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379
Babcorn 發表於 2017-7-9 17:09
第七百零二章 塔拉(3)


    「希望塔拉的境況能夠因此而產生轉機。」亞戴爾說,他拿著一個精緻的小水晶瓶子,瓶子裡的水在陽光下折射出美麗的虹光,這是生命之水獨有的特徵,據說塔拉國王之前也弄到過生命之水,並且為此付出了很大一筆費用,但效果不彰,只是不知道因為摻雜了其他的淨水(商人們經常這麼做,效力會降低,但一定要說是生命之水也沒錯),還是因為它只是一瓶經過了偽裝的治療藥水。

    「我們大概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國王?」阿芙拉懶洋洋地問道,這裡很美,但彷彿總是有著一種腐爛發臭的味道拂之不去。

    「以前隨時可以。」羅薩達的主任牧師遺憾地說道,但自從國王藉口王都領地狹小,將神殿與聖所遷移到這裡之後,他也必須和臣子一樣等待國王允許謁見的旨意:「不過我想不會很久。」

    「那麼我們可以隨處走走嗎?」阿芙拉繼續問道。

    「如果你願意,」主任牧師說:「當然可以。」

    阿芙拉轉過身,克瑞瑪爾向她點了點頭,他們需要親眼看看塔拉,維尼托看到的一些東西已經證明了盜賊之神瑪斯克與陰謀之神希瑞克以及一干邪惡神祇的觸手已經深入到了這片豐美的土地,而羅薩達的地上居所在這裡遭到的襲擊也說明了塔拉也並非是個平和之地,而且之前亞戴爾也說了,曾經在這片大陸銷聲匿跡了數百年的奴隸制度又一次在維尼托以及塔拉,或許還有更多地方死灰復燃,他們隱約感覺到了不安,就像是陰影中隱藏著什麼致命的野獸,或是更糟的東西。

    等到精靈等人離去之後,亞戴爾看向主任牧師:「有關於塔拉國王之子的事情,你們沒有向主殿回報嗎?」一個國王的繼承人,還涉及到了希瑞克與瑪斯克可能的陰謀,主殿是不會吝嗇一個許願術的,或是他們會派來更強大和有經驗的牧師,詳細查驗王子的疾病究竟從何而來,或許這原本就是一個詛咒。

    「我在五天前就派出了使者,」主任牧師說:「或許現在他們已經到了主殿了。」

    「設法詢問一下吧,」亞戴爾說:「我覺得有點不對。」

    主任牧師微微鞠了一躬,等到亞戴爾回禮完畢,他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派去主殿的是他最信任的一個弟子,身邊還帶有捲軸和符文,雖然不幸的,晨光之神的主殿在大陸的最東點,但五天時間,也足夠這位年輕的牧師採用馬匹、傳送法術以及飛行術趕到主殿了。他在書桌前坐下,取出一個銀盤,唸誦咒語,同時按照一定的節奏與秩序敲打銀盤上的寶石,隨著魔法的湧入,銀盤的表面逐漸被清澈的水所覆蓋,水面輕微地晃動著,出現了一個動盪不動的影子——就像是我們傾下身體,觀望被微風吹拂的水面時所能看見的投影——主任牧師睜大了眼睛,捕捉著水面上的細節,直到看到了月桂葉的紋樣,還有聖徽上太陽石的反光,才略微安下心來,「我的孩子,」他問道:「你到主殿了嗎?」

    「還有大約一個白晝的路程,」熟悉的聲音回答道:「我遇到了一個死魔法區,馬匹又折斷了腳,接下來我必須靠著自己的雙腿前進了。」

    「前面的情況如何?」

    「雖然有點陡峭,」對方說:「但並不是不可以對付,導師,您應該記得我原先也接受過騎士的教育,只是可能沒有辦法及時回覆您的詢問了。」

    「我會在一天後再聯繫你,」主任牧師說,他有點擔心,但就像他的弟子所說的,這個年輕人也是爵爺的孩子,如果不是感應到了羅薩達的召喚,他原本應該成為一個騎士的,主任牧師回想了一下主殿的位置,主殿矗立在一個孤立的高地上,周圍的境況不能說沒有絲毫危險,卻也不是一個年輕又強壯,並且幾乎成為了一個騎士的牧師所無法應對的。「小心點,」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幾個小格的時間並不會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他猶豫了一下:「今天我們這裡有了一些陌生的客人,他們帶來了生命之水,也許無需主殿派遣牧師,國王之子的問題也能得到解決。」

    「您確定嗎?」對面的人驚訝地問道:「之前國王拿到過生命之水,但它似乎並沒有起到作用。」

    主任牧師聽出了其中的意思,事實上,他也觀察過之前的生命之水,它並沒有今天他所看到的虹光,那是假的:「我確定它是真的,」主任牧師喜悅地將這個消息與自己的弟子分享:「因為拿出它的正是銀冠密林的辛格精靈。」

    「那可真是太好了。」銀盤的另一側說道:「晨光總是照拂善者,導師,我真誠地為之感到喜悅。」

    「晨光永遠在你我心中,」主任牧師看了看天色:「所以你不用太匆忙,尤其不要在黑夜中行進。」

    「我知道了,導師。」奧斯塔爾對著銀盤中的水面說:「黑暗是我們的敵人。」

    他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弟子那樣謙恭無比地等到對面結束了這個法術,才伸出手來,在銀盤上輕輕一抹,消除了自己的法術。比起還在格瑞納達時,紅衣術士的膚色更加蒼白,身體也更加單薄,但最大的不同莫過於覆蓋了他半個面頰的鱗片,還有掩藏在紅袍下的雙翼與尾巴——在紅龍格瑞第還統治著格瑞納達的時候,奧斯塔爾不但不能將這個法術公之於眾,甚至必須秘密地研究它,不然不用格瑞第,那些以因為血脈濃厚而有著巨龍異征的龍裔們就能活活地把他撕碎,但現在,在格瑞第已經成為了諸神的食物,她的子女幾乎死傷一空,而格瑞納達王以及他的兒子不是不知道,就是無力追索的情況下,紅龍的秘藏也成為了奧斯塔爾的私有物——魔法與力量可以讓你得到一切!這句話曾經在術士中廣為流傳,但直到今天,奧斯塔爾才終於感受到它的真實——他的身體中湧動的幾乎都是純淨的紅龍之血,感謝格瑞第,她雖然想要成為巨龍之神,但出於本性,她藏匿起來的最多的還是紅龍的蛋,可惜的是其中的大部分已經成為了奧斯塔爾獻給自己的祭品。

    唯一讓奧斯塔爾感到不滿的就是,他不再是龍刺的首領,這意味著他缺少人手,雖然他正在將那些不為格瑞納達王所知的眼線與釘子一一撿拾起來,但遇到這種重要的事情,還是他親自來做比較放心——紅袍術士掃視過身邊的殘骸,這個可憐的年輕牧師,根本不是現在的奧斯塔爾的對手,他連發出一聲哀嚎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無形的箭矢貫穿,他的次元袋也被奧斯塔爾佔為己有,雖然主任牧師的弟子還是在次元袋上施加了防止盜竊與掉落的法術,但術士要解開它們簡直就是信手拈來,次元袋裡除了奧斯塔爾此次的目標——主任牧師的書信之外,還有捲軸與符文,術士將自己需要的東西拿了出來,然後將書信打開讀了一遍,隨後,他隨手將羊皮紙塞回銅管,將銅管扔回到牧師的身上,向後退了幾步——一條灼熱的橙色火焰落在了牧師的軀體上,它立刻更加迅猛地燃燒了起來,不過轉眼之間,只有一塊模糊的焦黑印記證明這個人類曾經在主物質位面存在過。

    牧師的靈魂則被奧斯塔爾的雙首蛇形魔寵緊緊地咬著——只是咬著。雙首毒蛇現在與倉鼠阿斯摩代歐斯的地位可以說是翻了個個兒,他可以用一百次來自於主物質位面的召喚機會發誓,他真的沒想到那位大人也會如此興致盎然地參與到這些瑣碎的爭奪裡來——但為時已晚,他不能離開,也不能回去,也不能說話,而且在阿斯摩代歐斯在的時候,他幾乎吃不到任何一個靈魂——他都快要哭了,問題是,不但是他,就連他的主人也不敢興起絲毫與這位大人悖逆的念頭,他們甚至感到榮幸,能夠為這位大人效力,可不是普通的高階魔鬼可以得到的殊榮。

    「生命之水,」奧斯塔爾凝視著火焰自言自語道:「還有精靈,」他微笑著咀嚼了這兩個名詞:「我似乎又能看到某個令我難以忘懷的身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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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長子?」亞戴爾問道:「是……那位殿下嗎?」

    塔拉的國王擺動了一下他的頭顱,他看起來非常疲倦,而他身邊的王后也不乏多讓,除去冠冕,華服,他們看起來就和普通的,為了自己的孩子心力憔悴的父母沒有什麼兩樣。

    生命之水被立刻拿去給了他們的小兒子服用,讓眾人感到驚喜的是,生命之水確實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蒼白瘦削的少年很快就恢復了清醒,還感到了飢餓——他已經有好幾天無法吃下任何東西,只能憑藉著牛乳與漿果的汁液延續生命了,他吃了一些柔軟的面包和粥,還掙紮著試著坐了起來——但就在國王欣喜若狂的時候,他又陷入了沉睡,比之前好了一點的就是,他不會在睡夢中痛苦的呻吟不止。

    亞戴爾,凱瑞本與克瑞瑪爾都施放了相應的法術查探他的情況,得到的結果幾乎是一致的,主任牧師並沒有說錯,這個少年的身軀就像是一隻滿是孔洞的瓶子,無論是法術,還是藥水,又或是精靈的生命之水,只能喚起短暫的生機,隨著時間流逝,無論怎樣珍貴罕見的藥水和魔法都會從這具殘破的身軀中漏得一乾二淨。

    雖然凱瑞本可以拿到更多的生命之水,但這些都只能說是徒勞。他們也可以理解國王的想法,如果次子無法回覆健康,那麼也只有選擇長子——雖然這個長子不知道為什麼並不在王都,而且國王看起來並不那麼情願,倒是王后露出了真實的驚喜與期盼的神情。

    「是的,」國王說:「我需要你們幫我帶回我的長子,勞瑞,這不是一個困難的任務,我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他看了一眼他的王后:「告訴他,他的弟弟,他的母親……不,就說還有我,都已經垂垂欲死,希望能夠見到他最後一面,我們對他沒有要求,也沒有奢望,只是一個弟弟想要再一次看見自己的兄長,而父親想要看看他的兒子。」

    他看向精靈:「你們是正在遊歷中的冒險者吧,請接受我的僱傭吧,」國王說:「你們可以拿到金幣,整整一箱。」

    「我們不要金幣。」凱瑞本說。

    「那麼你們要什麼呢?」國王勉強地笑了笑:「我也沒有女兒啊。」雖然如果他有女兒,他倒不介意把她嫁給其中的任何一個,他知道其中有著兩個精靈(男性),還有一個也是強大的施法者,作為一個雖然富庶但還是很小的國家的公主,能夠與他們締結婚約也是一件好事,更別說他們的容顏可以令得整個廳堂如同被晨光照耀一般的明亮。

    「我們希望你可以頒布法律,」克瑞瑪爾說:「禁止塔拉的人們豢養奴隸。」

    國王停頓了一下,對於塔拉愈發猖獗的奴隸貿易,要說他一點都不知道是絕對不可能的,但他也有著為難的地方,他的內庫就像王后說的,已經能夠看得清地面了,他需要高昂的稅金來填補賬面上的赤字,當然,他知道羅薩達的牧師們對奴隸制度並不感冒,但一千多年前,這裡不都是奴隸和奴隸的主人嗎?晨光之神一樣可以得到信仰與尊重,現在也是一樣,而且他已經沒有力量與心情去對抗他的臣子和騎士了——反正那些奴隸都不是塔拉人,他又何必給予他們憐憫呢?

    另外不可訴諸於外的一點就是,當他的軍隊不再那麼裝甲鮮明,刀劍雪亮的時候,那些爵爺願意將視線投向能給他們帶來更多奴隸的界線之外,作為塔拉的國王,他求之不得。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0 11:17
第七百零三章 塔拉(4)


    「我只能盡力而為。」塔拉的國王最後勉強地說道,這下子就連這裡的羅薩達主任牧師也不禁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他對國王猶豫的原因也略知一二,但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說,讓國王僅有的一個孩子去死——不過國王的長子不但還好好地活著,而且國王也很清楚他的去向,以及落足的地方,也大出主任牧師的意外,畢竟那個時候,他們的長子曾經企圖手刃自己的母親,國王可以說是勃然大怒,如果不是受傷的王后一再阻止,那麼即便是王子,那位年輕人只怕也難逃一死。國王最後只得剝奪了他的姓氏與繼承權,並且宣佈永遠地流放他。

    然後國王的長子就從塔拉消失了,第一二年還有商人們帶來有關於他的消息——據說他成為了一個吟遊詩人,不過這和平民與農奴們沒什麼很大的關係,在確定了國王的心意不會改變,王后也已經誕育下第二個繼承人之後,就連大臣與爵爺也不再對這個狂暴的兇徒感興趣了,不管怎麼說,誰也不希望自己將來的國王是個敢於弒母的邪惡之人,等到國王次子身體虛弱的消息傳出,這些人甚至願意王后再誕生一個兒子,或是女兒也可以,也不想讓這位曾經的第一繼承人回到塔拉。

    與此同時,位於黃銅海岸的鱗片筆酒館,它的主人並不知道遠在千里之外,正有人在談論有關於他的事情。他幾乎都已經遺忘了過去的種種,雖然他仍然對人們說,他曾經是個王子,但就連他自己,也只是將這個事實當做一個笑話,比起繼承他父親的王位,他更願意成為麥飯國王或是蘋果酒國王。

