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15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6 14:53
八六六 要光就有光,是神不是神

    帶著剛剛絕處逢生的喜悅,驟然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如涼水澆頭,打了個寒戰。

    出了祖地,這時已經是一片黑暗。黑暗本就讓人壓抑,再加上突如其來的言語,更令人恐懼之後,萌生憤怒。

    英兒率先喝道:「你也來了好啊,我們放你性命,你竟然不要,那就要你死」

    乾承本想讓她少說話,但轉念一想,如今已經不死不休,說幾句大話也沒什麼,哪怕是為了發洩一下。

    只是他難以置信的是,為什麼冥伯的聲音,是從前面傳來的。他們鑽出來的出口,狹窄無比,幾個人還是排成一列,沒有給人超越的空間,可對方竟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只能是瞬間移動

    說到瞬間移動,他想到了自家的乾坤移位。那是乾坤家族極其經典的身法。當初在精神世界裡,他也是憑藉此功確認了孟帥的身份,只是就算是乾坤移位,恐怕也不能真正做到瞬間移動,只是看來像而已。這老傢伙的本事,當真神奇。

    他忍不住想到,不知道那個會乾坤移位的小子,現在在哪裡呢

    這時,一團漆黑中,再次亮了起來。

    這一回亮的,不是燈火,而是一片天地。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小片獨立世界,是上下方圓都有界限的結界,裡面是光明天地。雖然只有三丈方圓,卻與黑暗做了完美的切割。

    光明的世界裡,有一頭大鳥。

    那是一頭青色的鳥兒,有華美的羽毛和優雅的姿態,身上籠罩了一層飄渺的青光,延伸出去,化作照亮了空間的光明。這種形象,只在書裡和故事裡見過。

    「那是什麼鳥」英兒皺起眉頭。她落下黑暗世界太早了,甚至沒讀過什麼書,看到這樣的身姿,並無概念。

    「鳳凰青色的鳳凰,是青鸞」乾承驚道。

    「是神。」冥伯的聲音傳來,出自光明世界的青鸞之口。

    青色的大鳥舒展了翅膀,幾乎佔據了整片光明的世界,也充滿了眾人的視野。幾雙眼睛裡,同時鋪滿了青鸞的影子。

    「我就是神。」冥伯繼續說道,「你們這些蠢物,不過是地上螻蟻,竟敢挑釁神的尊嚴。你們統統該死。」

    舒展了翅膀,青鸞的羽毛緩緩張開,往四方散開,彷彿孔雀開屏,緊接著羽毛化作四散的碎花,往外飛去。

    每一點羽毛,都好像是一盞燈,發出清濛的光,劃破了黑暗,帶了一線光明。周圍被星星點點的光羽包圍,就像黑夜中繁星閃爍,彷彿夢幻。

    這些光芒如此美麗,對黑夜中的人來說,有莫名的吸引力。雖然知道是從凶惡的敵人身上發出,還是令人心生嚮往。隊伍中有人忍不住伸手去抓光羽。

    「砰」

    手指一碰到光明,立刻就如乾柴碰到了火源,一下子燎了起來。光明中羽毛上瞬間蔓延到那人身上,整個人都籠罩在了光團裡。

    光團越來越亮,亮的刺眼,霎時間把那人的輪廓都遮蔽了。眾人最後看清的,不過是在光影中一個模糊不清,充滿怔忡的面孔。

    光芒熄滅,什麼也沒剩下。

    眾人同時臉色急變。英兒道:「怎麼了」

    乾承大聲道:「有古怪。別碰那羽毛。」

    然而漫天羽毛,如何能夠躲開,霎時間,又有一人碰到了羽毛,在一團光芒的照耀下,憑空消失了。

    這一回乾承看清楚了,那人在光芒中,竟然也光化了。成了一片光,混入光芒之中,隨著光芒一起熄滅。

    這這是攻擊麼

    乾承見識不可謂不廣,在地上的時候,見過各門各派的武技,但從沒有一門武技,可以把人直接化成光芒。

    「莫非是神通」他忍不住道。

    這句話顯然被冥伯聽到了,他回答道:「不是神通,是神。」

    說話間,他一張口,一道光芒照耀。

    他正面,自然有日月族人,乾承想要叫道:「閃開」但他還沒有開口,光已經到了。

    那不是武器幻化出來的光,是真正的光。真正的光速是人類無法閃避的,當看到光的時候,光就已經到了。所以人總是沐浴在光中。

    但有的光,是非常可怕的。譬如眼前這一道。

    幾乎沒有任何掙扎,那人化作一道光芒,融入光裡,隨著光芒綻放,隨著光芒消散。

    光芒熄滅,一個人消失,這只是一瞬間的事。但造成的影響,卻深遠得多。

    從乾承以下,到英兒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同伴消失,都陷入了呆滯。這種呆滯除了震驚,就是恐懼。因為在剛剛一瞬間,他們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沒有人覺得自己能夠躲開,因為那是真正的光,只來自天日,不是人力可以抵擋的。

    無論是最老辣的乾承,還是最驕傲的英兒,在這一刻,都有一種「我命休矣」的絕望。

    冥伯很滿意在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出來的絕望表情,以青鸞之口說道:「知道什麼是神麼神,就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今日要你們死,也是如此。心意一動,你們就死了。這就是神。」

    如此狂妄的話語,竟無人反駁,因為在場的人都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冥伯目光平視前方,他前面是剩下的幾個人,他看著他們,但沒看見他們。因為他們不值得入眼。他看到的,是自己無上的榮光。

    「你們這些蠢貨,還有三個呼吸的時間反省自己。反省自己為什麼不找個洞安心等死,偏偏要入侵冥族。」

    「你還敢提冥族」一片絕望的死寂中,有聲音彷彿九天雷震,打破沉默。

    眾人一驚,連冥伯也忍不住往說話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披大鬥篷的人站在背後,他並沒有被光明籠罩,只能藉著些許光芒,看到他朦朧的身形。

    乾承等人不認得他,只覺得他的服飾似乎是冥族人,但認不出具體的身份。畢竟,對今日才開眼的幾人來說,根本沒見過冥族人的服飾,更別說具體的等級劃分了。

    冥伯也皺起眉頭,這個人的服飾他認出來了,是大祭司一級別。但是到底是誰,他又認不出來,畢竟冥族人都沒有眼睛,相貌什麼的不足為憑。倒是對方的聲音,他依稀聽過,只是記不得了。

    這倒不能怪他,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首席。其他幾個雖也有大祭司的頭銜,和他不是一個等級。他也沒必要記得那些人。何況他這些年一直閉關,和那些人斷了往來。唯一記得比較熟的,就是他還算得力的走狗冥叔的聲音。

    不過,反正就是那麼兩人,冥伯想了想,道:「冥仲」

    對方喝道:「虧你還記得我麼我還以為你已經徹底瘋了。」

    冥伯一展翅,喝道:「放肆,你就敢對我無禮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了你是自絕於冥族麼」

    冥仲悲憤大笑,道:「冥族虧你還記得冥族你既然以大祭司自居,為什麼剛剛殺起族人來毫不手軟你殺的族人,比外人殺的還多。冥族要絕種了,你是第一個大罪人。冥伯,你是不是外族派來的奸細」

    冥伯道:「閉嘴,你也想死麼」

    冥仲悲憤的吼道:「你都殺了上百族人,難道還差我一個麼想要殺就殺吧,你這樣傷天害理,乾坤倒置的老賊,一定活不長的。」

    冥伯大怒,張口,一道光芒瞬間淹沒了他。

    直到冥仲被淹沒,英兒才愕然道:「這人出來幹什麼的就為了找死」

    乾承一手拉過她,道:「別說話,趁現在趕緊走。」他沉吟了一下,道,「這邊來。」

    英兒反應過來,連忙悄然退走,雖然那冥仲以一條命換來的時間並不多,但萬一有一線生機,便要做萬分努力。

    沒想到他們走了好幾步,冥伯居然還沒追來,英兒略覺奇怪,回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啊」了一聲。

    乾承聽到女兒驚呼,回頭一看,也不由呆住了。

    只見光芒已經消散,冥仲依舊站在原地,連一片衣角都沒有亂。剛剛那道光線,不像是殺人的光芒,只像是開著閃光燈給他照了張照片。

    乾承忍不住喃喃道:「他怎麼做到的」

    「你怎麼做到的」幾乎在同一時刻,冥伯也這麼問道,比起乾承純粹的震驚,他在驚詫之餘,還帶著幾分暴怒。

    冥仲負手而立,道:「你說什麼」

    冥伯怒吼道:「你用了什麼方法,竟然能逃脫神的制裁」

    冥仲道:「你並不是神。」

    冥伯怒道:「我是神你沒看到我的偉大麼我無所不能,我想要光,於是就有了光。」

    冥仲放聲大笑,道:「你不覺得你這話非常羞恥麼你不過是在理想國裡得到了一些光明的啟迪,又幸運的掌握一些力量。可是你的光武道,對我毫無用處。不,應該說是對冥族人毫無用處。」

    冥仲隱隱有些發慌,道:「什麼意思」

    冥仲道:「你還記得自己的根本麼冥族人,從一開始,就被剝奪了享受光明的權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6 14:53
八六七 孰能辨真假,只因淆虛實

    冥仲的聲音,在黑暗與光明之間迴蕩:「我們生而遠離光明,固然受到黑暗的詛咒,可也受到了黑暗的保護保護我們不受光明的侵害。」

    他冷笑道:「現在還多了一條,保護我們不受你的侵害。」

    冥伯大怒,道:「不可能」雙翅煽動,一串串金光發瘋的射出,照耀四方。登時把冥仲的那一片地方照的纖毫必須。強烈刺眼的光芒,刺眼非常。

    等到光芒熄滅,冥仲的身影再次出現,不動如山,只是多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我說什麼來著?你還不信,現在如何?」

    冥伯雙翅搧動,大聲叫道:「該死的東西,你以為我動不了你嗎?」一面說著,一面向前撲去。

    就見冥仲身子一輕,身影沒入黑暗中。黑暗無邊無沿,冥伯雖能照亮一片空地,但終究不能照亮整個世界。大鵬展翅,不知幾千里,他雖不能及,卻也快如閃電。身子一動,黑暗中就閃過一道光線,就像流星的軌跡。

    然而流星雖亮,照不亮蒼穹。冥仲的身形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

    他瘋狂的在黑暗中流竄著,去找冥仲的影子,但每次一頭撞向某個方向,照亮一條通路,直到他自己認定的盡頭,這才回頭,就像一頭不撞南牆心不死的猛獸。黑暗中到處留下他的咆哮和光影。

    尋覓好久,他突然停了下來,笑道:「你已經死了?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就聽背後有人道:「我若死了,豈不趁你的意?」

    冥伯立刻轉頭,往那個方向撲去。

    然而,當他到達時,那個聲音的主人再次不見了。他在原地轉了一圈,不知所措,雙目卻因為暴怒蒙上了一層血色。

    「我在這裡。」背後有人叫道。

    冥伯幾乎就要撞過去,但制止了自己的衝動,冷笑道:「裝神弄鬼。你除了裝神弄鬼還能幹什麼?我都忘了,你已經是個廢人了。」

    他大聲道:「六十年前,你這個蠢貨因為自己的愚蠢,丟失了修為和大半的健康,是我看在你有把年紀的份上,留下你大祭司的位置,舍你一碗冷飯。不然你早就和其他的老廢物一樣,丟在山洞裡等死了。」

    「冥族,你還口口聲聲說冥族?冥族早就拋棄你了,你就算貼上來,冥族還是不要你。你還在自作多情麼?我要是你,只是擔心今後,沒人養活你,你要怎麼辦?這把老骨頭,到老還是要活活餓死,真是太慘了。」

