說著指了指孟帥。

    百里曉頓時明白,身子微鬆,矜持的開口道:「嗯,不錯的晚輩。」心道:我既被他們二人救下,理應有所報答。教授這孩子幾門功夫也就是了。

    他手中上乘武功不勝枚舉,就是自帶心法的絕學,也收集了好幾門。要看這孩子和自己合不合緣分,倘若闔眼,那麼絕學也可以教上一門,倘若不討喜,那麼胡亂弄幾門上乘甚至中乘武功敷衍便是。

    哪知水思歸繼續道:「你的武功駁雜不純,稀鬆平常,但經驗還算豐富。我這徒兒學本門武功之餘,也缺個喂招之人。他總不能閉門造車,出門就像小傻子進城,輕易被其他武功哄騙吧?我對這地方的武林也不熟,許多江湖事更是淡忘了。從今天起,你每三天給他試演一門武功,再講講江湖上的形勢,好給他開開眼界,也算是我教學的補充。」

    百里曉開始還怔怔的聽著,越聽越的惱怒,臉色漲得血紅,吼道:「放屁,你這是跟老子說話麼?」一面說,已經撲了過去,雙指如鉤,往水思歸面門插去。接著後招源源不斷,如狂風暴雨一般打去。

    水思歸也不在意,在暴風雨般的招數中伸出手去,不知怎的一把抓住了百里曉的脖領子,拽倒在地,道:「你每次試演一門新武功,就給自己掙得了三天性命。若是哪一天你的武功重複了,那就是才盡,留你也沒用了。若想小命活得長久些,不妨回去好好搜腸刮肚,整理下自己的存貨吧。」伸手在他脖頸上一按。

    百里曉但覺水思歸按住的脖頸一股股酸麻直透骨髓,不由得魂飛魄散。他經驗豐富,自然知道水老在尺寸之間,已經給他下了禁止手段。江湖上制約人的手段林林總總,不下千種,就是他隨意一想,也能想出百餘種,一種比一種狠毒。不知此人給自己下了什麼手段?

    百里曉又氣又怕,咬碎槽牙,卻偏偏無法防抗,目光一閉,道:「罷了,落在你手裡了,你說如何就是如何吧。」

    水思歸道:「下去吧。」

    剛才那齣戲,雖然完全沒孟帥的戲份,但他卻生生的看出一身汗來。

    水思歸的狂傲,在對他時,不過是偶爾放一些狂言,他只覺得好玩,並沒什麼體會。但對待其他人時,那股骨子裡的傲慢卻是發揮的淋漓盡致。

    孟帥也是剛剛才發現,水思歸的狂,不是在他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語,而是他根本不跟別人說話。

    當初對鐵無敵也好,對百里曉也罷,水思歸從來不聽他們說什麼,只管問自己的話,只要他們的回答。至於他們回答問題之後說了什麼,是反問也好,是表態也罷,甚至是諂媚討好,對他來說無異於鳥叫蟲鳴,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除了孟帥,水思歸沒和任何人有過交流。

    一個人狂傲到這個地步,還能活得下去麼?

    能。

    因為水思歸的實力,比他的狂傲更可怕。那是真真正正的深不可測,至少以孟帥淺薄的見識,甚至沒能看到他的冰山一角。

    有了這樣的實力,就理應有資格這樣狂傲。對他來說,百里曉也好,鐵無敵也好,和地下的爬蟲沒什麼區別。

    奇怪的反而是孟帥這個混入巨龍旁邊的螞蟻。

    看著孟帥神色變幻,水思歸道:「功夫練得怎麼樣了?」

    孟帥道:「六十四招能串下來,但總覺得有過不去的地方。」

    水思歸沉吟一下,道:「這幾天我有一件事要出去,多則半月,少則七日。待我回來之後,我要對你進行一次考核。」

    孟帥道:「好。」學習麼,月考之後半期考,然後期末考學年考乃至畢業考,他是一步步走過來的,會怕這個?

    水思歸見他並不畏懼,雖然欣慰,但還是鄭重的道:「抓緊了。這一次你要重視。」

    要重視啊,小子,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

    這一次的考核,就要決定你的前途。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6:54
十八章 突發

    月光下,一個少年的身影在場中練拳。

    但見拳影紛紛,掌風霍霍,竟快的如穿花蝴蝶,在月光下如一團風影,令人眼花繚亂。

    六十四式打完,孟帥收拳直立,只覺得一陣眩暈。

    汗水順著鬢角留下,他按照龜息功的吐納法調勻了呼吸,緩緩放鬆了筋骨。

    這套拳法實在是繁複,打一遍很累,不盡身體累,心也很累。

    孟帥能夠感到,他打得並不好,能夠順下一遍已經很不容易,熟練都難說,更別提練得精純了。

    他畢竟底子太薄,從長命拳這種連下乘都算不上的基礎武功,一下子跳到這等近乎上乘的武功,跨度實在是太大。他也不是什麼悟性奇高的天才,區區半個月時間,要不是記憶力出眾,能不能把招式記全還是兩說。

    他就是那種百日功就要老老實實練一百日甚至一百二十日的普通人,唯一的優點,除了記憶之外,還是專心,或者說,心寬。

    水思歸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雖然師徒關係定下,但是因材施教,是什麼材料就教授什麼武功。就算水思歸有些栽培他,他資質到不了,也是枉然。倘若幾日後的考察表現差了,最高明的武功便與他無緣,更別提什麼衣缽傳人了。

    要擱別人,面對如此重要的大考,哪能不緊張?即使不表現出來,心中肯定也是焦急。只有孟帥無所謂,他天生就有這個本事,不為外事所動,心無旁騖,比破罐破摔的境界還高出一層。當年高考也是因為這個本事,比平時還發揮出色,考上不錯的大學。

    今日連續練了三遍掌法,他自己把握情況,知道達到了練習的目的,再練只是讓身體受苦,便停下略作休息。

    冷風微起,汗水蒸發,孟帥打了個冷戰。

    細微的風聲輕響。

    孟帥驟然一挺身,身體後仰,一枚鋼針嗖的擦著衣角飛過。

    敵人!

    孟帥腳下一彈,身子離開原地三尺,已經判斷出對方的來路,頭微微一抬,果見牆頭伏著一人,腳下一點,身子拔起,猛地向那人撲過去。

    那人身子一長,左右開弓,噗噗噗連響,數道風聲飛過。

    孟帥正在半空,轉身不便,猛吸一口氣,身子往下墜落,再次低頭,讓過暗器偷襲。

    然而這一下,就已經晚了一步,那人輕輕一扭身,已經翻過牆去,眼見就要消失在夜幕之中。

    孟帥叫道:「我擦——」一句粗口沒爆完,就聽撲通一聲,那人從牆外倒翻回來,在地上滾了幾滾,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拖著,一直拖到了孟帥腳下。

    這等違反物理常識的情況,孟帥怔了一下,立刻回頭,果然見水思歸站在院子裡,倒背手看著他。從他的悠閒態度看不出他曾經出過手。

    又是這樣,這到底是什麼原理啊?

    孟帥嚥下緊張的情緒,輕咳了一聲,道:「師父,您還沒睡啊?」

    水思歸道:「你太胡鬧。明明知道對方有暗器,竟敢跳起身來。空中無處借力,這不是給人做活靶子麼?」

    孟帥揉了揉鼻子,道:「是,我考慮不周了。」

    水思歸隨手一點,一朵星光出現在面前,彷彿提著燈籠一樣走了過來,道:「罷了。此人武功比你強,你不受傷就是好事。」

    燈火靠近,孟帥已經看見了那人模樣。

    但見那人黑巾蒙臉,一身夜行衣靠,但看身形,十分消瘦。孟帥蹲下身,摘下那人面巾,「咦」了一聲。

    原來此人竟是一個女子。

    孟帥見到女子,先閃過「美女刺客」四個字,再仔細看時,後面三個字對上,第一個字卻是完全不靠譜。那女子看來已有四十往上年紀,兩鬢已經斑白,兩頰消瘦,就是一般婦女模樣。

    水思歸看了一眼,道:「你問她是哪裡來的。在她鳩尾穴上推宮過穴,就能說話了。問過之後,處理乾淨。」說著轉過身去。

    孟帥嚥了口吐沫,道:「處理乾淨就是殺了?」

    水思歸皺了皺眉,道:「怎麼,你還放她不成?」

    孟帥道:「那肯定不會。」

    水思歸看孟帥的樣子,就知道他沒殺過人,也不多說。學武必要經過見血這一關,有的門派師父很早就會安排,正派找邪派練膽,邪派找正派練手。他卻覺得不必。順其自然,該殺的時候就殺,不該殺的時候師父也不用特意充當惡人。

    這個突然出現的刺客給弟子開戒最合適不過,事出有因,面目可憎,水到渠成。倘若孟帥現在還下不了手,自己出手善後就是。將來有的是機會再練。這等事情孟帥早晚會習慣,要逼迫不在這上面。

    從頭到尾,水思歸對那個婦人是誰派來的,有什麼目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等小人物,無論有什麼目的,在他看來都是不值一哂的。

    留給孟帥處置,正好。

    孟帥有些頭疼的看著這女人,最後決定將她先拖回屋子裡去再說。

    也不知水老到底用了什麼手段,那女子身體僵直,一動不動,大概是被點了周身穴道。被孟帥直直拖進屋子中,也不放在床上,直接往地下一扔,在她鳩尾穴上推拿幾下,這只是啞穴和頭部穴道,並沒有解開四肢穴道,便喝問道:「說,你是哪來的?」

    那女子雙目望天,翻了一個白眼。

    孟帥心中大為不爽,想說:「拽個屁啊。」又覺得這麼說輸了氣勢,要是說:「你以為我不敢打你?」似乎也夠不威風,當下站起身來,回憶著方清衍的神態,挑眉撇嘴,道:

    「你要我對你用刑?」

    這回有點意思了吧?

    那女子突然開口,呸道:「識相的快放了老娘,不然小心你滿門性命。」

    孟帥聽她飈出這麼一句,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有趣,道:「我滿門性命且不說,你的性命就在我手中,要怕也是你先怕。」

    那女子冷冷道:「你若知道我是誰,就不敢口出威脅之言了。」

    孟帥忙道:「大神,求科普。我特想知道。」

    那女子全不知孟帥說什麼,冷笑道:「你知道雪漠王麼?」

    孟帥一怔,道:「涼州雪山城雪漠王?」

    那女子道:「天底下還有第二個雪漠王?」

    孟帥心中倒是一凜,鐘少軒好幾次提到過這個雪漠王,知道是涼州數一數二的人物,武功深不可測,更是一方土豪,勢力在涼州數一數二。雖然他相信,水思歸武功之強,非人所能敵,但還有勢力這一項,要是得罪了這位,說不定有無窮的麻煩。

    想著,他沉聲道:「你不要胡亂攀扯,雪漠王遠在雪山城,怎麼會派你到沙陀口刺探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倘若真是雪漠王,那可是莫名其妙了,他壓根連面都沒見過,哪位高人更不可能知道孟帥這個無名小卒。

    那女子也不分辨,道:「你怕了吧?」

    孟帥皺眉道:「你說你是雪漠王的人,有何憑證?」

    那女子道:「我懷中有信物。你自己看,在黃色布包裡面。」

    孟帥伸手探入,摸出一個布包來,打開來時,但見裡面放著一對黃金鑲翡翠的耳環,就是一般街邊上的樣式,沒看出什麼出奇之處,往她面前一送,道:「就這個?」

    那女子道:「你這麼看,看不出什麼端的。拿過來,我指點你看其中徽記。」

    孟帥將耳環往前湊,湊到那女子眼前。

    那女子突然張口,向孟帥手中咬去!

