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328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1 15:06
八九七 座前香裊裊,屏後琴悠悠

    孟帥手一動,差點沒灑出茶來,道:「聖女何出此言?孟帥一路以來,受到凰金宮的種種熱情款待,只有受寵若驚,何言得罪?」

    聖女道:「我身為凰金宮聖女,每一個弟子都是我的孩子。她們的榮譽歸自己,罪責歸我。普通宮人如此,首座也是這樣。所以青鸞的罪責,也在我身上。她得罪了你,我向你謝罪。」

    孟帥再次道:「聖女言重了。青鸞首座和我並無恩怨,更談不上得罪。」

    聖女道:「公子當真不飲麼?難道還有芥蒂?」

    孟帥無奈道:「您這樣我怎麼說話?茶我自然飲了,賠罪還是不敢當。」說罷如飲酒一般一飲而盡。

    那茶水清涼,卻當真如酒一般,飲下去一股熱流入腹,燻燻然甚是舒服。

    茶香和熏香,依舊聖女身上淡淡的煙霧氣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不飲自醉。

    聖女輕聲道:「青鸞是個能力出色的武者,也是合格的首座。在宮中,她的實力和能力不比朱雀差,年紀雖不大,但勝過了上一代首座。鴻鵠更是她一手帶出來的。當然,她的缺點也很明顯,她的私德一直為人所詬病。即使她位高權重,也攔不住物議非非。」

    孟帥道:「想來青鸞首座是有才華的。」就那樣的人,要沒有才能,早給人打死了。

    聖女道:「公子身為北方雪山的繼承人,將來自然是一方魁首,那我想請教你。你說一個人才,是才重要呢,還是德重要呢?」

    孟帥沒想到她居然問這麼奇異的問題,這個問題不知被多少人在多少平台上討論過多少次,當然是沒有結果的。但在這種清茶瑤琴面前問這個,有些微妙的煞風景。不過不知是否剛剛的熏然之意未退,他覺得頭腦懶懶的,不願意多加思考,憑著本能道:「交朋友自然是人品第一,任人任事首重稱職吧。」

    聖女道:「所見略同。所以儘管青鸞行事任性,所做的事也不是我凰金宮的體面,但我還是沒特意管束。說來算我失職。但個人的人品由個人負責,那是誰也替代不了的。雖說不上善惡到頭終有報,但若因為惡行遭了報復,也怪不得旁人。」

    她一面說,一面用春蔥般的手指捏著茶盞輕輕轉動,道:「所以她死在你手裡,我一點也不怨怪。」

    孟帥「啊?」了一聲,渾身一震,道:「誰?死在我手裡?」

    這時,屏風後面的琴音一停,四週一片死寂,孟帥和聖女四目相對,氣氛霎時間冰凍。

    聖女輕笑道:「公子別急,我說了,絕不怨怪公子。只怪青鸞自己。」她開口,又有琴音響起,如春風拂柳,溫暖和煦,立刻將氣氛解凍。

    孟帥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從椅子上坐起身子,道:「怨怪不怨怪是一回事,可是事情要說清楚!就壓根沒有那樣的事?死在我手裡是什麼意思?就算是聖女,也不能胡亂敲定磚角。」他說話時聲音不自覺提高幾度,彷彿要喊出來。

    聖女道:「公子稍安勿躁,這其中必有隱情……」

    孟帥道:「我倒是想稍安,可是我一稍安,您這大黑鍋就扣在我頭上了。一宮首座,您一張口,就說我弄死的,我還能安下去?」

    聖女和他對視,兩人相持片刻,她輕聲道:「照公子所言,青鸞應該還活著麼?」

    孟帥怒道:「我怎麼知道?她他麼的自作自受,還牽連了我,我還沒找她……」他說到這裡,突然戛然而止。

    氣氛再次凝滯,空氣中,但聽得喘氣聲,孟帥正喘著粗氣,情緒一部分順著呼吸噴出,在空中化為裊裊的白煙,另一部分順著血管沖上額頭,暴起了道道青筋。

    過了一會兒,聖女微笑道:「公子別激動啊,再喝一口茶?」

    孟帥緩緩坐下,道:「不喝了,這茶喝起來辣喉嚨。」

    聖女笑道:「那是公子喝的太急了。靜下來,慢慢品,才是滋味呢。」

    孟帥把茶盞扣住,看向聖女,聖女笑道:「你看,我是其中必有隱情吧。公子可願意和我細說分明?」

    孟帥往外看了一眼,道:「我若不說,今天還能出這個門麼?」

    聖女笑道:「公子言重了,您遠來是客,來去都自由啊。不過我相信以您的通情達理,是不會連個信都不肯報來的。」

    孟帥道:「我當然肯報,本來我也要說的。」他說著,又飲了一口茶水,道,「聖女閣下,剛剛你說青鸞首座私德不好,我看還是說得輕了。」

    聖女道:「哦?依你看來呢?」

    孟帥道:「她就是個瘋子。她覺得自己是神。」

    聖女目光一動,道:「我以前倒是不知道她有這個毛病,想來是一起落到地下,有些糊塗了。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當不得真。」

    孟帥道:「確實是莫名其妙的話,她非要我做她的信徒,還要封我做神使。她說她成了神,第一個就要讓我也當神,你說是不是有病?」

    聖女道:「聽來確實有病,不過您說這個沒有前因後果,倒不知道她怎麼起的病。不妨從頭說起。」

    孟帥道:「好,我從頭說。就說我和鴻鵠從冰雪世界出來,就要到了地面上,結果遇上她亂來,一扣機關,不知哪裡來的勁力,把我們一起送入了地下世界。這是她第一次連累我。」

    聖女道:「有一必有二。」

    孟帥道:「對啊,坑人的還在後面呢。」當下把自己和謝離如何相遇,又再次遇到青鸞,青鸞如何要殺謝離,自己和她怎樣周旋,竟是事無鉅細,全部說的一清二楚。這些話他本來全不打算說,但此時竟一點也沒隱瞞。尤其他和謝離兩人扮作一個人,騙的青鸞團團轉這種事,說的還分外曲折。

    聖女聽得掩口微笑,道:「公子竟還如此調皮。小女倒是沒想到。後來怎樣?」這句後來怎樣,問的不像是聖女,倒像是聽故事的女孩兒。

    孟帥道:「然後……天就亮了。」他接著說,便將天突然亮起,然後青鸞彷彿得了啟示,驟然離去的事情說了,道,「我們好好的走一路,有了好的預兆,她不跟別人說,自己走了。把我們扔在那裡,這是人幹的事?這是她第二次坑我。」

    聖女笑道:「那確實是她不對。可是她坑你,是沒有好結果的?」

    孟帥道:「那是後來的事。她以為自己是去找鳳凰,其實是去找死。我當時就和鴻鵠首座他們說了,前面沒有好事,誰走的快些,誰就離死近些。倘若當時她叫我一起去,後面就不會那麼倒霉。」

    聖女道:「那倒是。青鸞的性情確實如此。不過孟公子是個仁義君子,雖然不喜歡她,但也不忍見她無端丟了性命。所以你去救了她?」

    孟帥道:「我並不仁義,不過鴻鵠首座叫我救她,我就去救了。」

    聖女突然笑道:「叫鴻鵠首座四個字,會不會太長了?」

    孟帥道:「什麼意思?」

    聖女道:「你稱呼青鸞都不加首座兩個字,怎麼稱呼鴻鵠又加上了?莫非你覺得鴻鵠比青鸞還見外?還是……」她輕輕一笑,道,「欲蓋彌彰了?」

    孟帥神色略見彆扭,道:「那就稱呼鴻鵠好了,有什麼特別?我去救她了,正趕上百鳥聚集,冥族人祭祀,她給人逮住做了祭品。我去救她。不僅僅是我,我的朋友,北方來的同伴,這麼多人救她一個,也算盡心盡力了吧?」

    聖女正色道:「北方弟子的厚誼,我凰金宮上下記在心裡。」

    孟帥道:「言重了。就算不看在鴻鵠面上,就憑我們南北雙方的交情,也不能坐視不理。然而我千辛萬苦的追上去,一有機會,青鸞便自己先跑了,把我留下,若不是我機警,說不定就要把命送在冥族人手裡。這是她第三次坑我。有道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她連坑我三次,這都不說明她多壞,只能說明我蠢,蠢的一塊石頭絆倒了三次。」

    聖女道:「好在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雖然不說因禍得福,卻也化險為夷。不但逃過了那一劫難,反而趁勢潛入了冥族之中。」

    孟帥道:「你都知道了?這件事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冥族人也出場了,後面日月族人,哦,就是宮裡扣住的那批人也出場了,再加上我和我的朋友們,三方混戰,我一張嘴簡直說不完。」

    聖女笑道:「慢慢說啊。」

    孟帥道:「那就慢慢說吧。」將三方混戰的情形,包括自己如何冒充冥季,與冥仲密謀,挖掘隧道,最後和冥伯決戰,引人離開種種過程一一說來。雖然敘述的過程中,不乏一些錯漏,但從大走勢到細節,竟無一句假話。

    敘述的時候,孟帥的眼睛始終看著聖女的眼睛,似乎盯著那雙眼睛,記憶的閘門便如被千斤頂吊開,回憶如洪水般決堤,傾瀉而下。

    一直說了一個多時辰,才把這件錯綜複雜的事情說完。聖女再次敬茶,道:「辛苦了。」

    孟帥哼了一聲,道:「辛苦倒沒什麼,當時更辛苦。這種關鍵時刻,始作俑者始終不出現,你說可氣麼?」

    聖女道:「確實,她並不仗義。後來你去而復返,終於把剩下的小姑娘就回來,也算功德圓滿,那麼之後,你和青鸞去了哪裡?」

    孟帥道:「我們去了理想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1 15:07
八九八 內外雙娥眉,內外兩心機

    「原來如此,這麼說,青鸞不幸落到那位手裡了?」聽完孟帥的講述,聖女緩緩嘆氣道。

    孟帥道:「我這麼猜測。你若要查她,不妨去找那位。」

    聖女微笑道:「我若去找,公子願不願意提供幫助?」

    孟帥道:「我不願為青鸞出力,倒是為了聖女,為了鴻鵠,願意全力以赴。」

    聖女微笑道:「多謝公子啦。」說著再次敬了一杯茶。

    孟帥飲茶,道:「反正我知道的,都說完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反正無愧於心。」

    聖女道:「我豈有不信公子的?我有生以來,從未不信過別人,何況公子你。」

    孟帥道:「從未不信……一直相信麼?」

    聖女道:「是的。從來都相信。」

    孟帥道:「你從不相信人會說謊?」

    聖女道:「我聽說人會說謊,但沒人對我說過謊。公子,我相信你也不會。」

    孟帥的目光在她面上一轉,就見原本白如脂玉的臉上,隱隱透出珊瑚色,清麗之中,更添一分嬌豔,脫口道:「我當然不會。」

    聖女道:「我知道。多謝公子前來報訊。對了,除了我們宮裡的家事,公子此來,還有五方輪轉的事情在身,這是大事。」

    孟帥道:「是要事,不過事有輕重緩急,既然凰金宮出了大事,我們的事緩一緩也可。而且,我們這邊少了一個同伴,我也想先去找他。一起來的,總不能將他拋下。」

    聖女道:「我們這邊的事不必在意,也不用因此拖延行程。倒是北方少了一個弟子,要著落在我們身上。這樣,我先讓朱雀安排五方輪轉的事情。尋找貴同伴的事情,就交給鴻鵠。我們自己的事,有鹓鶵她們也夠了。」

    孟帥再次道謝,聖女和他寒暄幾句,便送他離開。

    送走了孟帥,聖女回到殿中,琴聲猶自不絕,只是有一聲,無一聲,音不成調。

    聖女望著香爐裡裊裊升起的青煙,道:「你說,他說的是實話麼?」

    只聽「嘎吱」一聲輕響,滿繡的百鳥朝鳳屏風移開,露出裡面一道倩影。

    那是個形容消瘦,眉目如畫的女子,因為太瘦,顯得氣色不好,讓原本端麗的眉眼變得黯淡了許多,又顯得眼睛特別大,幾乎佔去了巴掌大的小臉的一半。大眼睛睜開,卻有些散光,找不到焦距,彷彿蒙了一層陰翳。