    他越說越是大聲,夾雜著放肆的笑聲,風度盡失。

    就聽有人道:「我本來沒想活著。但是冥伯,你也要死。」聲音蒼老,老的音質都在顫抖。

    冥伯的笑聲突然停止,詫異道:「你是誰?」

    「那傢伙好厲害。」英兒一面跑,一面詫異道,「居然耍的冥伯團團轉,怎麼做到的?」

    乾承道:「是啊,怎麼做到的呢?」

    這時,他們已經完全脫離了光芒籠罩之地,身處一片黑暗之中,除了英兒之外,沒人再關心後面冥伯如何,只關心眼前。

    一人道:「首領,現在去哪兒?」

    乾承道:「先往前走,看看能不能遇到帶路的人。」

    眾人點頭,無不心道:首領當真算無遺策,這時還安排下了引路的人。

    就聽前方有人道:「這邊來。」

    乾承鬆了口氣,緊接著奇道:「怎麼是你?」

    前面人愕然道:「怎麼不是我?你不是在等我麼?難道你等的是別人?」

    乾承道:「我自然等的是你……然而天上那個不是你麼?剛剛那個冥仲?」

    前面人道:「是我。趕緊過來,一會兒老傢伙追過來,我可管不了你們。」

    這時,後面的人有人道:「我在這裡。」正是那冥仲的聲音,離這裡還有一大段距離,而且方向相反。

    乾承回頭指了指道:「你不是在上面麼?」

    前面人笑道:「一點兒小把戲,障眼法。糊弄糊弄他,其實沒什麼用。這老傢伙比我想的更暴躁,這麼大歲數了,怎麼能輕易炸毛呢?這邊來。」一面說,一面引路。

    眾人離著上面的戰場越來越遠,那冥仲的聲音還在四處迴響,一回頭,就能看見遠處天空被冥伯的身形拉出一條條光帶。雖然明知後面是險地,但因為只有在後方才有光明,所以還是本能的回頭去看。

    英兒年幼,最忍耐不住,回頭看了幾次,忍不住道:「那上面是你?你們的聲音完全不一樣啊。你的聲音很年輕,也不比我大幾歲。」

    那人笑嘻嘻道:「我本來就不大啊。不過冒充的那傢伙年紀大了點,我用他的聲音說話而已。」

    英兒又問道:「你冒充的?就是說你不是冥族人了?」

    那人道:「我當然不是,我是純正的地上人,令尊認得,我是孟帥。」

    乾承開口道:「確實,孟小弟是我們的盟友,不過之前一直隱藏在暗中。讓任姑娘通知把通道打通的也是你?在外面也派人接應了,辛苦了。」

    孟帥道:「慚愧。這場大戰正面戰場還是日月族人在硬抗。我們人小力單,只能做些投機取巧的事,我安排人在上方通道那裡等著,等那老傢伙出來,就進去掃清障礙。現在通道清理出來,大家都可以走,豈不正好?」

    提起這事兒,英兒忍不住道:「是你一家打下來的?沒別人幫助?」

    乾承輕咳一聲,道:「我派去的人不懂規矩,孟兄應該救了他們一命?」

    孟帥道:「那是應該的。只是我們也是盡力而已,而且因為地道的緣故,到達的也比較晚,實在不能阻攔的,那就愛莫能助。」

    英兒包括其他人,都不解兩人的對話。只有兩人自己心裡明白。乾承也派人去打通通道,但他並不知道,通道里面有冥伯在閉關。要動手,只有冥伯離開才能動手,不然撞到冥伯手裡,多少人都是個死。

    按理說,派出去的日月族人應該全軍覆沒,倘若沒有覆沒,那就應該是知道內情的孟帥在阻攔,至少是他那一方的人在阻攔。

    乾承也不確定孟帥有沒有救人,畢竟雙方的聯盟太鬆散,孟帥的人若為自保甚至爭功袖手不理,那他也無法追究。聽孟帥的意思,自己這邊族人被救下來,他便鬆了口氣。

    不過孟帥也暗示,其中一部分可能是死了,乾承也沒在意。畢竟今日死的人太多了,能多活一個都是僥倖,死了便死了。

    英兒不懂他們說什麼,但她一直有個疑問在心頭縈繞,道:「你真不是冥族人?」

    孟帥道:「確實不是,怎麼了。」

    英兒道:「可是你不是說……就是冥仲說,他之所以不受光的侵害,是因為冥族人隔絕光明麼?可是你不是冥族人啊。」

    這話一問出來,連其他人也不由留心,剛剛孟帥在冥伯神一樣的光化中屹立不倒,確實驚人。只是因為他們不懂冥族的根腳,就信了他的解釋。可是仔細一想,孟帥分明不是冥族人,那他的解釋就不對了。

    孟帥道:「你說那個啊。我騙他的。」

    英兒道:「真的是騙他的?可是你確實平安無事啊。」

    孟帥道:「我要是給他當面照上,一樣要完蛋。不過是沒照上我而已。」

    英兒呆了一下,道:「虛像?」

    孟帥笑道:「姑娘冰雪聰明,一點就透。」

    正如英兒猜測的,孟帥不能免疫冥伯的攻擊,但他的影響可以免疫。托這裡黑暗的福,光影非常不穩定,孟帥利用了這裡的環境,用類似成像的封印器,給自己造了幾個分身,其中一個就是開頭指責冥伯的那個。

    既然是虛像,那麼不被光影響,就很正常了。因為虛像本來也是光的把戲,第一次被光照,已經虛化了,可是只要封印器在,分分鐘又變出一個,肯定是殺不光的。

    這種把戲要在地面上做,當真笑死人,再逼真的影像,也不可能和真人混淆。但在這個黑暗而詭異的世界裡,竟然意外的合適。只要把握住了神出鬼沒的氣氛,假的也能變成真的。而孟帥則是營造氣氛的高手。

    冥伯一是自大,本來就不認得人,二來營造的氣氛出來了,其中人便不自覺的被影響,又被種種誅心言語刺激,竟一時沒有察覺。

    等到孟帥的身形死而復生,再次以藐視姿態出現在他面前時,冥仲心中只有不可思議和壓制不住的恐懼,哪裡還能想到其中有假。就算是旁觀的幾個人,若非孟帥親自解讀,也想不到其中內幕。

    英兒也不由嘖嘖稱奇,道:「你這人真會說,明明全是作假,卻說得那麼頭頭是道。」

    孟帥笑道:「騙他一騙,惠而不費。再說,騙過他這一次,給了他冥族人不能用光戰勝的印象,之後的行動就方便些。」

    英兒奇道:「你還要有行動?」

    孟帥道:「不,不是我,是另外一個人。算是我的……臨時隊友?」

    這時候,那個蒼老的聲音出現,冥伯驚怒交集的「你是誰?」響徹全場。

    蒼老的聲音冷笑道:「你連我都不記得了?我是冥仲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8 10:50
八六八 最後的登場,無盡的賭注

    「冥仲?」

    天上?下,好幾個人在愕然唸著這個名字,一樣的不可思議。

    冥伯固然沒反應過來,乾承他們也一時莫名其妙,英兒去看孟帥,只看到一片黑暗,心中也只有一片謎團,道:「他是冥仲?你是誰?」

    孟帥道:「我是孟帥啊。」

    英兒道:「不是,你上面那個身份是誰?」

    孟帥道:「哦,那個人叫冥季,四大祭司之四。」

    英兒道:「可是……」

    孟帥笑道:「沒什麼可是,老傢伙認錯人了唄。他想不起誰是誰,隨便說了一個,我就認下唄。能把他弄糊塗,算是意料之外的效果。是無青麼?」

    黑暗中一個聲音道:「隊長,是我。你們人都來了?」正是白無青的聲音。

    孟帥簡短的道:「人都在。除了你,所有人都離開了吧?」

    白無青道:「都離開了,這裡只有我,還有……」

    就聽一個尚帶稚氣的少年音道:「父親在麼?姐姐在麼?」

    乾承和英兒一起叫道:「小華!」

    那少年道:「父親,姐姐,放開我!」最後一句話,還伴有掙扎聲。白無青道:「得了,別鬧了,該把你移交家長了。」

    說完這句話,腳步聲響起,少年已經撲了過來,道:「你們還好麼?」

    不管他們親人團聚,孟帥問白無青道:「怎麼樣了?」

    白無青道:「我收到信息,那邊已經一切具備。任姑娘也平安到達了,我們的人都平安。那邊收到日月族人六十一人。其中傷員二十四人,重傷員五個。」

    孟帥道:「好的……我說,現在重要的事。都過來,每人拿一個。」說著挨個的塞了一對遠遠地東西在手裡。「這是耳塞,每個人都塞著。然後一個拉一個手往前走。無青領路。大家聽不見了,要牢牢拉住前後人的手。」

    英兒道:「還要塞住耳朵?又看不見,又聽不見,不是很可怕麼?」

    孟帥還沒解釋,突然心中一動,大聲道:「快點,來不及了。」

    在空中,冥伯好容易從自己製造的混亂中掙扎出來,道:「你……冥仲?你也來了?剛剛是冥季?」

    冥仲冷冷道:「對你來說有什麼區別?都是被你陷害,恨不得你死的人。」

    冥伯道:「說得好,一群螻蟻,本來也沒什麼區別。所以你們一個個跳出來找死,我就成全了你們。」他一面說,一面鼓起了翅膀,一片片光芒綻開,把他青鳥的身姿襯托的異常華麗。

    到底,孟帥剛剛那番胡說八道,讓他產生了動搖,不敢輕易對冥族人施展光的手段,不然這時就不只是原地徘徊了。

    冥仲道:「冥季是個滑頭,他或許想要活命,現在已經逃了。但是我,你說的沒錯。我是來找死的。冥伯,我要你死。」他的手飛快的做了個動作,發出輕微的鈴聲。

    他的手上,竟套著一串鈴鐺,當動作揮舞的時候,發出「叮鈴鈴」的輕響,雖然動靜很輕,但彷彿魔音入腦一般,直入人心。

    冥伯先是疑惑,緊接著大聲道:「詛咒,你竟然要用詛咒。」

    冥仲一字一句道:「暗神在上,我咒你……」

    冥伯再也按耐不住,化作一道光線,狠狠地撞了過去。他雖然認為光不能殺死冥族人,但他用自己龐大有力的身軀撞過去,要強行讓對方閉嘴。

    然而,在冥仲說出「我咒你」三個字之後,他的周圍陡然出現了一層暗幕,將一切的光線隔絕。本來冥伯自帶的光芒,能夠照亮他的周邊,也能依稀看見一個身穿祭祀袍的身形,現在重新回歸黑暗,即使冥伯到了他跟前,也照不見他。那一片光明世界,彷彿被人用勺子挖出了一塊,有了一片獨立的黑暗。

    該死的,他定然準備了好久了!

    冥伯臉色急變,他潛心研究光的武道,早把之前冥族那套本領丟了,然而當聽到詛咒時,曾經的學識一點一點從記憶深處冒了出來。

    所謂的詛咒,就是以獻祭為代價,求暗神的力量,以最惡毒的方法咒殺敵人。在他從理想國裡取得力量之前,詛咒是最接近神的一種能力。因為只要代價足夠,詛咒接近無所不能。

    不過,詛咒所付出的代價太大,動輒燃燒壽命,獻祭生命,甚至獻上靈魂,遠遠不及祭祀來的好用。人在能用別人的性命換取好處的時候,很少用自己的。

    沒想到冥仲竟然要咒殺自己,可見他恨到了什麼地步。

    而且,詛咒的過程,是受到暗神的保護的。不過是要得到了暗神認可之後,才能保護。也就是說,先呈上祭品,完成詛咒的一大部分才能受到庇佑。現在冥仲已經受到庇佑,證明他已經把自己壓在了祭壇上,不過詛咒是成是敗,他都是死路一條。

    冥伯心中有些慌,勉強自己定了下來,暗道:這傢伙瘋了,但也沒有必要太緊張,他算什麼東西,他的命哪裡值得換我的命?