    他開設的酒館有個特別的地方,那就是晝夜不息,雖然他和妻子一到星河橫過天穹就會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休息,但那個時候,酒館的門仍然不會關閉,就連其他的酒館主人視之如命的酒桶也依舊堆砌在吧檯後方,只要願意,誰都可以去打酒來喝——他的妻子曾經憂心過有人會將所有的酒偷走,或是徒然地浪費,但酒館主人則保證不會。果然,在連續三天他們儲存的蘋果酒,朗姆酒以及麥酒都陷入了蕩然無存的窘境,而桌面上也不曾留下相應的銅幣與銀幣之後,這種狂妄的行為戛然而止,從第四天的夜晚開始,酒幾乎保持著原先的存量,即便少了一點,也有人留下叮噹作響的錢幣,而且就連這些錢幣,也沒有人敢於佔為己有。

    一些流民,沒有公會的盜賊,刺客,或是不願意與其他人混雜在一起的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往來或是停留於此,深夜的鱗片筆是一個稠密繁忙的情報交易中心,酒館主人的妻子也知道丈夫錢財來源絕不是來自於酒,或是房間,但她的丈夫一直把她保護的很好,除了偶爾會被尖叫和哀嚎聲從睡夢中驚醒以外,沒有什麼值得抱怨的地方。

    但今天的哀嚎聲來自於她的身邊,酒館主人的妻子從床榻上跳了起來,看向她的丈夫,這個一向是跌宕不羈,從容坦然的男性竟然就像是一個嬰兒那樣地蜷縮在地上——是的,他已經從床上摔了下去,他側臥在冰冷的石頭地面上,雙手抱著肩膀,將膝蓋提升到可以觸碰到自己的胸膛,雙腳的腳趾緊緊地捲曲在一起——他瘋狂地一聲緊接著一聲地低聲叫著,他的妻子連忙從床上爬過去,赤著腳跪在了他的身邊,伸出手想要幫助她的丈夫。

    而就在下一刻,酒館主人突然轉過頭來,猙獰而充滿惡意地瞪著她,喉嚨裡發出呵呵的聲音,就像是一個怪獸在發出威脅的呼嚕聲。但曾經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的妻子卻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了,她馬上舉起了始終沒有離開身邊的一塊符文牌——她的丈夫交給她的,告誡她絕對不能離開身邊的那一塊。然後她等待了大約幾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她的丈夫在戒備而又憎恨的蹲伏著看了她許久之後,終於塌下肩膀,沉睡了過去。

    他的妻子也隨著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真奇怪啊。」她小聲地說道,她的丈夫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狀況了,是因為最近來了一些格瑞納達的流亡術士的關係嗎?她試著搬動自己的丈夫,但他已經不是前幾年的那個他了,重得要命,妻子努力了幾次之後,也只能將毯子拉下來,披裹在他的身上,深夜時分,這裡還是有些冷的。

    酒館主人在次日醒來,「我做了一個噩夢。」他說。

    「我知道。」他的妻子說。

    或許不僅僅是一個噩夢而已,但酒館主人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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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個我們見過的人呢。」露西厄說,她還記得那個酒館主人,因為他們比克瑞瑪爾更早的抵達哪裡,所以對於這個人類還是頗為熟悉的,他讓露西厄印象深刻的莫過於他宣稱自己曾經是個吟遊詩人,而他的身體卻足以裝下三個露西厄記憶中的吟遊詩人,他的妻子做的一手美味的燉菜,就連不那麼喜歡油脂的埃雅精靈也要承認,那些燉菜聞起來的味道香極了。

    「這大概不會是一件小事吧。」阿芙拉環抱著克瑞瑪爾的手臂說:「不然國王可以讓他的法師,或是隨便什麼人去到那裡,然後把他的兒子帶回來。」

    「這個你難道不清楚嗎?」露西厄反問道。事實上,精靈們都知道他們所選擇的會面地點正處於阿芙拉不為人知的領地之中,但和阿芙拉想的不同,凱瑞本之所以選擇鱗片筆,正是因為那座城市是屬於阿芙拉的,克瑞瑪爾是阿芙拉的監護人與愛戀的人,這就注定了他在那裡可以獲得最大程度的保護。關鍵在於,無論是有意為之的凱瑞本,還是心中明了的艾洛赫,都不會直接將這個秘密坦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問題是露西厄不,她和曾經的凱瑞本有著相同的身份,但與凱瑞本不同的,她誕生的時候,翡翠密林裡已經有上百年沒有新生兒了——哪怕每對精靈都會在締結婚約之後向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祈禱以及飲下生命之水——銀冠密林的生命之水也只是它的分支而已,也沒有什麼用處。

    這讓埃雅精靈們不由得惶惶不安,他們是什麼地方做錯了,或是遭受了詛咒嗎?這種未曾呈現於明面,卻在暗處動盪不定的氣氛一直延續到了露西厄降生,埃雅精靈們在歡欣鼓舞之後也終於得以安心——他們沒有犯下任何錯誤,也沒有詛咒可以侵害到這個世間僅存的純潔之地。

    所以,露西厄是被愛護與寵溺著長大的,雖然埃雅精靈們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沒有誰能夠抵擋得住他們對於僅有的幼崽的愛憐,只有一直以來隨侍在女王身邊的艾洛赫才能讓露西厄略微乖順一點,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被派來與露西厄一同遊歷的原因,雖然依照以往的慣例與法令,露西厄應該孤身一人離開翡翠密林——不過顯而易見,艾洛赫是不可或缺的,就像是現在,他用一個嚴苛的眼神讓露西厄閉上了嘴,只是年少的埃雅精靈還是向阿芙拉眨了眨,如果阿芙拉只是一個真正的人類少女,或許早就被她激怒了。

    但阿芙拉即便只是作為克瑞法的代理人,也已經經過了數十年的歲月磨礪,從某個方面來說,她堪稱……厚顏無恥。和露西厄爭奪克瑞瑪爾的時候,她可以毫不愧慚地假裝就是一個尚在荳蔻年華的孩子,而現在,即便露西厄撕開了她的偽裝,她也能繼續無辜地抱著克瑞瑪爾的手臂,做出什麼都聽不懂的樣子。

    「如果可以使用傳送法術,」凱瑞本說,「我們可以很快回來。」

    「時間不是問題。」亞戴爾說,而後其他人都沉默了,尤其是羅薩達的主任牧師,他感到難過,畢竟國王曾經和他是非常好的朋友,而且也非常虔誠,但就在他沒有看見的地方,陛下迅速地墮落了,或許,在國王的次子久病不癒的時候,他就應該向主殿求援——只是他還是有一點不甘心,他不想承認是自己對羅薩達的信仰不夠純淨,才無法讓那個孩子痊癒。

    「循序漸進吧。」凱瑞本說。

    他們首先要讓國王宣佈在塔拉的境內,奴隸販賣是違背法律的,才能在人類認可的範疇中拘捕與審判那些狡猾的商人,然後從這些商人這裡追根溯源,尋找出被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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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麼?母親。」當來自於克瑞法的克歐與鷹首獅身獸旋轉著降落在王都中時,不但是平民,商人和大臣,居住在高塔上(因為這裡的空氣比較純淨)的國王次子也在難得的清醒時間裡看到了巨大的飛行怪物,基於每個人類都會有的對飛行的嚮往,他幼小的臉上也露出了因為激動而產生的紅暈,「那是鳥嗎?」

    「是的……」他的母親遲疑著說:「是的,一種大鳥。」

    次子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裡,直到看見那些「大鳥」再一次騰空而起,他在一隻格外龐大,渾身漆黑的「大鳥」脊背上看見了一個很小的白色人形,他迷惑了一會,就突然意識到那是一個人,也就是說,這些「大鳥」是可以用來騎乘的,就連馬匹都沒能觸摸過的孩子興奮地轉向他的母親,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自己母親哀傷的眼神驚駭住了,他的身體雖然孱弱,頭腦卻足夠清晰敏銳,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們,」他壓低了聲音,雖然他不那麼做,聲音也不會高到什麼地方去:「他們是去找我的兄長的是嗎?」

    他母親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別這樣,母親,」他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您們並沒有什麼地方要對我感到抱歉——我知道您們為我付出了多少,我一直很感激您們,但塔拉,還有父親,都需要一個身體健康的繼承人,而我很高興那是我的兄長,我希望……」他咳了兩聲:「他能夠代替我,成為您們與塔拉的支柱,這樣……我也能夠拋下對於塵世的留念……」

    「我的繼承人只會是你。」

    王后與國王的次子抬起頭來,發現國王正大步走進房間,不但如此,他還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只有你,」他說,一邊將次子從椅子裡轉移到他的懷裡:「只有你,我的孩子。沒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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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能就要離開這裡了。」酒館主人說,而他的客人們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是……」一個客人舉起了一根手指頭,這根手指上戴著一枚銀戒指,在這裡,幾乎代表著「銀指公會」的意思。銀指公會一直企圖將這個城市佔為己有,也快要成功了,憑藉著本身的力量,酒館主人和他們僵持了好幾年,維持著微妙的平衡,但誰都知道,這樣的平衡終究是會被擊破的,只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是酒館主人會率先屈服,要知道,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尖刺足夠硬,牙齒還有毒,公會的盜賊與刺客也不會輕易後退。他們與鱗片筆互不干擾的平和局面也只是經過了分部首領的反覆權衡,發現有點得不償失而形成的。

    「不是公會。」鱗片筆的主人說,「而是我突然厭倦了這裡,諸位,我畢竟是個吟遊詩人。」

    他的客人們頓時嘩然,在這個酒館裡,最大的笑話就是鱗片筆的主人自稱曾經是個王子,而第二可笑的笑話就是他說自己曾經是個吟遊詩人。但既然是他們,就不會愚蠢到,或說狠毒到一定要查探出真正的原因,他們只是感到了深深的遺憾……以及確定在這裡的主人離開後,要對這個地方避而遠之一陣子——銀指公會是不會容許遊蕩在外的非公會成員在他們的視線下肆意地交換情報,僱傭或是被僱傭,又或是搶奪任何可能屬於公會成員的機會的。

    「好啦,諸位,」酒館主人在吧檯上敲打著自己的杯子:「高興一點吧,我宣佈,從今天起,鱗片筆的所有酒,和食物都不要錢,誰想喝,誰想吃,就大大方方地說吧,我請客!」

    他的話音剛落,高亢的歡呼與尖叫聲就幾乎掀翻了鱗片筆酒館的屋頂!

    酒館主人的妻子微笑著注視著他們,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4 17:13
第七百零四章 塔拉(5)

  「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缺腳」回問道,這些以無工會的盜賊,刺客以及流民們組成的鬆散團體中,他和「臭魚」可以說是老人了,不過即便如此,他們對彼此仍然諱莫如深,既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過往與真名實姓,也無法知道對方的,雖然他們對於彼此的綽號來由倒是心知肚明——「缺腳」是個名副其實的瘸子,他的一隻腳或許是因為被鯊魚咬掉/被一個嫉妒的丈夫砍掉/在一個城市中被抓住而後在行刑過程中被砍掉,所以他不得不拐著一隻木杖在這個城市中走來走去,向人們乞討錢財,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他事實上是個技藝卓絕的刺客,他沒有同伴,也不需要同伴,名聲之所以被傳出來,完全要責怪那些不專業的掮客。至於「臭魚」,他的名字來自於一身在靠近的時候幾乎可以令人窒息的臭味,這種混合了腐爛的魚內臟,流膿的瘡包,糞便的臭味讓人們距離他還很遠的時候就知道他來了,但與「缺腳」的腳一樣,「臭魚」身上的臭味也只是一種偽裝,他臭的什麼時候什麼人都知道,但他突然不臭了的時候,他最親密的同伴也未必想得起他是個什麼模樣——當然,如果有的話。

  但偶爾的,「臭魚」和「缺腳」也會合作,因為「臭魚」是個與「缺腳」不相上下的出色的盜賊。

  正因為他們的技巧與經驗,銀指公會的觸鬚一延展到這裡,首先招攬的就是他們,但無論是「缺腳」還是「臭魚」都興致缺缺,他們都已經超過四十歲了,身手很快就會變得遲鈍,進而被年輕的公會成員淘汰,而他們進入公會的時間又短暫的無法讓他們攀爬上可以執掌他人生死的高位,就算能夠立刻成為公會的正式成員,等待他們的也不過是興之所至,以及敲骨吸髓的利用,然後就是隨意的丟棄與出賣。這些幾乎可以稱之為常識的東西,連一些存活比較久的流民也知道,更別說是「缺腳」和「臭魚」,他們雖然無從探究對方的底細,但極其有趣的,他們都認為對方曾經屬於一個公會。

  「我是說鱗片筆啊。」「臭魚」說。

  「我們能夠怎麼樣呢。」「缺腳」意興闌珊地說,相對於一些對於內情不是很清楚的人,或是也對真相不感興趣的人,他們只是送走了一個酒館主人,但「臭魚」和「缺腳」都知道,這位看上去確實有點瘋癲的酒館主人,雖然他告訴人們說,他曾經是個王子以及吟遊詩人,但人們都認為他是在說笑——前者若是真的,那麼他的國家可能已經滅亡了一千年了,後者若是真的,那麼他妻子的燉菜一定加入了魔法的調料才能讓他突然從一隻海豚變成了座頭鯨。但他沒有說過,卻千真萬確的是,他是一個術士,是他的力量保證了這個小酒館的存在,而不是酒客們胡言亂語的什麼被美食征服了的公會首領——如果有那樣的首領,他一定早就死了。

  「事實上,他做出這個決定是個錯誤。」「臭魚」說:「我得知了一個消息。」

  「能夠告訴我嗎?」「缺腳」問。

  「不能,」「臭魚」說,「我想,這個消息可以賣出一個很好的價錢。」他剛說完,就看到「缺腳」啐了一口,「臭魚」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我要回去告訴他,希望他能夠有所準備。」

  「我想你應該把這個消息贈送給他,」「缺腳」說:「他救過你的命。」

  「唉,恩情是恩情,買賣是買賣啊,」「臭魚」說,然後他向「缺腳」抬了抬帽子,轉過身向鱗片筆酒館走去。「缺腳」動也不動地看著他,「臭魚」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你就一點也不好奇嗎?」