    她的面前,擺放著一把瑤琴,修長的手指捻動琴弦,發出不成曲調的琴音。

    少女抬起頭,面對著聖女,道:「你問我?」

    聖女道:「是的,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少女道:「你從不問我的意見。沒有人比你更有自信,別人的意見不比你眼前的菸灰更有意義。」

    聖女道:「別人的意見我不問,你對別人的意見我也不問,但他對你來說,恐怕不是別人。別人不會讓你的琴聲散亂。」

    少女峨眉聳起,聲音提高,道:「你?你能知道我的琴聲亂?」

    聖女輕聲道:「你別忘了,我能看見最細微的變化。我眼前的煙氣被你的琴聲吹得亂了,我知道你的琴聲亂了。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少女手指一停,將琴弦往下壓去,只聽嘣的一聲,琴弦斷裂,她推琴而起,走到聖女面前,直言道:「我覺得他在說謊。」

    聖女道:「哦?你知道的,沒有人能在我面前說謊。」

    少女冷笑道:「你又不信我的話,何必問我。」

    聖女緩緩道:「不是不信你,我的能力你知道。沒有人能逃得出去。那麼你認為他在說謊,根據是什麼呢?」

    少女道:「直覺。」

    聖女道:「就是沒有根據了?」

    少女不悅,就要起身,聖女一伸手拉住她,道:「別走,我知道你的判斷來自於固有印象。你當然認識他,不用否認……」她制止了要說話的少女,道,「你來說說,他是個撒謊?性的卑劣小人麼?」

    少女沉下臉,道:「不是。他人還不錯。」

    聖女又道:「那麼他雖然不算壞人,但是花言巧語,輕浮無常?」

    少女道:「也不是。他有時吹牛,但吹牛時把吹牛兩個字寫在臉上,倒不容易認錯。」

    聖女道:「既然他非輕薄無聊,又非撒謊成性,你為什麼斷定他說謊?」

    少女道:「他比撒謊成性更糟糕。因為他不是用言語騙人,而是用誠實騙人。你看他平時不說假話,但其中都在關鍵時刻說一句假話,叫你萬劫不復。他平時懶懶散散,別人推一步才走一步,你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早就知道,事到臨頭,突然發難,便叫你之前的一切化為泡影。他就是那種最可惡的人。平時不說謊,但時刻準備著說謊。」

    聖女嘆道:「你這麼瞭解他,肯定被他傷害至深,那麼你剛剛看出他的破綻了麼?」

    少女道:「沒看出——我若看出來,就不會被他傷害至深了。我只是提醒你,不管怎麼樣,他可能在說謊。」

    聖女微微一笑,道:「剛剛你說他一定說謊,現在又說他可能說謊,比起他來,你不也不可靠麼?」

    少女冷冷道:「我就是不可靠,因此你可以不信我。我言盡於此了。這幾年來我陪著你,不是沒見過你做出錯誤決定,可我也沒幹預過,這回算我話多了。」

    聖女依舊笑著,但目光中閃過一絲冷色,只是掩藏在她如春水般暖意背後,不易察覺,道:「看來,這幾年我讓你失望了不止一次啊。不過抱歉,這一次我還是要叫你失望了。他不會說謊。雖然他並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可能是謊言。當然,有時候隱藏一些事實,結果便如說謊一樣。但我會把後面的真相挖出來,再把他叫過來,讓他親口完完整整的把真相告訴我。」

    少女哼了一聲,道:「好,我知道了,我可以走了麼?」

    聖女微笑道:「雖然我不信你毫無根據的猜測,但你我相伴多年,我會給你個機會。他傷害過你,便如傷害凰金宮人一樣,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允許你趁這個機會報仇。」

    少女道:「你讓我向他報仇?你想讓我找死麼?」

    聖女道:「我可以借你力量。這些年你成長了很多,你在暗,他在明,你又有我的幫助,機會還是有的吧?除非你甘願放棄,之前的事情都當做沒發生過?」

    少女沉默,突然冷笑,道:「都說妄殺五方輪轉弟子要遭天譴,看來傳言不虛。連你這樣的人,都要借我的刀。」

    聖女道:「還是那句話,你要是甘願放棄,沒有人能逼你。」

    少女咬牙道:「你能借我多少力量?」

    聖女道:「凰金宮的力量,你不能動,但我個人所有的財物和人力,都可以借給你。你在我這裡多年,哪一樣好用,你心裡有數。」

    少女沉吟,聖女繼續道:「離著他們離開,還有將近半年的時間,我會把時間拖滿。你還有的時間慢慢籌謀,有心算無心,機會應該不小吧。」

    少女神色變換,那雙渙散的大眼睛中,竟也跳動著幽幽的光芒,過了片刻,她毅然道:「好,一言為定。」說著轉身離開。

    聖女突然叫住她,道:「且慢,你的計畫只能針對他一個。當然,他北方來的同伴,牽連了也就牽連了,但決不可牽累我凰金宮的人。包括你深恨的鴻鵠,也不可以。」

    少女臉色一白,接著便是一紅,那是盛放的怒火,沿著雙頰一直燒到了脖頸,喝道:「你說什麼?誰恨她了?我為什麼要恨她?」

    聖女悠悠道:「你自己心裡清楚。這種心情很微妙,我也能理解,可你不能做多餘的事。」

    少女的呼吸粗重起來,肩膀微微發抖,道:「你說什麼因為他得罪了我,所以要殺他。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為了鴻鵠吧?你也好,青鸞那個瘋子也好,你們這些人,全都為了鴻鵠!」

    聖女嘴角彎起,道:「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更恨她了?但是那沒用,你還是不能傷害她。我不喜歡說威脅的話,但是你知道我的。如果你輕舉妄動,那麼後果,你要自己承擔。」

    少女急促的呼吸緩緩地平靜了下來,變得細不可聞,她的眼睛變得更加渙散了,低聲道:「知道了。」

    聖女道:「下面我還要見幾個人,你要留下來撫琴麼?」

    少女想也不想,脫口道:「不用了,我沒心情。」

    聖女用手指撥弄了一下香爐口升起的煙氣,道:「可惜了,香菸告訴我,你的琴聲很不錯。」

    少女轉過身,背向聖女,用清晰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去死吧,你這個矯情、愚蠢、做作的要死的賤人。」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剛剛那句話聲音並不小,有耳朵的都應該能聽得見。但聖女卻彷彿沒聽見一般,臉色不曾變動過分毫,目送她離開,道:「下面一個該找誰了?那個叫英兒的小姑娘?」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1 15:07
八九九 洞察心底事,九真一偽存

    「好恐怖的女人啊。」孟帥從聖殿出來,一路上都轉著這個念頭。

    一直走到了住處,孟帥吸了一口冷氣,腦子才清醒,又重複了一遍,道:「好恐怖的女人啊。」

    到了住處,謝離迎了上來,道:「剛剛有人把英兒接走了,說是去見聖女。」

    孟帥毫不意外,道:「料想如此。」

    謝離低聲道:「那姑娘知道你很多事,可是你們走的時候前後腳,並沒來得及串詞,到時候說差了怎麼辦?我倒想提醒她幾句,可不知道該提醒什麼。只讓她謹慎。」

    孟帥道:「沒關係,反正提醒了也沒用。」

    謝離一怔,道:「聖女很難對付?會套話?」

    孟帥道:「不是那種難對付,是釜底抽薪。不要說芷英,就是你們……等會兒我進去說。」

    進了屋子,眾人都在,孟帥坐下,道:「剛剛聖女說了咱們五方輪轉的事,我說要等宋師兄,所以暫時不會進行。可能又要等幾個月,沒問題吧?」

    白無青當先道:「當然,我們一起來的,也要一起走。宋木頭……就算找不到,也要找足了半年再走。」

    姚凌波瞪了他一眼,怪他說話不吉利,道:「等著怕什麼?不光要等,還要去找,找到為止。」眾人紛紛點頭。

    孟帥道:「定然會找到。哦,對了,一會兒聖女可能要找人談話,你們要注意了。」

    姚凌波道:「找誰?」

    孟帥道:「找大家,應該會找每一個人。」

    幾人互相對視,白無青道:「你說注意……是怎麼個注意法兒?」

    孟帥道:「注意大方得體,別怯場,要有我北方弟子的氣派。好了,大家休息吧。」

    然而眾人都沒動,面面相覷,白無青問道:「就這樣?」

    孟帥道:「就這樣。還有問題?」

    白無青道:「那我們要說什麼?」

    孟帥正色道:「有什麼說什麼,事無不可對人言。咱們做了什麼虧心事了麼?」見眾人搖頭,點頭道:「沒有吧。既然沒有,那還有什麼問題?散了吧。」

    眾人一頭霧水的散去了,只有謝離若有所思,看了孟帥一眼,張口欲言,孟帥直接道:「別問,沒什麼可說的。」說著轉身離開。

    回到了屋中,孟帥自己關上門,摸了一把額角,發現汗水津津,長出一口氣,第三次道:「好恐怖的女人啊。」

    這個聖女,端的恐怖,除了實力高深莫測,讓孟帥看不出來之外,更可怕的是掌握人心的能力。

    不是形容洞悉人性,智慧通神的那種掌握人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和鴻鵠談聖女的時候,孟帥還只以為那是個高深莫測的仙子,但衛蟬玉和孟帥說,離開聖女時,眾人連聖女的樣子都忘了時,孟帥突然有一個念頭閃過:這聖女,不是會催眠吧?

    一語成讖。

    當孟帥看到屋簷的時候,他還真心感覺精緻,看到少女的時候,真心感覺到美麗,看到屋中佈局的時候,真心覺得優雅。

    直到聽到琴聲,他陡然驚醒。

    驚醒之後,就是一身冷汗,他意識到,剛剛他的心神,完全失守了。

    然而此時,已經身在局中。

    從一開始,萬千樹叢中,露出一角屋簷開始,他就被拽進了局中。他所看見的一切,一切的優雅、美好、和諧的事物,都是在把他引入一個氣氛,放鬆戒心,鬆懈警惕的氣氛,當他融入氣氛之中,防禦一點點瓦解,那就是他毫無秘密的時候。

    能做到這些,氣氛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應該是聖女特殊的能力。讓孟帥這樣表面嘻嘻哈哈,其實心裡戒備和刺蝟一樣的人都能放下心神,甚至沒有察覺自己入彀。

    若不是有琴聲,他或許在不知不覺中,就說出了他想說的,不想說的一切。

    那琴聲當然不是好意,正好相反,那是一種攻擊的手段,攻擊孟帥的心神,讓他更快的瓦解。然而,卻是弄巧成拙。

    孟帥最不怕的,就是實質性的精神攻擊。

    聖女的手段,絕非精神攻擊,而是類似於前世的催眠術一般,直接作用於人心的特殊能力,無形無質,無影無蹤,卻已經將人的思想情緒控制住。那是心理學的東西,又要遠超過前世的心理大師。

    但那琴音,卻只是一種還算高明的精神攻擊,本來不是單獨作用,只是配合聖女的手段,讓接受者變得更脆弱,更容易控制。

    可是落了行跡。

    孟帥的精神力本就強大,在地底世界,獲得了乾承的感悟,又以精神力將黑土世界召喚出來,進行了一系列的大戰,無論是強度還是手段,上得可不是一個台階。當琴聲攻擊了他的精神世界,立刻起了一系列反應,就像開啟了防禦的開關,警報系統打開,讓他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之後,孟帥一陣後怕,雖然面上力求不動聲色,還要順著之前的沉醉表演下去,可是背後卻出了一身一身的冷汗。

    但後怕無濟於事,接著該怎麼做?

    他第一個念頭是,對方既然有這樣的手段,一定非常自信,這時他要騙人,絕對一騙一個准。

    但緊接著,他驀地控制住了自己,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隨便說話,可以麼?