    孟帥手一抖,耳環掉落,那女子接住,喉頭一動,已經嚥了下去。

    孟帥大駭,就見那女子抽動幾下,雙眼翻白,已經沒了呼吸。

    孟帥忙把她扶起,用手猛拍那女子後背,幾下之後,半截耳環吐了出來。

    見了那半截耳環,孟帥心知凶多吉少,原來吐出來的只是翡翠,純金的耳環已經被那女子咬爛了嚥了下去。就算現在救過來噎死這一遭,也逃不過吞金自盡這一遭。

    她死了。

    茫然無措的抬起頭,孟帥心亂如麻。

    他的經驗太不足了。

    即使水老將全無反抗之力的人扔在她面前,他也斗之不過,給那女子尋機自盡。這還是那女子事前沒有準備,臨機應變,耍了個小手段。若是她早就像他看過的小說裡描寫的一般牙齒藏毒,或者藏了什麼機關,那到時候死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孟帥搖了搖頭,只覺得出了一層冷汗。

    這經驗二字,可不是看些書本就能補救回來的,他還差得遠呢。

    既然那女子早就有心尋死,那她肯定不會臨死之前還供出主使,說的什麼雪漠王,多半就是胡編亂造,拉大旗擾亂孟帥心神罷了。

    派她來自家窺探乃至刺殺的幕後黑手,又是什麼人?

    恐怕一時之間,很難找到答案了。

    不管怎麼說,那女子自己死了,就省了孟帥糾結要不要殺人的問題,也算是一件小小的幸事。

    看了她一眼,孟帥道:「我看你也是個剛烈女子,有些忠義,本該將你入土為安。可我們也沒有地方葬你。不如就一把火,塵歸塵,土歸土罷了。」說著將那女子屍首抱起,就要找地方燒埋了。

    正在這時,只聽一個聲音道:「慢來,小子。就這麼燒了,多浪費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6:54
十九章 世界

    孟帥吃了一驚,喝道:「誰?」

    但見影子一閃,一團黑黝黝的東西落在身前。

    那是一隻黑蛤蟆。

    「又是你!」

    孟帥登時認了出來,這就是上次在廚房裡現身,引他進入黑土世界,然後又消失了的那隻蛤蟆。

    那蛤蟆蹦了兩蹦,道:「就是我,還記得我麼?」

    孟帥剛要點頭,突然驚道:「慢著……你會說話了?」

    那蛤蟆待要仰頭,無奈它沒脖子,只好作罷,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你都會說話,何況金蟾子大爺?」

    孟帥吁了口氣,他倒不是特別吃驚,畢竟知道是自己黑土世界裡的蛤蟆,不能以常理視之,喃喃道:「上次見你時,你不是還咕咕叫麼?」

    那蛤蟆略帶得意的道:「你難道生來就會說話麼?我當時初開靈智,哪知道你們這些人的言語?也是我聰明絕頂,幾日的功夫,已經說得一口流利人言。說到底,是你們愚蠢,言語簡單,一學就會。」

    孟帥聽得十分不入耳,道:「學人話還洛裡囉嗦,真是要飯的還嫌飯餿。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那蛤蟆道:「你猜。」

    孟帥頓了一頓,隨手抄起桌上留做紀念的半拉竹槍,道:「愛說不說,誰跟你這逗咳嗽?」說著揮了出去。

    那蛤蟆後腿一蹬,蹦到孟帥腦袋上,道:「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有心指點你一條明路,省了你好大的功夫,你卻狗咬呂洞賓,真是活該倒霉去。」它個頭雖小,聲音卻大,彷彿一座小鐘,敲得孟帥耳膜嗡嗡作響。

    孟帥道:「你指點我一條明路?怎麼指點?指點了與你有什麼好處?」他沒來由的不爽這個蛤蟆,總覺得它來的詭異。

    那蛤蟆道:「是你自己太笨,笨的連我也看不下去了,這才出來指點你一下。我說,你不知道自己帶著寶山麼?」

    孟帥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緒,把那女子的屍身放下,坐在椅子上,道:「你說那黑土世界?」

    那蛤蟆道:「就是那個。要說以前你不得其門而入,上次我已經帶你進去過了,你怎麼就沒想著自己再去第二次?沒見過你這樣的傻瓜。旁人要是有你這樣隨身帶著世界,就算我不領著,早自己想辦法進去了。你倒好,還等我請你來了。關係到你的終身大事,你冷豔高貴個屁啊?」

    孟帥被他說得又是好氣又是汗顏,道:「我什麼叫冷高了?我上次去了,不也沒得到什麼好處麼?裡頭就有一個吃人的樹,我進去幹什麼?」

    那蛤蟆道:「好處?你這是唸完經打和尚,吃飽了就罵廚子,好處給你吃了,抹抹嘴你就不認賬了?」

    孟帥道:「擦,你不是剛學會說人話麼?從哪兒學了一嘴的片兒湯俏皮話?我吃什麼了?」

    那蛤蟆道:「你不記得了,不是裝傻?好吧,那就是真傻。智慧果……不是被你吃了?」

    孟帥「啊?」的一聲,道:「就是那樹上結的果子?」

    那蛤蟆道:「不然呢?我說你真夠可以的,自己的身體換來的東西,你居然捨得給別人吃,說你是義薄雲天,捨己為人也不為過。」

    孟帥道:「我自己的身體換來的?」

    那蛤蟆道:「不是麼?就算是世界樹,也不會白白給你那些精華的。」

    孟帥道:「慢來,你先一樣一樣的說,世界樹是不是就是黑土世界的那棵樹?」

    那蛤蟆嘆了口氣,道:「和你這樣智商低的,說話實在是累。你既然什麼都不懂,我勉為其難給你解說一二。據我研究,你所帶的……」

    孟帥打斷了它,道:「好吧,你要解說,就先跟我說,你是干什麼的?」

    那蛤蟆一怔,道:「這是重點麼?」

    孟帥道:「當然是重點。你說說你的來歷,你是這黑土世界天然孕育出來的,是被人封進來,還是無意中跳進來的?你原本不會說話,可見是剛開了靈智,不是什麼大有來頭的人物。你又說據你的研究,看來你也不是天生就知道那世界樹是什麼。怕這個土不土洋不洋的名字,說不定都是你隨便取的。倘若你也不過是外來者,自己研究出來點東西,要強自灌輸給我,那你的話我就要打折聽了。」

    那蛤蟆張口半響,道:「我說你怎麼腦子不夠用呢,原來都用在這種地方了。罷罷罷,我來說吧。我確實不是世界樹那一家的,我是黑土地那一家的。」

    孟帥道:「這還分家?」

    那蛤蟆道:「我從出生就在你腦海中那片黑土地上,據我的記憶,我是從石頭直接化形的,無父無母,天生天養,五行屬土。」

    孟帥道:「出生的時候有沒有兩眼冒金光,直通天地?」

    那蛤蟆道:「倒是沒有。雖說是化形,但我一直趴在土地上,不吃不喝,不動彈,就這麼過了不知多少歲月。直到有一天,有一顆種子砸下來,就是那世界樹。」

    孟帥道:「是先有的黑土地,後有的世界樹。」

    那蛤蟆道:「說得再精準些,是先有的黑土地,再有的我金蟾子,然後才有的世界樹。」他得意洋洋,又道,「這世界樹從出生,到發芽,抽條,到現在樹苗的形態,用了不知道多少歲月,我都看在眼裡,最後長成了如今頂上兩片夾子。然後就是你出場了。」

    孟帥道:「你說,我是怎麼把你和一塊土一起帶走,還跑到異世界來的?」

    那蛤蟆費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一天那世界樹根莖往前伸,伸出了濃霧的範圍,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夾著你的肉身回來了。我還道你死了,又過了好久,才發現你沒死,只是換了個皮囊活著。」

    孟帥暗自發出了一個「擦」的聲音。

    那蛤蟆道:「說來你與我還有些恩惠。我本來渾渾噩噩,也算不得開了靈智。但那世界樹吸食你的身軀時,瀰漫出一絲靈氣,正是我需要的,吐納多日,這才開啟靈智,有了如今。」

    孟帥悻悻道:「吃我的人血饅頭。」

    那蛤蟆道:「別開玩笑,若是吃人血饅頭,吃的最歡不是你嗎?那麼些精華,可都是你自己滋補去了。再說,我雖然之前借助了你,但你之後也少不得借重我。這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

    孟帥道:「反正人血饅頭就這什麼一錘子買賣,我還吃什麼?」

    那蛤蟆道:「你倒現在還不知道其中的好處,唉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那幾個智慧果沒給人,你再加點智商,說不定就能想通了。」

    孟帥道:「我要那麼多記憶力幹嗎用?我又不考狀元。」

    那蛤蟆道:「誰跟你說,那些智慧果全是提高記憶力的了?好比說這有一屜包子,你吃了一個是韭菜餡兒的,難道證明所有包子都是韭菜餡的?」

    孟帥臉上一紅,道:「不是麼?」

    那蛤蟆道:「世界樹何等神奇,就算我近距離觀察那麼長時間,也不過猜到了一個大概。所謂智慧果,就是一個人頭腦靈魂之中所有的精華凝結出來的,代表一個人所有的智慧和性靈,豈是區區記憶這麼簡單?」

    孟帥道:「你說它到底掌管的是頭腦還是靈魂?這裡面一個屬於科學,一個屬於神學,不是一個範疇,怎能混為一談?」

    那蛤蟆語塞,過了一會兒,怒喝道:「愚蠢的凡人,竟然用人類的分級來揣測神蹟。世界樹豈能被你們的常識所限制?當然是又管神學又管科學。」

    孟帥搖搖頭,似乎不大滿意,那蛤蟆也呼出一口悶氣,道:「你那個身體的頭腦還不錯,是不是?世界樹一下子給了四個智慧果,一個意志,一個分析,一個學習,還有一個記憶。那個記憶給你吃了,剩下的給了那老兒。若是四個全給你自己吃了。你就相當於自己和這一世的身體加起來那麼聰明。」

    孟帥嚥了口口水,道:「我去,那可真犀利。」他突然疑惑道,「不對啊,那師父用的不是記憶力那個珠子,他怎麼恢復記憶力了?」

    蛤蟆道:「這個麼……他也未必是純的記憶力喪失啊。也可能就是腦子哪部分出了毛病。這三點精華吸收了,等於將他大腦全改造了一遍,他能不陡然聰明了麼?」

    孟帥道:「厲害。可惜了,智慧果全沒了,你若是早提醒我,我或許就不會……」

    蛤蟆道:「沒了就沒了吧。世界樹裡還有其他的出產。」

    孟帥大吃一驚,道:「還有其他?我怎麼沒看見。」

    那蛤蟆道:「有啊。譬如你頭腦精華在智慧果裡,身體的精華在哪裡呢?」

    孟帥道:「哦,對,還有身體精華。我前世的身體,那可是……」

    那蛤蟆接口道:「廢透了。之所以你上次沒看見,就是因為太少了,結的東西太不起眼。都怪你的身體太廢了。」

    孟帥道:「那怎麼會?我雖然是宅男,但身體還行,也挺健康的啊。」

    蛤蟆道:「精華不是這麼算的。這麼說吧,精華這種東西,是要超出普通人的平均線,才叫精華。比如你的頭腦,因為比較出眾,意志、分析、記憶和學習都是超出了常人,達到了良。所以各自得到一個果子。如果你有一項只是平常,或者劣質,那就沒有那個果子。只會有一兩顆,兩三顆。你的身體也是,全面素質都是平常乃至以下,只有健康一項可取,勉強得到一個精華,而且還比記憶那個還差了些。」