  「我為什麼要好奇,」「缺腳」說,「我覺得你正圈了個套子,等著我往裡面跳呢。」

  「那麼你要跳嗎?」「臭魚」問。

  「我更願意先絞死你。」「缺腳」說,不過他還是擰轉身體,跟著「臭魚」一起往鱗片筆酒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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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酒館主人看到」缺腳」與」臭魚」去而復返的時候,他的微笑突然停滯了,他已經這裡很多年了,只要一看對方的臉色,大概就能知道他們是帶來吉兆的海燕還是帶來了惡兆的烏鴉,而這兩位在魚龍混雜的酒客中可以算得上相當強大的人物擺出這種表情就說明了他們不會帶來什麼好消息。

  「怎麼,」酒館主人問,「我這裡還有蘋果酒和麥酒,鍋裡還有燉魚,你們想要來點嗎?」

  「都來點吧,」「臭魚」說,「我很擔心這是我在你這裡吃到的最後一頓了。」

  「你的嘴巴可真是太臭了,」一個還未酩酊大醉到徹底昏死的酒客憤憤不平地喊道:「就和你的嗶……一樣臭,明天……才是第三天呢!」

  「想要說些什麼就說吧,」酒館主人說:「我聽著呢。

  「缺腳」看了一眼」臭魚」,」臭魚」之前不願意告訴他,只是一個玩笑,或說是一個誘餌,一個設定,他應該早就打算好了,果然,」臭魚」沒有要求主人帶他到一個獨立並且安靜的房間裡,只是後退了兩步,向酒館主人鞠了一躬,「首先,」他客客氣氣地說:「我要向您致意,」他說:「殿下。」

  他的話引起了一陣起起伏伏的哄笑聲,有些人已經醉了,但一聽到殿下這個尊貴的稱謂就開始不自覺地發笑,而一些保持著清醒的傢伙則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酒館主人和」臭魚」,等他們發現,無論是」臭魚」還是酒館主人都沒有笑的時候,他們的笑容也收斂了,酒館裡的氣氛也變得緊張起來。

  「啊……」酒館主人忍耐著不去看上方——吧檯的上方就是二層的臥房,他的妻子正在其中休息,輕聲說:「不是蘋果酒陛下和麥飯陛下嗎?」

  「您正面臨著危險,」「臭魚」說,看似尋常的五官異常嚴肅,「不是您離開這裡就能逃避的那種——您知道您的父親正在找尋您嗎?」

  酒館主人垂下了眼睛,他倒是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怎麼也沒想到……就是今天。「你知道多少?」

  「臭魚」對酒館主人略顯冰冷的語氣並不介懷:「不是很多,但我知道您的父親僱傭了一位非常強大的術士來追捕您。」

  「我也是一個術士。」酒館主人,也是塔拉國王的長子勞瑞說道。

  「那是一個龍裔。」「臭魚」說。

  「我曾經和龍裔術士作戰,」勞瑞說,隨著格瑞納達的動盪,有不少龍裔術士離開了半島,改而被其他地方的國王或是領主僱傭,「他們或許強大,不過很多的時候人們畏懼的是他們的殘暴與扭曲,但那不是我。」

  「您當然是無需畏懼的,」「缺腳」說:「但您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呢?」

  「您的父親是有辦法以最快的速度找尋到您的不是嗎?」「臭魚」說:「我不知道您是否能夠擺脫他的追索……」他看到酒館主人的神情時就知道答案是否,然後他繼續說了下去:「但那位很快就會到來,我從我的朋友那兒得知,」「臭魚」說:「您的弟弟,也就是您父親的次子已經奄奄一息——您認為他找尋您是為了得回一個繼承人?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而後酒館中的客人們看到酒館主人的面色顯而易見地蒼白起來:「我沒有弟弟,」他斬釘截鐵地說,眼睛中充滿了厭惡與憎恨,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想記起的事情:「那個女人不是我的母親。」

  「看來是後一種。」「缺腳」說。之後他轉向」臭魚」,「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我的朋友,」「臭魚」說:「別盯著我看,你不會知道他是誰的。」

  「把所有可以說的都說出來吧。」一個盜賊不耐煩地喊道:「那個……龍裔術士怎麼樣,真的很強大嗎?」

  「我的朋友看著他們從塔拉起飛。」

  「起飛,他們?」

  「你不會以為一個術士會在可以攜帶隨從的情況下孤身一人來此吧,」「臭魚」說:「據說他與克瑞法的主人交好,所以他的隨從是四名格瑞納達的龍牙騎士——我想你們對這個並不陌生,是吧。」

  「那麼,」酒館主人說:「你來到這裡,將這個秘密告訴我,是為了什麼呢?」

  「你救過我的命,」「臭魚」說:「我還記得。」雖然他是個卑劣的盜賊,但他仍然有著所謂的感激之心。酒館主人聽了點點頭:「你的情報足以償還了。」

  「你還是決定要走嗎?」「缺腳」問。

  「束手待擒可不是我的風格。」勞瑞說,他似乎恢復了一點作為一個王位繼承人與術士的樣子。

  「但我們已經知道了,」其中一個盜賊突然說道:「我們或許可以設置一個陷阱。」

  「額,如果只是拖沓上一陣子的話,或許是有可能的……」另一個人說,他是個流民,只要幾個銀幣,他就什麼事情都肯幹,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地受過勞瑞的恩惠。

  「即便你的父親還是能夠找尋到你,」「缺腳」說:「至少你們有了時間,你現在最缺少的就是時間吧。」

  酒館主人低下頭去思考了一會:「假如你們願意接受我的僱傭……」他說,他可不是雙手空空地從塔拉離開的。

  「我們是這裡的主人。」先前的盜賊說,「只要手腳麻利,做的乾淨,誰也不會找到我們。」他一邊說著,一邊貪婪地盯著酒館主人拿出來的皮囊,無論盜賊還是刺客都熟悉這種皮囊,每個皮囊裡就是一百枚金幣,而勞瑞足足拿出了五袋,這讓不同於」臭魚」這種受過酒館主人幫助的人,或是認為這份恩情還不足以讓他們冒險對上一個術士的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當然,他們認為,自己是出於珍貴的友情,雖然這玩意兒存在的可能比他們的腦子還要小一點兒。

  而且正如勞瑞所說的,他也是一個術士,並且與龍裔術士對抗過,既然他還站在這裡,那麼就說明了他至少沒有失敗的太厲害。

  「那麼我們還愣著幹什麼?」「缺腳」說,「忙起來,小子,讓外來者看看我們的厲害!」

  ————————————————————————————————————————————————————————————————————

  在人們終於開始忙碌起來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缺腳」的離開,他就像是根本沒有出現過那樣,丟下了一群頭腦狂熱的蠢貨,回到了他的屋子裡——不為任何人所知的屋子裡。

  他在房間裡卸除了外在的偽裝,而後輕聲唸誦咒語,解除了內在的矯飾——也就是那隻人們以為缺失的腳,他的腳一回到身體上,」缺腳」就立刻站直了,在他還是」缺腳」的時候,他的脊背也總是有點彎曲,就和每個有腿部殘疾的人一樣,整個軀體都顯得有些畸形。等到他一站直,脊背頓時就如同插了把長劍那樣的筆直,就連身高也產生了改變,他的頭高高地昂著,清洗之後的頭髮從褐色變成了亞麻色,皮膚也變得更為白皙,在鏡子前得意洋洋地打量了一番之後,他穿上了深紫色的絲絨長袍,在手腕套上寬大的銀鐲,然後在靴子裡插上匕首,披上頭巾。

  他從一個暗道中走出來,在深夜中,一縷黑色的霧氣包圍著」缺腳」,讓人們無法看見他,他穿過街道,走向城市外面,而後召喚出一隻類似於馬匹的怪物,讓它把自己帶到某個廢棄的建築之外——這個建築是在一千多年前傾頹的,沒人知道它的來歷,石頭上面有過的徽記與文字都被有意無意地損毀了,倒塌的牆壁一側,一個荒草掩映的出入口連接著向下的階梯,」缺腳」毫不猶豫地走了下去,他的同伴正在等待著他。

  「缺腳」一見到他們,就抬起手,拉下了頭巾,「暗日乃唯一真理,我的兄弟們。」

  「所有存在必將在暗日無上的力量前屈服。」對方回答道:「你遲到了。」

  「我是為了榮耀我主致力行事而來的,」「缺腳」毫不愧疚地說,他深知暗日的牧師除了敵人之外,他們的同伴也在撕咬之列,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小小疏忽成為引來鯊群覬覦的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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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塔拉(6)


    就在」缺腳」的同伴準備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時候,有人吹響了短笛,尖銳的聲音讓謊言之神希瑞克的牧師們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們恭敬地低下頭,迎接這裡的主任牧師。

    希瑞克的主任牧師與其他牧師那樣,身著深紫色的絲絨長袍,他是個有著面龐瘦長的成年男性,雙鬢斑白,在他的面孔上,描繪著希瑞克的徽記,也就是說,一片深紫色的背景中,漂浮著一個沒有下顎的骷髏頭骨,這個頭骨的面積幾乎與他生者的面孔差不多大,以至於猛然一眼看去,他就像是一個活動的頭骨,他站在被無數無辜者與良善者的鮮血浸染的高台上,開始向他的下屬與弟子們發表演講——這是一段相當無聊的時間,因為很早之前,他們就對這套理論嫻熟於心了。若是需要大略描述一下的話,大概就是任何一個膽敢反抗希瑞克以及其信徒的人都必然會迎來淒涼哀痛的死亡,而那些不信希瑞克——他們的唯一真神的愚蠢的人們將會留下血和眼淚,他們要用他們的唯一真神賜予的力量去殺戮,欺騙與玩弄那些偽善和可笑的人,那些偽裝的先知,偽神的牧師們將會是暗日王子最為喜歡的祭品,(聽到這裡的時候,」缺腳」撇了撇嘴,他們暫時還沒人能夠弄到一兩個可以讓他們的真神為之萬分愉悅的白袍)——他們必須行走在黑暗之中,但不是因為他們對那些偽教的追隨者有所畏懼,當然,他們從不畏懼,只會被人畏懼,但將自己,或是教會的力量貿然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他們的敵人有所防備是最愚蠢的——沒有什麼比猜疑更鋒利,也沒有什麼能夠比隔閡更沉重,他們揮舞釘頭錘,提起匕首,轉動錐子或是長釘,但更多的,他們應當鼓弄自己的唇舌,讓所有人都陷入到惶恐不安,仇恨與彼此的敵視之中,而不是讓他們醒悟過來,將刀劍對著外界,每個希瑞克的牧師,都應該帶來死亡,召喚罪行,策劃陰謀……在他們落足的每個地方,他們應該懂得如何將危險的**與嗜血的天性隱藏在優雅的舉止,美好的相貌與雍容的衣衫之下,他們應該知道怎樣與貴人往來,在他們的耳朵裡注入毒液,獲得他們的信任,以便得以利用他們的權勢與力量。無論是誰,對他們若是造成了阻礙就應該被剷除,而為了達成目的,任何事物與人,包括他們自己,都應該毫不猶豫地做出犧牲。

    這些話聽起來還是很有點道理的,只是」缺腳」已經熟悉到自己也可以跟著念一遍了,他就和每個希瑞克的牧師那樣野心勃勃,對上位者不以為然,不過現在,在這位總是話語濤濤的蠢貨還未被他們找到錯處之前,他們還是要忍耐以及隱藏起自己的不馴,不然呢,等著莫名其妙地在一個任務中失手,消失的毫無價值並且無聲無息嗎?

    幸而主任牧師老生常談式的演講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他們可以準確地估算出結束的時間,就在主任牧師終於從半狂熱的狀態中脫離,舉起雙臂,高呼起希瑞克的聖名時,下方的暗日牧師們無不興高采烈地跟著揮動起雙手,只是不知道他們是被演講中展望出的美好前景,或是被這位陰謀之神的威名所感動,還只是因為終於可以從苦海中脫離了——他們一再地呼喊陰謀之神的聖名,沒有人敢率先停下,因為這樣很有可能被扣上一個不夠忠誠的罪名,反正就和上次那樣,他們一直呼喊到有人頹然倒下。

    「多麼虔誠啊。」主任牧師感動的擦了擦眼角,「好了,」他示意他的隨從將那個昏厥過去的牧師抬走:「讓我來看看我們的真神還有著多少更為熱忱的靈魂吧。」

    「缺腳」知道接下來才是這次集會的最大意義所在,他立刻提起了警惕,豎起耳朵傾聽起其他人的誇耀——雖然他們一再努力表現出十分謙虛的樣子,但每個走上高台的牧師,都認為自己做了一份或是很多份極其重要的工作——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宣稱,已經令得一個原本忠厚誠實的騎士對自己的主人產生了無法壓抑的嫉妒與恨意,而另一些人宣稱,他們讓一個城堡中的女主人,還有她的女兒都陷入到了畸形的情愛之中,還有一些人則無比驕傲自得地拿出了纍纍的功績——他們的惡行已經結出了果實……寶石與金幣如同流水一般傾瀉堆積在高台與地面,地契與合約成疊地堆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還有一個牧師拿出了三顆璀璨晶瑩的靈魂寶石,而在」缺腳」發言之前,一個女性的暗日牧師拉下了同行者的斗篷,將她的戰果顯示在眾人面前——一個被她迷惑繼而墮落的羅薩達的牧師,於是所有牧師都發出了醜陋的咋舌聲。

    當」缺腳」站上高台的時候,他的同僚們都認為他不可能拿出更好的東西來了,他確實也沒有,但他只是從容地向主任牧師鞠了一躬。

    「說說吧,」主任牧師寬容地說:「你做了什麼,我的好孩子?暗日忠誠的僕人?」

    「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缺腳」說:「然後我抓住了它。」

    「你抓住了什麼,不是麥酒或是蘋果酒吧,」一個暗日牧師喊道,他是知道鱗片筆酒館的主人將要離開的消息的,畢竟連續兩個晝夜都有人不斷地前往那裡,索取無需錢幣的食物和酒。