    孟帥自認防範心重,還算機警,更別提精神力過人,他都這麼容易墜入彀中,何況其他人?

    若只是一般的套話,甚至威脅利誘,他都可以確認他身邊的人,至少鴻鵠他們不會背叛自己,可是這是不想背叛就能不背叛的麼?

    尤其是聯想到之前,衛蟬玉說的,很多人出去之後,連聖女的模樣都忘了,那麼自己說了什麼,恐怕也記不得了吧?

    霎時間,他想明白了。

    推翻之前所有的腹稿。因為他之前準備的說辭,全都是在信息不對稱的前提下,假設他的朋友會替他隱瞞,甚至欺騙才成立。而他現在必須假設,所有的人,鴻鵠也好,謝離也好,無論他們忠誠或者謹慎,聰明還是直率,所有人看到聖女的時候,都會說出他們知道的一切,無法隱瞞。

    在這種前提下,如果他說出的話,和任何一人所知道的相悖,就會成為一個漏洞百出的大笑話。他能稍微改變的,只有那些完全沒有目擊證人時發生的事情。留給他的餘地,實在有限得緊。

    孟帥的頭腦急速的旋轉,突然發現:自己之前想的也太複雜了。

    他需要隱瞞的,有那麼多麼?

    謝離看見的他耍青鸞也好,鴻鵠知道的他和青鸞的糾葛也罷,還有他在冥族的一系列手段,確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業績,可是終究不是見不得人的齷齪吧?

    他真正想否認的,不就是青鸞的下落,和神土的存在麼?

    若是沒有芷英看見他最後和青鸞一起走,那麼整段都可以湮滅,只是到底還是給芷英看見了。

    現在這件事只有芷英和鴻鵠知道,但就他剛剛設定的前提來看,芷英一定隱瞞不住,聖女一定會知道。

    所以青鸞失蹤是事實,他最後和青鸞走一路也是事實。他需要的,就是解釋青鸞的下落,無從推卸。

    青鸞既不是他殺的,也沒有被扣在神土中,等著他把其他首座綁架了去換,如果說兩人自然失散,青鸞走丟了,顯然聽起來不像真的。

    需要有人來接住這個黑鍋。

    急切之間,編出一個足夠黑的黑鍋,真是一個考驗,孟帥也犯難,所以他不厭其煩的說之前的經歷,不管是露臉的,還是丟人的,一律說出來,且細節唯恐不精細。

    說這些大段的原委,一是為了拖延時間,二是說的事實越多,在關鍵時刻摻上假話,才越容易取信。尤其是這些細節將來可以和其他人的證言對上號時,就更增加了他的可信。

    東拉西扯,孟帥不停地敘述著,也不停的思考著。

    最後的最後,他急中生智,拉出來一個背鍋俠,自認為已經是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鳳凰……」孟帥輕聲的重複著。

    只有鳳凰帶走了青鸞,姑且像話。孟帥急切之間,將金人樹靈的事改頭換面,再結合冥族人的傳說,虛構出一個青鸞被鳳凰利用,帶入沉眠之地,以至於生死不知的故事來。

    因為有事實作為基礎,孟帥的故事編的比較圓,只是有些細節沒想好,回來之後慢慢編,編好之後,還要自我催眠,要讓自己都相信這是真的。畢竟聖女的催眠術非常可怕,也許下次他便沒那麼好運可以保持清醒。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就不用對陣聖女的催眠術了,因為根本沒有對抗的本錢。因此孟帥根本沒有提及,甚至在其他人面前,連提示的話都沒說,這樣他們往外傾訴的時候,就能把孟帥坦坦蕩蕩的態度傳達過去,多少還能再次消弭對方的疑心。

    這真是個大麻煩。

    因為聖女的能力,接下來的時間,孟帥需要步步為營,因為他身邊再也沒有可靠的朋友。任何朋友親人,在聖女面前都變成了漏洞。除了自己,誰也不能相信。

    如果聖女只是一般的詢問,那還罷了,如果她對自己有惡意,那麼情況將會從所未有的惡劣。

    他站在窗邊,遠遠眺望,平復自己的心情,突然眉頭皺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道:「彈琴的人……怎麼有些熟悉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1 15:08
九零零 樁樁大事件,有頭沒有尾

    驚濤駭浪之後,總算迎來了一段靜期。

    青鸞和宋千寒的下落,算是那場大冒險的餘波,但一直沒有下落,餘波也就翻不起浪來。

    正如孟帥所想的,聖女把所有人都叫去,包括芷英和北方弟子,還第二次找了鴻鵠,將他們所知的情況都問了出來。眾人回來之後,都有些渾渾噩噩,說記不得聖女跟他們說了什麼,似乎就是些閒話。但孟帥知道,他們能說的都說了。

    把所有的情況彙總,聖女自然得出了結論。那個結論應該和孟帥營造出來的相差不遠。縱然有所懷疑,也找不出破綻。而孟帥猜想,聖女應該連懷疑都不懷疑。

    雖然短短一面,孟帥已經知道,聖女是個極其自信的人。自然不管是誰,掌握了能叫人無法說謊的本領,都一定會自信,甚至認為自己執掌人心。像這樣自信的人,一旦有了判斷,誰也動搖不了,別人越質疑,她反而越堅信。只要她覺得那個結論是自己判斷出來的。

    當然她就算信了孟帥的說辭,未必就對孟帥無惡意,孟帥一直提著警惕她對自己有什麼行動。畢竟凰金宮不是龍虎山,除了鴻鵠,任何人都可能敵視自己。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倒是很平靜。三條線,青鸞、日月族和宋千寒,都在繼續。但只有日月族人那邊有了結果。

    凰金宮最賣力氣去尋找的,不用說是青鸞。她們甚至還下了地底世界去尋找,但徒勞無功。要知道地底世界是一片黑暗,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去也難免抓瞎。且她們下去之後,地底世界發生了幾次大地動,通道垮塌了幾次,凰金宮的搜索隊都填進去幾個,卻沒找到青鸞的一點兒影子。

    對此,孟帥表示默默圍觀,雖然說他提供了假線索,讓凰金宮去追鳳凰,追的沒頭蒼蠅一般,但這可不算坑害他們。如果她們真的闖入了黑土世界和金光世界,那損失絕對更大。畢竟那是她們首座都栽了的地方。

    至於那些大地動怎麼發生的,孟帥更不知道,說不定和神土戰爭的波及無關呢。

    幾次無功而返之後,出口再次沉寂下來,聖女收束了隊伍,只留下了兩支小隊在地底撒網,其餘人撤了回來。出口的禁地也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

    孟帥知道,讓她們放棄地底世界是不可能的,除了青鸞的下落,冥族人的歷史、祭祀、聖地種種,分明和凰金宮大有淵源,她們絕對會下力氣研究一番。只是估計現在還沒到時候,還有孟帥這幾個外人走,真正大面積鋪開,應該是清場之後。

    表面上,凰金宮已經平靜下來,除了青鳳殿還在騷亂,其他四殿都漸漸歸於常態。只是孟帥聽說,因為青鸞的失蹤,青鳳殿座下有人指摘鴻鵠,說她與青鸞的失蹤有責任。青白兩殿氣氛緊張起來。但他是外人,不瞭解其中情況,問了鴻鵠幾次,鴻鵠並不多說。孟帥知道這本是凰金宮內務,鴻鵠不說,他也就不多問。

    連青鸞都找不到,宋千寒就更不必說了。

    按理說,宋千寒失蹤的地方是地獄之門,比起環境來,比地底開放,但凶險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多因為有光亮,搜尋起來的難度小一些,可是那麼多活火山,每次噴發都是一層山灰,不知道掩埋了多少東西。更別說一個個火山口,就像是吃人的怪獸,也許就把人生吞了,屍骨無存。

    比起一開始浩浩蕩蕩的情亂搜索隊伍,派出搜索宋千寒的便寒酸了,好在這件事是鴻鵠主持,還是傾一殿之力大力支持的。只是眾人搜索許久,始終不見結果,連北方弟子都漸漸相信,宋千寒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個月之後,孟帥將隊伍回撤,分成兩隊,輪流出去尋找,一隊出去時,另一隊留在凰金宮休整。畢竟這麼幹熬著,熬不出結果,之後的事情也沒法進行。眾人悲傷之餘,也慢慢接受,武者的性命說強大也強大,說脆弱也脆弱,戰鬥和探險,實在不是平安無事的工作,半途夭折的武者數不勝數,身為武者,要準備好,面對自己親友的驟然消失,也要準備好,哪一天到自己。

    在這些壞消息中,唯有一個好消息,就是日月族人最終被細篩過後,分批放了出來。

    從地底平安脫險的日月族人,有六十餘人,個個都是武者,而且最少先天以上。地底世界是個極其殘酷的世界,能生存下來的,只可能是實力強勁的武者,除了庭華。

    這些武者誤入地下,多的幾十年,少的十幾年,也有新進幾年的倒霉鬼。但更老的就少。因為作為首領的乾承,就是四五十年的事情,他下來之後,慢慢蒐羅人才,拉攏族人,才有了日月一族的景象。在他之前,地上人落下來無不各自為政,難有聯絡,更別說整合了。如此散兵游勇,當然會被冥族人各個擊破,慢慢的也就沒剩下什麼人。

    對於一個先天武者來說,四五十年不算短,可也不算長,當年的家人故舊,多半都還在,也都記掛著家裡或者門派。一旦被查證身家清白,可以離開,都歸心似箭。無非和這些年比較親厚的朋友打個招呼,再辭別一下乾承留下的姐弟,便紛紛登程而去。

    剩下的,便是乾坤家族的七個人,還有兩個無家可歸的。地底世界畢竟出口有限,就在南方世界下面,所落下的,十有八九是南方世界武者,或者世家,或者浪子。世家可以回家,浪子本就浪跡天涯,也無所謂去哪裡,走了就走了。唯有本有家庭,但在地下幾十年中,家族遭了巨變,以至於無所著落的,一時迷茫,這才留了下來。

    從本質來講,乾坤家族的人,也是如此。別看他們聚集在一起,不乏高手,但本質也是一群家破人亡的可憐人。

    現在乾坤家族這個小集合,乾承是交給孟帥的。不過孟帥倒覺得英華姐弟更加名正言順。只是他們實力不高,雖然血統正統,但武者的世界,終究還是看實力的。孟帥便將他們集合起來,顯示了一下強大的精神力,借了一點黑土世界的勢,彷彿帶他們進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其實孟帥的實力本就在所有人之上,他硬實力就足以壓服眾人,但展示和乾承一樣的手段,容易喚起眾人的親切感,就像是乾承還活著一般。對於他這樣的空降領導者,這是收服人心的捷徑。

    當然長遠講,如此模仿,容易留下前任領袖的陰影,於後期放開手腳不利,但本就打算自己過渡,讓庭華挑起大梁的孟帥並不在乎。

    果然效果不錯,乾坤家族的人幾乎熱淚盈眶的歡迎這位繼承了乾承精神力特徵的新首領,孟帥平時不多經營,一旦他起意經營自己的人脈,無論是實力還是魅力,都不容置疑。包括英華姐弟在內的乾坤家族分支,從此便有了新的領頭人。

    不過這裡畢竟還是南方世界,不是他們立足之地,孟帥遣他們先往西走,在龍虎山邊境覓地存身,料想孟會凌看在妻子面上,不會幹涉他們暫且存身。同時,孟帥也派人和血影也就是乾子聯絡,把這邊還有族人的事情告知。同時,乾承去世前,是想要讓自己的骸骨與姐弟都回歸家族的,這件事孟帥也需要辦到。

    孟帥決定將去南方的族人先由芷英組織。卻把庭華留在身邊,因為他要嘗試能不能用乾承留下的精神力給這孩子啟蒙,畢竟他除了執拗一點兒,頭腦還不錯,也能決斷,悉心培養,也是個可造之材。不過饒是孟帥用可以構建世界的精神力之源為他灌頂,收效都不大。孟帥都有些急躁,但庭華自己倒是不急,也許是從小長到大,早已習慣,只道:「您不用為我費神,我有姐姐,有您,還求什麼?實力大小無所謂,我只要活得開心太平就好了。」