    孟帥翻了個白眼,道:「健康,吃了之後越來越健康?」

    蛤蟆道:「那還不好?健康就是活力的源泉。身體健康,體力,耐力,抵抗力都能增強。精華是不會直接提升你的力量或者速度的,但他可以提升你的根基,比如根骨、經脈、感官、神經……」

    孟帥大喜,道:「這些都不錯。」

    蛤蟆斜眼道:「這些你一樣都沒有。」

    孟帥洩氣,蛤蟆道:「要怪,就怪你前世身體的根基太差,無中生有,就是世界樹也做不到。」

    孟帥臉一紅,正要說話,蛤蟆道:「現在就有一個補救的機會,你的好處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6:56
二十章 特產

    孟帥一怔,這才想起了正題,目光一轉,轉到了那女子的屍身上,道:「你說……要讓世界樹生吃了她?」

    那蛤蟆道:「別說吃,對你來說,就是分解啊。把那女子分解了,好東西歸你所有,輕輕鬆鬆,潛力就能上一個台階,這等好事,不是打著燈籠難找麼?」

    孟帥不語,看著那女子的屍身不說話。

    那蛤蟆不可思議的在他腦袋上跳了一跳,道:「你在猶豫什麼?猶豫什麼?她已經死了,只能扔到地裡做肥料,給哪裡做肥料不是做?把她給世界樹吃了,又實惠又乾淨。」

    孟帥道:「我只是有點不相信——世界樹每一個人都會分解出不同的精華,我要吃這些果實,潛力就能無限上漲,這樣的事情……可能麼?」

    那蛤蟆嗤之以鼻道:「哪有那樣的好事?世界樹的口味很刁,不吃劣貨。而且,口味會越來越刁。」

    孟帥道:「什麼意思?」

    那蛤蟆道:「就是你給它吃了優品的資質,下次它吃到良品的資質,就不會再認為那是精華,反哺給你了。今天你很容易從它那裡得到精華,到後來就越來越難。直到怎麼吃也不吐骨頭,那時候你就不能這麼輕輕鬆鬆的進步了。」

    孟帥道:「也就是說,終究是有其極限的。」

    那蛤蟆道:「這個極限,應當就是你能找到的每一項上的最天才的界限。但也未必,因為它提供的精華並不一定等於它兩次吃的資質的差別。也許它能幫你每一項都達到比最天才的天才高一線的水準,不過想來也只是高一線吧。」

    孟帥道:「那就很好了。」

    其實他剛才升起了一個擔心。

    那就是他今天把這個死屍扔給世界樹,嘗到了甜頭,很快就會為了得到世界樹給予的精華而不斷的殺人。

    那是一條很危險的路,很可能把他帶上萬劫不復的深淵。

    好在,世界樹是有其極限的。

    他能從世界樹上得到的,並不是太多,與此同時,他要付出的也不是太多。

    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不管怎麼樣,先吃點甜頭。

    孟帥道:「我這就去把上次剩下的利息收了。」就要沉入黑土地,蛤蟆忙道:「先把這人收了呀。」

    孟帥哦了一聲,道:「怎麼弄啊?」

    蛤蟆道:「你應該能和世界樹交流吧?讓它從把觸角從你的眉頭伸出來,把這人抓進去。」

    孟帥道:「這種事情……會那麼順利麼?」心中一動,意識沉入了黑土地,然而這一次,他的意識沒有像上次那樣具象化,而是如一縷幽魂,直接往世界樹的方向而去。

    紮根在土地中的世界樹陡然一動,根莖伸展開來。

    孟帥的眉心形成一道漩渦,綠色的草葉陡然伸出,將那女子屍首捲住,登時消失不見。

    黑土地上,捕蠅草一樣的葉夾,再次合攏,露出黑衣一角,正是那女人的身軀。

    成功了。

    孟帥鬆了口氣,意識緩緩地沉入,下一刻,他順利的出現在黑土地,世界樹旁。

    蛤蟆嘎嘎大笑,正在世界樹的葉端貪婪的吸取散逸出來的靈氣,看來它慫恿孟帥收取屍首,想必也是這個緣故吧。

    孟帥在下面看著,他要的是最後凝結的精華,這麼點靈氣倒還不放在心上——反正他也沒有吸收靈氣的心法,當下道:「你小心了,別讓數吃了。」

    蛤蟆叫道:「放心吧,世界樹不吃活物。你也過來吧,它不吃你。」

    孟帥放下心來,卻又有點失望——他剛剛還想,這個世界樹會主動出擊,能不能作為殺手鐧存在呢。

    不過……不吃活物?

    死物總是吃的吧?

    「能不能把外界的死物拉到這個世界來?比如說吃的喝的,兵刃書籍之類的?」

    蛤蟆道:「你跟世界樹溝通溝通唄。它還有其他葉脈,倘若也能伸出去,就能把其他東西拉進來了。」

    孟帥暗喜——這不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的大殺器自帶空間麼?

    眼看那兩片葉夾動也不動,孟帥道:「這樹吃一個人多長時間?」

    蛤蟆道:「你看天。」

    孟帥抬起頭來,但見天上一輪燈泡一樣的太陽赫然在目,正是自己這麼多日的內力凝結而成。蛤蟆帶著幾分不滿道:「萬物生長靠太陽。就你提供的那點陽光,你還指望它吃的有多快?三個月吃完了不錯了,慢點半年都有。」

    孟帥無語,三個月才能收穫一次精華,也真是夠慢的,也是另一種制約吧。

    那蛤蟆突然道:「我說,你能不能弄一輪月亮過來?」

    孟帥道:「什麼月亮?」

    那蛤蟆道:「就是像月亮一樣的東西,我覺得有這東西,黑土世界還能再生出別的潛力。而且對我肯定也大大有益。」

    孟帥道:「想的不錯,我哪給你弄去?」

    那蛤蟆想半天,也想不出來,道:「行了,你沒事出去吧。」

    孟帥道:「唸完經打和尚,吃飽了罵廚子說的是你吧?」但呆在這個世界也沒什麼事情,他便打算先出去。

    那蛤蟆突然叫住他,道:「等下,把上次分解出來的身體精華弄出去。那東西好像只有在外界才能用。」

    孟帥這才想起還有這個好事,連忙上去蒐集。但見樹上只有嫩綠樹葉,委實一個果子都沒有,他仰著頭好久,就聽那蛤蟆道:「你流鼻血了麼?」

    孟帥道:「什麼?」

    那蛤蟆道:「沒流鼻血幹嘛仰頭?東西不就在你眼前嗎?」

    見孟帥兀自不解,那蛤蟆一蹦,蹦到樹幹上,正好落在樹生出的疤結上面,道:「你看到這個疤結,不覺得奇怪麼?」

    孟帥道:「哪裡奇怪?」

    那蛤蟆嘆氣道:「有你的,夠遲鈍。好吧,我手把手的教你,伸出手來,對著疤結劃,對,用指甲劃。」

    孟帥依言伸手,用指甲在疤結上一劃,陡然如在樹身上切了一刀,疤結登時裂了一道口子,一滴金黃色的樹脂緩緩流出,落入他指尖,凝結成米粒大小一個珠子,滴溜溜旋轉。

    在珠子凝結的一瞬間,波的一聲輕響,樹的疤結如泡沫一樣碎掉,只剩下光滑的樹皮。

    孟帥盯著珠子良久,問道:「就是這個?」

    那蛤蟆道:「很小吧?都怪你的素質太差。不過這樹上的東西也合理,頭腦精華就結在樹上成果子。身體的精華就長在身上,這不是天公地道的事麼?」

    孟帥道:「既然如此,那樹根上長的是什麼?」

    但見他腳下樹根部,長了一朵灰白色的菌類,似乎是草菇一類家常的菌類,但生長在此處,也太不尋常。

    難道是腳底板精華,吃了不長雞眼?

    那蛤蟆也是費解,搖頭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反正他長出來了,應當也是特產。你可以拿走,自己試試也行。給別人試試也行。你也別光聽我介紹,我也是自己摸索出來的,你也該跟我一起摸索,說到底,最大的好處不是你得的麼?」

    孟帥拔起草菇,道:「明白,我這就出去摸索。」

    握住兩個特產,孟帥意識脫出,臨走時,就聽蛤蟆喊道:「那蘑菇到底是干嘛的,回頭告訴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6:57
二十一章 頓悟

    孟帥長長的呼吸了一下,心情有些複雜。

    前天夜裡,他懷著激動的心情,把世界樹給的那顆專管健康的精華吃了,感覺——咋沒咋地。

    當然,也不是全沒反應,當初使用記憶精華時,是一股涼氣從頭頂冒出來,這回是衝著腹腔而去。一股寒意鑽入體內,把他彆扭的抱著肚子坐了半日。

    半日之後,他就沒什麼感覺了。

    也沒覺得自己力氣大了哪怕一絲,也沒覺得跳的高了哪怕一寸。

    至於是不是根基強壯,體力增強,恢復力上了一個台階,他是沒辦法印證,總不能砍自己一刀,從傷勢恢復的速度快慢來推斷吧?

    算了,現在他相信自己是增強了,或者就當是確實增強了。

    據說健康最先影響肺腑功能,肺腑是潛力和活力的源泉,外門功夫由外到內,先練筋骨後練血髓,要練到五臟六腑,恐怕要到生風甚至金剛境界,內外俱壯,無懈可擊,成了江湖上一流高手,才有可能。孟帥提前通過外力提升自己的素質,那已經是繳天之幸了。

    在此時,孟帥倒很像知道,那草菇到底是什麼。只是這時已經將近天明,他以龜息功代替睡眠,休息了一陣。

    第二日,水思歸果然離開,也沒跟孟帥打招呼,就悄然不見。

    孟帥在院中自行練習拳腳。一套拳法打下來,正略作休息,就見院中有人探出半張臉來,正是百里曉。

    孟帥心中一動,想到一個問題。百里曉好像也是一個高手,水思歸在的時候,將他制的小孩子一樣。倘若沒了水思歸,他拿捏孟帥也如同嬰兒,別說逃走,就是把孟帥制住報復,也無人可擋。

    想必水思歸臨走的時候,應該下了禁制,讓他不能隨意輕舉妄動。

    只是百里曉畢竟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總不會束手待斃,有水思歸外出的機會,哪能不利用起來?

    就不知道他要用什麼招數了。

    那百里曉偷窺了一下,隨即離開,並沒有立刻走出來。孟帥也就假裝不知,繼續練拳。

    夕陽西下,孟帥結束了一天的修煉。

    拳法的修煉是極吃功夫的,不然也不會有百日功,千日功一說。孟帥對自己拳法的修煉心中有數,七日時光,絕不可能有太大的提高,不能著急,不能激進,就這麼慢慢練習。

    躺在床上,孟帥正要進入龜息功休息,突然想起一事,坐了起來。

    隨手將那枚草菇拿住,隨意的捏碎,孟帥喃喃道:「我說,你到底算幹嘛的?」

    一道光芒鑽入他體內。

    嗯?