    「讓他說,」主任牧師有點不高興地說:「我們的真神教導我們必須耐心。」

    「缺腳」又向主任牧師鞠了一躬表示謝意:「我們都知道,那位是個術士。」一些牧師開始點頭,他們偶爾也會在鱗片筆落足,畢竟這個新的城市,與鱗片筆所在的位置實在是太好了,如果它能夠就此發展下去,或許會成為另一個碧岬堤堡也說不定,希瑞克的信徒們當然也希望將其佔為己有,但因為盜賊之神瑪斯克與陰謀之神希瑞克的微妙關係(哪怕有些牧師輕蔑地將盜賊之神瑪斯克稱之為真神的僕役),當可能是瑪斯克在主物質位面的兒子葛蘭掌控著的銀指公會已經搶先一步的時候,他們也不免產生了一些猶豫——要知道,如果說有什麼比激怒一個神祇更糟糕的,莫過於夾在兩個神祇之間,他們的身體與靈魂可是非常脆弱的,經不起一點摧殘。不過這不代表他們真的放棄了,可以說,每個出現在那裡的人都要經過兩次篩查,一次是銀指公會,而另一次就是暗日王子的追隨者們,當那個術士與銀指公會發生衝突的時候,希瑞克的牧師可以說是很高興看到事情往他們想要的那方面發展的,可惜事與願違,銀指公會也不是傻瓜,他們在發現敵人過於棘手的時候,就馬上不要臉面地和他握起了手。

    「我聽說他想要離開這兒。」主任牧師說,以彰顯他比其他人有著更多的情報來源:「因為他的妻子似乎身懷有孕。」

    一些牧師開始交頭接耳。「那麼您也一定已經知道了,」「缺腳」說:「他事實上真的是一個國王的兒子,他的父親,」「缺腳」停頓了一下:「就是塔拉的國王。」

    「他的父親愛他嗎?」之前的女性牧師大膽地問道。

    「不愛。」「缺腳」說:「他的父親不愛他,因為他似乎有點瘋癲,認為自己的母親是個魔鬼,所以他被放逐了。但是,」他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就在幾天前,他的父親又開始想要讓他回去。不,不是因為愛與悔恨,而是因為他的弟弟。他的弟弟一直身體孱弱,而最近更是可能隨時死去。」

    「他將會成為一個國王嗎?」女性牧師感興趣地問,她身材嬌小,但身軀飽滿的就像是一枚成熟的漿果,不但散發著迷人的香氣,只要輕輕一吮吸,就能吮出甜蜜的汁水。

    「他只會成為一個祭品,或是藥物。」「缺腳」說:「他的出生是不自然的,要不然,諸位,兩個普通的凡人都怎麼能夠養育出一個強大的術士來呢?」

    「你做了什麼?」

    「我給了他一點指引,當然,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雖然他並不知道他的情報根本就是來自於我。」「缺腳」說:「現在,諸位,他的父親要來捕捉他了,他幾乎無法逃脫,尤其是他還有著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所以,他不但決心與那些追捕他的人誓死一戰,還僱傭了一些人——你們知道的那些無用的渣滓,一部分出自於,啊,你們知道的,友情,而一部分則出於亮晶晶閃亮亮的金幣。」

    「請告訴我們,」主任牧師說:「事情會怎樣發展呢?」

    「塔拉國王所僱傭的,正是我們的真神希望我們能夠予以羈絆或是索性……」「缺腳」做了一個代表著死亡的手勢,「的人。他們來到了塔拉,並且希望塔拉的國王能夠取締奴隸貿易。」

    牧師中起了一陣輕微的漣漪,這些冒險者的要求無疑觸動了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的利益——無論是金幣,情報,還是別的什麼,對於他們來說,一個混亂,動盪不安的地區總是要比一個平和,有秩序的地區更能讓他們如魚得水的。更不用說,他們其中幾個還是奴隸商人。

    「在塔拉,我有著一個忠誠的盟友,」「缺腳」說:「他保證了那些人不曾察覺我之前所說的那個秘密——他們一無所知,以為正在為一個年邁無助的父親尋回兒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助紂為虐——而鱗片筆酒館裡,卻已經設置好了陷阱,只等他們到來。當然,我的朋友,我親愛的勞瑞,只會認為自己將會與一群可憎的暴徒作戰。」

    「你期望什麼樣的後果?」主任牧師問道。

    「兩個,」「缺腳」舉起兩根手指,「一個,那些冒險者們落入勞瑞和他的朋友們設下的羅網,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摘走成熟的果實;另一個,他們識破了勞瑞的拙劣把戲,將勞瑞帶走……」

    「那麼你就失敗了。」主任牧師說。

    而」缺腳」只是搖了搖頭:「不,等他們回到塔拉,我的盟友會讓那些冒險者們知曉其中的奧妙,憑著他們的心性與陣營,他們一定會救出勞瑞,但勞瑞,等他成為了國王,他只會是這些人的仇敵。」

    「啊……」主任牧師微笑了一下,而其他的牧師們也露出了相似的詭異笑容——除去將勞瑞帶回塔拉的罪行之外,」缺腳」一定還會多做些什麼,比如說,勞瑞的朋友,還有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

    ————————————————————————————————————————————————————————————————————————————————

    「我讓克瑞法移動到紅寶石海角了。」阿芙拉悄聲說。事實上,即便她不放低聲音,在風聲勁烈的高空,其他人也未必能夠聽見他們的對話,除了他們身下的人面獅身獸克歐,但克歐是絕對不會背叛克瑞瑪爾的。不過,克歐也不覺得,其他人會因為克瑞法而產生什麼芥蒂,克瑞法從來就是屬於黑髮龍裔的,是他的領地和城市。

    這樣他們一接到勞瑞,就能夠先來到克瑞法,然後讓克瑞法移動到南面海域,他們可以直接從浮城施放傳送法術進入維尼托,再從維尼托轉往塔拉。

    異界的靈魂摸了摸阿芙拉的頭表示許可與嘉獎,他感覺少女的小腦袋在他的手掌裡轉了半圈,然後他的掌心就被親了。

    他收回手,但接下來阿芙拉什麼也沒做,克瑞法曾經的代理人轉回原先的位置,舒舒服服地往後靠了靠,將自己埋在他的懷抱裡,龍裔的體溫似乎總是要比凡人高一點,在凜冽危險的高空,它是那樣的安全,又是那樣熾熱,阿芙拉眯著眼睛,看向前方,他們正在往西方飛,而晨光就在他們身後緊隨,他們下方的海面就像是融化的金水那樣折射出難以計數的綺麗光芒——就像是他們帶來了光明與溫暖。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4 17:14
第七百零六章 塔拉(7)


    鱗片筆酒館中的每個人都目瞪口呆,當然,他們在鱗片筆中設置了無數陷阱,除了為感恩與金幣付出一己之力的暴徒之外,還有酒館主人——他不確定他的父親會不會告訴這些被僱傭的冒險者他就是一個術士,但他真心實意地希望他的父親能夠隱瞞這一點——他的父親於他來說,從來就是一個卑劣而又可怕的人,隱瞞獵物的真正力量而縱容一無所知的飛蛾撲向火焰……這種事情他做起來可能連一絲愧疚都不會有。

    鱗片筆中被酒館主人的朋友,那些流蕩在外,不願意,或是不能成為銀指公會成員的盜賊與刺客,施法者們興致盎然地將這個二層酒館變作了他們施展技藝的好地方,門、窗以及任何一個可能被人侵入的地方都浸染了毒藥和倒插著毒針,酒館外荒草萋萋的斜坡上游曳著等候著主人命令的蝮蛇,蠍子高舉著蜇肢躲藏在石塊與泥土下。酒館之內看似一如尋常,但每個人的腰間都有著強力的弓弩,他們或坐或站,桌子與桌子間的狹窄路徑早已有意擦拭上無色的油脂,因為酒館內昏暗的光線,除非知情,或是足夠警惕,那麼外來人是絕對無法提前發現的。在上一層的房間裡,還有兩個半獸人和半巨人,他們屏息靜氣,只等著鮮美的食物上門。

    但他們都沒有預料到來人竟然是那樣的粗暴。

    或者說,用粗暴形容都是一種極其寬和和忍讓的說法。

    鱗片筆的酒館主人,也就是曾經的,一個王國的繼承人,首先聽到的是羽翼拍打的聲音——他所施放的法術可以讓周圍既定的聲音變得巨大,譬如說,盜賊潛行時的腳步聲與衣物相互摩擦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是自己的法術有了錯誤,才會讓鳥雀的撲翅聲也被囊括在內,但他隨即就跳了起來,因為他想到了那些在不久之前,還曾經在早晨與夜晚游曳於此的格瑞納達騎士——據說克瑞法與銀指公會有著無法擺脫的複雜關係,當這兩個力量相遇的時候,他們會相當有默契地迴避或是合作。看來這次也是如此,而且「臭魚」也指出了那些人借用了格瑞納達龍牙騎士們的坐騎。但在他有所作為之前,所有的人都已經驚跳了起來,因為肉眼可見的,酒館廳堂的一面牆壁突然猛地向內凹陷下去。

    鱗片筆酒館的建造方式與這個新城的大部分建築相似,就是以沉重的石塊作為基礎,在石塊上架設起木樑,兩側固定板材,而後往空隙之間傾倒泥土,龍火列島的人用來營造珊瑚小屋的樹膠,還有細小的石塊,最後夯實,這樣的牆壁,雖然比不上單純以石塊砌築的,但也足以應對一個半巨人的猛烈撞擊,畢竟這裡是個酒館,而喝多了之後,爭執與鬥毆從來不少,何況作為一個施法者,勞瑞還在上面描繪符文,增強它的牢固程度。但現在,這道牆壁就如同略厚一點的犢皮紙那樣,在無奈地掙紮了一剎那後,人們就看到牆壁上突然多了數個如同被守城的巨弩貫穿之後形成的黑洞,而黑洞裡伸出了他們無法描述的東西,在一個膽大的刺客潛入牆壁下的陰影,試圖給深深嵌入牆體的東西一刀的時候,他突然被一股強大而無形的力量驟然掀翻。

    不,被掀翻的不僅僅只有他,還有酒館一層的頂面,以及頂面上的整個二層。意外之下,甚至有人產生了幻覺——他們是不是已經被某個邪惡的法術變小了,然後無知無覺地被裝進貴人的女孩們所喜歡擺弄的那種小屋子,而現在,他們遇到的事情只不過是個好奇的小孩子打開了原本就能打開的屋頂而已——他們之所以這麼想,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整個過程只發出了很小的聲音,就連崩碎的地方都很少,黑洞之外,被打開的地方切口平整,無論是石材,木頭都是如此,若是有人攀上斷裂的牆壁,他還能清除地看到白堊層-木板材層-泥石層-木板材層-海藻土層的清晰結構呢。

    酒館主人卻已經投擲出了自己的法術,由於他身體中流動的非人血脈,哪怕這個法術針對的僅僅只是敵人,他身邊的人還是在無法抗拒的灼熱中退後了好幾步,更不用說,在火焰之中,還有著尖叫的怨魂,他們發出的聲音可以讓一個凡人從此耳聾,或是讓一個騎士丟下手裡的武器,又或是讓一個施法者在短暫的時間內無法集中精神——如果他們沒有足夠堅強的意志力。但比他更快的是,是敵人投下的一個法術,這個法術對於強大的術士們來說簡直就如同法術學徒們玩弄的戲法,因為它只能讓術士指定的某樣事物發光。但與火焰,流水,岩石那樣,細小的火焰,窄窄的水流,崩裂的石子是不會對人產生傷害的,那麼如同巨龍從口中噴吐而出,於轉瞬之間就能夠將半個城市焚燒殆盡的火焰呢?呼嘯而來,將巨大的五桅船如同玩具一般弄於股掌之間的颶風暴雨呢?或是一整個在低沉的轟鳴聲中傾塌的山壁?異界的靈魂所點亮的光也是如此,那是一枚墜落的太陽,而酒館中的人們幾乎無一例外地直視了他,包括酒館主人在內——畢竟他們正在搜索敵人並且找到了他。

    一些人已經哀嚎出聲,他們什麼都看不見了,而另一些人,更為老練與沉穩的那些,他們忍耐住了呻/吟,將自己隱藏的更深,雖然他們無法看見魔法光芒是如何在空中交匯與撞擊的,但空氣中傳來的不祥波動還是讓他們做出了選擇,一些人逃走了,而另一些人留了下來,就像「臭魚」,他的身上已經一點難聞的味道都沒有了,裝扮也是那樣的普通,看上去只是一個尋常的客人,但他只是等待著,等到施法者們的戰爭結束。酒館主人勞瑞能夠獲勝當然是最好的,但如果不,他只能祈禱他們的敵人雖然有天賦卻不夠沉穩,這樣他或許可以找到刺殺對方的機會,畢竟很多稚嫩的施法者就是終結在一柄背後的匕首上的;如果不能,那麼他也只能說聲抱歉了,如果可能,他為勞瑞祈禱的。

    而從跌落的二層中掙紮著爬出來的半獸人與半巨人,他們一邊詛咒著勞瑞一邊往外爬,他們只是為了金幣和美食而來的,在勞瑞的朋友,受過他恩惠的人還在猶豫的時候,這些混雜著非人血脈的傢伙早就放棄了之前的念頭,或許他們還在碎裂的房間裡的時候,會想著如何酷烈地報復那些讓他們如此狼狽的人,但等到他們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又看到了那個很顯然地控制了整個局面的敵人時,他們就不再抱有任何希望,而是決定了盡快逃走。

    他們做出決定不可謂不快,但一個半獸人,很不幸地踩住了一條蝮蛇的尾巴時,被它回轉身體迅速而暴怒地咬了一口,如果是半巨人,他或許可以憑藉著如犀牛一般厚實堅硬的皮膚逃過一劫,但一個半獸人卻必須面對幾率產生的危害,他的小腿上雖然覆蓋著豐厚的毛髮,但那條蝮蛇咬住的偏偏是他尚算光滑的足踝。他將蝮蛇從自己的腳上撕下來,大聲地哀叫著,希望他的同伴們能夠攙扶他,但他得到的只有嘲笑聲。

    不過幾個呼吸後,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的半獸人必須承認自己還是幸運的,雖然他被蝮蛇的毒液弄得昏頭昏腦,但他還是驚訝地瞥見了棄他而去的同伴正傻乎乎地矗立在斜坡下方,他幾乎是本能地將自己隱藏了起來,然後他就看見一隻幾乎有鱗片筆酒館那麼大的野獸悠哉無比地從一邊走了出來——他們之前居然一點也沒有發現,就連氣味也沒有聞到,這說明,它不是被一個強有力的法術隱藏了起來,就是方才才降臨此地。

    克歐慢吞吞地移動了一下原先的位置,舉起爪子,只一下就按扁了一個半獸人,半巨人也是,只是要比一下多一點,可能要多上兩次或是三次。

    「如果能夠提前一百年遇到你該多好啊,」天性中要比其他人面獅身獸多了幾分懶惰與放縱的雄性說:「可以節省許多打獵的時間與體力,不過你的能力能夠對沙鼠起作用嗎?」

    能,阿芙拉想,但她可不會這麼回答,不然這個天生放浪不羈愛自由的人面獅身獸就很有可能向他的主人申請帶著她一起去打獵,她才不要,哪怕她知道克瑞瑪爾並不會同意,但誰知道呢?