    要知道詛咒絕非等價交換,並非一命換一命,而是要付出比對方大得多的代價。只有高貴的命,才能換取低賤的命。低賤者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最多輕傷到高貴者。

    當然,暗神之前,高貴和低賤並非一般世俗的概念。暗神的信徒,比不信者高貴,虔誠者比淺信者,祭司比一般人高貴。真正的祭司獻祭生命,可以咒殺比自己修為實力高出幾倍的武者——只要滿足了所有條件。

    但是冥伯不同,他身為大祭司,儘管暗中的信仰成疑問,但不妨礙他在冥族,在暗神前是最高貴的。冥仲想要咒殺他,死十次都不夠。

    但即使他性命無礙,被詛咒一次,元氣大傷是少不了的,他愛惜自己的性命勝過一切,無論如何要阻止冥仲的發瘋。

    幾輪攻擊,被暗神的庇佑擋住,冥伯低吼一聲,身軀迎風便漲,兩翼展開,尾羽便長,幾乎有遮天蔽日的趨向。

    如果說,他剛剛還只像一個身披華美羽毛的青色大鳥,幾番增長後,已經變得更接近傳說中的神鳥青鸞了。

    呼——他身上的光芒,形成了光的風暴,野蠻的衝著黑暗捲了過去,風暴狂躁,幾乎有湮滅一切的威勢。

    那小片黑暗,被光風暴搖晃的不住顫抖,然而那一層暗幕卻如鐵幕一般,牢牢地鎖住了冥仲的身形,絲毫不露。

    該死的,他到底獻祭了多少?為什麼暗神的庇護那麼強?

    冥伯心中不住狂罵,但又不禁恐懼,因為他清楚聽著黑暗中,一聲聲咒文傳來,每一個字都如一把重錘,敲在他心上。

    「咒願——彼冥氏伯,目而無明,耳不入聲,食而無味,知而五絕,百感俱廢,命格四破……」

    那是詛咒最重要的「言靈」,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都蘊含著暗神莫大的力量,當週圍嚥下最後一個字,就是詛咒生效的時候。

    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感覺身上有點不對勁了,似乎是生命在流逝。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因為詛咒還沒生效,可是他就是覺得自己要死了。

    不行,不能這樣!他這樣怒吼著,難道真的要坐以待斃,把自己的性命交給那個蟻賊?

    種種不甘之下,他心中起了個瘋狂的念頭。

    這個念頭雖然是臨時而起,卻在他心頭徘徊多日,只不過以他的出身和處境,並不想走這一步,走那一步他會得到不少,但會損失更多。

    但是眼下,他似乎已經別無選擇。

    他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原本已經非常膨脹的身體,再次變化。這一次,他的本體沒有變化,但身上籠罩的光芒,開始變色,青白的光芒,越發往純淨的青色轉變。

    而變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他之前的目光雖然不乏冷漠,但也充滿了情緒,有惱怒,有輕蔑,有理智,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總而言之,那是一雙人的眼睛。

    但現在,那眼睛中的冷漠迅速侵蝕了感情,把一切人類特有的鮮活情緒排擠出了瞳孔,同時,他的瞳仁亮了起來,即使在全身都光亮的情況下,雙眼的亮度依舊矚目,就像是兩盞大能量的激光燈。

    這時候,他的身上,也籠罩了一層光芒。他本來也散發著光芒,但這一次的光不一樣,它好像是從外界來的,並非來自冥伯本身,這種光芒越來越強,到後來甚至以客犯主,有壓倒冥伯本身光芒的趨勢。

    如果說相似,他身上的光芒和籠罩在冥仲身上的黑暗鐵幕倒是相似,都是不知從何而來,卻能給與接收者力量的未知能量。雙方身上的氣息都越來越濃厚,而且總量都趨近於相同。

    一明一暗,兩種神秘而龐大的力量籠罩著兩個不死不休的對頭。光與暗,天生的對立,在這一刻更是劍拔弩張。

    「這是怎麼了?」身處一片死寂中的孟帥,抬頭看著兩人,因為聽不見,他只能通過氛圍來判斷情勢。

    「冥伯有點不對啊,看他的樣子,莫不是和冥族徹底劃清界限了?」孟帥猜測著,只是他住的地方,幾乎不存在神祇祭祀的氛圍,他所知也有限,只是通過氣氛,有了自己的判斷。

    彷彿在印證他的判斷,冥伯突然大吼一聲:「驅散黑暗,我神——」飛撲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8 10:50
八六九 光暗雙岔口,前後兩抉擇

    冥伯的背後,陡然展開了一大片芒,往兩邊同時散開,形成了羽翼的形狀。一個皓首老者,背後張開光羽,周身籠罩光芒,看來就像一個天使。

    而他身上,聖潔的光芒也形成了光幕,要遠比冥仲的暗幕顯眼。光幕護住了他的周身,光翼則則讓他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他的身體像光電一樣劃破了空間和黑暗,撲向了冥仲。

    孟帥在後面看著,只見光與暗正面相交,立刻碰撞且互相滲透在一起,如濃稠的漿糊糾纏,只剩下一片陰影,連裡面的兩個人都看不清了。似乎這場鬥爭已經和冥伯冥仲兩個人無關,純粹是光暗本身的鬥爭,只是借了兩個軀殼。

    他心突突亂跳,暗道:這是什麼畫風?和我們住的世界完全不一樣。是地底世界的戰鬥方式麼?

    在他印象中,地底世界尤其是冥族的戰鬥方式很原始,基本上以勢大力沉的直接攻擊為主,比地上世界的武技還差得遠了,怎麼此時冥伯和冥仲都展示了近乎神蹟的力量?冥伯還罷了,冥仲怎麼也有這樣的力量?詛咒的力量真的這麼強。

    這時,他眼角一瞥,發現乾承張嘴在說什麼,但因為堵住了耳朵聽不見。這時英兒也發現了,伸手去取耳朵裡的耳塞,孟帥忙一手按住她。英兒皺眉,伸手一甩,孟帥竟拿她不住,震得手臂發麻,心道:「好大的力氣。」

    他連忙用精神力傳音道:「千萬不可取下耳塞。詛咒還沒有結束。那言靈在運作,誰聽見了咒語,誰就會被捲進去。」

    英兒將信將疑,張了張口,但她沒有精神力,因此什麼也說不出來。其實剩下的人中,只有乾承和孟帥能用精神力傳達信息。

    乾承卻道:「這是冥族這等地下種族的神武道。你們不知道便罷了,畢竟和我們所學完全不同。我看冥伯是背叛了冥族的神,祈求了另一個神的庇佑。因此現在是兩個神的對戰,非武者所能介入。」

    孟帥詫異道:「冥族還有別的神麼?」

    冥族的神武道,孟帥倒是略知一二,還是來自於冥蒙的記憶。

    所謂神武道,聽起來唬人,其實還是祭祀那一套,無非就是換取神的力量,孟帥雖然不練,但前世類似的東西不是沒聽過,但據他所知,冥族信奉的神是唯一的,就是上古凰神及暗神。每個祭司都是從暗神那裡祈求能力,無非是虔誠不虔誠,沒有背叛一說。

    因為沒有其他神祇,叛也不知道叛向哪裡。

    但是冥伯潛修了數年之後,好像找到了新的歸宿。居然想叛神就能叛神了。

    顯然他剛剛出來的時候,並沒有背叛冥族,但受了暗神詛咒之後,為求解脫,悍然叛神,倒也算果敢。

    只是按照神武道,冥仲咒冥伯時,冥伯在冥族的地位尚高於冥仲,應該對詛咒有一定抵消能力的,然而他現在叛神,不止失去了暗神的庇護,反而拉到了仇恨,詛咒的作用應當加倍慘烈。這一得一失之間,到底是賠了還是賺了,只有看結果了。

    這麼想著,幾人慢慢撤退。孟帥本來是想要知道最後的結果的,但結果固然重要,自家性命更重要,因此眾人先跑路才是正事。

    離得戰場越遠,越陷入黑暗中。畢竟所有的光芒都來自冥伯。

    然而跑了一陣,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點光芒。便如漫漫黑暗中一點燈塔,充滿破開迷霧,指向光明的希望。

    孟帥一怔,道:「那是什麼?」

    他說了這句話,自己沒聽見,想起了原來耳朵還被堵住,用手指捏住耳塞,輕輕地將耳塞拉開耳膜半寸,聽到沒有詛咒的聲音,才敢全部拿出來。

    就聽到英兒問道:「那裡是哪裡?」

    乾承道:「那方向就是通道吧?」

    孟帥無奈,合著自己萬般謹慎,旁人全不管那一套,早把耳塞拿下來了。好在沒出問題,就不必多說了。

    仔細一看,那光芒來處,果然是向上的通道,也就是冥伯閉關的所在。越靠近楸芒越亮,到最後已經能清楚的看見光源是從一個洞窟裡傳來的。

    洞窟以外,站著一群人,不必說都是熟人,倖存的日月族人都聚集在一起,還有孟帥的隊友。孟帥一眼看見了鴻鵠,正向他招手。

    孟帥走過去,問道:「怎麼樣?」

    鴻鵠道:「通路就在這裡。自從那老兒出來之後,通道里無端冒出光來,這黑燈瞎火的,反而有些恐怖,是不是?」

    孟帥點頭,往石窟中看去,能看見一條隧道通向光芒來處。但直視光源是很刺眼的,孟帥多看了幾眼,便挪開眼睛,沒能看清最裡面的樣子。

    孟帥之前叫他們先走,自己隨後趕上,但顯然自己這邊的人也好,日月族人也罷,都聚集在這裡,並沒先走,一方面是他們講義氣,另一方面恐怕也心存怯意,對這樣的光源之地,有本能的恐懼。

    就聽乾承道:「小孟。咱們分配一下撤離的順序。我這裡加上我們幾個,一共還有七十二人,你那邊八個。要撤離也快些。」

    孟帥道:「其他人按順序撤離,區別就在,你和我誰來打頭陣,誰來殿後?」

    乾承道:「不錯,這兩處都很危險。我來殿後吧。你帶人進入隧道。」

    孟帥道:「你認準了?若是冥伯沒給咒死,他過來你沒有治他的方法。」

    乾承反問道:「難道你就有了?」

    孟帥道:「我雖沒有,但是對他得弱點略知一二。你帶著族人走吧。我留下來斷後。」

    乾承道:「上去的通道崎嶇,你認得路麼?」

    孟帥道:「認得一點。」

    乾承道:「我就不認得。你看,兩邊都需要你。你若斷後,最多大家死的概率小一點。你若領路,卻能帶領大家求生。你知道自己應該在哪裡麼?」

    他說話有種不容置疑的味道,孟帥沉吟了一下,道:「也罷。英姑娘跟我走。」

    英兒毫不遲疑道:「父親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沒有我,父親連拖延時間的本事都沒有。」

    乾承苦笑,算是默認,又道:「你把華兒帶出去。」

    稚嫩的少年立刻道:「我跟著父親和姐姐。」

    英兒聽了,一巴掌糊了過去,道:「你沒資格說這話。我有本事,我想在哪裡,就在哪裡,你本事不行,我讓你去哪裡,你就去哪裡。」

    少年的臉憋得通紅,怒目而視,卻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孟帥見他們暫時達成了統一的意見,沖白無青一點頭,白無青仍以之前的姿勢將他架走。

    孟帥衝著乾承點頭,又向自己的人示意,當先進了洞窟,絲毫不懼那詭異的光芒。乾承向日月族人宣佈了自己的決定,將指揮權移交給了孟帥。

    若在之前,這等空降的指揮權移交絕不可能那麼順利,但此時人人如驚弓之鳥,只希望有個領路人,也顧不得其他,且又被白無青他們以鈴鐺引路帶到這裡,心中有了一些敬畏,在乾承嚴令之下,便安靜的隨著孟帥走了。