    孟帥一怔,光芒並沒有給他帶來熟悉的寒意,反而感覺空空蕩蕩,比肺腑精華還要空虛。

    正發愣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飛了上來。

    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孟帥就覺得腦子一下就空了,所有的心思和雜念一起被排除腦外。

    在這一刻,他甚至感覺到時間都靜止了。

    呼吸,心跳,一切都靜止了,外界的聲音全部淹沒在一片靜謐之中。

    只有他一人獨自遺世而**。

    他就是這個世界。

    他是神。

    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孟帥享受著屬於自己的寧靜,他有一種感覺,這個時候,他無論做什麼都能成。

    那麼……要做點什麼呢?

    驀地,六十四招八卦掌掌法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閃現。

    然後,他的手腳自己動了起來。

    很奇怪,他完全沒有有意識的控制招數,但他卻是在一招一式的打拳。這種狀態,就是名副其實的跟著感覺走。

    呼——呼——

    空氣被他激發,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拳招一招一招的靜靜的流淌,以一種他從沒有過的韻律向前演進。

    完美的韻律。

    孟帥一方面頭腦放空,一方面有一種意識保持著冷靜的旁觀,他能感覺到,自己發招的韻律、手法、力量都是他從來沒有感覺過的。這不是百日功級別的拳招,也不是千日功、十年功。

    竟全功!

    那種傳說中的完美演繹,是一套武功的最高境界。百日功,千日功,十年功,都是以時間為軸,通過努力能達到的境界。即使有人要花幾倍,幾十倍的時間,但終究能夠達到。

    只有竟全功,那象徵著一套武功的完美,不僅僅是招數的完美,更是理解的完美,要將每一招,每一種變化最精微處都掌握,每一絲靈感都抓住,完美的融合在短短幾十招拳法中。

    那是一種境界,一種存在與天上,極少墜落人間的境界。

    而孟帥現在就在體會這種境界。

    不是觀看,也不是聽說,那是真正的體驗。

    拳招的每一次發力,他都感覺到了肌肉的震動,招數的每一點精微的變化,他都感同身受,甚至在這等空靈的狀態下,他對於這些招數變化的本質若有所悟。

    這些感悟不再是狀態強加給他的,是他自己感悟到的,即使這種神一樣的狀態褪去,他也已經抓住了招數內蘊的尾巴。

    雖然只抓住了一點點,但對於他現在的程度來說,已經足夠了。

    刷——

    時間在某一點定格。

    孟帥的身軀保持著一個姿勢停頓在空氣中。

    那是八卦掌的最後一招收勢。

    剛好,六十四招在這一刻全美的打過一輪。

    彷彿退潮一樣,那種空靈感片片碎裂,褪去。

    孟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太累了。

    往常他的體力支持這一八套卦掌從頭打到尾綽綽有餘,但這一次給他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空乏,身心俱疲,幾乎不願意動彈。

    他自己感覺,與其說是打拳的累的,還不如說是剛才那種狀態透支了他的精力,把他的本源抽空了。

    看來非要幾個小時的睡眠和幾天的休整才能補回來,甚至這幾天免不了面帶菜色了。

    但即使如此疲勞,孟帥依舊是滿心喜悅。

    剛剛那一番推演,讓他眼前亮起了一盞指路的明燈。

    他已經隱約抓到了八卦掌的精髓,七日之後的考校,定能大為進步。

    這還不算,這未來精華的能力,實在是太有用處了,這等竟全功狀態的推演,讓他看到了之後學武道路上的一片通途。

    第二天,孟帥興致勃勃的來到了練武場,他已經等不及開始練拳了。

    放空了腦中雜念,孟帥深呼吸,拉開架勢,六十四招八卦掌如行雲流水一般練出。

    一上手,就知道有沒有,孟帥感覺到了那種神奇的狀態雖然已經離去,但還留有一點小小的影子,這一點影子就是他追逐的目標。

    追上那點感悟,將他抓住,完全鞏固下來,揉進自己的招數里,這就是他的目標。

    一遍一遍的試演著招數,孟帥好像感覺不到疲勞一樣,被靈感之火支持著,沖刷著自己的拳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感悟已經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甚至超脫了昨夜感悟的範圍,生出了新的靈感。而新的靈感又促使他繼續不知疲倦的追逐著。

    當人推開了一扇門的時候,那就能看到新的天地。

    孟帥只是個初學者,從長命拳陡然拔高到上乘武學,已經是磕磕絆絆,連初窺門徑都做不到,但當有神奇的力量,幫他猛地推開前面那扇門,裡面的風景洩露了一絲出來,他立刻有所得了。

    他的路,已經初現端倪。

    「呼——」

    不知過了多久,當嚴重的疲勞和輕微脫水逆襲上來,孟帥才真正的感覺到極限,他強撐著打完最後一招,緩緩地繞著沙場走了一圈,這才坐在地上。疲勞之外,感到分外的滿足。

    陽光當頭照下,孟帥低頭,發現影子已經指向正北。

    已經正午了啊。

    他竟已經練了將近三個時辰。

    這簡直超過他的極限了。

    孟帥呼了口氣,練拳有自己的節奏,老是透支也不是辦法,今天早上真是例外了。

    「我大概,已經超過百日功了吧。」

    百日功的定義是熟極而流,千日功的定義是熟能生巧。但孟帥自感已經生出不少感悟,更遑論技巧。要論理解,他只怕超過了千日功,但拳腳的生疏把他卡在百日功這個界限上。

    理論和實踐是有一道鴻溝的,需要悟性的理解,他已經很有火候,但身體跟不上他頭腦的節奏。這固然是經驗的制約,也是身體素質的制約。

    他的根骨還是那麼爛呢。

    據孟帥從鐘少軒那裡套來的話,他的資質差到同樣的訓練,他體質的增強的速度,只有旁人的一半多一點。

    雖然還沒有廢到逆天的地步,但至少比一般人還差,這讓孟帥有點受不了。

    「真是傷腦筋。如果資質能再提高一點好了。」孟帥突然有些渴望世界樹給自己帶來一點本質的提高。

    至少讓他付出和普通人一樣的努力,能得到相同的結果。

    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一心依靠外力,一方面卻也不得不承認,那東西卻是散發著魔鬼一樣的誘惑力。

    不管怎麼說,現在也急不得,第一波收穫精華,至少也得等幾個月。

    先把好不容易找到感覺的八卦掌練下去,比起一般人,他已經得到了很多了,若是在自己努力這一方面弱下去,那真是暴殄天物,辜負了自己的運氣。

    「現在麼……」孟帥支著下巴,「去吃飯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6:58
二十二章 比鄰

    孟帥為了生活幸福,做出的最大努力,就是僱傭了個好廚子。

    吃著軟爛的燉羊肉,油汪汪的雞腿和雪白的大白饅頭,孟帥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感覺到一切都值了。

    因為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孟帥今日胃口大開,飯量超過平時一倍,一口氣就著燉肉吃了十來個饅頭,兀自拿著雞腿往下塞,旁邊廚娘驚呆了,嘖嘖幾聲。

    吃飽喝足,孟帥問道:「你們都吃完了麼?百里先生吃完了麼?」

    那廚娘道:「等少爺吃完了我們就吃。那個百里先生有好幾日不吃飯了。」

    孟帥道:「這樣啊。」心道:絕食?這是等著我呢,我去看看。

    雖然百里曉是被水思歸抓來的,但也沒有虧待他,撥出前院的正房給他住著,每天也是好酒好肉招待。至於水思歸要求的試演武功,還沒影子呢。

    孟帥到前院的時候,就見百里曉一人坐在門檻上,臉色陰鬱,目光中光芒閃爍,猶如水光,額頭皺紋深刻,比剛來時看著老了十歲。

    孟帥走近,拱手笑道:「百里先生好?」

    百里曉搖了搖頭,也不答孟帥的話,自顧自長嘆一聲,道:「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孟帥奇道:「怎麼?」

    百里曉低聲道:「今日是我獨生女兒五歲的生日。」

    孟帥「嗯」了一聲,坐在他對面的馬紮上,似乎等著他說話。

    百里曉低聲道:「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上一次見她,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孟帥再次「嗯」了一聲,道:「您這樣的武林前輩,想必總是很忙的。」

    百里曉道:「與其說我很忙,不如說是不重視。唉,當年英雄意氣風發,哪怕家事放在身上。我女兒,她恐怕早就認不得父親是誰了。當初輕易可以和她親近,我沒在乎,如今我再想抱抱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實現?」

    說到這裡,他伸出手來,手中是一枚玉觀音,道:「這是我今年本來打算送她的禮物,可惜她無緣見到了。」他用手指摩挲著溫潤的玉質,露出幾分溫柔的神色,彷彿撫摸的是女兒的發梢。

    孟帥靜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也是長嘆一聲,道:「百里前輩,我家鄉有一種說法,叫『男帶觀音女帶佛』,你們這裡有沒有說法?」

    百里曉一怔,道:「有啊。」

    孟帥道:「若是如此,您應該給女兒買個玉佛才是。」

    百里曉閃過一絲尷尬,隨即一笑,道「我忘記了。哎,我之前沒將女兒放在心上,因此也沒琢磨玉佛和觀音的區別。」

    孟帥道:「原來如此。不過這個玉佛的絲扣和您的帶鉤很是相配,不留神還道是前輩你隨身佩戴的呢。您要給女孩兒買掛件兒,幹嘛要和您自己的帶鉤匹配?」

    百里曉盯著他,孟帥最後道:「我第一次再河上見到您的時候,您說您上無親朋,下五子弟,孑然一身,是說笑話的麼?」

    百里曉無語,過了一會兒,霍的站了起來,憤憤然往裡就走,背影瑟瑟發抖,充滿了羞慚之後的惱恨。

    孟帥在後面叫了一聲,道:「先生,慢走。我知道您這番話的意思。就我本心來說,我也不願意您被困在此地。」

    百里曉哼了一聲,停住了身形,但沒有轉過身來。

    孟帥道:「並不是您跟我說您家裡有八十的老母,吃奶的娃娃,我就覺得可憐。我只是覺得人不該被勉強關在自己不想呆的地方,自由的重要,我一開始就知道。」

    百里曉慢慢轉過身,看著他,目中閃過了一絲希冀。

    孟帥卻又搖頭道:「如果您有什麼手段,不管是明著也好,暗著也好,就算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從我眼前走出門去,我也不會阻攔。可我看您困頓的樣子,想必是老師留了禁制吧。」

    百里曉臉色一變,臉色慢慢漲紅,顯然是怒火再次升起。

    孟帥道:「這個我真的是沒辦法。您見多識廣,應該知道,沒有讓我這種小字輩憑空制約高手的辦法。所以我無能為力。就算有能力,把你關在這裡是師父的意思,我尊敬師父,也絕不能吃裡扒外。為了您去違逆師父,這未免太沒良心了。」

    孟帥說完這番話,就轉過身,道:「這裡我是不會再來了,師父不在,我看您是無法可想,您看我是滿心不爽,相看兩厭,那還有什麼必要見面呢?請好自為之吧。還是那句話,如果您能夠自救,我絕不阻攔。」說著大步走出了院門。

    百里曉盯著孟帥的背影,道:「這小子,倒也是個人物。可你還年幼。」

    離開了百里曉的院子,孟帥獨自出了門,打算溜溜食,調整一下心情再去休息。

    剛出門,就見巷子口貼了兩張告示,一張是尋常的白色,另一張大紅的告示,他不由吃了一驚,忙走上去參觀。先看白色告示,上面寫的是「通緝令」三個大字。

    到了古代世界,當然會看到通緝令,這是無數小說電視劇驗證過的真理,孟帥也不奇怪,第一眼看到上面的頭像。

    這頭像就跟一般電視劇裡面的一樣,毛筆畫的,粗略至極,除了能看出這是一個青年男子,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什麼也看不出來。

    再往地下看時,就見告示上標明此人叫做「榮某某」,罪行就兩行,無非是殺官造反,明火執仗,窮凶極惡云云,寫的很是簡略,又說他在涼州逃竄,不知去向,總歸應當還在甘州、並州、涼州一代,劃了老大的活動範圍。最後的賞格卻是不低,乃是「白銀萬兩」,最後蓋著沙陀口太守的大印,表示這是官方出品。

    孟帥心道: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通緝令?連個准名姓都沒有,畫像也畫成這樣,後面也沒什麼像樣的線索,這平白無故的,怎能找到人?你們是不是壓根就捨不得這萬兩白銀?