    「還有一個。」阿芙拉說。

    「讓他去吧。」人面獅身獸說:「他沒有做出攻擊我們的行為,你的主人說過,這些都是可以饒恕的。」

    「那是一個半獸人。」阿芙拉搖搖頭:「他生來就是吃人的。我比你更知道克瑞瑪爾,他是絕對不會容許一個吃人的野獸在他所能看見的地方肆意徘徊的。」

    「吃人有什麼關係嗎?」克歐說:「你的主人還吃惡魔與魔鬼呢?我知道,他幾乎都可以寫一本食譜出來了。」

    ——————————————————————————————————————————————————————————————————————————

    鱗片筆酒館的主人,塔拉國王的兒子,有著月桂葉之名的術士,並不知道他所面對的是怎樣一個可怕的存在,他喘息著倒在地上的時候,他所看見的只是一個容顏秀美,神情平靜的年輕人,但後者真是太強大了,不但強大,而且老練,與外貌所呈現的不同,他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剛剛離開導師塔的術士。勞瑞在他面前,幾乎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而他曾經寄予希望的那些人,就像是撞入爐床的飛蟲,不但無法對火焰造成一星半點的影響,甚至沒能讓它顫動一下——他們沒有一絲聲息地躺在酒館的廢墟裡,而勞瑞連確定他們生死的餘地都沒有。

    「他們沒有死。」那個年輕的黑髮術士突然說,而勞瑞已經想起,他就是那個曾經來到這裡,與精靈們會面的人類。但現在,勞瑞不能確定他究竟是不是一個人類,術士的血脈來自於黑暗與邪惡,雖然有很多術士也會成為一個好人,但勞瑞很清楚,有些時候,他們也會因為血脈的關係而變得狂暴和充滿戾氣——只看他們是否能夠壓制住自己內心罪惡的那一面。可是,一個精靈如何會和一個如此危險的術士合作呢?

    「他們都還活著,」那個年輕的術士繼續說,他深黑色的眼睛讓勞瑞無法轉移開視線:「只是會受點傷,但我想他們會自己照料好自己。是嗎?」

    「是的。」勞瑞說。

    「那麼你呢?」

    「你們是受我父親的僱傭帶我回去的嗎?」

    「是的。」年輕的術士說:「但我們最初沒有想到會遭到如此激烈的反抗,即便對於一個叛逆期的少年來說也太過了。」他環顧四周,慢吞吞地說。

    勞瑞聽不懂。但不妨礙他領會到對方的意思:「我當然是有理由的。」

    「我聽著呢。」黑髮黑眼的術士說。

    ————————————————————————————————————————————————————————————————————————————

    「缺腳」一從他們的地下神殿離開,就脫下了自己的絲絨長袍,把它翻過來——它頓時成了一件十分常見的,色澤淡雅的茶色絲絨長袍,他把它穿上,然後卸下自己的銀鐲,塗抹掉主任牧師畫在他額頭的希瑞克的徽記,這樣他看上去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勤勞的商人,既不是一個可怕的刺客,也不是一個令人敬畏的陰謀之神的牧師,雖然他很想在離開這裡之前讓愚蠢的人們好好地受一下驚嚇,但考慮到他或許還會回來,以「缺腳」的身份,他還是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就在下一刻,他的腳步突然停下了。

    就在通往城市的道路上,有人正在等待著他——大約三個身著羅薩達的金邊白袍的牧師靜靜地站立在滿是露水的蓬草中,而他們的身側,是一個手持弓箭的精靈。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5 09:35
第七百零七章 塔拉(8)

  勞瑞雖然極其憎惡自己的這具不自然的軀體,也同樣憎恨給了他這具軀體的父親以及母親,但他也很清楚,如果沒有這具軀體所帶來的力量,他可能早就夭折了,遑論離開那個令他深感厭惡的地方,並且能夠膽大妄為地穿行在一些混亂之地,有人想從他身上獲取好處,但最終還是勞瑞從他身上取得了珍貴的經驗與回報,這一切,都和他的非人血脈密不可分。就連這裡的鱗片筆酒館,以及自己與妻子的自由,也是他憑藉著術士的身份與力量從龐大的銀指公會那裡換來的,要不然,銀指中那些汲汲營營,心胸狹隘的掌控者又怎麼能夠容許這麼一個獨立於任何勢力的情報與任務的交流中心矗立在他們的臥榻之側呢?但勞瑞也很清楚,這樣的平衡並不能維持很長時間,銀指之所以暫時不作為,是因為這座城市是屬於克瑞法的代理領主阿芙拉的,而阿芙拉是他們首領的女兒,在他們沒有正式交惡,或是說讓人們知道他們已經從血親變為不死不休的仇敵之前,盜賊與刺客們還是必須對此保持謹慎的。

  只是勞瑞沒有想到,或是說,他並不知道,另一個位面的通用法則之一在這裡同樣盛行——也就是說,像是「打完這仗我就回老家結婚」,「要看照片(畫像)嗎,這是我的妻子和女兒」,「你們先走,這裡交給我,我很快就會和你們匯合的」,「這次任務的報酬是之前的幾倍,等我們幹完這一票,就再也不干了」……等等死亡flag從來就是不能亂插的,也許他悄悄地帶著自己的妻子,從酒館的後門走出去大概就不會還在這裡,頂著耀眼的烈日,辛辛苦苦地把自己的朋友挖出來了——雖然作為一個術士,他不必用雙手去幹活,但對於施法的精巧性,這絕對是個考驗,尤其是一根重達三百多磅的屋樑正懸掛在你朋友的腦袋上的時候。值得慶幸的或許只有他的朋友多半都是被強光灼傷了眼睛,被火焰烤焦了脊背,以及在電流中抽搐個不停,還有幾個正被冰凍著,大多數被碾壓在掀開的頂層屋頂與二層房間下的都是半獸人與半巨人——對於這種以人類為食物的野獸,勞瑞當然不會把它們當做朋友,它們就和一些聲名狼藉的傢伙那樣,不是被勞瑞的金幣誘惑,就是被所謂鮮美的肉食引誘過來的。勞瑞對它們毫無感情,當然也省下了許多力氣與麻煩。

  讓他驚訝與喜悅的,那些願意幫助他的人,竟然正如那個強大的術士所說,都還活著,他一邊將他們一個個地轉移到安全乾淨的地方,給他們喝治療藥水,塗抹膏藥,一邊忍不住的心驚膽顫,粗暴與狂野的施法手法會令許多人為之顫抖,但只有施法者才懂得,能夠同時擁有強悍的魔法與精細的操縱才是最讓人畏懼的,而且這不是單單針對一個人的,而是針對至少二十個人,而且他們也不是什麼安分的乖寶寶——與此同時,他還在與勞瑞作戰。

  勞瑞回憶著他們的作戰過程,不得不說,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碾壓性質的威迫,他想要施放什麼法術,都會被對方預估到,而對方想要施放什麼法術,勞瑞雖然可以勉強辨別出部分手勢和咒語,但它的速度與威力根本不是勞瑞可以提前躲避或是抵抗的,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機械地遵從血脈的指揮,用本能而不是技巧苟延殘喘,即便如此,他仍然被奪去了應有的節奏,對方步步緊逼,不容勞瑞有一絲疏忽,其他的施法者雖然想要助勞瑞一臂之力,卻根本無法插入他們的戰鬥,他們就連捕捉後者的身影都有些困難。

  而且那一位還不是一個通常意義上的術士,勞瑞在心裡說,那雙黑色的眼睛無時不刻地影響著他,應該說,從他們對視的那一瞬間,勞瑞就知道自己肯定會輸,他現在只能祈求諸神,既然這個術士曾經與精靈們同行,那麼他很有可能是個好術士,那麼,在聽說了他父親對他和他的母親所施加的暴行之後,他應該會產生憐憫的情緒,從而讓自己離開。

  勞瑞的希望只達成了一半,黑髮的龍裔術士確實傾聽了他的控訴,但他沒有當即決定讓勞瑞離開什麼的——勞瑞或許之前還想過是否可以乘著對方鬆懈的時候逃走,呃,雖然有點對不起自己的朋友們,不過如果他能夠饒恕始作俑者,對於他們這些幫凶應該也不會太……過苛求吧——但就在勞瑞從傾塌的酒館裡將所有的生者全都拉扯出來之後,黑髮的施法者指了指斜坡的下方,「那裡還有一些,」他說,「不過都死了。」

  這是要讓自己清理的意思吧,勞瑞聳了聳肩,他走下斜坡,一路上可以清晰地辨別出旺盛的蓬草中被翻滾和奔逃撕裂出的傷口——在看到第一具屍體的時候,他甚至都沒能認出來——那具屍體從膝蓋之下折斷了,而頭顱被沉重的壓力直接壓入胸腔,這讓它看起來都不太像是一個類人最後的殘留,倒像是一個手工拙劣的玩偶,從血塊和斷骨之間,還能看見茂密的頭髮……之後的每一具屍體幾乎都是這樣的,除了一個半獸人,他的面孔上還帶著驚駭與迷戀的奇特神情,而他的身上爬滿了蟲子,毛髮稀疏的面頰上有著清晰的蛇牙留下的孔洞,紫黑膨脹的舌頭從口中吐了出來,勞瑞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朋友之一留在斜坡下的毒蛇做的,原本這些軟綿綿的爬行動物是用來防備可能的突襲的,在它們的主人失去意識之後,它們反而成了他們自己的絆腳石。

  而後,勞瑞看見了四個鮮明的爪印,他凝視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它們如果縮小幾十倍,大概就是一隻貓在四爪合攏之後坐起來之後留下的印記,「獅身獸。」他輕聲嘀咕道,他現在可以猜到那些半獸人與半巨人是怎麼被殺死的了,顯然有什麼讓他們無法動彈,然後一隻龐大的獅身獸就像是貓咪拍擊小絨線球那樣把他們的頭顱拍入胸腔,他現在由衷地感謝起對方孤身一人面對他們,而不是讓他的寵物和隨從先行征伐,也只有這樣強大而又性情溫柔的人才能夠做到不傷害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雖然其中大部分可以說死了也沒人會去抱怨什麼的——他們都是四處漂泊之人,偶爾在此落足,即便良善未泯,他們也曾經為了一餐一床做出過非常可怕的事情。

  等到勞瑞回到斜坡上,他突然停住了,因為他竟然看到了他的妻子,一看到勞瑞,他的妻子就立刻奔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勞瑞先是憤怒,而後就是惶恐,之後他甚至不敢看向那些人,以免自己的眼睛暴露出了自己的敵意——他讓兩個他最為信任的傢伙帶走了自己的妻子,她會被安置到一個寧靜的地方等待著他或是他的死訊,他從未想過考驗人性,所以他選擇的兩個人不但承受過他們的恩惠,還得到了他的承諾與威脅,他們是不會輕易出賣自己的,但事實上,他以為已經遠離了鱗片筆酒館所在的妻子現在正擁抱著他,她的身軀微微顫抖,心跳的很快。

  但勞瑞很快就發現這都是自己的錯,確實,自己用一個術士所有的財富與力量令得這兩個有點蠢笨的傢伙惟命是從,問題是,蠢貨無論在誰面前都是蠢貨,當「缺腳」站在他們面前,欺騙了他們,告訴他們自己受到了勞瑞的託付,要求他們將勞瑞的妻子交給他們的時候,他們就這樣傻乎乎地將這個不安的女人交給了「缺腳。」「缺腳」將勞瑞的妻子藏在了一輛密封的馬車裡,給她喝了一些會讓她昏睡整日的藥水——「缺腳」告訴同伴與主任牧師說,他會偽造一個精靈們殺死了勞瑞妻兒的假象,但事實上,除了這個假象,他還想要將這枚籌碼慎重的收藏起來,以待今後利用。

  不過在精靈與羅薩達的牧師把他合夥揍了一頓之後,為了獲得更為人道的待遇,「缺腳」立刻把他們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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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妖將自己的雙手插在長袍的袖子裡,有點意興闌珊,說真的,作為一個邪惡陣營的首席,他對破鏡重圓的故事一點也不感興趣,但他對勞瑞的前半生很感興趣。

  勞瑞瞥了一眼身邊的人,在這個房間裡,都是一些他不能用輕浮的謊言耍弄的人,精靈遊俠,羅薩達的牧師以及那個比自己強大得多的術士,他剛才才知道,暗中盤踞在這個城市的暗日追隨者們已經被這些更為危險的人物一網打盡了——他們在塔拉的時候,就對國王的話產生了一些疑問,因為很不巧的,無論是精靈凱瑞本,還是阿芙拉,都對這個酒館主人有所耳聞,尤其是阿芙拉,克瑞法雖然被她統治了近五十年,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她的,相反的,憑藉著克瑞法的武力,她從那些國王與大公手中搶奪而來的丘陵與山林,還有一些荒寂之地營造起的城市與村鎮才是她的,有關於勞瑞的資料早已擺在她的書桌上,阿芙拉還曾經想要讓他成為這個城市的施法者守衛,畢竟一個能夠,敢於與銀指公會爭奪控制權的人可不多。