    剛剛眾人圍著洞窟,明知道里面是通路也不敢進去,只因為無人領頭,個個怵怕。但有人領頭之後,形成了羊群效應,眾人魚貫而入,一個跟著一個,也不覺得害怕了。

    事實證明,洞窟中的光明並沒有危害性,而且走入其中,發現光亮也並非那麼耀眼。畢竟眾人在黑暗中久了,一點點光便覺得如太陽一般,其實更靠近些,才發現不過是些燈泡。

    有光的地方,比沒光的地方溫暖。洞窟彷彿開了暖氣,如沐春風。孟帥拉著鴻鵠的手,迎著光芒往前。

    兩人走了一程,道路除了一片光明,倒也平平無奇。孟帥本來比鴻鵠走前面半步,希望有事能第一個抵擋,後面鴻鵠走上來,和他並肩而行,孟帥和她對視一眼,相視一笑,放緩了身形。兩人旁若無人,悠遊而行。

    鴻鵠道:「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在陽光下逛街。」

    孟帥道:「是啊。之前不知為什麼,總是在晚上和你同行。不過這也不算陽光下吧?」

    鴻鵠道:「馬上不就到了地面上,就是陽光下了。」

    孟帥笑道:「是啊。」至於是否能順利到外面看到陽光,那也說不定,但是他不願意說破。鴻鵠也未必沒有擔憂,但她也不願意破壞這種充滿憧憬的感覺。

    正在這時,前方出現了岔路口,左右兩邊,一邊有光芒傳來,而另一邊則趨向黑暗。

    鴻鵠自然而然往左邊走,孟帥一伸手拉住她,道:「哪裡去?」

    鴻鵠指著光明的那一邊,道:「自然是這邊走。」

    孟帥搖頭,道:「應該走這邊。」指向了黑暗。

    鴻鵠愕然,看著他,十分疑惑。

    孟帥道:「如果我沒猜錯,那裡通向神的國度。我們要去的是人的世界。所以要往這邊走。」

    鴻鵠點頭,遺憾道:「可惜光明的地方不能去,光看這裡就令人嚮往。」

    孟帥經她提醒,才意識到讓一群並非熟悉的人走黑暗之路,顯然有些困難。甚至可能備受質疑,所以要下點別的功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0 10:11
八七零 亮希望燈火,做無悔選擇

    幾息之後,後面的大部隊趕到,發現了岔路口,紛紛停下。

    孟帥等在路口,道:「各位,出現了岔路口,看來要謹慎選擇了。」

    謝離等人都看著孟帥,其餘人則不由自主的看光明的路口。

    孟帥一指光明的道路,道:「我看這裡更像出路,你們怎麼看?」

    眾人默默點頭,孟帥道:「我雖然想走,但心中有些疑影,似乎裡面有什麼危險。我的預感還是很準的。若在外面,我一個人就走了,現在要對你們負責,所以不能輕易做決定。畢竟這種預感一旦發作,可是會有性命之憂的。」

    他言之鑿鑿,眾人又大多驚恐,被他說得心裡發毛。謝離略一沉吟,道:「那你說黑暗那條路,看起來安全麼?」

    孟帥道:「倒還安全,至少沒有提起我警戒的感覺。不如這樣,我們先探光明路,若有危險,再掉頭回來。料想裡面有危險,我們這麼多人,也不會都死了。」

    他這麼一說,分明是增添恐慌,眾人都覺得心裡發毛。

    孟帥不管其他人,走到光明路口前,道:「來,跟我走。」說著跟我走,其實一步沒動,那架勢分明是要別人上去探路。眾人誰肯上前?紛紛踟躕不動。

    「吼——」一聲低吟,從光明路上傳來,聲音雖輕,卻帶著一股來自遠古的蠻荒巨力,彷彿九天雷震,直入心底。

    孟帥順勢轉身,道:「不好。」當先扎進了黑暗之路中,眾人便如尾隨而上的羊群,一股腦的衝入了黑暗之中。

    謝離走在前面,跑的不夠快,霎時間被超過,落在後面。這時姚凌波過來,低聲道:「剛剛那聲音是隊長的那條小龍吧?」

    謝離豎起一根手指,道:「看破別說破。隊長必定是有把握,才引咱們去黑暗路的。咱們跟上。」

    姚凌波點頭,幾個北方弟子跟在後面,他們不慌張,也就不跟隊伍搶在前面。

    進了黑暗洞穴,光線慢慢暗了,但眾人都敏感的察覺,這種黑暗和地底那種吸收一切的暗無天日,有本質的不同,之前的黑暗令人絕望,排斥一切光明。然而此時的暗色,只如黑夜一樣,是光暫時小憩的時間,人在其中,只需要安安靜靜的等著光醒來。

    這時,謝離突然想起一事,伸手取出了火摺子,輕輕一搖,火焰在手中騰起。

    一點火光如此微弱,卻霎時間照亮了他的心。

    即使冷靜如謝離,這時也忍不住歡呼道:「火!能點火了!我們離開那個鬼地方了!」

    這一點火焰,如燎原的星火,霎時間帶起一大片燈火。人人都不由自主的拿出準備好的火摺子、火炬、蠟燭、燈籠等取亮之物,紛紛點了起來。有的人已經在黑暗中待了數十年,早用不上燈火,可是這燈火種子一直藏在懷裡,沒有片刻離身。

    或大或小的燈火,如繁星一般亮起,不過幾十個人,便有漫天星海的感覺。燈火照亮了每個人的臉龐,每個人都面帶喜色,目光中都是希望之光。

    到了這時,他們才確信,自己終於脫離了那黑暗的深淵。

    不知誰起頭,一聲歡呼爆發,緊接著陣陣歡呼聲響起,響徹雲霄。隨著歡呼聲,多年的鬱悶之氣一吐而盡,人人都覺得痛快淋漓。

    謝離平靜下來,只把火摺子收攏,雖然眼前看不到出口,但這條路是絕對沒錯的,到底是孟帥,判斷從不出錯。

    正這麼想著,就見身邊人影一閃,有人逆著前進方嚮往回走,謝離一怔,道:「隊長……」

    對方一揮手,把他拽住,從人群裡拽了出來,拉到了相對清淨的角落,低聲道:「叫什麼?」

    謝離道:「是,隊長,你這是……」

    孟帥正色道:「我要回去一趟。」

    謝離愕然道:「你說的回去,是指……」

    孟帥道:「就是你想的,回到來處。」

    謝離驚道:「怎麼回事?」他略一冷靜,便想到,作為斷後的乾承父女,始終沒有回來。剛剛折騰了不短的時間,他們還沒有趕上,這恐怕說明……凶多吉少。

    遲疑了一下,謝離道:「恕我直言,雖然這麼說冷血,斷後的本意,本就有犧牲小我,成全大部隊的意思。不管是誰斷後,你,我或者其他人,都是如此。倘若斷後的人沒趕上,前面的人再回頭去找,那就沒有斷後的意義了。與其如此,還不如當初一起留下戰鬥到最後一刻。你又是首領,這些人都等著你帶路,這麼趕回去,有點……」

    孟帥道:「不負責任。」

    謝離默然,顯然是默認。

    孟帥道:「我該負的責任,就是把他們都安全的帶出來。現在其實已經是安全地點了,有我沒我已經不吃勁。但是我有必須回去的理由。剩下的事情,鴻鵠會領著他們出去,希望你也跟著,若有變故,你能隨機應變。」

    謝離用手支著額頭,道:「孟帥——孟公子,您這麼神出鬼沒的,誰能吃得消?我本來是最懶散的人,現在被您支使得懶骨頭都散了。」

    孟帥笑道:「真是非常非常不好意思。所以這回麻煩你了。」

    謝離拱了拱手,孟帥道:「多謝。」身子一輕,已經離開。

    大部隊已經進了洞窟,黑暗世界冷靜了下來。

    英兒道:「他們都走了,好像也沒危險了,咱們也走吧?」

    乾承道:「再等一等,我計算過地下地上的距離,純靠腳力,這麼多人需要一柱香的時間才能脫離危險,我們等夠了時間便是。「

    英兒道:「好吧,我陪著爹爹。」

    兩人靜靜的等著,英兒突然嘆道:「不知道華兒將來如何。」

    乾承聽她語氣,略帶悲傷之意,轉頭一看,接著洞窟中照來的光芒,看見少女半邊側臉雪白,英氣逼人的眉眼露出了幾分惘然,心中疼惜,道:「英兒。」

    英兒「嗯?」了一聲,乾承道:「你覺得爹留下來斷後,是否輕率?」

    英兒吐了口氣,道:「您的決定,我沒有意見。不過說實話,我有點吃驚。」

    乾承道:「吃驚什麼?」

    英兒道:「您可是殺伐決斷的領袖,雖然是個大英雄,可不是那種……那種捨己為人的英雄。您為了族人冒這麼大的風險,我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乾承道:「到底是你,說話直來直去,別人包括阿初他們,都不會這麼直言。其實我也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麼我現在沒有之前那麼惜命了麼?轉變似乎只是這幾天的功夫。如果硬要找個理由,大概就是……找到了後路,便放下心了吧。」

    英兒道:「什麼意思?」

    乾承道:「倘若我死了,你和華兒將來……」

    英兒不悅道:「爹爹!」

    乾承抬起一隻手,道:「別打斷我的話。我不是說這一次一定會死,現在看來,平安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小。但平安出去,就能平安終老么?我剛剛知道,我的家族,我們的家族,已經被一股窮凶極惡的勢力給毀了。所以我們即使出去,也是沒有家的人。」

    英兒驚怒道:「誰幹的?」

    乾承道:「一個很強大的人,帶著一股很大的勢力。倘若我們能出去,我會說給你聽。總之我們一出去,還要面臨殘酷的戰鬥。敵人比今天只會更強大。我們更沒有選擇的餘地。因此就算今日不死,哪一天死在戰場上,也最尋常不過。」

    英兒道:「有我在,定然護得你周全。」

    乾承一笑,道:「我們當然都要盡力,不過如果我有意外,你和華兒一起去找孟帥。」

    英兒奇道:「剛剛那個人?鬼頭鬼腦的那個?」

    乾承道:「是,你覺得他怎麼樣?」

    英兒道:「還好吧,有點本事,可是沒法和爹爹你比。你幹嘛要我找他?」

    乾承道:「一來,他是我們的血親,這是最要緊。我若沒了,他說不定就是你們姐弟在世上最後的親人了。」

    英兒嗯了一聲,她雖剛勇,卻注重親人,聽這一句話,便認可了大半。

    乾承繼續道:「二來他有能力,他的精神力不遜於我,你的力量需要有精神力強大的人配合,他是最佳的選擇。其實華兒若能覺醒精神力,你們姐弟最為合契。可是他始終不得要領,你只能找孟帥。為父會把和你精神力搭配的法門傳給他,讓你能夠繼續戰鬥下去。」

    英兒道:「華兒……唉。」

    乾承道:「說到華兒,他也是我考慮的。孟帥的人品非常好……」

    英兒愕然道:「你怎麼知道?」

    乾承道:「這就是多活了幾百年的好處了,看也看得出來,他是個好人,因此講交情。也能照顧弱小。華兒對旁人來說,是個累贅,只有託付給孟帥那樣的人,才能放心。至少一輩子平安終老,也是福氣了。」

    英兒道:「若他真的這麼好心,我便盡力幫他。若他對華兒不好,我不找他算賬已經很好了。」她道:「說到底,還是父親你在最放心啊。」

    乾承道:「我盡力,就算為了照顧你們兩個。」他算了算,道:「時間到了,看來這關過了。咱們走吧。」

    英兒喜道:「好,咱們走。」

    就聽有人森然道:「走,你們走到哪兒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0 10:12
八七一 頂心升明月,靈台見青天

    這個聲音出現的突兀,英兒悚,乾承卻有一種:「終於來了」的解脫感。

    終於來了!冥伯!