    將這個通緝令拋諸腦後,再去看那紅紙告示,但見上面最頂頭就寫了個「大好消息」。

    孟帥看到這個題頭,忍不住好笑,暗道:什麼大好消息,本店拆遷,所有商品一律兩元,件件兩元麼?

    但見底下接著寫道:「蓬萊武館開張,招收弟子。」底下就是蓬萊武館的介紹,什麼館主武功高強,教師實力雄厚,武功招數高明,有上乘武功傳授。最後註明是真傳弟子一年百兩,入館記名,一年五兩。

    孟帥見了,大感羨慕,心道:這做武館的也很好賺啊。現在一套院子也才二百兩,收一個真傳弟子,一年半套房子出來了。就是記名弟子,五兩銀子也是普通家庭半年收入了。

    不過……上乘武功?這不是吹牛吧?

    上乘武功都可以做大門派的鎮門之寶,能一年一百兩銀子學到?

    孟帥目光掃到最後一行,看到報名的時間和負責人,卻寫的「郭金」。

    正在觀看時,突然就聽身後一聲輕響,巷子最深處一直緊閉的大門陡然打開,一人走了出來。

    孟帥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大吃一驚。

    但見從裡面出來的,竟是個雙十年華的女子。肌膚勝雪,面如芙蓉。一雙丹鳳眼向上挑起,容貌嬌豔中帶著三分柔媚,一身藕荷色羅裙,走路裊裊帶風。

    美人。

    孟帥心中暗暗驚異,這算是他今生見過的,除了方清衍娘之外最美的美人,且年紀更輕,身上更有一種出水芙蓉般的清麗。

    那女子輕移蓮步,到了近前,先看了孟帥一眼,似有一個點頭招呼的動作,但動作太輕,似有似無,然後抬頭看告示。

    孟帥的目光不由得往她這邊偏移,但見她先看那通緝令,還沒什麼表情,等再看那紅色告示,卻略看了一眼,眉尖便微微蹙了起來。

    孟帥順著她的目光看,看她在盯著最後一行,便忍不住插口道:「你說這負責武館的郭金,是不是跟百里侯郭家有關係。」

    那女子略感詫異,微側過頭,看著孟帥。

    孟帥話一出口,差點給自己一個嘴巴子,這沒頭沒腦,不知所謂的話從哪兒冒出來的?幹嘛要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說這些事啊?搭訕不是這麼搭的好麼?

    見女子詫異,孟帥咳嗽了一聲,道:「我就這麼一說,你別介意。」

    那女子倒沒什麼責怪的意思,反而第一次開口道:「郭金是郭家二管家之子,現在是郭四公子的伴讀。」聲如銀瓶乍破,清冷悅耳。

    孟帥訝道:「你知道的好清楚。難道你也是郭家的人?」

    那女子再無表示,轉身翩然而回,巷子深處的大門再次關上。

    孟帥這才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罵道:「搞屁啊,搞屁啊,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幹嘛?」

    正要回去,突然,裡面的大門再次打開,這回出來的卻不是那女子,而是一個僕婦領著四個丫鬟,丫鬟們各自提了一個水桶。

    那僕婦當先走到巷子口,喝道:「就是這告示,給我扒了。咦,旁邊還有一張通緝令,也一起扒了。」

    四個丫鬟立刻上前動手,因為動作太大,把孟帥擠到了一邊去。就見她們兩個將兩張告示撕扯下來,另外兩個掏出手絹開始擦牆,那僕婦在旁邊喝道:「乾淨點。小姐眼睛裡面見不得髒東西。這地方若有半點殘餘,礙了小姐的眼,你們仔細了。」

    孟帥很是吃驚,扒那武館的廣告沒什麼,通緝令是官家出的,上面有太守的打印,是隨便扒的麼?

    但這幾個人無所顧忌,幹活十分利落。

    不過片刻功夫,就見牆面光滑如新,不但告示沒有殘留,之前的污垢也消失殆盡。就見後面兩個丫鬟從水桶中拿出刷子,蘸著大白,開始刷牆。

    孟帥目瞪口呆,心道:這是鬧哪樣啊?

    眼見牆也被刷了一遍,那僕婦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招呼道:「其他人回去,小翠去看看南城那邊,今年新的雲霧茶到了沒有,昨天那銀針不合小姐的口。」說著領著人大搖大擺的回了裡面。從頭到尾,好像沒有孟帥這個人一般。

    孟帥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搖搖頭,道:「這就是古代白富美吧。」

    就聽背後有人哈哈笑道:「你這小鬼,也愛看美女?知道什麼叫美色麼?」

    孟帥回過頭,但見對面那戶人家的大門也打開了,一人靠著牆抱著肩膀看著自己,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滿臉戲謔的看著他。

    孟帥嘴角一抽,剛要說:「你才小鬼,你們全家都是小鬼。」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確實是小鬼,年齡不過十二,那少年倒有嘲笑自己的資本,不由心中不爽,道:「因為我是小鬼,才能正正經經看那位姐姐。這位大哥你只能偷窺了吧。」

    那少年先怒後笑,道:「好小子,小小年紀,嘴還挺毒。前幾天聽說對面的房子搬來了新人,就是你們家麼?」

    孟帥見他不再調侃自己,便正經道:「正是,我和長輩剛剛搬進來。大哥你呢?是對面的房主麼?」

    那少年道:「就是我了。你們家也是,既然搬進來,也不和鄰居打個招呼。看你的樣子,想必也是第一次見到蓮女吧?」

    孟帥道:「蓮女?剛剛那位姐姐?」

    那少年道:「就是她了,她說她叫蓮女。你別去招惹她,也別當面叫她的名字,她可是眼高過頂,目下無塵的人物,和我們一般人壓根不是一回事。」

    孟帥道:「我看出來了。」

    那少年看孟帥一本正經的樣子,笑道:「你這小子——你能看出來個狗屁。走,進來我們家吃杯茶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6:59
二十三章 封印

    進了對面的房子,但見兩邊格局完全相同,最前面也是一個小院子,三間正房,種了一架花棚,花棚下是石桌石椅,收拾的十分乾淨,旁邊有小廝侍立,更像個富裕人家。只是房子比孟帥這邊舊了一點,看得出來是早蓋了幾年。

    那少年讓孟帥坐在石椅上,讓旁邊的小廝給他倒了杯果茶。

    孟帥雙手接過,道:「謝謝。」

    那少年道:「謝什麼?你這孩子倒還懂禮貌。既然做了鄰居,那自然可以常來常往,小玉,把金糕和瓜子拿過來。」

    孟帥再次道謝,那少年道:「看你的樣子,也是個練武的,是不是?」

    孟帥心中一動,道:「是啊。我和師父學武。」

    那少年嘿道:「看來真是武風興盛,一個小巷子裡,竟然有兩家人學武。」

    孟帥道:「那蓮女……姐姐也學武麼?」其實他也看出來了,那女子腳步輕若遊魂,半分聲響也沒有,若不是輕功造詣驚人,也不會有那麼輕的腳步。

    那少年道:「她麼……她可不是學武功那麼簡單。可惜你是個小小子,要是個小丫頭,說不定就能進院子去了。」

    孟帥心道:我要是小丫頭,我還稀罕進她的院子?問道:「怎麼說?」

    那少年隨手指了指身後的牆,道:「蓮女糾結了一幫小丫頭,在院子裡練劍。看她年紀輕輕,已經當了師父了。」

    孟帥道:「哦,她那裡也是開武館的?怪不得她要撕下那個告示,原來同行是冤家麼?」

    那少年呸了一聲,道:「小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她豈是開武館的人?她找的那些女孩子,個個差不多材質,朝夕一起練劍。我看了一下,應當是排練默契的劍陣,看來是為了培養自家的隊伍吧。」

    孟帥道:「你怎麼看見的呢?是她邀請你去看的嗎?」

    那少年臉色陡然一僵,含混道:「嗯,我去看過。」

    孟帥看他臉色,心中暗道:難不成你是爬牆頭偷窺麼?好嘞,原來你能看見,看來這兩間房子的建築結構有破綻,回頭我也去看看。見他尷尬,便換了個話題,道:「大哥,你是做什麼的?也練武?」

    那少年哈哈一笑,道:「我麼,練武自然也練,但世上練武的人,都不在我眼下。」

    孟帥聽他口出狂言,登時暗中給他降了一格,半戲謔道:「怎麼,你是高武世界來的?」

    那少年略一仰頭,道:「你懂什麼?因為我從事的,是世界上最高最神秘的事業。」

    孟帥雖然不反駁,但目光中露出不信的神色,那少年突然長身而起,道:「諒你什麼都不懂。你跟我過來。」

    兩人一路走到後院,但見後院影壁牆後,放了一個巨大的桌子,足有丈許長寬,大理石磨面,平滑如鏡。桌面上放著文房四寶,幾塊方方正正的玉石和一個巨大的黃楊木筒。

    那少年取下桌面上掛著的一個捲軸,迎空一展,捲軸上墨跡淋漓的字體映入眼簾。

    「何者至高?何者至深?何者至大,何者至遠?」

    孟帥看著這森森的墨跡,但覺筆力雄渾,意境深遠,登時心中一凜,就聽少年道:「你說說,這四個問題如何回答?」

    孟帥想了想,道:「天之高地之深,當為無盡。海洋最大,彼岸最遠。」

    那少年聞言哂笑道:「果然如此,你也也會弄這些玄虛,說些莫名其妙的虛文。」

    孟帥被迎頭一擊,心中不爽,暗道:「我可是按照這裡的世界觀才這麼說。難道你想跟我說獵戶座一等星比太陽大幾萬倍?」當下道:「那你說呢?」

    那少年道:「這個問題,我在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回答過了。」說著將捲軸調轉。

    但見後面也有一行字——

    「寧不知至高與至大,盡在指尖一劃!」

    字跡比起前面的龍飛鳳舞,顯得字體稚拙了些,但墨跡深黑,力透紙背,顯得勁力十足,現在寫字的人自信非凡,鏗鏘有力。

    孟帥看了一眼,又轉過頭看向那少年,他需要少年進一步的解釋,總不能讓他憑空相信這麼中二的宣言。

    那少年道:「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一種足以改變天工的神奇法門,叫做封印。」

    孟帥驚道:「聽說過。難道你就是……封印師?」

    那少年臉色有一瞬間的遲疑,低聲道:「現在還不是。但早晚會是。因為我站在這個門檻上,比所有看不到這條路的俗人站的都高。」他轉而看向孟帥,道:「現在我來告訴你,封印是什麼。封印就是將世上最神奇的力量納入掌握,創造只有天工甚至超過天工的奇蹟。你武功再高,沒有封印師的幫助,無法看到更遙遠的未來。」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玉石,道:「我們封印師有一句話,『無物不封』。即使至高如天,至大如海,在封印師手中,也照樣只是一個封底。它們又怎能稱為至高至大?」