    他這麼說,孟帥卻不這麼認為,這個世上開心太平和實力掛鉤,沒有實力,頃刻間連命都沒了。孟帥不可能老照顧他,寧可一勞永逸,讓他快速擁有自保的實力,不用給自己扯後腿,還能幫上忙。

    倘若黑土世界沒進化,功能還那麼簡單粗暴時,倒是可以嗑藥改造一下,就是打造一個翻版的孟帥,可惜現在不行了,孟帥只得把他留在身邊,慢慢想辦法。

    一面考慮培養下一代,一面尋找宋千寒,協調隊伍,等待五方輪轉,一面還要兼顧黑土世界內神戰的進程,孟帥表面上悠閒,其實忙的焦頭爛額。時間竟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

    這一個月時間,他是雜務纏身,分心太多,修為便也沒怎麼長進。不過他畢竟進入混元中期不久,指望短期再有進步也不現實,倒是研究精神力卓有成效。一方面是為了培養庭華,潛心研究乾承留下來的經驗,教學相長,自己也有提高。另一方面也是心中提防那操縱人心的聖女,他很忌憚那種不知不覺將人掌控在手的能力,唯有提高精神力,方能抗衡,也是倍感壓力。

    如此壓力動力交織的情況下,再加上在地底世界多有精力,厚積薄發,他的精神力的進步堪稱恐怖,在這方面突飛猛進,縱然別的方面並未提升,也讓他的綜合實力上了一個大的台階。

    修煉與雜務,讓他忙的連鴻鵠也沒見過幾面,雖然同處一宮,兩人並沒有得到太多獨處時光。況且鴻鵠身為首座,同樣要處理太多的事情。宮務加上尋找宋千寒的任務,以及應對青鳳殿的責難,也讓鴻鵠應接不暇。好在兩人知道對方就在左近,縱然不見,心中也安寧。

    直到這一天,鴻鵠終於有空來找孟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1 15:09
九零一 千般難成事,轉身求丹緣

    「噗——」

    一團光消散,屋中靜了下來,只剩下孟帥和庭華兩人四目相對。

    「怎麼樣?」孟帥問道。

    「和之前一樣……」庭華道,「感覺挺好的。」

    「唉……」孟帥無聲的嘆息了一下。和之前一樣,就說明這回的嘗試不成功,後面那句感覺挺好的,只是庭華懂事的安慰之詞。

    其實他如何感覺不出來,庭華的精神力毫無變化?只是多問一句,求個僥倖罷了。

    看出孟帥失望中帶著一分煩躁,庭華笑道:「哥,都這個點兒了,我都餓了,咱們吃點什麼?」

    孟帥收起了異色,道:「好啊。」

    其實孟帥進入先天之後,就不大會餓了,所有的親友中,只有庭華才需要吃飯,不過孟帥還會饞,始終沒放在對美食的熱情。當然如果沒有好吃的,他是拒絕用餐的。恰好凰金宮是個美食如雲的地方,不知是否地熱的緣故,凰金宮的廚子都有一手好火功,縱然選材調味不出奇,只憑火的香氣,便能叫人胃口大開。孟帥之前偶有鬱悶,就靠美食調節心情。

    反而是庭華,大概是從小在黑暗中生存,資源有限,吃不到美食,對食物的味道幾乎沒了分辨能力,再好的美食都不覺得好吃,難吃的也不覺得難吃,只是餓了吃飽而已。對此孟帥深表同情,差點覺得這比一輩子不能練武還慘。

    一打開門,就見一襲白衣站在院中,少女的笑靨如二月鮮花。

    孟帥又驚又喜,快步出來抱住了她,道:「你來了?」

    鴻鵠笑道:「今天突然想你,我便來了。」

    孟帥一低頭,輕輕吻住了她,兩人瞬間便忘了天地宇宙,緊緊相擁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鴻鵠抬起頭來,笑道:「怎麼今日敢更進一步?我還道你是塊木頭。」

    孟帥抑制不住地笑,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麼突然有了衝動,一切只能說是水到渠成,道:「要等著你來找我,我確實是塊木頭。本來我該時常找你的。」

    鴻鵠道:「你現在開竅了,也不遲。」她說完,俏臉一板,道,「你開竅的這麼晚,一定是第一次吻女孩子吧?」

    孟帥立刻舉手道:「向毛爺爺保證,前世今生第一次。」

    鴻鵠輕笑道:「前世的事情誰能說准呢?倒是下一輩子……說不定還可以期待一下。」

    孟帥道:「我們好好練武,這一輩子就是永生永世,與天地同壽,在一起的日子都享用不完,哪還需要下一輩子。」

    鴻鵠又是一笑,道:「也不怪我們遲慢,像今天這樣獨處的日子,實在太少了。」

    孟帥道:「是啊,我是大大的俗人。俗人總有俗事。」一面說,一面想起了庭華,道,「那孩子呢?」

    鴻鵠道:「哪個孩子?哦,是你認的那個弟弟?」

    孟帥道:「是他。這孩子……」一看後面沒有,就知道他定是先溜了,庭華年紀小,可是挺聰慧,就知道孟帥和鴻鵠身邊,最好沒有人。

    鴻鵠攜著孟帥的手走進屋中,道:「這孩子是你親戚吧,我看長的和你有點像呢。」

    孟帥愕然,道:「是麼?」不知是否對自己的臉太熟了,他至今沒看出任何人和自己像。孟會凌也好,血影也好,這些跟自己很近的親人,尚且沒看出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何況八竿子未必打得著的庭華?

    當然有一件很悲傷的事實,他也承認,他的親人都比他帥氣俊美,和他們長得不像,純粹是他自己的不幸。

    鴻鵠確定的道:「沒錯,這孩子的眉眼像你。我能看出來。」

    孟帥在這種事上耳根軟,別人堅持,他就信了,何況是鴻鵠說的,不免越想越覺得不錯,道:「我說這孩子怎麼面善,原來是像我,哈哈哈。」

    鴻鵠噗嗤一笑,道:「既然像你,自然前途無量。」

    說起這個,孟帥嘆了口氣,道:「我倒是認為他前途無量。奈何他的潛總是潛著,發揮不出來呢。我試過幾次,收效甚微,那些精神力他不吃,都給我自己增長了。用盡手段,總是不行。」

    鴻鵠道:「果然用盡了手段都不行麼?你都給他吃什麼丹藥了?」

    孟帥道:「吃……等等,丹藥?」

    鴻鵠見他一臉震驚,自己也驚住了,道:「怎麼,你說的用盡手段裡,不包括吃丹藥這一條麼?這不是最尋常的手段?」

    孟帥一拍腦袋,連聲道:「哎喲我去,我怎麼都沒想到呢?」

    不怪他想不到,他的成長過程中,就少了丹藥這一環。龜門的規矩,吃草不吃丹,他又有黑土世界相助,連草也不吃,因此人人都最熟悉的丹藥一路,和他是絕緣的。

    不光他不吃,庭華也不吃。他是沒機會吃,地底世界的資源何等匱乏,飯都找不到,何況丹藥?縱然那些武者包括乾承下來時帶著丹藥,也不會帶著啟蒙用的丹藥,那些先天丹藥若給他吃力,恐怕先爆體而亡。因此他和芷英都是沒經過丹藥培養的,自然也想不到丹藥這條路上去。

    一想到丹藥,孟帥頓覺豁然開朗。這個世界上,他這種不吃丹藥的才是異類中的異類,真正的世家子弟,門派精英,甚至有師父傳承的武者,沒有不吃藥的,跟資質無關。資質高有資質高的吃法,資質低有資質低的吃法。差的可以雪中送炭,好的更加錦上添花。

    就譬如乾承,縱然他從小精神力驚人,但對於修為沒半點用處,資質所限,修為境界還是上不去,但他被家族重點培養,硬生生用藥堆出了不俗的修為,方能有次成就。這種事在世家大族中很多,家族不願培養是一回事,願意重點培養,自有扭轉乾坤之力。當然,縱然不是重點培養的弟子,只要身份在,多少都會享用丹藥,不會比尋常弟子差。

    倘若芷英姐弟一直在乾坤家族生活,憑乾承的關係,成就斷不至如此,芷英這有神力天賦的人才,好比另一個乾承,早就被堆出不凡的修為。就是沒什麼培養價值的庭華,至少能比現在強,說不定已經撈到一個先天修為。

    丹藥既然普及,自然就發展了繁多的分支,既有增加修為的,也有衝破障礙,培元築基,療傷治病,解毒闢邪,清心理氣乃至各種奇怪作用的藥品。增加潛力和資質,更是丹藥一門中重要的一項,這麼多年不知出了多少丹方,針對各種情況,想必都有解決辦法。眾人的智慧是無窮的,一個人解決不了的事情,去翻一翻書,問一問人,或許就會發現,這些都是古人早就玩剩下的。

    孟帥想的有點小興奮,道:「丹藥的事情我是不懂,有沒有衝破桎梏,釋放潛力的丹藥?」

    鴻鵠笑道:「一聽你問的就是外行,你這個跟站在門口,問:『我想學劍,有沒有練劍的武功?』是一樣的,世上劍法何其多,破障的丹藥又何其多?每個人的情況不同,沒有通用的丹藥,需要看情況,摸底細,然後才能選出合適的丹藥來呢。」

    孟帥笑嘻嘻道:「我是外行,聽話聽音,鴻鵠大首座是個內行嘍?」

    鴻鵠板起臉來,道:「現在才問這種話,我早就該一腳把你踢得遠遠地。你還記得鸞鳳和鳴丹麼?」

    她一說,孟帥登時想了起來,在大荒時他出席拍賣會,其中一樣壓軸的寶貝就是鸞鳳和鳴丹,那是鴻鵠為了引他出來拋出來的香餌。那丹藥在大荒端的引起了一陣風暴。縱然是五方世界,一般晉級先天的丹藥不算什麼,但能讓人陰陽互生的丹藥,依舊相當珍貴。

    孟帥驚喜道:「那丹藥是你練的?那時你才多大啊?」

    鴻鵠笑道:「算我煉的,那也不錯,不過我們凰金宮和一般的丹藥流派不同。劃分更細,一般的丹藥都不是一個人單獨煉出來的。」

    孟帥道:「凰金宮是丹藥門派麼?」

    鴻鵠瞪了他一眼,道:「打你啊!竟然問出這種三歲小孩兒都不會問的問題。我們凰金宮的丹藥,就像是龍虎山的馴獸,一元萬法宗的封印,何等的有名?你是不是故意的?」

    孟帥道:「冤枉啊,我是真的孤陋寡聞。」

    鴻鵠哼道:「你自己想想這個道理吧,你覺得一個門派下面全是最精粹的地火,她們竟然不會煉丹麼?」

    孟帥深覺有理,當初在大荒時,煉丹的第一門派丹鼎山就是坐擁火山,擁有最好的火脈,煉出來的丹藥冠絕大荒。而若論火脈的規模和精純,丹鼎山的火山群又和凰金宮差得遠了,沒道理凰金宮丹藥不行。

    鴻鵠道:「不過凰金宮的丹術也是分為幾部分,有人蒔植,有人配藥,有人掌火,有人控風,有人專管研究丹方。我在配藥上算不錯的,也能掌火,不過還趕不上朱雀姐姐。」

    孟帥道:「你們這是工業流水線啊,厲害厲害。」比起凰金宮的配合協作,陳前那樣傳統的單練,效率就有點低了。

    他有些高興的問道:「那我把庭華叫過來,你給看看哪種丹藥最適合他?」

    鴻鵠道:「自然是要看看,不過我在對症下藥上研究不深,這方面還要看鸑鷟姐姐。乾脆我們一起去找她好了。」

    她站起身來,道:「一起去吧。這個時間,鸑鷟姐姐應該在丹房研究,她是個丹痴,一心埋頭研究,宮務都放下的,你要請教她,就要去丹房當面問。正好你也沒去過我們凰金宮的丹山吧?若不去一次,怎麼算來過凰金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1 15:09
九零二 山中萬種火生,鼎內百藥回