  國王對他們隱瞞了自己長子是個術士的事情,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的?他們詢問了塔拉的其他人,從大臣到平民都有,他們似乎並不怎麼清楚勞瑞是不是一個施法者,但一致認為,國王的長子是個驕橫荒淫,無恥下流的壞人,但讓他們具體描述一下與之有關的詳細情形,他們又變得張口結舌,茫然無措起來,他們自己也不記得,這位殿下的流言是從何時開始的了,但在魔法的幫助下,克瑞瑪爾還是查探到了流言的發源地——是一個宮中侍女。

  但大部分人,認為國王的判決還是相當正確的,畢竟國王的長子刺殺他的親生母親,王后殿下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也是他們認為王子已經瘋癲了的關係——即便王子並不是一個生性邪惡之人,他的靈魂也一定遭到了污染,塔拉不可能要這麼一個讓人難以安心的王位繼承人,而且退一百步來說,王后那時候已經有了第二個孩子,塔拉王室無需擔憂斷嗣。

  「我只是不想再見到第二個怪物了。」勞瑞充滿了厭倦地說。

  不是由母親的子/宮孕育而成,被娩下,用**與米漿喂養長大的人類,而是一種被製造出來的裹著人皮的玩偶。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如何想的,在勞瑞還很小的時候,他無法理解父親與母親那種疏離冷漠的態度,但他身邊的侍女卻一直在被調換,在他十來歲的時候,他最喜歡的一個侍女也在一個早晨突然消失了,勞瑞發現自己無法繼續忍耐下去了,如果他必須失去什麼,那麼最少的,請告訴他原因吧——而那個殘酷的原因就是他只是術士的造物而已,術士用了他父親的一些種子,還有魅魔的一部分內臟,在一個無辜女性的腹腔中製造出了他。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他的母親真正地孕育了她的孩子——不,不能說孕育,因為他的弟弟,也和他一樣,只是借用了國王的種子,惡魔的內臟,和王后的腹腔,而不是真正的生命。

  那些侍女是因為發現了他的異樣,才會被處死的。

  勞瑞那時候還只是一個少年,但他有著惡魔的血脈,這讓他在沒有任何指導的情況下就成為了一個術士,他莽撞地襲擊了王后,希望不要再出現第二個自己,可惜的是,王后身邊一樣有法師,他失敗了,然後逃走——至於「他」是如何又被當眾審判,又被「流放」的,他也不知道,也許這根本就是惡魔們玩弄的小把戲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5 09:35
第七百零八章 塔拉(9)


    「你為什麼不向我們求援?」羅薩達的牧師問。如果他們知道,那麼至少,第二個孩子就不會誕生在這個世上。

    「我有著惡魔的血脈,」勞瑞回答:「而且,」他站起來,脫掉滿是灰塵血跡,焦黑缺損的長袍,向他們展示自己的後背——他的脊背被一片深紫色的顏色佔據,而在這片深紫色的雲霧上,漂浮著一個缺少了下顎的骷髏頭,攜帶著陰謀之神特有的陰冷氣息,一見到這個標誌,羅薩達的牧師就露出了憎惡之色,這是羅薩達的死敵陰謀之神希瑞克的徽記,「一靠近羅薩達的聖所與神殿我的脊背就會燃燒起來,我不知道你們是會幫助我,還是直接……予以毫不留情的打擊。」

    晨光之神的牧師蹙起了眉,阿芙拉是在翻找勞瑞的記錄時,才從他的朋友中發現了「缺腳」,克瑞法的情報網絡雖然還比不上格瑞納達的龍刺,但「缺腳」還不夠小心低調,他在其他城市曾經身著希瑞克牧師的長袍,面上描畫著這位神祇的徽記走在街道上,被發現也只是早晚的事情,雖然他能夠將自己成功地偽裝成一個殘疾之人還是有點令人意外。更不用說,他的職業是刺客,而且還是一個出色的刺客,銀指公會不可能不關注他,幾個地方彙集而來的資料相互拼合一下,他的真面目也就昭然若揭了。

    然後,他們又從「缺腳」這裡蔓引株求地查找出了一個有很大可能存在的陰謀之神的牧師團體更是引起了羅薩達牧師們的注意,畢竟這位陰謀之人推崇的行事方式讓他的神殿與行事一樣鬼祟,他甚至很少建造起僅僅屬於自己的地上居所,而是利用已經隕落多時的邪惡神祇的廢墟,像是「缺腳」與同伴們聚會的地下陵墓,他曾經屬於原先的死亡之神。

    羅薩達的牧師們沒有放過這個難得的,打老鼠的機會,畢竟另一個位面的人們也會說有來無往非禮也。只是他們也沒有想到,希瑞克的觸鬚竟然在幾十年前就堂而皇之地侵入了他們的腹心,在他們因為羅薩達在塔拉受到的尊重崇敬沾沾自喜的時候,也正是因為如此,塔拉才開始逐日墮落的嗎?

    「陛下究竟在想些什麼?」羅薩達的牧師面色難看地說。「他想讓整個塔拉跟著自己腐爛嗎?」

    「如果他告訴我們他的兒子是個術士……」阿芙拉低聲自語道:「那樣他將會很難解釋兩個純粹的凡人是怎樣有一個術士後裔的,不過他應該知道,這個秘密不會被維持很久。」即便他們不知道,勞瑞一旦反抗,難道他們還會不知道勞瑞是一個術士嗎?而勞瑞身上的印記——等等,如果不是克瑞瑪爾從一開始就顯現出了讓勞瑞無法生出反抗之心的力量,並且留下了他大部分友人的性命,勞瑞可能什麼都不會說,而他們,即使沒有察覺到「缺腳」,也會以為勞瑞受到了暗日王子希瑞克的誘惑,而不是他的父親,塔拉的國王。

    這裡甚至真的有一群希瑞克的牧師以及信徒!

    亞戴爾突然與阿芙拉對視了一眼,在阿芙拉掌控了克瑞法的五十年裡,為了避免這個孩子因為突然擁有的權力與力量行差踏錯,亞戴爾很少離開她的左右旁近,免得出了什麼事情無法挽回,而阿芙拉,因為亞戴爾可以說是自己監護人相信與喜愛的人,也對亞戴爾充滿了寬容,因為兩人都很清楚對方的理念與自己完全不同的關係,他們可以說是罕見地深刻交談過數次,對於彼此的脾性與想法都有了一定的瞭解——而現在,他們的想法一致了!

    「誘餌!」阿芙拉和亞戴爾一起喊道。

    一個羅薩達牧師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晨光之神的敵人所擁有的污穢信仰肆意而瘋狂地擴散,他們一定會設法將邪惡的幼苗毀滅在襁褓之中,他們一定會……即便不是全部,塔拉的羅薩達牧師之中最為強大的一些也都在了這裡——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這裡甚至還沒有一座屬於羅薩達的神殿與聖所。

    是的,等到他們回去,羅薩達的牧師,還有亞戴爾,國王一定會迎來他們最為嚴厲的詰問,雖然羅薩達的牧師不會對一個國王施放神術,而羅薩達的騎士們也不會直接將矛尖與刀劍對著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但在塔拉王室的旁系後裔中,有著更多仍然虔誠信奉著晨光之神的年輕人。神祇的代言人直接干涉世俗的權勢,會遭到非議,但一個血統高貴的年輕人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戰,是不會引起哪怕一丁點兒的疑問的,就像吟遊詩人歌謠中傳唱的那樣,一個英雄在神祇的眷愛下,帶領著他的騎士們驅逐了邪惡的領主或是國王,最終自己也成為了一個統治者的故事,從來就是經久不衰的經典。

    塔拉的國王不會想不到這一點,他或是認為,他們不可能回去,或是認為,即便回去了,他們也已經無力撼動最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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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術的光在國王次子的身上溫柔地閃爍了片刻後,就消失了,殿下仍然在沉睡,只是呼吸略微平和了一些,國王與王后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有什麼遺憾的神情,或許這樣的結果對他們來說才是正常的,畢竟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不是凡人能夠承擔得起的重擔。

    羅薩達的主任牧師看著他的老朋友,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無奈,還有著幾分焦急,但他現在確實無法做些什麼,值得安慰的是,精靈們的生命之水對於國王次子還是有點效用的,如果有必要,主任牧師想,他們或許可以設法問問銀冠密林他們有沒有什麼缺少,但羅薩達的神殿正好有的東西,這樣他們可以進行一個長期的交換,也許生命之水可以將小殿下體內的毒素或是詛咒驅逐也說不定。

    「辛苦你了,」國王說:「朋友。」然後他轉向自己的妻子:「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他說,你能留在這裡陪著我們的孩子嗎?」

    王后當然是毫無異議的,國王帶著主任牧師來到他的會客室裡,「茴香酒嗎?」主任牧師有點意外地問道。

    「最近只喜歡這種。」國王說:「你不喜歡嗎?」

    「隨意吧。」主任牧師說:「只是你最近肺不是很好,最好還是不要飲用這種氣味濃烈的酒。」

    「我老了啊。」國王說:「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們,只要有神祇的寵愛,你們就可以永遠年輕和健康下去。」

    這種說法讓主任牧師感到了一絲輕微的不悅:「我記得你也曾經希望成為吾神的牧師,」他說:「你應該知道我們並不是因為受到的恩惠而信奉光耀的羅薩達的。」

    「這是我的錯。」國王立刻抱歉地說,然後他說:「那麼就請喝下這杯酒,算是我的道歉吧。」

    主任牧師不疑有他,立刻喝下了酒,但隨著酒液湧入喉嚨,他就突然動彈不得了。他瞪著國王,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但國王只是低下頭,讓出了位置,而後就像是什麼被打開了,一股陰冷晦暗的氣息瀰漫在室內,一根銀藍色的細線在空中嗡嗡地延展,伸長,最終形成一道猶如薄薄光霧的影子,一個高大的黑衣法師從中大踏步地走進房間,讓羅薩達的牧師感到驚駭地是,當這個法師抬起頭來的時候,在帽兜裡的不是一張人類的臉,而是一顆頭骨。他向羅薩達的牧師伸出手,如果在牧師沒有喝下那杯經過塔洛娜的牧師污染過的茴香酒之前,這個舉動會讓他失掉自己的手骨,但現在他沒有任何損害地抓住了主任牧師的下頜,強迫他與自己面對面——主任牧師最後看見的畫面就是白森森的頭骨向著自己傾下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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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王看著自己的老友在被讀取了記憶之後頹然倒地,雖然間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但他仍然可以察覺到對方已經是個死人了,而且,他顫抖了一下,對方大睜的眼睛似乎在控訴著他的背叛與褻瀆,但他還是看向了那個被黑袍包裹著的骨架:「他的……」

    「他的靈魂已經不復存在。」巫妖說:「他不會對之後的事情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危害了。」

    國王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哀戚的神情,但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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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薩達的主任牧師直到深夜才從王庭回到聖所,他看起來格外疲憊,面色蒼白,拉起的兜帽在他的額頭覆蓋下一層陰影。

    他的首席弟子在門口迎接他,但主任牧師奇怪的只走到門前就不再往前走了,「導師,怎麼了,」他的弟子問道:「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主任牧師看了看他,弟子的話語突然一頓,因為他看到了導師的瞳孔,瞳孔是凝固的,沒有因為光亮的照射而產生變化,他正要大叫,旁邊另一個因為等待而有些疲憊的弟子已經在說:「快請進吧,導師。」

    主任牧師的頭猛地抬了起來,恐怖的氣息席捲了首席弟子的感官,他竟然動彈不得,也無法開口警告其他人,而這個披著他導師外皮的怪物已經在得到邀請後走了進來,他的身體散發著渾濁骯髒的氣味,不斷地有暗色的水滴從他的腳跟滴落下來。深夜中,在聖所的庭院中,火把搖曳,除了首席弟子,誰也沒能察覺出導師的不同——就在這個怪物幾乎走出了首席弟子的視野,進入信徒與牧師們的居所之前,首席弟子的眼睛與耳朵都流出了血——在旁人驚惶的叫喊中,他艱難地轉過身體,僵直地走了幾步,縱身一躍,緊緊地抱住了他的導師,將他掀翻在地上。

    牧師們頓時一片大嘩,他們湧了上來,想要分開弟子與他的導師,但首席弟子的手抓的太緊了,他們一時間根本無法分開這兩個人,有人叫嚷著首席遭受了詛咒,也有人認為他只是喝了酒,首席弟子已經清楚的感受到手指下的僵硬,他知道自己的導師已經死了,心中悲痛,又心急如焚,因為他還是沒有辦法發出聲音,警告身邊的人。

    萬幸的是,牧師之中,還有一個保留著一個練習的神術,他將這個神術投擲到疑似遭受了詛咒的首席身上,首席的身體微微一顫,但讓所有人驚駭的是,出現了邪惡之物才會有的劇烈反應的竟然是一直沒有反抗和說話的主任牧師,他的臉在光芒中消融,仰天發出了慘烈的叫聲,隨後,在牧師們反應過來之前,他狠狠一口,咬在他最喜歡的弟子身上,從他的身體上撕下一大塊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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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妨礙我們的東西已經消失了。」一個身著深紫色絲絨長袍的牧師說道,而後他向國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的姿態極其優雅,國王卻充滿了疑慮。