    孟帥給他說的暈暈乎乎,要相信又覺得太玄虛,道:「大哥,你說的這麼好,能表演一下麼?」

    那少年臉色略一尷尬,手不由自主的放在幾塊玉石上,道:「這就是封印,可是你並沒有封印師的才能,即使給你看了,你也看不出其中好處,是不是?」

    孟帥伸出手去摸那玉石,觸手生溫,乃是一塊暖玉,但仔細看了半日,果然沒看出什麼端倪。他想起了自己那套據說有封印的八寶鐵蓮子,道:「我聽說封印是封在兵刃當中的?你有沒有封好的封印兵器?給我展示一下奇特的地方唄。」

    那少年神色更尷尬了,呵斥道:「小孩子不要多問。」

    見孟帥神色疑惑,那少年乾咳道:「封印之後的兵刃是寶貝,哪能說給人看就給人看?你這孩子好不知道理。」

    孟帥見了他拚命掩飾的樣子,登時明白:這位封印師,怕還做不出像樣的封印來。他的水平離他呼喊的口號不知差到哪裡去了。

    那少年見到孟帥不以為然的神色,登時深受刺激,冷冷道:「我看你是不相信我的言語了。也罷,你跟我過來。」

    孟帥跟他到了院角,但見角落裡堆了幾塊石板。每一塊都是尺許見方,三寸厚,與一般的地磚類似。

    那少年提了一塊出來,豎放在桌子上,對孟帥道:「你站遠點。」

    孟帥退了幾步,見他在原地運氣,心道:怎麼著,他還要表演空手劈磚絕技麼?就算他真能空手劈磚,也只能說明他武功高強,跟封印什麼的,終究扯不上關係吧?

    那少年站在原地,一口氣吸入,肩膀下沉,手指扣住,結成一個原型,慢慢收窄,突然大吼一聲,猛地向前擊出。

    「大力開山印!」

    轟——

    爆炸聲驟起!

    青石碎裂成百餘塊,四散分出!

    孟帥用護住頭臉,還是給碎石賤了好幾下,刮得生疼,過了好一會兒,抬頭看時,但見桌子上已經空空蕩蕩,以桌子為圓心,地上撒了一圈的碎石,甚至有的碎片已經成了石粉。

    厲害!

    孟帥嚥了口吐沫,他剛剛看得清楚,那少年的手印雖然向前擊出,但最後定格的瞬間,離著石板還有一寸的凌空距離,根本沒挨在石板上。

    如果按照武功境界來說,這就是尚在舉重境界之上的生風境界,凌空打出拳風,傷敵於尺寸之外。這已經是江湖上數得著的高手。

    然而就算是生風的高手,生出的拳風,最多把石板打裂,也沒有可能把一塊石板打得如此粉碎。這根本不像是拳頭打得,反而像是直接用**爆破的一般。

    而且據孟帥看來,剛剛那少年擊出的手印,無論是從速度還是聲勢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甚至還不如孟帥全力打出的拳頭。而如果換上孟帥的拳頭打上石板,可能能把石板從桌子上打飛,但是自己的拳頭一定會疼死。

    看來奧秘,應該就在那個手印上了。

    那是類似於必殺技那樣的絕招!

    這應該是孟帥來到這個世界中,看到的最類似於玄幻中大招一樣的功夫了,當然,水思歸那樣的特殊存在不算在內。

    孟帥一方面讚歎不已,另一方面卻又疑惑了,在他心中,封印師本該是附魔師這樣的輔助職業,但現在又展現出如此的破壞力,難道封印師反而是**於武功之外的另一套戰鬥體系麼?

    那少年打了這個手印,見孟帥果然震驚不已,心中這口氣才算通順,負手而立,淡笑道:「如何?你可知道,這大力開山印只是我封印師三大基本印之一,甚至連一重封印都算不上,卻已經有這樣的威力。你可想想,那高級的印法,要厲害到什麼樣的境界?」

    孟帥點點頭,對封印師的能量有了新的認識。

    那少年繼續冷笑一聲,道:「你們練武的,就算到了一定境界,能出於眾人之上,還是要出外謀生,或者加入軍旅,或者加入勢力,努力經營,方能得到一席之地。但我們封印師,平時不與你們這些俗人同列,但只要一出山,立刻就是備受矚目,一呼百應。即使是朝廷,各方的節度使,也不敢開罪一個尋常的封印師。」

    孟帥心道:越說越過分了,直接管我們叫俗人了。便道:「那你現在棲身小巷,是深藏不露,大隱於市麼?」

    那少年道:「自然,我現在出去,就算是姜大帥也要把我奉為座上賓。但那離著我的目標還差的太遠。要等到成為正式封印師,掌握力量,建立堂號時,我才會現身於世人之前。我不求一時榮華,但求一舉成名天下知,也不負我娘……」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目光中閃過一絲狠色,慢慢道:「小子,你可以回家去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7:00
二十四 測驗

    七日之後,水思歸回來了。

    水思歸每次見面,都長得有點不一樣,這一次雖然沒有繼續年輕下去,保持了二十來歲的樣子,但打扮的峨冠博帶,大袖飄飄,彷彿上古時代的人物。孟帥暗道:這模樣就算是現在走到大街上,也要引人圍觀的。

    他這一次回來,又帶回來兩盆花草,栽植在後院,對孟帥道:「你跟我來,一起移栽。」

    孟帥雖不知他要做什麼,也就一起跟著培土。水思歸跟他一起在後院動手移植,一面道:「我門中傳承廣博,除了武功之外,尚有四門外道。培植、馴養、烹飪和寫生。這些外道都是祖師留傳,決不可斷絕了。這些花草你都要跟我一起學著養育,不可輕忽。」

    孟帥心中很是奇怪,培植,馴養還罷了,烹飪和寫生是什麼和什麼呀?怎麼會在一個武功門派裡面?當下問道:「咱們門派有幾個人?我有幾個師兄弟?」

    水思歸道:「一脈單傳。就你我師徒兩個。」

    孟帥道:「那麼不可斷絕的意思是……」

    水思歸道:「嗯,就是說這四門都要靠你往下傳。」他停了一停,道,「其實還有一門學問,不算外道,與武道息息相關,就是封印。只是這門學問對天賦太過挑剔,那是沒法勉強的,隨緣吧。」

    孟帥道:「說到封印師,咱們對面好像住了一個封印師。」

    水思歸難得露出意外之色,道:「是嗎?你見到了?」

    孟帥將前幾日與那少年見面的事略說了一下,水思歸聽到大力開山印,道:「多大的歲數了,還拿出這樣的東西來糊弄孩子,真是不學無術。」

    孟帥道:「我看大力開山印很厲害。」

    水思歸道:「是啊。看著是很唬人,但對於內行人來說,夠蠢的。他既然表演這個,就表明他連最低等的第一重封印都不會。倘若他已經學了一年以上,那實在不是那塊材料,不如早點回家種地好。」

    孟帥暗自翻了個白眼,那少年虛張聲勢,他也看出來了,但大力開山印怎麼看也很厲害,水老評價這麼低,說不定還是他眼光高的緣故,自己千萬不可取信他的話。

    將兩株花草移植完畢,水思歸道:「好了,跟我出去檢驗一下八卦掌的進度。」

    第一次被檢驗,孟帥說不緊張是假的,但他很快就專注了起來。

    深深吸了口氣,孟帥再次專注了起來,然後他給予自己心理暗示——咦,今天的狀態出奇的好。

    這種很直白的心理暗示,在他當年每次大考之前都會發揮作用,保證他發揮不失常。

    今天也不例外。

    緩緩地,他動了起來。

    水思歸本來只是平靜的看著,但見孟帥一呼一吸之間,兩招過去登時神色微變。

    他緩緩的抬起手掌,一開一合,如打拍子一樣,每一拍落下,孟帥的九宮步走上一步,手中變換三招,始終如此,穩定如恆。

    這八卦掌變化詭奇,速度卻並不求快,尤其是練的時候,要將拉伸筋骨,調動內息的功效發揮到極致,就不能一味求快,反而速度均勻有序、動作舒展流暢為佳。

    孟帥即使其他的比不上完美境界,但速度已經在無數次的追尋時徹底穩定了下來。

    也就是說,他摸到了節奏。

    這種節奏,不僅僅是拳招的節奏,更是內息的節奏。

    龜門是內家門派,即使內外兼修,也是內家為本。孟帥當年修了五年龜息功,一團內氣藏在丹田,始終不曾真正的周天循環,即使水思歸傳下口訣,龜息功始終沒到大周天搬運的第四層境界。

    孟帥自己在家聯繫,雖然拳招的感覺越來越好,卻並沒有下意識的讓內息與拳招配合,而今日卻是在專注又自我暗示的情況下,不自覺的達到了內外相合的地步。

    內息自丹田而起,順著拳招的路數一路上行,流過經脈,流過脊柱,會於頭頂百匯,在下羶中,走重樓,直至湧泉。這一番完整的大周天循環配合著穩定的節奏,按部就班的運行著。

    這一切,都是在孟帥不只情的情況下進行的。

    正因他渾渾噩噩,反而合了龜門「龜法自然」的道理,內氣外力愈發合拍,他落在沙地上腳步,打出去的拳招,竟漸漸的有了渾然天成的感覺。

    水思歸在一旁看著,緩緩地打著拍子,嘴角漸漸流露出一絲笑意。

    眼見孟帥一套八卦掌已經到了尾聲,內外之氣已經漸漸融合,偏偏還有最後一絲隔膜,還有些不暢快的感覺。

    水思歸眉尖一動,突然手指一動,一縷清氣微不可查的消散在空氣中。

    噗——

    一聲輕響,彷彿一層泡沫碎裂,輕不可察。

    收勢。

    孟帥將掌心下按,收回身前,抬起頭來,一口氣長出,如煙氣一般消散。

    驀地,他動了動手指,登時感覺到了身體的微妙不同。

    那就是對身體的掌控性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之前他也沒有半身不遂,想動指頭動指頭,想動脖子動脖子。但從沒有對力量的把握如此精微,他現在清晰地把握到了內外兩氣,內力在丹田,溫陽和煦,氣力在四肢百骸,含而不發。

    他第一次有了全身之氣就在掌握,自己是自己的主宰的感覺。

    如果以武功而論,他自信現在的自己可以輕易打趴下一刻鐘前的自己,因為同樣擁有十分力氣,當時自己能用八分,現在他卻可以把握十一分。

    孟帥心中一動,道:「我突破了?」

    水思歸板著臉道:「什麼突破了?你早就該達到這一步,只是以前一直不爭氣罷了。現在你太上龜息功達到了第二重巔峰,外家境界走馬巔峰,內家境界搬運巔峰,內外相對,二氣交融,才像個樣子。否則內外不平衡,怎能再進一步?我龜門沒有瘸腿的弟子。」

    雖然是板著臉說的,水思歸眼中卻是笑意盎然。

    孟帥這才回過身來,心中有些喪氣——雖然內外功都垮了半步,到了本層次的巔峰,但好像還沒突破到「三流」的境界,也就是說自己現在還在正經的武師門檻前打晃,只有跑腿的級別。