    凰金宮的氣魄果然不同凡響H煉丹的地方,不是斗室,也不是殿堂,而是一座山。

    一座山也不準確,應該是一條山脈。

    一條綿延起伏的山脈,縱跨數十里,成群的火山口冒著濃煙,遠遠看去,不次於地獄之門的景象。而比起遠在荒野的地獄之門,這座丹山就在凰金宮的最核心處。

    一靠近丹山,便感受到充沛的火氣,從腳底升上來,一直升到頂心。

    自武功小成以來,孟帥很少感覺到這種發自內心的熱了,且不是皮膚之熱,而是腑臟之熱,情緒之熱,從內到外熱出來,不自覺的有些焦躁。

    鴻鵠的卻十分輕鬆,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環境,不過她換上了一身更輕薄的紗衣,姍姍移步,衣角輕揚,彷彿欲凌空飛去。真似翩然驚鴻。

    「嘛,當福利看看也不錯。」孟帥找到了平衡。

    「哥,你熱麼?」背後傳來庭華的聲音。

    孟帥一怔,道:「還好。」原來丹山甚高險,氣候又嚴酷,庭華爬不上來,他便背負庭華上來,一路上庭華倒是很安靜,不知怎的突然出來這麼一句。

    庭華道:「我看你熱的耳朵根兒都紅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聽了這句話,孟帥耳朵更紅了,前面的鴻鵠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孟帥咳嗽一聲,道:「小孩子別亂說話,我一點兒也不熱。」回頭一看,就見庭華臉色依舊雪白。這麼多年不見陽光,庭華姐弟的皮膚都白的有些過分,在這種漫天遍野的紅色中,他的臉如白雪堆成的。

    孟帥心中奇怪,道:「你不熱麼?」

    連他這樣不弱的武者都覺得熱,怎麼庭華和沒事兒人一樣?

    庭華回答道:「還好,有點熱,但能忍。」

    孟帥越發奇怪,鴻鵠道:「我們這丹山,外火只是其次,厲害的是內火,也就是心火。」她指了指心口,道,「只要心靜,就算沒有武功也不妨礙的。」

    說到這裡,她揶揄道:「像有的人,心不靜,一腦子胡思亂想,當然熱的滿頭大汗,滿臉通紅了。」

    孟帥聞言摸了一下額頭,道:「還好我沒出汗,你說的定不是我。」

    鴻鵠斜了他一眼,刮了刮臉頰。

    這時,幾人到了一處入口,那是依山修建的大門。

    孟帥見了那大門,心道:果然還是凰金宮。

    一路上走來,處處儘是天然火山岩石,粗獷不假雕飾,讓孟帥幾乎忘了這是最藝術的凰金宮的地面了。直到看見大門,孟帥才嘆了一聲,果然還是那群鳳凰一樣的女子。一扇大門不過是巨石壘成,看樣子似乎是隨手為之,但不知怎的,透出一股異常的意趣,看著便賞心悅目,這正是細處見功夫。

    門口有凰金宮人值守,看兩個女子身穿紫衣,便知是紫鳳殿鸑鷟屬下,見了鴻鵠,皆是躬身行禮。

    鴻鵠點頭致意,帶著孟帥進去。

    進了丹山,眼前一片紅,裡面的岩石比外面暗紅色的更鮮豔,紅得幾乎如飈颯的鮮血。孟帥只在前世最好的雞血石「大紅袍」上見過這樣鮮紅的岩石,然後這些紅色都是連成一片的看著與其說豔麗,不如說刺眼。看久了容易情緒激動。

    進門的山道甚窄,只容兩個人並行。孟帥背著庭華,都無法和鴻鵠並肩走,便退後一步。

    這時,對面山道上也來了兩人,一見鴻鵠,立刻側身讓路。鴻鵠依舊是點頭,從她們身邊走過。

    孟帥跟著走過,本來並沒注意旁邊的人,但精神感應極強,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驟然回頭,對上了一雙帶著怨毒和憤恨的眼睛。

    這眼睛的光亮一閃而逝,眼睛的主人立刻低下頭,深深垂首,孟帥再看,只能看到她的發髻。他並沒有停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而對方也立刻在之後轉身離開。

    兩人繼續前行,鴻鵠往後墜了半步,道:「怎麼了?」

    孟帥道:「剛剛那人的眼神不善。」

    鴻鵠毫不動容,道:「哦,正常。」

    孟帥不解,鴻鵠道:「那是青鳳殿的人。她們看我這樣不爽已經很久了。」

    孟帥哦了一聲,他本以為青鳳白鳳的爭鬥還在水面下「暗潮洶湧」的階段,現在看來,都快掀到檯面上來了。

    他繼續道:「那人我見過。」

    鴻鵠奇道:「那是青鸞座下的梳翎使者,郭綠水。你怎麼見過?」

    孟帥道:「我在大荒見過。」

    鴻鵠略一皺眉,道:「是了,上一屆去大荒收弟子,青鸞叫她們去來著。可能當時你見過吧。你記性不錯,居然還認得出來。」

    孟帥道:「所以她剛剛的怨恨,也許不是對你,是對我。」

    鴻鵠一怔,臉色沉了下來,道:「她針對你?當初怎麼回事?」那郭綠水對她無禮,她視若不見,但說到孟帥身上,立刻便嚴肅了。

    孟帥發覺了她的變化,反而截住道:「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其實他和郭綠水最多遠遠見過一面,且對方沒和他有過接觸。但如果雪女所說不錯,當初郭綠水是奉了青鸞之命來殺他的,要不是雪女出面,孟帥不知道會如何。

    只是現在青鸞都生死難料,她一個手下還能繼承她的遺志,對孟帥不死不休不成?何況今日非比當初,兩人的實力倒轉,已經不可同日而語。郭綠水若敢來,哪怕再糾結幾個同伴,也只是送菜。

    她來孟帥會對付,不來孟帥懶得找她,至於被怨恨,隨著實力越來越高,牽扯越來越多,被怨恨是最平常不過的事。若是遇到一個就要如臨大敵,那簡直別活了。

    鴻鵠見他自己拿定了主意,也不多說,帶著他往裡面走。

    甬道盡頭,露出一片洞口,孟帥正要過去,鴻鵠忙攔住他,道:「小心。」

    只聽「砰」的一聲,洞口衝出一大團煙氣,正帶了孟帥一臉,登時眼前一團白霧,屏氣後退。便覺面上濕潤,原來是蒸汽。

    抹了一把臉,孟帥想起庭華,道:「沒事吧?」

    庭華在後面道:「沒事。就是有點藥味兒。」

    孟帥也聞到了,淡淡的藥香殘留在他鼻中,一直往下通往內府,散入四肢百骸,居然也挺受用。這時鴻鵠道:「快走,藥爐的間隙不長,過不去就要等下一波。」

    孟帥忙跟著鴻鵠快步出了甬道,外面一片白霧,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好像一腳踏入了雲裡。他只依稀看到一個巨大的鼎爐,全身銅紅,自己的身高還不到鼎足的一半。還沒看清鼎上的花紋,就被鴻鵠拉著進了另一處通道。

    「好壯觀的鼎爐,那是你們的藥爐麼?」孟帥進了通路,呼出了全部的藥氣,這才問道。

    鴻鵠道:「那不是藥爐。」

    孟帥詫異道:「都那個模樣了,不是藥爐是什麼?」

    鴻鵠道:「那是回轉爐,也就是……煙道。」

    她繼續解釋道:「這一條山脈中,至少有上千處煉丹房,每日開幾百爐丹藥總是有的,每一爐丹藥都有煙氣誕生,若都散在室內,哪還能呆得住人?因此又專門的管道把煙排走。」

    孟帥道:「這很合理。就像吃燒烤也要掛油煙機一樣。」

    鴻鵠道:「可是這些藥氣,也不能直接排出去,很多藥氣有害,又或者混合起來產生特異的效果,隨便排出去,不知會如何不測。要把它們集中處理了,都輸送到回轉爐裡。一起煉化了,副產品就是剛剛那些煙氣。」

    孟帥道:「這麼說,這個爐子非常了不起啊。」

    煉氣體,本來就比煉製液體和固體危險大得多,誰知道哪種混合就爆炸了,何況是成百上千種成分不明可能有毒的氣體混在一起,一天不炸爐就是奇蹟。聽鴻鵠的口氣,這爐子運行了不知多少年,竟每日處理藥氣,來者不拒,從無差錯,這可算得上奇蹟了。

    鴻鵠點頭道:「正是,據說這回轉爐是除了我凰金宮鎮宮之寶煉石爐以外最古老的丹爐。煉石爐封印在聖殿最深處,連聖女都不能輕易取用,這回轉爐卻****放在大庭廣眾之下,運轉無休,也是奇妙的很。」

    她又道:「其實那回轉爐還有一樣好處,就是剛剛那種蒸汽。你也聞到了藥氣吧?那藥氣不知什麼成分,但聞一聞有益健康,增益身體的。長期下來,體質都能得到改善。」

    孟帥道:「你不早說?我回去聞聞。」

    鴻鵠一把抓住他,又好氣又好笑,道:「別耍寶了。若真隨便聞,那大家都堵在那裡了。那藥氣一日不能聞超過三次。我們進來一次,出去一次,就兩次了。大家都不敢隨意用第三次,畢竟在丹山裡走,不知什麼時候就遇到藥氣,若用滿了容易過量。因此大家一進一出兩次就夠了。」

    孟帥道:「如此說來,豈不是這丹山一日只能進來一次,出去了就不能進來?」

    鴻鵠道:「應該是這樣。但若真有急事,也只有做好防護,掐準時間衝進來。」

    這時三人到了一處岔路口,鴻鵠指著三條道路道:「最下面的通向火室,上方是配藥室。最中間的是珍藥閣,儲藏藥材,旁邊做研究。」

    孟帥道:「咱們去哪裡?」

    鴻鵠道:「既然帶你來參觀,當然三處都走到,不過正事為先。咱們先去珍藥閣,見鸑鷟姐姐。」

    於是三人便往中間走。走了一陣,鮮紅的牆壁漸漸褪色,變成一般的白色石牆,孟帥鬆了一口氣,剛剛一片紅色太刺眼了。

    到了珍藥閣,推門進去,但見一排排藥櫃,足有數丈高,一眼望不到頭。牆上靠著梯子,是用來拿高處藥材的。

    孟帥還正感嘆其中壯觀,就聽有人放聲大笑,笑聲迴蕩在石室四周。

    「哈哈哈,我成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1 15:10
九零三 層層珍藥閣,中有藥王女

    隨著一聲高分貝的尖叫,紫影閃,一人撲了出來,如一團紫霞,閃得人眼花。

    孟帥尚且莫名其妙,鴻鵠卻是邁開一步,無巧不巧,正好攔在紫影前方,那團紫影一閃之間,立刻撲入她懷中。

    那紫影順勢抱住她,繼續叫道:「我成功了,哈哈,我成功了。」

    這回聲音的來源更近,也就顯得更尖銳,孟帥就覺得耳朵豐富被針捅了一下,從耳膜一直疼到腦仁兒。

    緊接著就是又笑又叫的聲音,和剛才一樣吵鬧,好歹沒那麼刺耳。孟帥忙退開幾步,讓開距離,這才好生的看見那影子的模樣。

    正如他想的那樣,那紫影也是一位女子,一身紫袍,長袍曳地,看打扮應該是華貴鄭重的。然而她現在又跳又叫,不知在紫袍擺角上踩了幾腳,也就貴重不起來了。

    孟帥在這個角度,僅能看見側臉,以側臉而論,倒也是個美人,但算不得出眾,和鴻鵠這等絕色固然有差距,和姚凌波這樣的層次,差距也不小。若要形容,就是路人中的美女,美女中的路人。

    在凰金宮這樣美女如雲的地方,這女子也就是路人。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她笑起來很好看,雖然滿是激動,不顧及形象,又笑又鬧,但正是這樣的激動,讓她雙頰紅暈,如染上了一層胭脂。這樣像孩子一樣的笑容,給她帶了青春爛漫的氣息,令人可親。