    然而,當他轉頭看見冥伯的時候,大吃了一驚——這是冥伯麼?

    從輪廓看來,倒是有點像,

    此時的冥伯,恢復了人形,還是老頭的模樣,然而整個人充滿了詭異。

    詭異在於,這個人完全是分裂的。

    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片黑暗,和一般的焦黑不同,是純粹的黑暗,黑皮黑肉,黑到了骨子裡。唯獨有幾個地方,是亮的。

    對,不是白,是亮。

    一般人的黑,最多便白,他的身體卻有一部分在發光。也不多,便是臉和心口,心臟的位置那一小圈。除了這兩個地方亮的出奇,其他都是一片烏暗。

    他就像個壞掉的人形霓虹燈,只在頭臉和心臟部位留下幾個燈泡在發光,在光線角度的詭異,讓他的五官也變得異常詭異,遠勝於電影光影製造出來的鬼怪。

    乾承略知道詛咒的事,一眼看見他,便暗道:可惜了!

    功虧一簣,沒咒死這老傢伙。

    冥伯身上的烏暗,應該就是詛咒留下的痕跡。身上所有的亮色,都被暗神奪走。然而,他後來投靠的什麼光神,畢竟庇佑了他,至少保留了他的頭顱和心臟,讓他維持住生命。對武者來說,頭和心臟還存在,其他的都失去了也能活著,甚至還能再生。對於這種沒什麼人味的老傢伙想必也是如此。

    不過,畢竟是冥仲用重大犧牲換來的詛咒,縱然沒有奪取冥伯的性命,也極大的削弱了冥伯的實力。至少當初乾承面對冥伯,那種如高山仰止,生不出對抗之心的威壓已經消失一空。

    而且,理論上受到詛咒的部位,應該不能再動了。就算冥伯實力超群,他也不能只有腦袋和心臟打人吧,那要怎麼操作?蹦起來來個大頭錘麼?

    想到這裡,乾承安定下來,道:「英兒,準備戰鬥,沒什麼可怕的。」

    冥伯見他打量自己,就知道他的心意,冷笑道:「你以為我弱了,不,現在的我才是最強的。我剛剛覺醒了!」一面說,一面渾身一震。

    他的頭頂亮了起來。原本他的腦袋就是亮的,但那種光亮,只是一盞燈籠,此時他的頭顱,便如一輪明月。

    接著,明月變成了真的。

    他的背後,升起一輪圓滿皎潔的光輪,如月亮一般銀光熠熠,照耀四方。

    在銀光的照耀下,連他這樣詭異的身軀,都變得有些聖潔了。

    光的照耀不需要時間,月亮升起,銀光遍地。乾承父女自然在光的照耀之下。

    霎時間,兩人同時一震,便覺得銀光如同枷鎖,將兩人束縛住。以乾承的精神力強大,以英兒的力大無窮,竟絲毫不能動彈,更別提掙脫束縛,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束縛從何而起。

    望著霎時間呆若木雞的兩個人,冥伯哈哈大笑,道:「滋味如何?你們不是想要趁虛而入麼?現在怎麼不動手了?」

    一面說,一面緩緩地走了過來。

    乾承盯著他的動作,發覺他走路的姿勢異常僵硬,根本談不上快捷,連習武之人最簡單的輕巧也沒了。看他的動作,連一般先天武者都不如,倘若自己和英兒有一個人能動,打敗他易如反掌。

    假如能動……

    乾承苦笑,這不是廢話麼。武者對決,假如兩個字最是扯淡。假如對方不能用某種招數,我就能贏,這話簡直愚蠢至極。事實上對方就是能用那招數,哪怕就一招,制住了對方,就是贏了。一招鮮,吃遍天,就是這個道理。

    冥伯或許本身沒什麼實力了,但他把乾承和英兒變成了雕塑,就算一個三歲小孩兒拿著刀來,一刀一個也捅死了。這一局,乾承他們必死無疑。

    眼見冥伯一步步走來,乾承便覺得絕望,他留下來,已經想到了戰死的結局。然而他最多想到奮力一搏,最後不敵身亡卻沒想到會束手待斃,被幾乎沒有實力的對手磨死。

    磨死……定然不是好死。

    乾承太熟悉冥伯的眼神了,那種戲謔、惡毒的目光,代表著如毒蛇一樣的獵人,會用最毒辣的方法把獵物戲耍至死,這樣扭曲的人物武者中並不少見。只是沒想到落到自己頭上。

    到此時,他已經徹底絕望,這種局面無可扭轉,因為根本沒人會來救他們。如果有人回來,那就違反了他們斷後的本意了。如今他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只是可憐英兒,好好一個女孩子,恐怕死前要……

    英兒雖然不如乾承見識多,但見了冥伯的神色,本能的覺得厭惡,破口罵道:「老混蛋,滾開!」

    冥伯冷笑道:「小丫頭,事到如今還真精神。你說我是老混蛋?你知道我怎麼混蛋的麼?」

    英兒呸了一聲,唾了他一臉,冥伯動作不靈活,竟沒躲開,抹了一把臉,道:「很好,這是你自己作死。在我的世界裡,竟敢這麼囂張。」

    突然,聽到乾承大聲吼道:「英兒,別怕。」

    冥伯一轉頭,就見乾承靈台以上,一點藍光閃過,緊接著,以他的頭頂為中心,一圈圈藍色的光芒亮了起來。藍色不僅僅是光芒,還如同一潭水一般,往四周輻射開,擠佔了銀光的空間。

    這情形,和之前冥伯的手段何等相似?

    只是其中也有本質的,一來,銀色和藍色的質地不同。銀色的是光,光灑遍了空間,空間還是空間。只是加了一層光澤。而藍色的質地,則是推開了外面的空間,從全方位與外面的世界較量,幾乎是引進了新的世界。

    二來,如此全方位的推進,當然辛苦,藍光擴散的速度極其緩慢,尤其是藍色在乾承的身邊形成了一層保護層之後,幾乎難有寸進,和銀光的較量,異常辛苦。

    冥伯驚駭莫名,他從神那裡得到力量,自忖雖然武功大失,依舊可以縱橫無敵,哪知道對方竟弄出這種動靜,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這種失控的感覺非常不好。

    英兒卻是驚喜,道:「爹爹?」身為乾承的女兒,她自然看得出來,乾承在釋放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就是一片藍海,她也曾進去玩過,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只是她也有疑惑——據她所知,乾承的世界是個純精神力構造的虛擬世界,只能把人的精神攝入,不能外放的,怎麼現在竟然和銀光公然抗爭了?

    這時,乾承的身體轉過來,能看到他滿面蒼白,汗流浹背,顯然很是辛苦。一雙眼睛圓睜著,眼底佈滿了血絲,讓他看來也變得可怖許多

    只是看向英兒的時候,乾承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溫柔,低聲道:「英兒,別怕。」

    英兒鼻子一酸,大聲道:「爹爹,我不怕,咱們一起打倒這個老賊。」

    冥伯哈哈大笑,道:「打倒?拿什麼打?你把身上染成藍色有什麼了不起?就算把腦袋染成了綠色,也不過……」

    話音未落,就見乾承的身子一動,往前邁了一步。

    雖然只是一小步,卻是石破天驚的一步。就像瞎了的人第一次睜開眼睛,儘管只能看見微光,卻是本質的不同。

    他這麼一動,一切的局面都被撬動,儘管只撬起來一角,但一旦撬動,就可能整個翻盤。

    冥伯一震,如過電一樣,差點就要潰敗,但緊接著,他發現乾承的姿勢,也非常怪異。

    乾承走得很慢,非常慢,一步步挪著,彷彿帶了幾千斤的枷鎖,一步一搖,踉蹌蹣跚。

    冥伯精神一振,道:「好啊,我的世界哪裡是那麼容易擺脫的,你這蠢貨,是在走路呢,還是在爬?你這龜速,我一個指頭,就戳死了你。」

    乾承扯出笑容,道:「嗯,那你來啊。我看你能不能伸出指頭來。」

    冥伯道:「我這就來。」一面說著,一面過去。

    然而他的姿態,也不比乾承瀟灑多少,走路的樣子,活像一隻受了傷的蛤蟆。

    兩人以極慢的速度接近中,過了好久,才走到對方面前。面對面瞪視,一時互相無言。

    隔了一會兒,彷彿清醒過來,兩人同時大吼一聲,出拳往對方身上打去。這兩拳歪歪斜斜,簡直比莊稼把式還不如。

    然而,砰砰兩聲,兩拳同時打中,一中下顎,一中肚子,各自發出了一聲悶響。

    兩人同時露出痛色,然而誰也不停,立刻接著向對方打去。只聽砰砰砰幾聲,幾手王八拳互毆之下,兩人皆搖搖晃晃,一個拉扯著一個,滾倒在地。

    倒在地上,打鬥也沒有停止,他們依舊艱難的往對方身上打去,且使出了街頭鬥毆的招數,拉衣服,扯頭髮,又抓又咬,只求儘可能的傷寒對方。也想要把對方壓在身下,動彈不得。但對於都深陷沉重枷鎖的兩人來說,地上更難借力,以至於兩人的動作更加吃力,四肢抬起都難,笨拙的如兩頭狗熊。

    兩個一方首領,絕代高手,這麼毫無形象的扭打,若放在外面,恐怕是要讓人笑掉大牙的。

    然而英兒看到這樣的情形,卻已經淚流滿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3 21:03
八七二 歸來或王者,降臨非神明

    這場戰鬥,姑且說是戰鬥,雖然遠談不上精彩,但十分激烈,且持續時間不短。

    不短的意思是,雖然回合不多,但每一回合都持續很久。

    只是持續時間久了,難免便分了勝負。

    很明顯的,冥伯漸漸佔了上風。

    乾承的精神力,始終沒能擴展出去,覆蓋了自身,自保而已,且隨著乾承的動作,震顫不已,而冥伯頭頂的圓月,卻覆蓋了大地四方,無論怎麼動作,銀月都沒有絲毫晃動。

    而且,隨著時間的過去,乾承身上的藍光,漸漸有消退之勢,他的臉色越來越白。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他的力不從心。

    英兒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不由叫道:「父親,你往這邊來啊。」

    她想的是,明顯乾承的世界能解放在這個世界的人,那麼只要藍光接觸到她,她也能解放。

    只要英兒解放,那麼和冥伯肉搏的事情交給她來就行。這方面她才是專業的。乾承慣用精神力,別看修為不弱,和人肉搏卻沒幾次,根本不在行。而對於英兒來說,每一次戰鬥都是身體力行,就算同樣帶著枷鎖,也強過乾承百倍。

    然而她既然能想到這一點,比她老練百倍的乾承怎麼會想不到呢?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乾承每一步,都是催發自己的精神力,他的精神力雖然強大,但外放世界已經突破了他現在的極限,何況還在這麼困難的情況下。他是在和自己熬油,每一點精神力都是擠出的生命力,這種情況下,能分身去戰鬥已經不錯,還哪能做多餘的事?

    雖然他奮力掙扎,但頹勢一點點顯現,英兒知道,他自己知道,冥伯更知道。冷笑道:「你這個自不量力的蠢貨,我要把你親手捏成骨頭渣。」

    乾承的瞳孔略微擴大,有一瞬間的渙散。他盯著頭頂的月輪,心道:這東西為什麼不能散掉呢?

    冥伯在他的瞳仁中,看到了銀月的倒影,便知道了對方的心事,道:「別做夢了,你們死了,光依舊在。那不是你這樣的凡人的力量,那是神的力量。神,與天地同在,在天地之上,亙古不變。」

    說著,他已經壓倒了乾承,用膝蓋將對方壓下,五指成鉤,一寸寸的往他喉嚨插去。

    英兒急的渾身冒汗,眼睛都濕了,道:「爹爹——」

    叫了一聲,正抬頭,突然看見了一個人影。

    人影?這時怎麼有人?