    看著孟帥的沮喪,水思歸難得和緩了顏色,道:「你也不必煩惱。你雖然根骨差了一些,但悟性天資不錯,將來自有你的成就。很好,這才測驗若有十分,我給你九分也不多。」

    其實孟帥今日的表現,實在遠超水思歸意料之外,別說九分,就是十二分也能打得,若不是強自壓制,不肯讓孟帥驕傲,早已喜上眉梢。心中暗道:看來天也助我。這孩子雖然根骨差了些,但悟性如有神助,畢竟我的眼光是不錯的。本還打算,若是這孩子資質欠缺,就走些外道,儘量在草木培植上栽培他,以外道補內道。那樣雖然成就有限,但至少也能跨過先天的門檻,做一個承上啟下的傳人也就是了。現在看來倒不必了,他必是我門中佳弟子。

    孟帥卻是有自知之明,自己什麼悟性,不能說有多差,但也未必高人一等,不過是有世界樹相助。但正因為有世界樹相助,他將來的發展更為可期,倒也不必怕讓水思歸失望。

    水思歸想起一事,道:「我記得你沒有大名?」

    孟帥道:「是啊。他們都小二、小二的叫我。」他突然想到了水思歸的意思,當下道,「我倒是給自己起了個大名。」

    水思歸有興趣道:「哦,你說說看。「

    孟帥道:「我……」突然想到自己名字可以換,姓不可能亂換,道,「我叫鐘……那個孟帥。」

    水思歸道:「你兄長名少軒,你怎麼不從少字?」

    孟帥道:「我若從少字,不免有點自作多情。」突然心道:我若從了少字,改名鐘少帥,倒也威風得很吶。

    水思歸道:「這倒罷了。」他也不多問,道:「我門中因為只有一脈單傳,倒也沒有范字,你既然叫孟帥……那就孟帥吧。取將帥之意,我門中人雖然未必稀罕什麼封壇拜帥,到底這個字也是你的氣勢。將來你若能開靈感,我再給你取堂號。」

    這時候還沒有什麼帥哥的說法,水思歸也只往將帥方面想。

    孟帥不懂什麼堂號,水思歸不再解釋,道:「這套八卦掌你還要再練,但練到千日功滿就可以暫時放開,畢竟只是練功用的功夫,不必精研太多。以你的進度,三五個月便可。那時候你就應該進入龜息功第三重了。就該接觸咱們龜門的真傳了。到時候內外功都要練起來,各門雜學也該學了。」

    孟帥道:「您說烹飪……寫生什麼的?」

    水思歸道:「怎麼了?培植不必說了,我門吃草不吃丹,培植就是咱們的丹藥術。馴獸一門也是龜法自然的重要功課。烹飪倒是可學可不學,但我龜門做出來的菜餚另有妙處,更有許多秘方,與藥術相關,外面千金難求,你怎能放過?寫生一項,雖然是封印師的基礎,並非關於武道,但也是親近自然的法門,即使是沒有靈感也要學起來。藝多不壓身,這些雜學,就沒有白費事的。」

    孟帥點頭稱是,心道:烹飪學學也好,現在的廚子雖好,但不會做川菜不幸福。

    水思歸道:「行了,這次我也恰好遇到一處機緣,一會兒就準備藥浴和開泥丸靈竅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7:00
二十五 水息

    涼州大河穿流而過,四面平原,再往北就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站在沙陀口遙望,但見漫天黃沙與天際相連,那是一種「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廣袤蒼茫。

    只除了一個地方。

    整個沙陀口周圍百里,只有一處山地,從口內橫斜往東南,橫穿整個涼州境,就是涼州第一龍脈『西越嶺』。

    到了沙陀口,西越嶺已經到了餘脈,不能與南邊的峻崖峭壁相比,卻有丘巒起伏,更有相對茂密的植被,堪稱涼州的綠色動脈。

    孟帥還是第一次上山。

    山腳下還只有稀稀落落的鐵草,一路往上,便能見到草地和灌木叢,再往上氣溫降得更低,便有溪水從頂上潺潺留下,大片綠地鬱鬱蔥蔥,兼有野花開放,彷彿中原景色。

    孟帥心情愉悅,道:「我還是頭一次來,沒想到山上景色這麼好。咦……」

    但見草木叢中,掉落了半截劍頭,已經生了黃鏽,顯然有些年頭。在如此天然的地方見到兵刃殘骸,不免有些不和諧。

    水思歸見了,道:「那邊的山峰上有一個門派,叫做……叫做什麼八仙劍派,倒有幾百號人在,武功稀鬆,排場倒也不小。我這次弄到的藥材,有不少就是取自那裡。」

    孟帥汗顏,道:「那咱們的藥浴……」

    不會是佔了人家門派的浴池吧?

    水思歸道:「其實咱們門派對外力的借助很弱,就算是伐骨洗髓的藥浴,要求也不高。我本來只給你準備了一個浴盆的藥材,但這幾日倒叫我在山中發現一處好地方,也是你的機緣到了。」

    走了片刻,就聽到水聲隆隆。轉過一面山壁,一道瀑布從山上傾瀉下來,好似一條玉龍。

    水思歸當先一躍,從瀑布中穿了過去。孟帥略一運氣,助跑十米,往前躍去,倒也剛好越過水流最窄的地方,傳入瀑布。

    只見瀑布之後是一個天然石洞,石洞中天然通風,顯然還有出入口。

    兩人繼續往後走,但見一道陽光射下,石洞頂上露出一個大洞,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天井。陽光照射處有一汪深潭,不過丈許方圓,顏色碧沉,深不見底。

    靠近水潭,聞到一陣草木清香,孟帥定睛一看,但見水潭旁邊稀稀落落種了十來柱草藥,根根粗壯,顯然已經有年。但若說就這麼十幾株草藥發出這麼濃郁的香氣,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水思歸走上前,指著潭邊的土地,道:「這裡原本生長著許多藥材,但對你來說藥性太猛,我都給拔了。」

    孟帥愕然,道:「這……這不是浪費了嗎?」

    水思歸道:「若是天然的東西,看他這麼多年造化生成的份上,倒不可輕易下手毀去。但這是人栽的。這是有人將其他地方的藥材移植過來,以秘法養在水潭周圍,以藥力滋養水潭,使水中帶有溫和的藥性,沐浴藥浴功效淡而不散,適合體虛的少年人。這是丹家的手段。」

    孟帥道:「那這個水潭原來是別人的?」

    水思歸道:「大概是吧,我沒看到人。」

    孟帥長出了口氣,道:「幸好沒人。」

    水思歸道:「是啊,那人運氣不錯。」

    孟帥大汗,他差點忘了,沒遇到水潭的主人,絕不是他們的運氣,而是那水潭主人的運氣。任何人遇到水思歸都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水思歸凌空一劃,不知從哪掉下一個包裹來,從裡面倒出五六株草藥,伸手一撮,已經成了泥狀,滴出水來,放入深潭中。

    那潭水表面漂浮了一層如浮萍狀的藥泥,水思歸伸手入水,但見平靜的水潭從中心開始旋轉,立刻形成了漩渦,藥泥被捲入漩渦,混入水潭深處。

    與此同時,水潭下想起了咕嘟咕嘟的聲音,大量的氣泡湧出,水潭上方籠罩了絲絲白煙,空氣中的溫度開始升高。

    不過片刻功夫,好好一個碧水寒潭,弄得和溫泉相似。

    孟帥在後面看著咋舌,從水思歸伸手入水到沸騰,一共不過數息的功夫,且不說這潭水有多深,就是一壺水燒開了,還要費上幾分鐘時間呢。水思歸這手比熱得快強多了。

    第一層氣泡浮上來,很快消失,水溫漸漸回落,顏色也漸漸變成新綠,水思歸道:「入水。」

    孟帥忙脫了衣服入水,但覺水溫偏熱,但還在忍受範圍內,倒也沒覺得什麼藥性。

    水思歸見他冒頭,道:「你下去,在水裡沐浴最好。」

    孟帥道:「我怕憋不住氣。」

    水思歸道:「我太上龜息功,每一重都有一門特殊的法門,第一重是斂息術,第二重就是水息術,你下去運轉內功,自能呼吸如常。」

    孟帥將信將疑,沉入水中,沉的猛了,差點嗆住。

    他忙穩住心神,內息暗轉,果然覺得氣息通暢,雖然沒有呼吸,卻是行動絲毫不受影響,就連旁邊水流的干擾,都少了許多。只覺得輕輕一划水,就能劃出老遠。

    他一面沉心練功,一面感覺到水溫中似有絲絲熱氣從每一個毛孔中鑽入身體,化入經脈當中,身體骨骼輕微作響,筋骨都在拉伸。這種從骨子裡舒泰的感覺,只有前世享受全身按摩的過程差可相比。

    一面享受這等水浴,一面沉下心來練功。

    以往一練龜息功時,都是昏睡過去,今日孟帥卻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雖然全身乃至大鬧都徹底的放鬆下來,但還保持著靈台的一點清明。就如入夢的人卻深知自己在夢中,卻不著急醒來一般。

    在這種狀態下,他喪失了身體的控制,卻能清晰的感覺到水流拂過自己的肌膚那柔軟滑順的感覺,彷彿回到了母體之中那般寧靜安詳,而水中還有一絲絲熱流發散到四肢百骸,一寸寸的滋潤自己的軀體。

    或許是在水中的緣故吧,他倒沒發現什麼雜質往外排的現象,但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經脈、筋骨、血髓在絲絲藥力下強勁起來,總是令人愉悅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驚醒,雙腳一蹬,在水中升起數尺,探出頭來道:「太神奇了!能在水中如此暢快,將來豈不大江大河都可去得?」

    水思歸本在岸邊小憩,聽他出來說話,微抬眼瞼,道:「我說了,這是水息術,不是水遁術。」

    孟帥神色一僵,道:「有什麼不同麼?」

    水思歸道:「除了水中呼吸之外,你在水中的行動力沒有半分加強,去大江大河裡也行,一個浪頭就拍死你了。」

    孟帥無語,過了一會兒,道:「咱們龜門是不是有水遁術?」

    水思歸道:「十年八載你是學不到那裡,若要化五行之力,連先天都不夠。」

    孟帥道:「先天不夠,難道還有先天以上麼?」他現在接觸的範圍,活得只見過舉重境界高手,水思歸玄幻的不說,鐘少軒的武功修為也不清楚,只知道先天是武林中最頂端的一群,但先天以上是什麼概念,卻是全不知道。

    水思歸道:「你不著急知道。若是能進入先天,早晚會知道。我來給你畫條線,以你的悟性,二十年進入先天也不算快。」

    孟帥道:「二十年?二十年跨過舉重、生風、金剛、火山四個境界,直入先天?」

    水思歸道:「那是外家境界。若是內家來算,就是搬運之後,經過通炁、飛花、生發、歸藏四個境界,進入先天。先天之前,是**凡胎,要更進一步,就要在肉身精氣衰落之前進入先天,不然對你將來的路途很有障礙。」

    他慢慢掐指算來,道:「人身精力達到巔峰是二十五歲,習武之人可以往後推一點,三十歲進入先天,已經是極限。走內家養生之道精氣收而不放,還可以再往後推三到五年,三十五歲之前不入先天,陰陽難合,混元必定無望了。」

    孟帥聽著暗暗嘬牙花子,學武多年,他也知道武功進一個境界是多大的飛躍。而且越往後越難,有些資質的人在舉重一個境界就能卡上十幾年,何況生風?