    鴻鵠也像是好閨蜜一般,隨著她嬉笑,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道:「鸑鷟姐姐,到底什麼喜事啊。」

    說來好笑,她跟著笑了半天,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紫衣女子,便是凰金宮紫鳳殿的首座之一了,這時她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臉色沉了下來。她收笑容和鴻鵠不同,鴻鵠收起笑容,笑意還掛在嘴角,她卻是說收就收,五官變得僵板甚至沉重,似乎醞釀著煞氣,彷彿招了晦星一般。只看她如今債主一樣的面容,誰能想到剛剛笑得那麼燦爛的姑娘會是她。

    鸑鷟道:「我研究了三年的藥方,剛剛有了突破。」這句話說得很生硬,似乎不帶感情,光聽她的言語,很難認為她說的是一件大喜事。

    鴻鵠驚喜道:「是麼?恭喜啊!是紫瑞丹麼?我就是說你行的!」

    鸑鷟伸出胳膊摟住她,道:「正是,快跟我去看看。」說罷將鴻鵠拉到了重重書架之後。

    這個動作,在女孩兒之間,是很自然很親密的動作,不過她面上依舊冷淡的毫無表情。孟帥這才確定,這鸑鷟長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除非很用力很激動,才有表情,倒非當真是個生硬僵板的人。

    不過,鸑鷟把鴻鵠帶跑了,孟帥留在外面,就有點尷尬了,在外面呆著,似乎也不對,但若私自進去,也有點失禮。他倒不是那麼拘禮的人,只是這裡算是女友閨蜜的地方,初次登門,確實要小心謹慎,留個好印象。

    沉吟了一下,孟帥還是決定:還得進去。

    繞過前面一排排的藥櫃,孟帥一眼看見了最裡面的房間。

    這間珍藥閣,分了兩個區域。前面的大部分,是一層層的藥櫃,後面半部分,卻用琉璃屏風,隔出了一大間屋子。

    孟帥一見那屋子,想起了前世的實驗室,屋子異常明亮,四面八方點著封印燈,照的四面無影。寬大的桌子上,擺著各種儀器,尤其多的是瓶瓶罐罐,還有火源和各種鏡子。鸑鷟和鴻鵠正在桌邊,對著一個盤子裡的東西指指點點,相談甚歡。

    這想必是珍藥閣做研究的地方。

    其實封印師也有自己的研究室,不過不像煉丹師那樣有這麼多器皿,也就不那麼像前世的實驗室。孟帥自己的封印室設在黑土世界裡,有全套的自動化設備,充滿了科幻風,更跟外面的研究室不是一個概念,

    孟帥停在半間研究室外,並沒有進去。他自然知道,研究室是非常私人的地方,除非主人邀請,外人不得擅入。

   
    聽見是聽見,但也好像沒聽見一樣。兩個首座都是煉丹師中的佼佼者,說話自然也是涉及丹道藥理,艱深難懂,孟帥一個連吃丹藥都不會的門外漢,哪裡懂她們的術語。

    偏偏還是鸑鷟主說,她的聲音相當平,沒什麼起伏感情,很讓人想起前世那些水準很差的教師。這樣的聲音解說封印孟帥都不一定聽得下去,何況說他一竅不通的丹道。

    這時,鴻鵠抬起頭,對他抱歉的一笑。

    兩人心意相通,無需說什麼,孟帥就知道她的意思。這鸑鷟顯然是個專注的性子,喜悅之下,不顧旁人,非要說痛快了為止,孟帥只好委屈在旁邊等一會兒。

    對此孟帥沒有意見,他的心向來很寬,見過的怪人多了,他朋友中性格惡劣的更多,還不是都能交流?鸑鷟這樣的根本不算什麼。何況孟帥此來,還是有求於人,更不能打擾了對方的雅興。

    既然她們在裡面說話,孟帥就到處看看便了。他也不看裡面的東西,就只看櫃子上的標籤,和自己所學印證一番,猜測裡面草藥的模樣。

    從這點說,他是真夠無聊的。

    「不愧是凰金宮,連半泉草也有。當然師父對這種草藥評價很高呢。」孟帥一面看,一面嘖嘖稱奇。

    不愧是南方世界凰金宮,專職煉丹的大勢力,珍藏豐富,珍藥閣更是其中收藏重地。許多草藥在水思歸教授的課程裡提到,評價都不低。水思歸何等眼界實力,他能看重的草藥能錯的了麼?每拿出一種,在外面都是有價無市的珍寶。

    當然草藥之外,更多的是成品的丹藥。這些孟帥就更不認識了,只覺得每種丹藥,譬如「九轉如意丹」、「鳳凰爭陽丹」,「紫霄造化丹」種種丹藥名字,都很厲害的樣子。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櫃子裡,孟帥看見了鸞鳳和鳴丹,這種在大荒掀起了腥風血雨的丹藥,只能屈居於一角,泯然與眾丹藥中,成為幾百上千種珍貴丹藥中不那麼珍貴的一種。

    「這可真是珍珠如瓦礫,珠玉似灰塵啊。」孟帥一面感慨,一面漫無目的的四處亂看。庭華跟在他後面,也到處亂轉。不過兩人都是以一種局外人的眼光在看,就像兩個漢子逛名牌珠寶店,知道里面全是寶貝,但沒一點慾望。

    走到一個櫃子前面,就見上面寫著「毓靈丹」,他心中一動停了下來,再往旁邊一看,是「改天逆命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庭華見他停下,道:「怎麼了?」

    孟帥道:「這個櫃子裡可能是你需要的丹藥。」從名字來看,這些丹藥是提升資質,改換根基的丹藥無疑。

    還真是壯觀啊。

    一排櫃子遠遠延伸,怕不有上百種,怪不得鴻鵠說需要現場來看,不然這些丹藥隨便吃,不定吃出什麼毛病來。

    從名字看,有很唬人的「改天逆命丹」、「偷天造化丹」種種,也有些樸實無華的,但不一定那最唬人的,就是最好的。丹藥的命名,完全取決於第一個煉製出丹藥的煉丹師的性格。

    一路看下去,孟帥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研究室的那一側,裡面的對話又飄了出來,鑽入耳朵。

    「鸑鷟姐,你之前說這一關十分難過,你也卡了這幾年,怎麼今日突破了?可是得了什麼啟示?」

    「正是。我得了一個人的幫助,從外力處得到啟示。就是這個。」

    孟帥在看櫃子,並沒有回頭,但聽到鴻鵠一聲詫異的驚呼,道:「怎麼是封印?」

    「封印?」孟帥聽到這個關鍵字,回頭看了一眼。

    就見鴻鵠的面前,擺著一枚潔白無瑕的元玉,孟帥一看便知,是一塊印坯。

    還真是封印。

    怪不得鴻鵠驚訝,封印師和煉丹師是兩個並行的職業,相互之間關係不怎麼融洽。也不說敵對,但有些老死不相往來。馴獸師和封印師或者煉丹師之間可以兼職,但絕無封印師與煉丹師兼職的。不但不兼職,互相之間也不合作,不交流。明知道有時候互相交流,取長補短,各自都能得益,但為了門戶之見,就是不肯。一個煉丹師要從封印中找靈感,先別說可不可能,就算找到了,也不受其他煉丹師待見。

    鸑鷟道:「怎麼,你看到封印,不高興了麼?」

    鴻鵠搖頭道:「當然不是,我一直覺得那個禁錮規則無聊。我是佩服姐姐的魄力。不過咱們凰金宮方圓萬里之內,並沒有封印師,你從哪裡弄到這個奇怪的封印的?」

    鸑鷟搖頭道:「這個你便錯了。雖然萬里之內沒有封印師,但有一個很高明的封印師近在咫尺,就在……」

    正這時,只聽「咚咚咚」的輕響,似乎有人敲門。

    然而這裡哪有門?

    兩人一起抬頭,就見一個圓臉少年曲著手指敲屏風,見兩人抬頭,露出笑容,道:「不好意思,那個封印我能看一下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4 10:28
九零四 學霸與學神,能夠做朋友

    鸑鷟讓開屏風,讓孟帥進來。

    看得出來,她一點兒也不情願,原本不苟言笑的臉真的難看了下來。想必若不是鴻鵠的面子,她絕不會允許孟帥這個外人靠近她的研究室一步的。

    孟帥還是挺知趣的,若不是有要緊原因,他也不會冒昧進來。

    進來之後,他不碰任何東西,只管看向桌上的印坯,一看之下,若有所思。

    鸑鷟道:「你看這封印怎樣?」

    孟帥道:「好,好得很。」一面說,一面輕輕地用手凌空勾畫。似乎在複製封印圖。

    他只顧著勾畫封印,目光並沒看鸑鷟,鴻鵠怕鸑鷟見怪,轉頭看去,卻見鸑鷟神色反而溫和下來,不快之色沒有那麼濃了。

    鸑鷟對鴻鵠道:「我也覺得很好。就算我不是封印師,也覺得這封印實在精妙,尤其是對真氣的運用,簡直是劃時代的。一般的封印有運行之法,和煉丹術南轅北轍,再高深繁複的封印,也和煉丹無關。然而這個封印卻讓我對真氣有了新的思路,應用在煉丹上,也有開竅的作用。」

    孟帥在旁邊接口道:「因為對『力』的理解高一個層次,以高境界俯瞰低境界,以理推用,高屋建瓴啊。」

    鸑鷟走上一步,道:「說得好。你說從封印的角度,怎麼解讀?」

    孟帥道:「依我看來……」當下便從封印奧理解讀眼前這個封印。鸑鷟在旁邊聽著,也接過話來談論。

    這番對話最神奇處在於,兩人同時從封印師和煉丹師的角度來解讀封印,互相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麼,但也進行下去了。主要的談論模式就是你說一大段,然後我說一大段,中間沒有銜接,自己覺得把問題說明白了就行。

    鴻鵠在旁邊看著兩人自說自話,頗為好笑,她也只能聽懂鸑鷟的半截話。然而鸑鷟談理論已經很深,在藥理上不如她的鴻鵠聽得已經吃力,料想孟帥更如聽天書一般,而以此推想,孟帥的話對鸑鷟也是同樣。但兩人都沉浸在盡情表達自己的理論,且有人似乎在專注的聽著這種愉快的氛圍內,對交流通暢不感興趣。

    笑歸笑,鴻鵠已經知道鸑鷟緩和的原因了。鸑鷟的性情放眼凰金宮乃至五方世界都少見,不好文不好武,只專心研究藥理,專注到幼稚的地步,平時除了和鴻鵠、鹓鶵關係不錯,連朱雀,青鸞都不理會,唯獨欣賞的就是同樣鑽研精神的學者。孟帥這樣見到新鮮封印便進來,專心複製乃至忘我的模樣,合了她的口味。

    其實孟帥不是這樣的人,鴻鵠豈能不知?或許他也能研究封印,但和專注學術沒半點關係,今天不知勾動了哪根弦,居然顯出這樣一面來。他運氣也不錯,正好遇到鸑鷟這樣性情的,不見怪反而高興。

    兩人說得盡了興,鸑鷟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孟帥自我介紹道:「我是孟帥。」

    鸑鷟道:「原來你就是孟帥。是鴻鵠的情郎。」

    孟帥和鴻鵠同時嚇了一跳,鴻鵠紅著臉道:「鸑鷟姐姐……」

    鸑鷟詫異道:「不是麼?」

    鴻鵠見她問的認真,並沒有玩笑的意思,知道她性情如此,自己若否認,她便真的認為不是了,但若她承認,也說不出口。這時孟帥直接道:「嗯,差不多就是這樣的。」

    鴻鵠臉一紅,也沒否認。

    鸑鷟點點頭,道:「若是這樣,不是外人,你來參觀麼?」

    孟帥一樂,對凰金宮印象又好了幾分,至少這一殿首座還挺隨和,道:「不是,我是來有事相求。」當下把庭華叫過來,把事情說了。

    鸑鷟道:「嗯,我來看看。」說著伸手往庭華頭頂摸去。

    庭華嚇了一跳,往後要退,鸑鷟道:「別動。」伸手虛抓,庭華立刻動彈不得。

    鸑鷟手指在庭華身上一路捏下去,孟帥知道她在檢查庭華的資質,也不以為奇。只是庭華已經是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鸑鷟看來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一路捏下,毫無顧忌,庭華都漲紅了臉,她卻如捏木頭一般。

    其實對她來說,也就是和捏木頭一樣,醫者眼中無男女,鸑鷟也是如此,不過捏的是一團骨血,有什麼區別?