    英兒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睛,讓淚水從睫毛上落了下來。眼前稍微清明了一些,再看時,那人影反而越來越清晰了。

    而且熟悉。

    她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一個人,就在剛剛,父親還提起過他,並且給過評價:「是個好人。」

    當時自己不以為意,但這時親眼看他接近時,這句評語深深的化作了鐘鼓,在她心底敲響。

    果然是個好人。

    英兒咬住下唇,忍住哭泣,眼看對方從洞窟的光影裡接近,越來越靠近自己。

    不對……不好!

    她陡然反應過來,這裡的銀光卻是有神性的,無論是誰進來,哪怕是一百個,一千個過來,都會被困住,倘若救援的人也被困住,那就是徹底吹燈拔蠟了。

    因此她失聲大叫道:「別過來!」

    這一聲很響,讓冥伯反應過來,立刻轉頭去看。

    但是冥伯反應過來,她想要提醒的那個人卻沒有,一路跑出來,邁步就進了銀光,然後……

    圓臉少年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定在銀光之中,滿臉古怪,道:「哎嘿?動不了了?」

    英兒本是悲憤滿胸,這時竟被他氣笑了,又笑又怒,吼道:「孟帥,你是來玩笑的麼?」

    孟帥身子怪異,道:「這是怎麼回事?」

    冥伯本來見有人來,頗為驚慌,然而見了孟帥的表現,一顆心立刻放下,戲謔道:「哪裡來的愣頭小子?特地前來找死?」

    乾承見孟帥回來,血液都涼了,驚怒道:「誰叫你回來的?你還知道輕重麼?」這麼一惱怒,一分神,藍光迅速退去,力氣大失。虧了冥伯也被分散了精力,沒有趁機進攻。

    孟帥苦笑道:「真了不起。這就是神的力量麼?」

    冥伯道:「這就是神的力量。小子,等我打死這個蠢貨,就來收拾你。」他想孟帥已經動彈不得,自然還是乾承威脅更大,讓孟帥呆在那裡也無所謂。

    說著,他繼續去抓乾承,乾承奮力架起手臂,去擋他這一抓。

    孟帥奇道:「乾伯父,你怎麼能動?」

    乾承一怔,按照輩分,孟帥比他低兩倍,叫他伯父都是佔便宜了,但此事沒工夫想這件事,經他提醒,立刻想起一事,大聲道:「孟帥,快把精神世界放出來,只有精神世界佔據外方世界,才能夠解脫。」

    孟帥道:「外放世界就行?好嘞!」

    乾承接著想到,構築精神世界和精神世界外放,是兩個不同的境界,孟帥在這方面恐怕還不如自己,應該放不出來。他自己是用了壓榨潛力的方法,強行提升境界的,這法門孟帥可不會。

    若在平時,這種自損八百的法門是斷不該傳給前途無量的孟帥的,但此時顧不得了,叫道:「我傳你一門方法……」

    話未完結,便戛然而止。因為孟帥睜開了眼睛。

    孟帥的眼底,變成了一片金黃,隨著他的瞳孔變黃,周身也被一層薄薄的光芒籠罩著。這時,他抬起了手。

    是的,輕輕易易的抬起手,做了一個向下抓的姿勢。一道黑色的裂縫,在他背後無聲無息的裂開,澎湃的生靈氣息和泥土的芬芳已經傳了過來。

    孟帥正要動作,突然道:「咦?我已經能動了?那還要不要再召喚世界了?」

    正如乾承判斷,黑土世界他是放不出來的,比起乾承的精神世界,黑土世界更不受他控制,虛與實的界限更難以逾越。

    但有一點卻是優勢,黑土世界其實是「實」的世界,它來到外界應該遠比精神世界化為實地容易,理論上來說,借助空間之力即可實現對接。

    可惜孟帥的空間能力雖然小有成就,但還沒進行過如此乾坤大挪移的動作,不免有些不踏實,所以他要借一點外力。

    比如……神之眼的力量。

    沒想到,孟帥剛剛動用黃金右眼的力量,立刻從銀光的世界脫身,束縛解放,輕而易舉。他自己也沒弄明白是為什麼。

    反正不是壞事。

    沉吟了一下,孟帥決定,繼續召喚。這是個好機會,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若能成功,將來便能多一個手段。

    想到這裡,他的右眼光芒流轉,空間裂隙裡澎湃出來的力量,越來越濃厚。

    彷彿受到了挑釁,彷彿置身世外的銀色的月亮發生了偏移,越來越往裂隙上靠近,而銀光越變得不均勻起來,似乎要以銀光為盾,抵禦黑土世界的出現。孟帥感覺到了黃金右眼興奮了起來,瘋狂的旋轉著,源源不斷的抽取他的力量,更緊迫的招呼著黑土世界。

    銀光和黑土,在還沒碰面的時候,就開始較量,較量的境界極高,讓孟帥都有些插不上手。黃金右眼幾乎是自行運轉的,孟帥只充當了補給的作用。

    那應該算是另一個層面的戰爭了。孟帥暫且稱呼他們為「神」的鬥爭,他要去解決的,是人的戰爭。

    緩步走進,孟帥沒覺得自己受到了限制,因此他趕到那邊狼狽不堪的戰場時,只用了很短的時間。

    冥伯臉色極其難看,銀光的變化,倒沒給他直接的困擾,他行動受限制是因為被詛咒了,整個人虛弱至極。他能和乾承打得旗鼓相當,更佔上風,是因為對方限制比他更大。但若來了個完全不受限制的生力軍,自己簡直不堪一擊。

    雖然孟帥長得一團和氣,此時還帶著幾分笑意,不像個凶殘的人,但以己度人,冥伯怎麼看孟帥怎麼像笑面虎。一想到自己剛剛準備用在乾承身上的手段,他便暗自發抖,落在對方手裡,下場可想而知。

    要如何是好……只有那一招了麼?

    孟帥其實是從不折辱敵人的,他也沒有透心術,哪裡知道對方怎麼想的,趕過去之後,他第一個動作是踹開老傢伙,第二個動作是扶起乾承,都沒多看冥伯一眼。

    扶起乾承之後,孟帥立刻發現對方的狀態不對,雖然剛剛打得慘烈,但乾承應該沒受多少傷,但不知為什麼,他的臉色白的不似活人,氣息也微弱的像死了一樣。

    孟帥問了一句:「怎麼樣?」

    乾承道:「去……英兒那裡。」

    孟帥奇怪,但還是扶著他去找英兒。冥伯也不急著處置,那老賊就算跑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英兒雖然還不能動彈,但看見孟帥把乾承解救出來,已經喜不自勝,笑靨如花得等著兩人過來,若不是受限,早撲了過來。

    孟帥也笑道:「英姑娘……」

    話音未落,就聽乾承吼道:「小心——」身子一撲,將英兒撲倒在地。

    「轟——」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3 21:04
八七三 孤注一擲絕,臨終百交託

    得益於這一聲提醒,孟帥也有所反應。

    他如今的反應速度,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且與不會武功的人相比,第一個想法不是趴下,是開防禦,除了自身的真氣護體,就是龜息功中的鐵背術。

    當然,趴下是第二個動作,而且也不慢。

    堪堪趴下,就聽得背後轟隆一聲巨響,孟帥趴在地上,兀自感覺巨震,險些被掀飛。身上更覺得被刀刮一般,險些刮下一層皮來。若無鐵背術,他身上必然穿幾十個窟窿。

    這是什麼招數?這麼大威力?

    孟帥震驚之餘,也不免奇怪——剛剛那老傢伙半死不活,眼看三拳兩腳就能解決,為什麼突然用出這樣的大殺招?有這樣的殺招,一開始幹嘛不用?

    雖然被砸的不輕,孟帥卻不敢歇著,誰知道對方還有沒有什麼後招?一般這種大招過後,都是要補刀的,他趴在地上,就和案板上的魚肉類似。

    彈起身來,孟帥回頭一望,不由一怔。

    第一眼,他沒看見冥伯的身形。

    糟糕!

    他首先想到,對方隱匿起來,要給他來個奇襲。

    提高了精神力,孟帥掃視四周,以他可算是強大的精神力,在有光源脫出了黑暗世界的束縛的情況下,放出去十丈之後,竟什麼也沒發覺。

    他有些慌了,比起打不中敵人,發現不了敵人更可怕。那代表連還手的可能也沒有。孟帥如今的武功,除非更上一個層次,到了孟會凌甚至更高層次,其餘人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冥伯不在他夠不到的境界,怎麼會憑空消失?

    懷著疑惑,孟帥往前走了幾步,便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但比一般的血腥味難聞的多,帶著特別的腥臭,彷彿腐敗的血肉,不由自主的閉上呼吸。來到冥伯之前站的地方,就見地下有一攤暗紅的血漿,惡臭難當,正是異味的來源。

    他心中一動,有了個猜測,要找證據佐證。低頭一看,就見腳邊有一件東西,伸手撿起,但見烏黑一團,尚帶血肉,仔細辨認,乃是一截手指。

    孟帥連忙將那髒東西扔了,暗道:「我說呢,這老東西自爆了。」

    怪不得冥伯一直沒放這個大招,原來這一招只能放一次。也怪不得他沒後招,要有後招就真的見鬼了。

    確認了冥伯自爆,孟帥心一下子放鬆下來,緊接著因為肌肉放鬆,剛剛收到波及的皮肉又疼起來,虛踢了一腳,道:「他麼的,老傢伙你死便死了,為什麼要臨死玩個大的?你不亂動,我最多給你一下痛快的,何必落得屍骨無存?」

    當然對冥伯來說,自己死和拉個墊背再死區別也不小,孟帥和他的想法當然完全相反了。

    不再理會冥伯的遺蹟,孟帥回頭來,笑道:「乾伯父,大敵已除,你們……」

    正這時,就聽英兒哭叫道:「爹爹……」

    孟帥臉色一變,暗道:「壞了。」

    剛剛那一下,乾承是撲到英兒身上的,他可沒有鐵背術,又被束縛,這一下不是好挨得。

    孟帥趕過去,就見英兒伏在乾承身上,乾承渾身上下全是鮮血,如血葫蘆一樣,看樣子便凶險非常。

    孟帥忙過去,打算用黑土世界給他治療,一聯繫黑土世界,卻是聯繫不上,一抬頭,就見空間裂縫裡,黑土世界正一點點移出,跟銀色月亮對峙。

    壞了,真可真是屋漏更逢連夜雨,正這樣關鍵時刻,竟指望不上黑土世界,孟帥額上落下汗來,驀地想起一人,叫道:「白兄——白也,出來一下。」

    突然,有人伸手將他抓住,雖然力氣不大,但動作凶狠,彷彿在抓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就聽乾承道:「小孟……賢侄。」

    孟帥回過頭,就見乾承滿臉血污,盯著自己,目光並不渙散,反而有些狂熱,他心中暗叫不好,這很顯然是死前的迴光返照,道:「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找人來救你。」

    乾承微微搖頭,道:「不必了。我……有一件事求你。」

    孟帥道:「閉嘴,這種話不可亂說,太不吉利。你本來好好的,說了這話也要沒命。」

    乾承道:「我自己知道……」

    正說著,突然身邊白影一動,一個神色淡漠的少年憑空出現,正是許久不見的白也。

    孟帥鬆了口氣,彷彿見到了大救星,道:「白兄,你看看他,救他一命。」

    白也嗯了一聲,微微低頭,看著乾承。

    乾承搖頭,道:「我剛剛為了對抗那老賊,強行透支精神力,往而不復,已經廢了。你縱能救我一命,將來也是廢人。還不如……死了的好。」

    白也開口道:「他說得沒錯。」

    孟帥心中難受,道:「你真的不要命麼?至少要為你的兒女想想。」他倒是能理解乾承的選擇,對武者來說,失去了武功和安身立命的能力,淪為廢人,確實比死了還難受。但孟帥還是認為人在武者之外,還有更多的東西,理解,但不認同。