    區區一個走馬境界,連正經武師都算不上的孩童,說要二十年入先天,若叫旁人聽了,只怕還道這是發夢呢。

    但他一瞬間的遲疑之後,立刻消去了疑慮,別說兩世為人多大的造化,別說世界樹在手,別說拜了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師父,就是全無憑依,難道他會在武道的路上止步麼?

    命運給了他很多,剩下的是他自己要做的,雖然艱難,絕不退縮!

    雖然有些壓力,但他終究是充滿信心。

    見孟帥目光堅定,水思歸暗暗點頭,學武之人,資質是一方面,努力是一方面,悟性是一方面,心性也是很重要的一面,如無一往無前的勇氣和自信,成就終究有限。

    「好了,咱們進行下面一項,用紀靈葉給你開靈竅。」

    遠處。

    一老一小的身影緩緩走上山坡。

    那老者白鬚白髮,拄著一人高的枴杖,似乎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氣,那孩子也是面黃肌瘦,看來不大健康。

    但兩人走的一點也不慢,崎嶇的山路,在兩人腳下如履平地。

    那老人笑道:「十年准備終有今日。青兒,今日之後你就可以脫胎換骨,再不必為經脈隱疾所苦,不但如此,以你的根骨和悟性,過了這一關,十年之內,必是我門中第一人。我曹家也是後繼有人。」

    後面那孩子道:「孩兒倒沒什麼,若是早了了這件事,老祖就能安心前往大荒,不必為這邊俗事費心了。」

    那老人道:「你這孩兒心思太重,這是你該想的事麼?大荒那邊有師弟在,他早就……」突然,他停住了腳步,臉上僵直的肌肉隱隱抽搐,面容越來越歪斜,終於長聲怪叫道:「誰——誰敢動本座的靈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7:01
二十六地動

    水潭中,水思歸正在教導孟帥開闢靈竅。

    這龜門的靈竅是每一位弟子都要做的功課,是他們親近自然,吃草不吃丹的基礎,也是一門超過「武功」這個等級的絕技。消耗雖然不大,但需要一株藥力渾厚的草藥,強行衝開泥丸宮靈竅。

    以龜門的手段,準備這麼一株靈藥還是很容易的,何況他們一般一脈單傳,為獨苗的弟子花費再多,也比不上那些大門派的消耗。

    水思歸準備的,就是他從外面帶回來的兩盆盆栽之一。

    這盆栽長得好似蘭花,但在花瓣上有一道道淡淡的金紋,在陽光下能散發出瑰麗的色彩。

    水思歸道:「這是金伴虎草。勉強算得上金玉草藥,依我看來,還是歸在百草之中好些。不過剛剛好,是你承受的極限。」

    孟帥不懂,道:「我聽藥鋪的人說,拋開尋常治病的草藥不提,入了品級的草藥好像分一至九品,這金玉草藥是什麼?」

    水思歸道:「你聽聽你聽說的這個地方,藥鋪聽來的,那還有准?你說的是九品草藥,是百草階九品,上面還有金玉九品,再上面,還有傳說中的瑰寶九品。那些哪裡是能聽說來的?這些常識你都要知道。就是金玉草藥,你也要一一培植,這都是你基本的技能。」

    孟帥咋舌,按照水思歸的意思,將那金伴虎草生服,然後再次下潛,在水中盤膝坐下,按照龜法自然的法門緩緩運轉,讓草藥落腹之後,並不融化,反而逆流而上,直衝頂門。

    轟——

    黑土世界。

    黑霧當中,世界樹夾著自己的獵物,微微招搖。頭頂一輪燈泡一樣的太陽,比當初亮了幾瓦。

    突然——

    轟——

    一股清流落下,淡綠色的煙氣甚至在一瞬間衝破了黑霧,更遮蔽了那小小的太陽。

    本來伏在世界樹腳下嘬食靈氣的蛤蟆大吃一驚,砰地一聲,跳了出來。

    孟帥也敏感的發現了靈台之中的變化,但卻沒得其門而入,彷彿旁觀者一樣,冷眼看著其中變化。而且,綠氣落下,黑霧立刻糾纏起來,把他的視線也遮蔽了。

    噌的一聲,那蛤蟆蹦了出來,落在水中,不住的游動。

    孟帥睜開眼,這蛤蟆也是老相識了,對它的出現也不意外,卻沒想到那蛤蟆後腿蹬了幾下,姿態很不雅觀的向下墜去。

    莫不是……身為蛤蟆,卻還不會游泳?

    孟帥又好氣又好笑,伸手一提,捏住它後腿,往上拉去,那蛤蟆在他手中一陣翻白眼,他也無奈,噌的一聲,頂著蛤蟆冒出水面。

    水思歸在水邊上坐著,突然看見孟帥起來,奇道:「完成了?」

    孟帥道:「不知道,我沒什麼感覺。」

    水思歸皺眉,伸手按在孟帥額頭,略一探知,便覺他眉心靈竅中空,似乎已經開啟完畢,但和一般的靈竅微有不同,似乎大到不可探知,幾次輸入靈氣,不覺見底,心中驚疑,道:「似乎是完成了,但……」

    話音未落,地面猛地搖晃起來!

    孟帥已經經歷過一次,脫口道:「地震!」

    「地震!」

    一老一少走到山崖前,立時感到地面震動。

    那老者經驗豐富,抱住那小孩兒,飛速的倒退,遠離山崖。

    大地震在曠野也就罷了,但要遠離山地,尤其是山壁。

    抱著孩兒站在曠野處,地震也撼動不過他們,那老者目光中露出憂色,道:「好幾次了,越來越頻繁了。」

    那孩子拉住老者,道:「老祖,孩兒這幾年來也經歷了五六次這麼大的地震了。那是怎麼回事呢?」

    那老者略一沉吟,道:「天地之威,有誰能揣測?或許真是劫難到了……」

    正在這時,在震動當中,隱隱的傳來一陣轟鳴聲。

    那老者一怔,抬頭看去,但見震動下,頭頂的山體發生了微妙的偏移。

    偏移在慢慢擴大……

    那老者怪叫一聲,抱著孩兒再往後退,叫道:「山崩!」

    轟隆隆!

    話音未落,整個山體已經翻著滾的倒塌下來,高山陵谷,剎那間夷為平地。土石落下的勁風狂暴非常,竟將那老少兩個吹了出去。

    在這一瞬間,彷彿地獄!

    山崩地震,來得快,去得也快。

    盞茶功夫,連餘震也停止了,若不是山體整個的變型,巨石彷彿被人翻炒過一般到處亂滾,還真看不出地動山搖的痕跡。

    一老一少直起腰身,那老者道:「還好還好,今日是咱爺孫兩個命好。倘若早先一步進了山洞,再趕上這場地動,哪裡還有命在?」

    他冷笑一聲,道:「也不知搶佔老夫先機的傢伙在不在裡面,倘若在,倒算他們命不好,死在……」

    突然,他的話戛然而止。

    但見整個山峰橫斜過的地方,有一處異常的隆起。

    原本的山洞是在瀑布後面,現在山峰不在,溪流截斷,自然就沒什麼遮擋。但那山洞是山峰中的山洞,山峰都不在了,山洞還能在?

    真的在!

    一片灰土碎石當中,唯有一座小石包,屹立不倒。那石包就如同小屋,外面是一層脆皮一樣的壁壘,裡面……

    那老者記憶清楚,那裡面就是水潭的所在!

    整個山都塌了,怎麼偏偏那裡以這麼詭異的方式倖存了下來?

    那老者的臉皮抽搐幾下,道:「走。」抱起孩子,以比剛才躲地震還快三分的速度飛快的下山而去。

    直到了山腳下,那老者才稍稍放鬆,放下孩子,長出一口氣道:「好險。」

    那孩子抬起頭,道:「老祖,你怎麼了?」

    那老者喃喃道:「老夫活了一百歲,從沒見過……那是哪裡來的怪物?倘若是那樣的高人,又怎麼看得上我小小的水潭?」

    那孩子道:「什麼高人啊?」

    那老者道:「能與天災抗衡的高人……大荒,一定是大荒來的宗師!我得通知門裡,這固守峰,要列作禁地!」

    當地動開始的時候,孟帥嚇了一跳。

    他雖然沒真實經歷過大地震,但前世在新聞裡聽說很多,今生又是因為大地動才過來的,當那種地動山搖在身邊出現的時候,他也不由閃過一個念頭——要死了!

    在山洞之中遇到地震,不是室內,更勝室內!

    山洞說牢固也牢固,說脆弱就脆弱,一個山崩下來,天塌地陷,埋進去屍體都找不到!

    找不到也好——他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自己現在在水裡,可沒穿衣服,讓人刨出一具光屁股屍體,有什麼光彩?還不如老老實實埋在山裡,刨出來一碗肉醬也不要緊了。

    不過,事實證明,是他發散思維過分了。

    地動一瞬間之後,立刻停了下來,孟帥頂著癩蛤蟆在水中不動,倒沒感覺怎麼樣。

    倒是水思歸臉色突然變得陰沉,眉心明顯的皺起,靠在石壁上,一言不發。

    孟帥從沒有見過他如此神色,這又跟當年水老的呆滯不同,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凝重。這個幾乎無所不能的高人,終於也遇到了難題。

    水思歸不動,孟帥也不動,兩人就這麼僵持著。期間孟帥再次探查了自己的泥丸宮,除了烏煙瘴氣沒看出什麼好來,只好作罷。

    過了良久,水思歸開口道:「穿上衣服,咱們走。」

    出了山洞,孟帥才真傻眼了,除了自己棲身的水潭周圍一小圈岩石,其他的山體都夷平了。

    這是什麼意思?

    即使是傻子,也不會真的認為上天有這種奇蹟。

    這是人為!

    水思歸竟能在地動山搖中硬生生的撐起這麼一片空間,真有奪天之力!

    饒是孟帥一直被水思歸震撼,這一次也真嚇住了,竟連問一聲都不知道從何問起。

    水思歸也不解釋,帶著他一路回到自己的住處。

    回到住處,水思歸回到自己的房間,揮揮手,讓孟帥先回去。

    孟帥答應道:「那您老好好休息。」就要離開。

    正當他腳步要邁出房門的一瞬間,水思歸突然道:「帥兒。」

    孟帥回頭,水思歸面上凝重非常,突然嘆了口氣,道:「本以為我們有幾年的師徒緣分,沒想到上天終究不許。」

    孟帥一怔,接著驚呆了。

    水思歸這話說得太突兀!

    要知道在今日之前,他還一直是按照幾年的計畫按部就班的教導自己,從沒有時不我待的急迫感。

    為什麼今天突然說這樣的話?

    出了什麼變故?

    孟帥的念頭一閃而過——大地震。

    然而這個念頭來得太荒謬,地震雖然是大事,但那是天的事,與人有什麼相干?

    難道還真有天人感應?

    水思歸看孟帥的樣子,就知道他有了念頭,嘆道:「是了,就是今天的地動,它……在召喚我了。我即使再拖延,也最多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孟帥心口堵得難受,這段師徒想得的時光,竟只有一個月了!

    水思歸道:「一個月時間,這武功是無論如何也交不完的。我也不願因為這個拔苗助長,毀了你的前途。這樣吧,每日你練功的時間和內容不變,剩下的時間,除了吃飯休息,都要跟我學知識,咱們來個武學文授,先把你將來的框架立起來。之後……之後的事情就只能盡人事了。」

    孟帥回到自己的房間,一股又是酸澀,又是苦悶的氣堵在胸口出不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味。

    正在這時,那蛤蟆跳了起來,叫道:「哈哈,小子,你的運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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