    過了一會兒,鸑鷟道:「所謂資質,無非根骨、經脈、丹田、悟性幾樣。對丹家來說,最好醫治的是先天性的缺陷。譬如根骨折斷,經脈語塞,丹田虛弱等等,若是有明顯的殘缺就像人的筋骨損傷一樣,只需要對症下藥,便可藥到病除。縱然有些人殘缺的很厲害,但那麼植入根骨,有大手段大神通,也能成功。」

    孟帥道:「說得有理。那麼……」

    鸑鷟道:「最怕的不是天殘地缺,而是全方位的平庸。是一無是處。」

    庭華聽得臉色一白,孟帥也是心中一沉。

    鸑鷟的聲音依舊毫無起伏,只是平靜的敘述:「凡是有根基卻平庸的,靠補缺是不行的,不能治,只能養,只能洗練、打磨。就像在磨一把鈍刀。」

    孟帥道:「是啊,打磨起來費時,但不一定費力。」有的先天性缺憾雖然可以治好,但治療一次的拋費巨大,可以換成丹藥養一個加強連的天才了。說起來他也算是打磨成型的,但打磨的手段是世界樹上的奇果。

    鸑鷟道:「打磨也看磨得是什麼材料。如果是鐵,磨一磨能磨出鋒來。如果是石中藏玉,把外表的石頭磨去,裡面就是璞玉,再切磋琢磨,便可成器。如果是實心的石頭,越磨越少,磨不出什麼東西來。」

    她越說,庭華臉色越白,漸漸地變得絕望,孟帥倒還鎮定,坤系倒掛的難處,他當然知道。乾承在家族頗受重視,但也只是用藥堆出修為來,沒改命換骨,提升資質,可見這種體質處理起來的麻煩。世界樹的奇果應該是在規則之外,有點暴力破局的味道,不然孟帥也徒喚奈何。

    最後,孟帥在她分析之後,道:「應該還是有辦法的吧?打磨這種手段太原始了,顯不出咱們這些人的手段。」

    鸑鷟道:「有自然是有。要讓石頭變成玉,除非如地獄之門一般火山爆發。」

    孟帥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質變嘛。當初地球上本來只有岩石圈,沒有玉的,地殼運動多了,便有了玉……」他說到這裡,便閉上了嘴,覺得有點說多了。不過鸑鷟能說出石頭可以變質為玉的話,到時真的了不起,比這個時代的人觀念領先太多。

    鸑鷟繼續道:「我直言了。這孩子生得不好,資質便是頑石。若要把他變成璞玉,需要大量的資源和破而後立的決心。要冒大風險,用一般的丹藥是不夠的,用現成的丹藥也不行,要用其他手段。」

    孟帥道:「首座有方案?」

    鸑鷟道:「你把孩子留下,我研究研究,擬定方案。」

    孟帥看了一眼庭華,道:「怎麼樣?」

    庭華略有些膽怯,但還是道:「聽大哥的。」

    孟帥搖頭道:「這怎麼能問我呢?要問你自己。」見庭華有些猶豫,想了想,道:「那就留下他,研究個方案。等研究好了能先知會我一聲麼?我們再研究研究,要不要實施。」

    他想只是研究方案,應該是沒危險的,但真到了用藥的那一關,就未必。這鸑鷟看起來有科學狂人的潛質,誰知道會不會用什麼瘋狂方案?

    鸑鷟道:「可以。但是這個也是個複雜的項目。雖然我剛剛研究出來上一份丹方,但擬定方案,也要一段時間,必然佔用我研究的精力……」

    孟帥立刻道:「費時費力費心,在下都負責。我先押上一筆元玉,當做您研究的費用,等到方案出來,無論成與不成,都再追加一筆。若最終能成,便是傾家蕩產,也是應該的。」

    鸑鷟點頭,對孟帥的知情識趣很滿意。當然這也是她對孟帥印象還不錯,再加上研究方案,也是一種研究,她也不排斥,不然她身為一殿首座,身家萬千,再多的錢也不能勉強她做什麼。

    孟帥當即付出一大筆元玉,又取出其他有價值的材料若干。鸑鷟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並不在意,說到底,也就是個意思。她又道:「其他的都罷了,但是我和別人約好了出門一趟,只是抽不開身了。」

    孟帥立刻道:「能不能找人代替?我可以替你走一趟。」

    鸑鷟道:「可以。當時我們就約定,我若離不開,就請人代我去一趟。也不是大事,就是距離比較遠,一來一回時間長些。」

    鴻鵠道:「時間有多長?孟帥可沒有幾個月時間了。」

    鸑鷟道:「半個月也綽綽有餘了。」

    孟帥道:「沒問題。什麼事兒?和誰?什麼時間?」

    鸑鷟道:「就是這個封印的主人……」她指了指桌上的印坯,道:「要在火山群中取一樣東西,要我幫忙。時間就定在明日。」

    孟帥看了一眼印坯,道:「封印的主人?好啊,就算你不讓我代替,我還想主動去見見這位封印師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4 10:29
九零五 荒郊高崖下,三頭對公案

    第二日一早,孟帥按照指定的地?,趕去集合。

    他是一個人去的。本來鴻鵠也想去,但半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還有不少宮務要處理,因此有些猶豫,孟帥也力勸她不要去。再加上這一日早上,聖女召見她有事,她脫不開身,只得不去了。

    孟帥一個人也沒帶,獨自離開凰金宮的範圍。凰金宮在南方佔地千里,輻射更超過萬里,不過只有千里之內最為核心,其他區域也有外人進出,只是不敢造次。若有人違逆了宮規,自有人趕來處理。

    進入混元期之後,孟帥飛遁的速度早已上了好幾個台階,但趕到千里之外,也花費了好幾個時辰,在臨近中午時才趕到。

    那是一片火山口,和其他地域一樣,漫山遍野的紅石頭。不過這一片是死火山,便有些植被生長,雖然說不上草木蔥蘢,但也多少有些殊色了。

    孟帥到時,已經有幾個人在等。其中有一隻毛茸茸的靈獸,老遠就看見了。

    到了靈獸下面,就見靈獸是一隻大鳥,長得略像鴕鳥,長長的兩條腿,腦袋小得可笑,唯獨長長兩個翅膀垂下來,顯示出良好的飛行能力。

    「布勝鳥。」孟帥認得這種靈禽。他現在馴獸知識已經相當紮實,畢竟系統的學習過,只看了一眼,布勝鳥的種種習性特徵從腦海中閃過。

    這種鳥不算珍貴,但作為坐騎還是相當實用的,很皮實,飛的走的都來得,有這種坐騎的,不會太豪富,但實力不會差。布勝鳥收起來還是比較麻煩的。

    大鳥下,已經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對情侶或者夫妻。看女子還是閨女打扮,只是年紀不輕了。相貌也只能用「風韻猶存」來評價,和旁邊頭頂微禿的中年男子倒也登對。單獨那男子年紀輕一些,看起來精明幹練,衣服剪裁合體,舉止大方,看來像是個出身世家大派,出來歷練的年輕人。

    孟帥走過去,按照武者的規矩行禮,笑著跟幾人打招呼。

    幾人見禮,互相做了自我介紹,其中那對夫妻都是南方世界奔走的武者,也是小有名氣。男的姓金,叫金伯豪,女的叫做劉燕,都是混元期初期的修為,在五方世界中已經算不錯了。若是有門派作為依託,縱然放在一元萬法宗,至少也是執事級別,放在凰金宮也必有重要職司了。若在世家,更必然是族長或者大長老級別。但那對夫妻還在四方奔走,居無定所,干賞金獵人的勾當,而且從衣飾看來,混的還不算好。

    至於那個年輕人,實力就差一點兒了,只有陰陽境界頂峰,在修為來說,是不能跟其他人並列的。不過孟帥看到他手腕上的護腕,就知道他是一位馴獸師,想必布勝鳥就是他的坐騎。馴獸師在許多時候能提供很大的支持,一般同行會放寬限制。

    如此比較,孟帥的修為還是最高的,他一般會壓低一點兒境界到混元中期,大概和那對夫妻差不多,但饒是這樣,幾人對他也異常客氣。畢竟孟帥面相年輕,這做不得假。一般武者雖然能保持年輕,但大多數穩定在二十歲出頭,再往前的模樣,大部分便是真實的模樣。這樣年輕的混元武者,不但是天才,出身更不差,恐怕是大宗大派的真傳弟子。

    那對夫妻對孟帥頗為拘謹,與其說是顧念他的實力,不如說忌憚他的出身,言辭之中,不免有討好意味,孟帥客氣回應,並未深交。

    倒是那年輕人,就隨和的多,雖然保持著對混元期武者的尊敬,但言談舉止皆落落大方,顯然出身也不凡,見慣了場面。他自稱姓齊,名叫齊朗,來自中州,出來歷練的。

    雖然他沒具體介紹自己的出身,但孟帥發現他報名之後,那對夫妻顯然露出了驚容,之後說話也客氣的如同對孟帥一般,顯然對他的出身有所猜測。

    倒是孟帥並沒想起他的出身,也沒在意。一來他不認得中州那邊的勢力,二來他也不看重旁人的出身,只關注人本身如何。若真論出身,他也不必謙虛,五方世界中比他出身好的,恐怕掰著手指頭也找不出幾個來。只有他不計較,沒有別人計較他。

    齊朗人還不錯,看不出更深的人品,只看待人接物還不錯,也沒有隱瞞自己是世家子弟出來歷練的身份。他讓孟帥想起了北方三傑,宋千寒他們也是離開了雪山,在五方世界內遊歷歷練,就是齊朗這種身份。遊歷中會遇到危險,也會交到朋友,這些都是一個年輕子弟的寶貴財富。

    和齊朗還算聊得來,孟帥便探問他為什麼會來,是誰找他來的。齊朗的答案很簡單,為了歷練,他一直兼做賞金獵人的活計,是在凰金宮西邊的三昧城接到的任務,時間就在三天前。

    「三天?三天前發佈任務,今天便做,可真是夠急的。」孟帥不由道。

    齊朗不以為意,道:「這種快捷的任務,不就是隨接隨走的麼?當時任務就是求腳力,求護送,據說是為了護送一批貨物穿過地獄之門。現在地獄之門漸漸平息,危險性已經不大,我正好是馴獸師,自認為實力也不差,便接了。誰想到……」

    他目光在金伯豪夫妻身上一轉,略感疑惑。那任務說得明白,先是求腳力,然後才是護送,那麼自然是坐騎為先,且要求的人數很少,有一兩個便夠用,那這對夫妻怎麼來的?孟帥又是怎麼來的?