    乾承聽到兒女,握住孟帥的手指緊了一緊,道:「我就是為此……求你。我只有英兒和華兒兩人放心不下,希望你……你照顧好他們。英兒潛力無窮,她能幫你,只是華兒,一直沒什麼起色,性子又倔犟,怕要……要拖累你。」

    英兒聽了,五內俱焚,泣道:「爹爹。」

    孟帥毫不猶豫道:「這個沒問題。」

    乾承道:「多謝。你們……別的不論,英兒,叫他一聲哥哥吧。」

    其實按照輩分,孟帥應該管英兒叫『小姨』,管華兒叫『小舅』,但他顯然不願,不然不會一直稱呼乾承為伯父。乾承也知道自己留下的兒女需要照顧,不是給孟帥當大輩兒的,當然雙方畢竟隔得遠了,本就不必深究,乾承此時順水推舟,讓英兒和孟帥兄妹相稱。

    英兒泣道:「父親,我……我……」

    乾承突然喝道:「叫啊!」

    孟帥嘆息一聲,也不阻止,英兒最終低聲道:「哥。」

    孟帥回答道:「英兒妹妹。」

    乾承道:「她的大名叫做坤芷英,華兒大名叫乾庭華,都是我取得,按照乾坤家族的姓名取的……但還沒在族譜上。你見了乾子,讓他把他們加……加……」

    孟帥道:「加入族譜,認祖歸宗,我會辦妥這件事的。」

    乾承鬆了口氣,微笑道:「如此,我便真的沒心事了。」

    孟帥暗叫不好:人到最後,是有一口氣支持的,若是沒了這口氣,就徹底沒氣了。他想說:「支持住。」但又不知有什麼意義,對方沒有要支持的意思,自己說支持住給誰聽呢?

    果然說完這一句,乾承就換換閉上眼,突然道:「我去了,我的精神力還能留下來。」

    孟帥嗯了一聲,緊接著,反應過來,道:「不能吧?」

    精神力說得再厲害,也是人的精神所化,沒了人,精神力就是無根浮木,如何能夠保全?

    乾承道:「我構架世界時,有世界之源,我死了,世界之源還在,我的精神就在。我也……也希望保全……我的精神……一生的精華能留下,就好像……好像我還活著。」他說到這裡,眼神開始渙散,但靈台上本來飄蕩不定,有渙散之勢的藍光,漸漸凝聚,最終化為一點。

    一點深藍色的光芒,如螢火蟲一樣的飛起,雖然光芒淡淡的,但透著一種絕然的深邃,看一眼,便如被吸進去了一般。

    孟帥拍了拍英兒,示意她去拿,英兒顫抖著手去接著,然而雪白的手指穿過了精神力球,彷彿穿過了虛空。

    白也在旁邊道:「精神力,用精神力接著。」

    孟帥見英兒束手無措,只得放開了精神力。他的精神力蔓延開來,如同一張大網,網住了那團精神力。那精神力立刻如魚得水一般沉入。

    那精神力進入孟帥的精神世界,立刻如冰雪一樣消融,無信息閃爍,就想要爆炸一樣。孟帥忙調動精神力將精神種子包裹住,不讓他擴散。

    穩定住情況,孟帥道:「我會幫你把世界之源傳給庭華。」

    乾承略一搖頭,道:「我這是給你的……他不行……」

    孟帥道:「這裡面有很多您一生的感悟和精神力技巧,我都不客氣收下了。但是精神力本源是力量,理應傳給您的兒子。這件事我來操辦,您放心吧。」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乾承本來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了一下,盯著孟帥道:「那我還……擔心什麼?英兒,好好跟著你哥哥,他是個很好的……很好的……」最後一個很好的說完,手一僵,失去了力量,眼睛也終於閉上。

    英兒感覺到了父親力量的消逝,同時也感覺到了一抹溫暖的永遠離去,心一寸寸的冷了下來,眼眶中淚水滾滾,卻哭都哭不出來,只是身子伏下,渾身發抖。

    孟帥也覺得心中沉悶,吐出一口悶氣。身子微微後仰,坐在地上,覺得身心俱疲。

    這時,白也開口道:「你還有事情要做。」

    孟帥打起精神,道:「對,我要安排英兒離開。」

    白也道:「你不應該先報仇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3 21:05
八七四 螢光生怪物,金色見真龍

    「報仇?」孟帥莫名其妙,「不是……死了麼?」

    正這時,只覺得一陣風吹過,四面星星點點,亮起了一點點的黯淡星光。

    星光是從土地裡飛起來的,乍一看,就像一陣風吹過,漫天飄起了蒲公英,然而這些美麗的,甚至帶著些許夢幻的光點,卻讓人分外恐怖。

    恐怖,來自於光芒本身的強烈氣息,也來自於剛剛白也的暗示。

    孟帥閃過了一個念頭:這老傢伙……莫非還活著?

    混蛋!

    他為什麼不死?自爆了還不死?

    我們這邊都死人,這個老王八蛋不死的理由在哪裡?

    即使他如此憤怒,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兩個凝聚在一起,突然爆發出澎湃的氣息——如同漩渦一樣聚合在一起。

    芷英一下子站了起來,淚水未乾,怒意澎湃,喝道:「好啊,老賊還活著。好極了,我要親手殺了他,給爹爹報仇。」

    只聽漩渦中,有人冷笑道:「殺了我?嘿嘿,真是世界上最好笑的話了。」

    光芒聚合扭曲,再次顯露出冥伯的身形。

    每次見到冥伯,他都或多或少有所差別,奇形怪狀,各不相同。這一次的差別更大。

    之前,他有過人形,有過鳥形,這一回是半人半鳥。他的臉還是人臉,但一頭白髮已經全成了羽毛,身體是鳥的身體,腳是鳥爪,唯獨從翎毛覆蓋的胸口伸出兩隻人手來。

    他終於成了徹頭徹尾的怪物。

    不過很難說,這個怪物是不是真的存在,因為他的身體全是光形成的。之前他成為青鸞的形狀,至少還有實體,現在則是一片虛無。

    孟帥看他的模樣,心中突然一動,道:「你已經死了。」

    冥伯哈哈大笑,不知是否因為是鳥形的緣故,他的聲音尖利非常,就像被踩了脖子的雞。

    「我死?」他邊笑邊抖動羽毛,「我是不死身,縱然你殺了我,我也能復活。」

    孟帥冷靜的道:「你確實死了,肉體崩潰,精神消亡。現在留下的,不過是一縷殘念,甚至只是一點執念,被所謂的神操縱著,按在一個虛無的身軀上,只有存在,沒有理智。和厲鬼一樣,可你自己還不知道,以為自己活著。真是蠢得可笑。」

    他凝聲道:「你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如果你還能低頭的話。然後再仔細想想,自己是什麼東西?還是冥伯嗎?還是那個『你』嗎?」

    他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出這些話來,完全把冥伯說愣了。原本充滿了惡毒和瘋狂的眼神微微恍惚。

    孟帥堅定的看著他,神色充滿了憐憫,更增加了他的懷疑。芷英也有些疑惑的看著冥伯,不甚明了他的存在方式。

    他們不明白,其實孟帥也不明白,他說的話也不過是自家猜測,而且裡面的邏輯他自己也沒理順。但他要裝作明白的樣子,拋出一大堆似通非通的高深理論,還引入了糟踐透了的哲學概念,一通砸下去,連好人都砸暈,何況冥伯頭腦確實已經不清楚了。這些話,冥伯不細想還罷,越細想只會越糊塗,甚至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

    「混……混蛋。」冥伯呆了片刻,突然怒吼道,「我當然不是冥伯,我現在已經是神。我和神融為一體。我是你們的神啊。我沒有身體,是因為神無所不在,神無所不能!你們這些螻蟻,以人的眼睛看神,當然不懂。你們懂個屁。」

    孟帥扶額,道:「封信迷信害死人。好端端的一個老高手,死不瞑目不說,還變成了這麼一個頭腦不清的神棍。」

    這時,突然有人道:「他確實像神。」

    孟帥愕然,發現是白也出現在身邊。

    孟帥嚥了口口水,白也這話說得太不好了,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還算了。關鍵是白也從不亂說話,說話必有因,白也說他像神,孟帥便不免動搖,雖然孟帥不是耳根軟的人,但白也的話,不可避免給他造成?暗示,信心都有些受挫。

    他苦笑道:「白兄,你沒弄錯吧,就這玩意兒……」

    白也道:「但他沒你像。」

    孟帥奇道:「我像?我像什麼?」

    白也道:「像神。」

    孟帥先是驚愕,接著又好氣又好笑,道:「感謝您給我增長信心了。原來神就像我這個德行,那麼也沒什麼了不起。很好,勇氣大增。」一面說,一面提起精神,手中一晃,已經把降龍杵擎住。

    這邊英兒也提起了鐮刀,盯著那鳥人。

    冥伯雙翅拍動,直接光華大閃,照向孟帥。

    英兒失聲道:「這一招!」她記得清楚,之前冥伯也用過這一招,化作青鸞的時候。能夠釋放一種光華,人在其中會被光化,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當然之前孟帥戰勝過這種光化,但那不是他的本事,是他耍詐。這也是芷英的印象,孟帥聰明、穩重人品也不錯,但是實力是不怎麼樣的。之前打敗強弩之末的冥伯,根本不算什麼真本領。

    光芒瞬間吞沒了孟帥,並沒給他反應的時間,這也是尋常,沒人能反應的過光。

    芷英驚呼一聲,就聽孟帥道:「你在幹什麼?」

    就見光芒中,孟帥身披一層金色,手中降龍杵,彷彿怒目金剛,瞪著他,看樣子完全不受光芒影響。

    冥伯一驚,孟帥從光芒中走出,雖然沒有消弭光芒,但周身籠罩的金色,讓他看起來很顯眼。他笑道:「你還要借助神的力量麼?醒醒,神的戰場在上面!」

    冥伯不由自主的抬頭,才發現自己頭頂上銀色月亮和黑土世界的對沖,從未停止。只是這邊戰鬥時,忽略了天上的情形。而此時,黑土大陸已經完全顯露真身,連同上面的山水森林,林中奇花異草,頭頂日月星辰,就像一個世界楔入了另一個世界中。

    而對面,只有一輪銀月。銀月明亮皎潔,清冷孤高,雖然只有一輪孤孤單單的倩影,卻似亙古的法則,永垂天際,人力難及。

    即使如此強大的兩個存在,它們的鬥爭也談不上恢弘,更無想像中火星撞地球那般激烈壯麗,只是彼此一寸寸的接近,你退一份,我進一分,我讓一分,你欺一分。來來回回的拉鋸,場面十分僵持。

    但其中蘊藏的凶險,卻是能讓人感覺到的。只要一想到分出勝負,另一方崩潰的情形,就叫人不寒而慄。縱然是獲勝一方的凡人,恐怕在那種巨大的傾天之禍面前,也難保自身無虞。

    孟帥自己說的時候,也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眼中,突然有所領悟:原來我已經掌握住了這麼強大的力量。若說掌握力量的是神,我也算摸過神的一點兒邊緣。白也說的不錯,我們都像神,只是沾染了一點兒神的氣息,只是神光下的一個小卒罷了。

    所以,剛剛白也那句話,實在沒什麼了不起,不用多想了。

    孟帥轉而盯住冥伯,道:「你不是神,我也不是。神的歸神,人的歸人。所以……接招吧你!」說著,往冥伯那裡撲去。

    冥伯一振翅,雙翅的光芒打如盾牌一樣擋在前方。光變形的速度極快,孟帥沖的再快,也難免撞在上面。

    然而孟帥衝到一半,身形一閃,突然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出現在冥伯背後,降龍錐挾著激烈的勁風,往下揮去。

    揮個正著!