    「你們說過可以讓我與之不相干的。」塔拉的國王說。

    「難道您認為距離那麼遠還有誰能夠認出您嗎?」希瑞克的追隨者不耐煩地說:「這是您必須表現出的誠意,不然吾神怎麼知道您確實已經背棄了那個偽神,虔誠信奉我主了呢?」

    國王看向環繞在他們身邊的士兵,他們都曾經是他的,不過現在,看看那些冷漠的眼睛吧,他們更像是希瑞克的,國王同樣知道,相比起羅薩達,希瑞克的牧師要危險的多,他遲疑著舉起了長弓,將點燃了的箭矢搭在上面,而後射了出去——箭矢落在了不過十幾尺的地方,就像是一個手臂軟弱的女人射出的,不過就如希瑞克的牧師所說,他們所要的也不過是國王的一個姿態,好讓他們的唯一真神拿去嘲笑他的死敵羅薩達。

    真正讓羅薩達的神殿與聖所陷入了一片火海的是士兵們的箭矢,上面蘸著白磷,一落到地上它就猛烈地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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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死我,殺死我!」首席弟子喊道,他的肩頭鮮血淋漓,死去的導師已經毀滅在神術與火焰中,但他可以嗅到身上那種屬於死亡的惡臭,他已經注定一死,但其他牧師卻不願意放棄。但現在,已經沒有爭執的時間了——突然出現的一柄匕首貫穿了首席弟子的頭顱,他仰面倒下,面上猶帶笑容。

    「你在幹什麼!」一個牧師衝著丑雞大叫道:「我們可以治療他!」

    「如果可以他就不會讓你們殺了他。」丑雞神色平靜地說,像是這種話,她聽得夠多的了。火焰的光亮照在她醜陋的臉上,讓她就像是一隻畸形的野獸,但她的眼睛與話語在一霎那間壓住了所有浮躁驚惶的心:「你們還不明白嗎,這是戰爭!如果不想看到更多的死亡與犧牲,孩子們,動起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0 13:38
第七百零九章 塔拉(10)

  阿芙拉一下子就看見了羅薩達牧師們面孔上浮現出的焦灼之色。

  「他們竟然能夠犧牲同伴!」一個還年輕的羅薩達牧師氣憤不已地說,他甚至不敢去想像現在的塔拉會是個什麼樣子,回憶起來,或許從一開始,那場失敗的投毒鬧劇也只是希瑞克的信徒們自導自演的,為的就是麻痺他們,畢竟在遭受了一次挫折之後,無論是誰都會暫時性地偃旗息鼓。

  「對於暗日的追隨者來說,」亞戴爾說:「這不是犧牲,是出賣,也就是陰謀和詭計,是可以獲得那位喜愛與恩寵的,他們……從來如此。」

  阿芙拉在之前的羅薩達牧師看向自己的時候舉起雙手:「不行,」她說:「我可以容留你們在克瑞法上短暫地停留,但我的騎士不行。」

  「僱傭也不能嗎?」在場的羅薩達牧師沒有一個會吝嗇一兩千枚金幣的,問題是:「我已經佔有了維尼托,」阿芙拉說:「你們相不相信,如果我的鷹首獅身獸參與到之後的戰鬥中,暗日的牧師會立刻殺掉國王,並且聲稱這是我們的又一次陰謀,以及,我是說,他會指責你們與我同流合污,或是從最初的時候就是一丘之貉——別看我,維尼托國王以及貴族有意放縱地下貿易,暗殺,偷盜是我佔有了維尼托之後才找到的證據,雖然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確實做了這些事情——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受到了警告,來自於泰爾的神殿。」

  倒是亞戴爾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他轉向克瑞瑪爾,還有凱瑞本,低聲討論起之後的線路,最快的方式莫過於阿芙拉所選擇的,可能比他們到來的時候還要快一些。

  「事實上,」阿芙拉對那些牧師說:「你們也許不必如此驚惶。丑雞留在神殿了不是嗎?」

  「但她只是個女人啊。」一個牧師下意識地說,南方諸國的男性雖然不至於如高地諾曼的男性那樣將女人視為私產或是牲畜,但對女性同樣有著一種畸形的尊重或說歧——他們認為女性就是嬌弱的花兒,最好的去處就是明亮溫暖的玻璃暖房,即便他們知道丑雞曾經是個可以與獸人對抗的女性騎士,他們也只會把她看做一朵比較……嗯,醜的花兒,讓花兒去承擔刀劍的責任不是太奇怪了嗎?

  「我想,」阿芙拉並不感到憤怒,她已經習慣於男性們對一個女性所保持的固有觀念了,想起來,可能只有她所愛的那個人會始終如一地認為,一個女性也能夠如同一個男性那樣建立偉大的功業。「丑雞能夠做到的,可能比你們所能想像的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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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的醜雞並不知道自己獲得了克瑞法的代理主人的稱讚與保證,但就像是阿芙拉所說的,她已經成為了這裡的首領,所有人都必須服從她的命令,就連羅薩達的牧師們也不例外。

  當然,這並不是一蹴而就的。在混亂剛剛形成的時候,丑雞喝止了一些倉皇的學徒們用水撲滅這些亮色火焰的無效,甚至會導致火勢蔓延的愚蠢舉動,如果說,這些行為還能因為她是個「天真」的女人得到原諒的話,她突然轉動手腕,將一個不幸被白磷點燃的信徒斬殺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激起了一陣憤怒的浪潮,有幾個羅薩達牧師圍攏了過來,他們認為對方不是墮落了,就是因為吃了他們不知道的毒藥而發了狂,但無論是那種,他們都不可能任由她繼續下去。

  但他們設下的羅網對於丑雞來說,實在是過於疏鬆了,丑雞曾經面對十個,一百個,甚至一千個獸人,後者確實是一個令人畏懼的數字,但如果不夠默契,或是熟練的話,多餘的人反而會成為礙手礙腳的障礙或是敵人的屏障,畢竟你不能保證每時每刻同伴都和你有著同樣的想法——人數越多,有時候也代表著漏洞越多,雖然也不免需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但丑雞還是一次次地從獸人的手掌中逃脫了。既然如此,像是這些並不是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最多只是參與過一兩次對於暗日教會,或是盜賊工會的圍剿,參與者至多百名的牧師們來說,他們所要面對的根本就是一種狡猾而又狂暴的野獸。

  在他們還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丑雞就已經捉住了他們的同伴之一,並且嘲弄般地把他踩在腳下:「如果還要你朋友,還有你自己的命,」丑雞命令說:「就按照我的話去做。」

  她的刀向著一個方向一舉,這個時候,牧師們才發現,庭院中最大的那顆月桂樹已經燃燒了起來,爆發出濃厚的白色煙霧,還有耀眼的火焰,外面還不斷有沾染了白磷的火箭被射進來,有些箭矢已經落入了水渠,聖水雖然可以驅逐毒素,但白磷卻不是其中之一,它順著水流行動,照亮著人們驚惶的面孔——牧師們還好,但那些朝聖的信徒們卻沒有經受過任何磨難與相似的遭遇,他們張皇失措,到處亂跑,而只要一沾染到白磷,他們就立刻被火焰與劇痛弄得發了狂,不顧一切地撞擊與奔跑的結果就是他們不斷地將令得他們只能在痛苦中哀嚎死亡的東西波及到其他地方和人的身上。

  牧師們之中比較聰明的人頓時理解了丑雞之前的做法,雖然他們頗有微詞——如果要限制這些無辜的受害者的行動,那麼他們完全可以採取哪些不會傷害到其性命的方法,等到戰事結束,他們或許還能得到治療——但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又錯了,這些白磷並不是普通的白磷,它們似乎可以以人類的脂肪,哪怕只是極其微少的為燃料,它們可以深刻地灼燒到皮膚下,血肉中,骨髓裡,那些被控制了行動的人完全就是被活活燒死的,等到牧師們察覺到自己的錯誤,已經為時已晚,那雙在焦黑的眼眶中凸出的血色眼睛就像是被詛咒了那樣地惡狠狠地瞪著他們,更不用說,他們的軀體會在最後的階段突然爆炸,將白磷的火焰噴濺到更遠更多的地方。

  丑雞並不在意牧師們的歉意,她只關心他們是否願意按照她的話去做,在呼嘯平原上,自從那位紅袍將白磷帶入到獸人之中,獸人們似乎就對這種可以附著在任何東西上燃燒的礦物著了迷,丑雞可不止一次地吃過這種火焰的虧,尤其是她的第二個丈夫也可以說是因為白磷而死的,她很清楚這些看似尋常的火焰會帶來多麼可怕的後果。

  她指揮著牧師們將高大的樹木伐倒,兩位牧師不斷地祈禱著,神術帶來的風驅散了庭院與神殿中的煙霧,和他們一起,所有的牧師和倖存的人們退守到聖所中最為高大的一座建築,也就是牧師們用來迎接第一道晨光的方塔上,有些牧師並不情願,因為這意味著他們放棄了神殿和其他地方,尤其是羅薩達的雪花石雕像,他們擔心它會遭到褻瀆。

  「那麼你們準備怎麼回答你們的神呢?」丑雞快速地問道:「如果你們見得到他。」

  被責問的牧師露出了惱羞成怒的神情,「您也是個牧師,」他抗議道:「那麼您就應該知道,這個問題對於牧師來說是非常無禮的。」因為這等於直接指責他是個偽信者或是無信者,只有這兩者無法聽到所屬神祇的聲音,畢竟神祇們對於自己的追隨者還是相當看重的,一般而言,只要他們的靈魂一步入哀悼荒原,他們就能聽見他們所侍奉的神祇發出的召喚。

  「外面擠滿了暗日的牧師,」丑雞誠實地說:「而我只是就事論事。如果您留在這裡,您能夠擊敗他們每一個人,以保證神殿與聖像不受污染嗎?」

  當然不能,如果能,他們就不必狼狽無比地擁擠在這裡了。

  「當您的神祇來詢問您,您將他所賜予的寶貴力量與生命用在了什麼地方的時候?」丑雞說:「您或許可以回答他說,您是為了保衛他的聖像與神殿而死的。」丑雞在這裡停頓了一下:「當然,這值得尊敬,但如果他問起,他的信徒如何了?您應該如何回答呢?您不知道,因為您並沒有和他們戰鬥到最後一刻——而是選擇與無生命的,冰冷的雪花石聖像共存亡,我並不是在指責您,」丑雞說:「每個牧師都很難容忍自己的神祇的徽記被褻瀆和羞辱,但這裡,可敬的閣下,有著比聖像和神殿更重要的東西,雖然我不是羅薩達的牧師,但我想,他也許更願意讓你將力量用在這裡,用來保護和你我一般的兄弟姐妹上。」

  一直堅持著要回到神殿去的牧師沉默不語,然後他向丑雞鞠了一躬,退後到牧師們中去。

  之後還有一點小插曲,那就是醜雞沒有容許倖存者們毫無秩序與篩選的湧入方塔,而是隨意抽出一個人,詢問他的來歷,並且要求周圍的人辨別與證明——家庭是最快被區分出來的,畢竟父親認得兒子,妻子認得丈夫,最麻煩的就是那些單身的人,不過如果他們是周圍村鎮的人,還是能夠找得出一兩個證人的,可是其中也有一些是長途跋涉而來的,他們沒有任何證明,雖然拿出了所有的能夠拿出的文書和憑證——像是商人們從領主那裡拿到的專賣憑證和通行證,丑雞還是堅持將他們送入了方塔堅固的地下室,那裡有牧師準備著施放神術,他們,還有其他人,都會在丑雞指定的房間裡沉睡到明天。

  「但如果……」一個牧師不忍心地看向丑雞,如果他們失敗了,這些人可能會成為暗日信徒們狂歡時的最好的祭品,除了羅薩達的牧師之外。

  「我們如果輸了,」丑雞平靜地說:「除非他們可以長出翅膀,否則的話他們是沒有逃走的機會的。」

  ————————————————————————————————————————————————————————————————

  「讓我們堆起火來吧,」一個希瑞克的牧師說,「那會是一個非常通亮而高大的火把,不但是塔拉,就連維尼托的人或許也能看見。」

  塔拉的國王站在一邊,神情陰晴不定,他因為自己的私慾而被希瑞克的牧師誘惑,但如果說他有沒有後悔過,那是一定的,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祈禱陰謀之神確實眷顧著這些人,會讓他們得到勝利,而自己可以得到酬謝——他不斷地安慰著自己,在這個位面,世俗的統治者泛信從來就是被默許的,畢竟一個國王是絕對不會高興看到自己的繼承人相信神祇甚於手中的權力與位置的,即便神祇是仁善寬容,一無所求的,但他們在地上的代言人可不是,即便是最純粹的牧師,也會在巨大的誘惑前動搖——上位者從來就不會用自己的後裔與國家去測試人性,這是不公平的,對於雙方都是。

  塔拉的國王,他的父親,祖父都曾經是羅薩達的信徒,但他,只能說他是一個更為貪婪的人吧,他知道自己無法從羅薩達這裡得到的他想要的東西,就轉而向其他的神祇祈禱,但其他的神祇也沒有給他回應,只有希瑞克,希瑞克的牧師是突然出現在他的房間裡的,那時候國王還以為是有人派前來刺客索要自己的性命呢……

  「怎麼,」希瑞克的主任牧師說:「您認為我們會失敗嗎?」

  「不,不不,您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強大的暗日必然戰無不勝。」國王勉強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但我只是一個凡人,總是有些膽小。」

  「那您可就錯了,」主任牧師說:「我們從不介意暫時的退卻,反正我們已經獲得了非常的勝利。」

  「什麼?」

  「您啊,」暗日的虔誠追隨者戲謔地說道:「您啊,您才是我們最大的戰利品,只要有您,國王陛下,當您與我簽下契約的時候,就注定了您是我們這邊的,這對於那些羅薩達的信徒,以及偽神本人來說,就是最大的一次失敗了,並且無法挽回,不過您應該也沒有想過挽回吧……」

  國王張了張嘴巴,他當然後悔了,但他不敢說,只能徒勞地喘息了幾聲。

  不過主任牧師已經轉過身去了,他不需要國王的回答,正如他所說的,他讓塔拉的國王拋棄了以往的信仰,轉而尊奉他們唯一的真神就是最大的勝利了,即便之後有些小瑕疵,想來他偉大的真神也不會太計較的——他們可以先得到塔拉,然後是其他,就像污穢在水中擴散那樣,無聲無息並且迅捷如雷電。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0 13:38
第七百一十章 塔拉(11)