    金伯豪兩人感覺到了齊朗的疑惑,劉燕開口道:「咱夫妻兩個也是接的任務,是護送一位藥師採藥,時間也是三日前。給的報酬不錯。我們看招的人少,看來任務不難,這才應召而來。」說完,幾人一起看向孟帥。

    孟帥疑惑道:「我是一位朋友所托,是為還一個人情,幫助事主取一件東西。不過……委託者,是一位封印師。」

    三方四人面面相覷,各自感覺到了不對。

    齊朗道:「也就是說,我們三方接到的任務都不一樣?難道有兩方是假的?」

    金伯豪壓低了聲音,道:「也可能全是假的。」

    孟帥道:「那也不會。恕我直言,委託我來的那位朋友,論地位論消息,不大可能告訴我一個完全的假話。倒是各位在市場上接到的任務……」

    假的可能性很大。他不明說,幾人也知道他的意思。

    齊朗皺起眉頭,劉燕突然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這種事情多了。很多事主為了多招人手,打消顧慮,會故意修改內容,把危險性說的低些,這樣報酬能壓下,分別招募更是常有的事,咱夫妻做了多年的賞金獵人,這種事見的多了。未必就是真有什麼陰謀。」

    齊朗疑慮難解,顯然以他的閱歷,並沒有遇到這等情況,劉燕笑道:「安心吧,雖然咱們接任務,並不比有大勢力擔保的安全,但好在自由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會兒事主來了,必然說明情況,你聽他怎麼說。倘若覺得合適,就接下來,還可以藉機提高報酬。倘若覺得困難,那就拍屁股走人。誰能管得著你?都是出來掙錢的,誰給誰賣命啊?」

    齊朗點頭道:「也對,反正還沒簽契訂。」

    武者做賞金任務,並沒有公信力的單位主持,自然是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之所以還有人敢做,一是接任務的時候找人擔保,那全看各自的人脈,二就是簽訂契約。這契約是有封印加持的,三靈殿專門有一種封印,雙方簽訂之後都受到約束,誰若違約,必會有所代價。像大街上公開的任務,任務本身不帶契訂,要見到事主本人,雙方談妥才會簽下,若是有一方反悔,大不了不簽,再大不了雙方翻臉打一架,雖不能合作,可以憑拳頭要求對方賠償。

    孟帥道:「話說回來,你們有誰見過事主麼?」

    幾人搖頭,齊朗道:「不著急,一會兒不就見到了?」

    金伯豪道:「大概是個小姑娘。」

    齊朗轉頭笑道:「你也這麼覺得?」

    孟帥道:「怎麼你們都知道?」

    齊朗笑道:「我見過那張任務書啊。上面的字體娟秀,分明是女子手筆,我當時……」

    他雖然沒說完,眾人已經猜到,他毫不猶豫的接下任務,就是和這個有關。年輕人,熱血氣盛,不足為奇。

    孟帥問道:「賢伉儷又怎麼知道的?」

    金伯豪道:「當時我們想,既然是藥師,這附近的藥師,都出自凰金宮。可能是凰金宮哪位弟子私自出來做事。她職位不會高,不然早有下屬差遣,凰金宮的尋常弟子,十有八九是小姑娘了。」

    孟帥道:「也有道理,不過……那位真不一定是藥師啊。」

    正在這時,只聽齊朗道:「來了。」

    就見山道上,晃晃悠悠走上來一匹駱駝。駱駝上馱著一個人。

    齊朗喜道:「你看,我說是小姑娘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4 10:29
九零六 駝鈴白紗影,一騎當絕塵

    駱駝晃悠悠的走上山來,馱著?個身影,遠遠看去,先不看五官,身姿便見婀娜。

    待人接近,眾人看得更清楚了,只見白駱駝上馱著一個女子,一身輕紗,頭上戴著帷帽,面衣垂下來,遮住五官。然而那層面紗卻不長,堪堪垂到下顎,風一吹,便露出裡面雪白的肌膚,有時還能看見朱唇。

    這面紗,與其說是遮掩,還不如說是誘惑,營造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朧美感。

    除了孟帥和劉燕,剩下的兩人無不又驚又喜,看著那女子的風姿,眼睛都直了。

    劉燕大怒,手指如鉤,在金伯豪頸上一撓,道:「老死鬼,你眼珠子往哪裡看呢?」信不信老娘給你摳出來當炮踩?」

    金伯豪回過神,道:「我就看看。」

    劉燕看了一眼孟帥,道:「你看人家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還沒看呢,你看什麼?」

    金伯豪也看一眼孟帥低聲道:「這小子居然不看?是人不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吧?」

    孟帥卻是真的沒有看,至少沒有向其他兩人那般目不轉睛的看,之所以如此,不是他人品高尚,而是另有原因。

    女子的駱駝來到山峰上,停下來,人卻沒有下駱駝,只在駱駝上輕輕欠身,道:「妾身行動不便,不能下地行禮,諸位高人海涵。」

    幾人都表示無礙。齊朗目露憐惜之色,劉燕卻隱晦的閃過一絲喜色。

    女子繼續道:「諸君子都是妾身請來的,卻是第一次見面。妾身姓嬴,諸位便稱呼我為嬴娘便是。」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眾人便見禮,稱呼嬴娘子,比嬴娘更顯尊重。

    嬴娘道:「諸位既然都早來了,自然就知道妾身發佈了不同的任務,這是我的不是。只因最近地面太不安全,不敢發佈太招眼的任務,引人覬覦。妾身獨身女子,行動又不方便,若貿然洩露了信息,恐遭不測。在這裡向諸位君子賠罪了。」說罷在馬上行禮。

    幾人又還禮,齊朗連聲道:「娘子心存謹慎,何錯之有?最近南方確實不太平。地獄之門一開,妖魔鬼怪都放了進來。有那沙盜龍捲風,狼道哈叉兩股悍匪,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又有獨行俠那個叫裡末花的大淫賊,端的厲害。還有那神秘的夫妻大盜毒龍夫婦,還有火山、怪獸、毒氣……」

    他一口氣列舉了十數種危險,反正是要證明美女不會錯,只有不夠小心,沒有過分的。

    嬴娘輕輕一笑,道:「多謝君子體諒。諸位若還肯聽我一言,我便說一說這一趟的目的。這一趟我們還是要去地獄之門。」

    幾人都點頭,凰金宮周圍,算是五方世界裡難得的安全所在,若有危險,自然來自地獄之門。

    嬴娘道:「我要找的東西,是水炎種。」

    幾人哦了一聲,但這只是為了符合嬴娘,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水炎種是什麼東西。唯獨孟帥心中一動,有所瞭解。

    嬴娘面紗後的目光微動,道:「那位公子知道,跟大家解說一下如何?」

    孟帥不防被點名,見眾人都看自己,便也不推辭,道:「那是水中火的火種。只有在火山區下的地下暗河才能採集。很是珍貴,落在煉丹師手中,是比木中火,石中火更珍貴的火種。若是給封印師,也是非常珍稀的封印材料。」

    煉丹師和封印師之間所需材料很少交叉,這也是為什麼兩個如此冷淡的大職業並未撕破臉的原因,但水炎種卻同被兩家青睞,是可能引發紛爭的源頭之一。

    嬴娘道:「正是如此。我測算到水炎種的信息,就在地獄之門裡,只是地點未定。咱們多找幾個點,應該就能找到。報酬按照我發佈的,另加一倍。」

    這個價格不低了,金伯豪夫妻很是滿意,至於齊朗,就算不加價,一樣也滿意。金伯豪道:「既然如此,娘子尋找寶物,我等在後面護衛,便可無憂。」

    嬴娘嘆道:「可惜這個尋找猶如大海撈針,需要的時間短不了。只在火山區尋找地下河流,就已經要費好大的功夫。」

    齊朗聽了,忙拍胸口道:「娘子別急,我這布勝鳥擅長尋找水源。有它在便可事半功倍。」

    嬴娘喜道:「如此有勞公子了。」

    計議已定,幾人便往地獄之門進發。他們集合的地方,本也離著地獄之門不遠,只要斜穿過一條斜線,便可進入地獄火山區。只是幾人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主要的問題,就是被嬴娘的駱駝拖累了。

    嬴娘自己不走路,全靠坐騎行進,那坐騎偏偏又慢悠悠的,和一般的騾馬無異。走在山上一搖一晃,連著嬴娘的身軀也是一搖一擺,衣衫輕飄。

    這般風姿固然好看,對武者來說,卻是忒慢吞吞的。除了齊朗跟在駱駝後面甘之如飴,連金伯豪都有些不耐。

    劉燕更是早就按耐不住,直接走上前去,道:「娘子,咱們這麼走,光進地獄之門就要三五天時間,哪還來得及?你能不能換匹坐騎?我看那齊小哥的鴕鳥……」

    齊朗道:「布勝鳥。」

    劉燕不理,道:「我看他那鳥就不錯,又輕又快還會飛。你要不然就騎他的,不要你這駱駝了。」

    齊朗笑道:「娘子若要騎我的布布,我是舉雙手歡迎。」

    嬴娘笑道:「為什麼要我換坐騎?我的小白能跑啊。」

    劉燕道:「既然如此,它怎麼不跑?」

    嬴娘道:「我怕你們追不上。」

    這回連齊朗都好笑,道:「娘子放心,我們都是武者,不會跟不上的。」這倒不是他輕視,只是嬴娘的修為實在低的可憐,堪堪先天而已,這樣的水平,就算馴獸水平再高,也駕馭不來陰陽境界的靈獸。守一的靈獸速度縱然驚人,高一層的武者還是能跟上的。當然,少數異種除外。

    嬴娘道:「那我跑了?你們跟上——駕!」一聲呼喝,那駱駝身子陡然一震,四蹄翻飛,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登時騰起滾滾煙塵,消失在視線之外。

    眾人面面相覷,孟帥道:「愣著做什麼?追啊!」當先沖上去,其餘人如夢初醒,跟著追上。

    這一路狂奔,和適才慢悠悠的走路恰似兩個極端。那駱駝不知是什麼異種,孟帥拿出混元初期的實力,最多能勉強跟上,就算用中期的實力,也不過略勝一籌而已,然而這麼長力奔跑,消耗太大,他不願費時,喚出風源馬一路追趕。

    「這才像話。四條腿的就該四條腿的追,兩條腿的太吃虧了。」孟帥遠遠地綴上駱駝的影子,才松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就見一個影子追了上來,正是齊朗騎著布勝鳥趕上,布勝鳥不愧是長於奔跑的坐騎,跟風源馬並肩,不落下風。

    和孟帥對視一眼,齊朗咧嘴一笑,道:「有點打臉了。」

    孟帥笑道:「沒關係,只要不跟丟了,回頭就當沒這事兒,兄弟你行的。」

    齊朗又是一咧嘴,道:「金伯豪他們夫妻還沒趕上來。」

    孟帥道:「沒關係,他們修為高,自己用腳跑也不會拉下。倒是我有一件事問你。你帶著布勝鳥來凰金宮附近,有多久了?」

    齊朗道:「有七八日了吧。」

    孟帥道:「那麼你除了這個任務,還接到過別的任務麼?」

    齊朗道:「沒有啊。凰金宮附近任務太少了。其實我本意只是遊歷,任務不任務,我也不關心。有任務就接嘛。怎麼了?」

    孟帥目光往前,道:「沒什麼……只是有點奇怪。你接到的任務,人不是重要的,重要的要求腳力,對不對?」

    齊朗道:「是這麼回事。」

    孟帥道:「可是你看她的駱駝,腳力這麼好,還需要什麼腳力?她要找的,是水炎種,又不是什麼大件,要腳力做什麼?」

    齊朗一呆,道:「是啊?要我沒用啊。」

    孟帥搖頭,道:「不,反而很有用。要找水炎種,需要辨別地下水脈。而你的布勝鳥偏偏就擅長尋找水脈,正好合用,你覺不覺得,這有點太巧了?」

    齊朗一凜,強笑道:「這是不是巧合嘛。」

    孟帥望著前方,道:「她一向做事精密,擅長謀劃,不大可能是巧合。」

    齊朗愕然道:「什麼意思?你認識她?她是誰?」問了幾聲,孟帥沒回答,他又自言自語道,「你說她早早就看上了我的布勝鳥?那個任務是專門發佈給我的?她為什麼這麼做?是不是有什麼圖謀?」

    孟帥這時回頭,笑道:「你不用多想。她找你只是為了布勝鳥,無論如何,不會有什麼大的妨礙。」

    齊朗鬆了口氣,道:「大不了我的布勝鳥丟了——不,我捨不得布布,誰也奪不走。」

    孟帥不再理會他的言語,只是自己想自己的事。

    這一趟定然不平靜,他早就知道,也做好了準備。眼前的形勢如霧裡看花,看不清楚,但他並不畏懼。

    只是有幾個關節,他有了懷疑,但還不明白,譬如說……

    如果說,她選齊朗,是為了布勝鳥。那麼她特意把那對平庸的夫妻招來,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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