    降龍錐像刀子一樣,斜著切下,將冥伯一切兩半。若是一般的對手,這一下便結束戰鬥。

    但冥伯不是一般對手。

    降龍錐就像切過了空氣,沒有任何阻攔,也沒有任何傷害。冥伯的身影扭曲了一下,就像放映機出了故障的電影影像,下一刻又恢復了原樣。

    孟帥一怔,緊接著突然一抖,降龍錐中升起一道幻影,張牙舞爪,向冥伯咬去。

    真龍!

    這才是經過化龍劫歷練過的寶器的力量。其上的龍性,幾乎不弱於孟帥養的小龍。而存在的形態卻是另外一種虛幻。以虛對虛,或能湊效?

    咬住了!

    金龍撲上,死死地咬住了鳥人的一隻羽翼,霎時間光影斑駁,點點光芒四散,就像是羽毛亂飛。冥伯大吼一聲,顯然受到了傷害。

    一隻鳥被咬住了翅膀,無法用力,是極其危險的。因為鳥爪的長度注定無法救援,而翅膀被咬住,無法懸空,就要從天上墜落。

    然而冥伯不同,他除了是半個鳥,還是半個人。他除了羽翼和鳥爪,還有兩隻手。

    兩隻靈活的人類手臂。

    痛苦之中,他猛然伸出兩隻手,環抱住了龍身,用了一個卡的動作。

    這個動作其實有些好笑,畢竟這個動作不容易用力,對武學來說,不是個好動作,一般只有熊才會如此「抱殺」,武者即使貼身肉搏,也不會用出這樣的動作。

    然而這一下又異常兇猛。一抱之下,光龍瞬間被制住,噗地一聲,斷為兩截。

    生生扼殺!

    下一刻,冥伯從痛苦中解脫,身體再次復原,剛剛被咬住的傷口消失不見,只是臉色還是猙獰了幾分,看向孟帥,種種怨毒令人不忍直視。

    孟帥冷笑道:「瞅啥瞅?你以為只有你會復原麼?」真氣澎湃湧出,降龍錐上金影亂晃,五條金龍同時離開柱體,撲了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3 21:05
八七五 纖手指明月,神眼定殘魂

    五條金龍瞬時間就將冥伯這個鳥人圍在中間。他們每一條都兇猛而強大,相互之間猶如一個頭腦一般默契,進攻圍堵,有條不紊。

    事實上它們確實只有一個腦袋,那個腦袋就是孟帥。

    孟帥用真氣和降龍錐連接在一起,瞬間擁有了所有龍形的指揮權,就像是他的魂魄分裂了幾絲,每一絲化作一條龍,這些龍都不是普通的龍,而是他的分身。

    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分身不是那麼好分的。人能一心二用就已經很了不起,沒有到達一定的魂魄,分裂靈魂只會讓自己陷入混亂。孟帥以前沒有做過這樣的嘗試,他使用降龍錐的時候,也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確實發生了,而且操縱了,且得心應手,如魚得水,彷彿天生便會。

    簡直像個奇蹟。

    孟帥不認為這是奇蹟,這是因為他和平時有所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眼睛一直處於黃金之眼的狀態。

    不是他不怕消耗,實在是頭頂黑土世界就像一個不斷抽取能量的機器,不開黃金之眼,瞬間就會倒退回去,而他的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開了黃金之眼,縱然消耗巨大,他也察覺到了其中的好處。無論是什麼力量,是不是黃金之眼本體的空間力量,他都能輕易掌控。連人的心思,他都能一眼看透,包括在一旁的芷英。

    這或許就是接近「神」的狀態吧。

    這種感覺確實酣暢淋漓,如飲美酒,但孟帥不敢沉醉其中,他要醉過去,不用多一會兒,這裡就剩下一具乾屍了。

    必須要速戰速決。

    孟帥毫不猶豫的盡全力催動,五條金龍同時前撲。在半空中如孟帥本體一樣消失。

    然後,下一刻它們個個出現在了冥伯的週遭,兩條纏繞,兩條撕咬,另一條從空中撲下,五爪插入了冥伯的腦袋。

    「啊——」慘叫聲中,冥伯的光影劇烈的晃動起來。

    噗——一聲悶響,冥伯的影子碎了。

    這一次他碎的更徹底,斷肢殘羽亂飛,就像剛剛自爆過一樣。

    孟帥知道他不會就這麼死去,盯著冥伯的身軀,要看他怎樣復原。他已經打定主意,只要他一復原,就讓金龍再次咬下。最好把他一口口吃了,咽到肚子裡,看他怎麼爬起來。

    然而……

    斷肢殘軀之中,有一小塊血肉光芒一亮,從戰場後撤,脫離了中心之後,突然掉過頭,玩命的往後飛奔。

    孟帥發現他的時候,那小玩意已經如流星一般遠遠遁走,別看個頭小,速度卻如電光一般驚人。

    不好——是冥伯的魂魄?!

    孟帥想起來了,冥伯的身軀早已散掉,剩下來的不過殘魂,身體都是光影重組的,散掉也沒關係。恐怕真正關係到冥伯存亡的,就是那一小塊魂魄。

    然而這時候,它已經飛得足夠遠了,孟帥簡直追趕不及。

    這時,孟帥突然大叫一聲:「攔住它!」

    這一聲十分突兀,芷英一怔,暗道:是叫我麼?我怎麼攔住?根本不是一個方向啊。

    然而此時此地別無他人,不叫她還能叫誰?

    就在這時,前面有一道影子出現。

    芷英不知道出現的是什麼,在她眼裡,驀然出現的,就是一道光。

    青色的光。

    之前冥伯化身鳥形,也曾化作青光,但是和這道青光一比,立刻便黯淡了一籌,不正了太多。倘若這一次青色是青帝的顏色,那麼之前的青色,最多算奪色的賊寇。

    見到這麼純正的青色,芷英想起了生命、百草和春風,清淡的色調彷彿充滿了溫暖。

    那一道光芒,其神秘莫測,比起上方的碰撞毫不遜色,也像是神的色彩。

    「應該不是人吧?莫非是冥伯叫來的神,來拯救他的?」芷英這麼想著。

    接著,青光中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將逃逸的殘魂捏住。

    這麼一個動作,芷英就知道,來的不是冥伯一邊的,因為自己人是不會像捏蒼蠅一樣捏住脆弱的殘魂的。

    仔細看去,那隻手雖然動作乾淨利索,但手指纖細,皮膚雪白,像是個佳人的柔夷。

    莫非是女子?

    她剛剛這麼想,青光微散,一個青衣女郎緩緩從中走出。

    一見那青衣女郎,芷英忍不住驚嘆,這驚嘆中帶著十分的讚賞和豔羨。這女郎的美貌,讓她不由自主的驚羨。

    其實她幼年就墮入黑暗,真正對於美貌是沒什麼概念的,但女子的美貌,是令人發自內心感覺得到的。且那女子從光中走出,如仙女降臨,更帶了十二分的神秘氣氛,更襯托得她飄渺莫測,令人仰止。

    一瞬間,芷英忍不住想道:莫非這就是那個光神?

    倘若是這樣的光神,確實值得敬仰。這樣的神,誰不敬仰?

    正想著,就聽孟帥惱怒道:「你剛剛死哪兒去了?」

    芷英愕然,就見那女郎掩口輕笑,道:「孟帥,這是你對剛剛幫了你大忙的朋友的態度嗎?」

    孟帥冷笑道:「幫了大忙?你是佔了大便宜?我問你了,你跑到哪裡去了?明明是你叫我回來的,青鸞!」

    青鸞笑道:「我只是給你報個信而已,告訴你你的人遇到了危險。他們是你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我告訴你已經仁至義盡,何況還出了手?你不感謝我也罷了,還要倒打一耙,我對你的人品很失望啊。」

    孟帥冷冷道:「這麼說,在新信息後面,你暗示自己要出手,還許下重酬要我幫你收拾冥伯,都是一派胡言了?」

    青鸞笑道:「我暗示了麼?縱然我暗示了,你也沒信我啊。你不是一直當我不存在麼?戰鬥的時候也沒叫我,當然我讓你履行的承諾,你更沒放在心上。要不是他最後逃到我這邊來,你還當我不存在呢。這樣還指責我麼?」

    孟帥道:「我早知道你靠不住。就算早早叫你,你也會裝聽不見。你只會等我打得差不多了出來撿便宜。又或者等我倒霉出來補刀。難道還指望你來幫我麼?」

    青鸞道:「你這麼瞭解我?這麼說你也知道,進了我手裡的東西,是吐不出來的。」她一面說,一面搖了搖手中的光芒。冥伯的殘魂落在她手中後,光芒一直沒熄滅,但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孟帥看了她一眼,道:「我對那東西沒興趣,你留著玩吧。」冥伯是他的大敵,但僅限於活著的時候,他對冥伯最後怎麼死沒興趣。

    青鸞道:「哦,那你對頭頂的東西也沒興趣麼?」她往上一指。

    冥伯雖然解決,頭頂的銀月依舊閃耀,孟帥的黑土世界也不能收起,金色的神之右眼不停地旋轉,體內的真氣如洩洪一般消逝。而看雙方對峙的樣子,孟帥的供養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她不說還好,一說孟帥更覺得體力不支,卻裝作不動聲色,道:「你什麼意思?」

    青鸞道:「意思就是你跟我去一個地方,我就把它收起來。」

    孟帥道:「你?你憑什麼?那可是冥伯製造出來的。」

    青鸞道:「就憑你已經信了,現在不過是嘴硬而已。激將法對我沒用,你答應我,我收了這個神蹟,你也解脫。你不答應,我們就等下去。」

    孟帥道:「你別以為我什麼都會答應。我——」他突然緩緩垂下眼瞼。

    空中的黑土世界一震,立刻往後退去。背後的空間裂隙搖晃起來,彷彿一扇等待關閉的大門。

    青鸞沒料到孟帥說撤就撤,絲毫不顧及後果,喝道:「你瘋了?你知道一旦崩盤的後果麼?」

    孟帥道:「知道,死的不是我一個。」一面說,一面緩緩下垂眼瞼,一旦眼瞼合上,就是黑土世界徹底消失的時候了。

    青鸞感覺到了空間因為孟帥的攪動,變得動盪不安,皺眉不已,終於狠狠道:「好吧。誰叫你是孟帥呢。我若收了銀月,你幫我不幫?」

    孟帥道:「我不必自謙,你知道我一諾千金。」

    青鸞道:「好吧,信你一回。」突然一抬手,纖長的手指指向月亮。

    剎那間,銀色月亮光芒大放,刺目至極,簡直不似月亮,而像是烈日。

    然而這樣的爆發之後,歸於沉寂。月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下來,暗啞無光,最後徹底消散。整個過程,似乎很漫長,但又像是彈指一揮間。

    與此同時,孟帥的眼睛完全合上,金色的瞳仁再也看不見了。天上的裂縫瞬間合攏。黑土世界完全退回了裂隙之中,蹤影不見。

    片刻之前,天上還是風起雲湧,龍虎際會,彷彿有滅世大戰,眨眼之間風平浪靜,彷彿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晴好天氣。

    芷英抬頭看看天色,滿臉震驚,再低下頭看看青鸞,又看看孟帥,更是一陣發懵。只覺得今日以來見過的種種,經歷過的種種,統統都是夢境。而其中最像幻覺的,就是眼前這兩個人。

    青鸞揮了揮手,彷彿做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隨手將捏在手裡的冥伯收起,笑道:「孟大俠?孟公子?這下子你滿意了?現在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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