    黑夜裡,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羅薩達的方塔猶如矗立在天地之間的光柱一樣耀眼。

    國王的情緒已經變得越發焦躁了,他不是第一次覺察到自己已經老了,但這段漫長的時間——他不被允許退縮,也不被允許躲避,身體疲憊至極,精神卻異乎尋常的緊繃無法放鬆——雖然被允許坐下,當然,如果他想要躺下也幾乎沒問題,但就在距離他不過幾百尺的地方,羅薩達的牧師與希瑞克的牧師正在激烈的交戰,神術與法術在黑暗中爆裂出絢麗的光芒,火焰照亮天穹,還有國王的士兵,被希瑞克的牧師們脅迫而來的平民。

    這些平民面孔上的表情比國王還要來的麻木不仁,他們之中身份最高的不過是有著一個虛爵的男爵,也就是說,沒有封地,沒有領民,也無法召集屬於他的騎士,他只是這個鎮子的管理者罷了,一個小官吏,無足輕重。在羅薩達的神殿被國王搬遷到這裡的時候,他是欣喜若狂的,塔拉的人們幾乎都是羅薩達的信徒,尤其是那些貴人與爵爺,一旦神殿與聖所落成,那麼那些虔誠的信徒,包括國王,難道不要時常來到這裡小憩或是留宿嗎?他們需要美味的食物,醇厚的美酒,乾淨的房間,他們的馬匹需要草料和清水,他們的騎士需要鐵匠,而他們的妻子與女兒會需要綢緞與絲線……商人們也會隨風而動,為他們帶來所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就像是聚集在王都的那些,很快,這裡就能夠成為一個即便無法與王都相比,也能夠成為一個人們時常有所耳聞的繁榮城市而不是一個平庸的村鎮——事情也正如他所期望的,在聖所還未完全竣工的時候,就有朝聖者不得不寄宿於此,長途跋涉而來的外來者也一樣絡繹不絕——雖然在原本十分封閉的小鎮裡,人們對於陌生人從來就保有十二分的警惕,但沒有幾天,他們也理解到了聖所與神殿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不單單是他們距離這位俊美而光輝的神祇更近了,能夠更快,更簡單地得到治療,還有的就是他們可以從中獲得巨大的報償。

    但即便是男爵大概也沒有想到,晨光之神羅薩達原本就在王都一翼的聖所與神殿之所以被突然挪移到了這裡,並不是因為虔誠,而是恰恰相反……是因為國王忌憚著羅薩達牧師們的視線,他與希瑞克牧師們暗通款曲並不是一兩年,而是十幾年,二十幾年,三十幾年,當他不能從羅薩達這裡取得他想要的東西時,他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曾經信奉過的神祇的敵人,雖然在漫長的黑夜中,他不止一次地後悔過,但每當晨光升起,從鏡子裡看到自己佝僂的脊背,灰白的頭髮,還要面孔上密佈的皺紋時,他的心就又一次地堅硬起來。

    希瑞克的主任牧師也不是那麼高興,在他的設想中,羅薩達的牧師們會一無所知地將災難引入他們的聖所——陰謀之神希瑞克與毒藥女神塔洛娜共同賜予的藥劑,可以讓一個平凡的人類變作盛裝疫病與瘋狂的皮囊,一經發作,被她的體液,血液所污染的人都會變成另一個移動的武器,這柄污穢的武器將會一個波及另一個,直到偽神的聖所與神殿中充斥著腐爛的**與懊悔的靈魂,即便他們之中有一兩個可以逃脫,希瑞克的信徒與牧師們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後者原本就是盜賊與刺客,而主任牧師已經允諾了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殺戮與劫掠。

    能夠讓塔拉的國王悖逆他的神祇就已經是份值得讚賞的功績了,可惜的是,塔拉的主任牧師是一個無比貪婪的傢伙,當他發現,國王已經無法從他的雙手中掙脫出去的時候,他就萌發了一個更為大膽與放肆的念頭——他們的唯一真神希瑞克已經頒布了他的旨意,雖然這份旨意還無法被當做全面開戰的憑證,但他很清楚,在世俗之中的博弈,一樣會影響到神國與神祇,直接針對一凡俗的統治者,不是沒有,但就像是有著某種默契與忌諱那樣,神祇們很少會選擇這麼做——但他的唯一真神是誰,希瑞克同樣曾經有著瘋神之名,而且晨光之神不同於其他的神祇,他與希瑞克之間的戰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主任牧師握緊了手掌,他知道自己的賭博,如果他這次贏了,他或許會直接成為這位陰謀之神的選民,如果輸了……他可能會作為祈並者在暗日王子的腳下哀嚎一萬年。

    「他們在利用平民。」一個羅薩達牧師焦急著眺望著方塔之下,希瑞克的信徒們最初的時候,想在塔下縱火,雪花石是一種潔白晶瑩,柔滑如同冰塊一般的石材,許多善神都願意用它來營造自己的神殿與聖所,但這種石材有著一點不好的地方,就是過於疏鬆與畏懼火焰,如果方塔的基座被動搖,那麼整座塔都會傾塌下來。但丑雞在短暫的祈禱之後,投放了一個神術——這個神術裹挾著火焰呼嘯而下,竟然在希瑞克的信徒堆積起來的月桂樹枝徹底地燃燒起來之前,就覆蓋了距離地面約有三分之一塔身,距離塔中心越有二分之一塔身的範圍,但在人們驚恐地喊叫過之後,他們也同樣駭然地發現,丑雞投擲出的火焰,不但沒有引起更大的火勢,在猛烈地燃燒了一瞬之後,就連圍繞著塔身的月桂樹枝所引起的火也突然熄滅了。

    「您是召喚了火元素生物嗎?」羅薩達的牧師尊敬地問道,雖然他沒有能夠看清,但能夠帶走火焰的也只有高等級的火元素生物了吧。

    「不是,」丑雞說:「我只是施放了一個能夠招來火焰的神術。」

    「但……」羅薩達的牧師忍不住問道,「事實上火焰熄滅了。」

    「因為沒有可供它們燃燒的空氣了。」丑雞說:「他們用了白磷,而白磷可以在水中燃燒,所以用水來撲滅他們的火焰幾乎是不可能的,但無論什麼樣的燃燒,除了魔法與負能量之火以外,他們都需要空氣才能繼續燃燒,我所要做的,」她耐心地詳細解釋道:「是用一個範圍廣闊的火焰法術預先將那裡的空氣全部消耗掉,然後白磷引來的火焰自然而然也會熄滅了。另外,」丑雞冷酷地看向塔下,那些希瑞克的信徒太過狂妄了,也許是想在近處觀賞這些被困在方塔頂端的人們淒慘呼號的樣子,他們只站在了確保不會被白磷之火波及的地方,但丑雞的神術一下子就抽乾了他們周圍的空氣,一些敏銳的傢伙還來得及狼狽不堪的逃離,而另一些只能握著脖頸,眼睛凸出,耳鼻流血的死去:「人類也是需要空氣的。」

    羅薩達的牧師木然地點了點頭,他似乎聽懂了,但又似乎有點不明所以,這種情況大概只能用不明覺厲來形容了吧。

    但希瑞克的牧師們立刻改變了做法,正如那位羅薩達的牧師又驚又怒地喊道的,他們強迫被他們所威懾的平民搬來更多的月桂樹枝,然後再一次點起火來,他們(在被丑雞射中兩個之後,身著深紫色長袍的牧師們甚至不再聚集在一起)疏疏落落站立在角落和陰影裡——滿心愉悅地等待著結果。這些平民只是被他們的神術威嚇住了,卻沒有遭到控制,也沒有墮落和被迷惑,既然如此,身為晨光之神與苦難之神的牧師,難道還能如同對待敵人一般地對待這些無辜的人們嗎?若是能,那麼他們還能繼續穿著白袍嗎?上面可是沾滿了他們宣稱要保護的人的血!這未免太過諷刺了吧。

    假如在這裡的只是羅薩達的牧師,又或是醜雞隻是一個單純的伊爾摩特牧師,他們的設想或許可以實現,但很不幸的,丑雞不是,丑雞在呼嘯平原和獸人作戰了近半生,她不但是個牧師,也是一個戰士,一個將領。你說她是怎麼知道白磷的火焰可以用那種方式熄滅的呢?那正是因為獸人們在攻打雷霆堡,還有她的簡陋堡壘的時候,都曾經使用過白磷,不過,有關於白磷的弱點,還是黑髮的施法者克瑞瑪爾告訴了亞戴爾,又從亞戴爾這裡轉給了高地諾曼的國王與公爵,丑雞才得以熟悉並使用的。

    丑雞沒有回答年輕牧師之前的問題,她半跪著,手握聖徽,向著她的神祇伊爾摩特祈禱,而後,無論是方塔上,還是塔下,以及數百尺之外的國王,希瑞克的牧師,信徒們,都感覺到了腳下產生了輕微的顫抖,先是輕微,而後明顯,繼而劇烈,希瑞克的主任牧師突然大叫起來:「打斷他們,」他喊道:「打斷他們,他們正在召喚元素生物。」

    是的,之前丑雞並未召喚元素生物,但這次是,希瑞克的牧師們所投擲的神術與信徒們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地傾斜下來,但羅薩達的牧師們已經嫻熟地操起了盾牌,作為一座石質的高塔,又被作為迎接晨光所用,方塔被使用最多的地方就是最頂部的高台,房間裡除了值守的牧師之外別無他人,因此,除了中層的房間之外,其他的房間只有很小的窗,小到只要盾牌一舉,箭矢和火焰,酸液,毒霧都無法起到太過顯著的作用,但只是幾個呼吸之後,他們就連續遭到了雷電的打擊,雖然有防護,但首當其衝的幾個牧師還是抽搐著倒了下去。

    他們一倒下,就有人撲上去接過他們的盾牌,這點就看出羅薩達在呼召自己的牧師時的妙處了,這裡的牧師都是富有之人,或是貴人的兒子,他們不但有著俊雅的容貌,還有著在貧苦之家無法養出的強健體魄,根本不用說,其中騎士與爵爺的兒子,從能夠自行走路的時候就開始學習如何策馬,揮劍,與使用盾牌,這裡的牧師人數並不多,而且強大的幾個年長者都跟隨著精靈與黑髮的龍裔去了黃銅海岸,如果讓他們釋放一些強力的神術可能還力有未逮,但讓他們舉盾射箭,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地面繼續搖晃著,平民們遲疑不前,但希瑞克的信徒們立刻大聲地叱罵起來,他們甚至用短劍斬下了一位男性的臂膀,在他的妻子丟下樹枝撲向他的時候,更是揮動武器,想要砍下她的頭。

    「讓開。」丑雞說,一個年輕的牧師立刻撤下盾牌,退讓到一側,而幾乎與此同時,她所釋放的神術就如同一道光的巨劍那樣劈開了暗沉的天色,那個仍在逞兇的盜賊頓時被擊中,他發出了淒厲的慘叫,細劍落在了地上,他抬起雙手矇住了眼睛,因為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在驚恐之下,他踉踉蹌蹌地向著希瑞克牧師所在的方向走去,伸出一隻手,希望得到幫助,但他得到的只有簡短的一擊,他倒在地上死去了,比他以為的那些蠢物還要快。

    而就在此時,丑雞召喚而來的地元素生物已經從方塔前的地下爬了起來,它是那樣的龐大,當它完全地伸直了雙腿的時候,凡人們已經看不到它身後的白塔了。

    「等等,」一個羅薩達的信徒喊道,他是鎮子中的一員,他甚至從狹小的窗戶中找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那個怪物要做什麼?」

    「它將為了保護你們而戰。」丑雞頭也不回地說。

    「但那……我是說,是這裡的平民,」那個人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們是被……脅迫的……」

    「他們身後只有十二個人,」丑雞說:「而他們,至少有一百幾十人,十對一也做不到嗎?」

    「那些是手持刀劍的暴徒!」那個人憤怒地喊道,他不敢信心自己竟然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而他們赤手空拳。」

    「無法反抗,至少可以逃走,」丑雞說:「如果連逃走也做不到……那我只能說我很抱歉。」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0 13:39
第七百一十一章 塔拉(12)

  在頂天立地的地元素生物面前,沒有人會不感到畏懼,即便是希瑞克的牧師們,他們之中的強力者也能夠召喚地元素生物,但如此龐大的,只有他們的掌堂牧師才有可能,難道除了亞戴爾之外這個還有另外一個羅薩達的選民嗎?

  「是那個諾曼女人。」主任牧師不易令人察覺地嘆了口氣,他幾乎可以預料到他的野心只能到此為止了。

  在凡人的眼睛裡,地元素生物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猴子,它有著類似於人的五官,但面孔方正,沒有明顯的脖子,垂下的手臂可以一直碰觸到自己的腳趾,當它在黑暗中發出一聲如同轟隆雷聲的咆哮時,被希瑞克的牧師脅迫的鎮民們失去了最後的理智,他們沒有絲毫猶豫地反身就逃,當希瑞克的信徒們以為自己還能夠用刀劍來威嚇他們時,發現自己正在面對一群被驚嚇到發狂的野獸——他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連對於刀劍的畏懼也已經被未知的龐大怪物所壓倒——當一整座山巒向著自己傾倒過來的時候,還有誰會去在意絆腳的藤蔓與刺人的荊棘呢。

  「只有一隻而已。」希瑞克的主任牧師命令道:「她不會再有強大的神術了,強弩之末而已,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們要在偽神的視線注意到這裡之前完成我們的工作。」像是為自己的承諾做出保證,他投擲了一個法術到牧師中間,讓他們精神為之一振,「給我們的士兵附加法術,別讓他們因為懼怕對方而退縮。」他這樣說,不過跟隨了這位一段時間的牧師都知道,這是暗示他們施放迷惑與操控的神術,或是藥劑,讓凡人們(以及那些盜賊與刺客)徹底地臣服在他們的腳下,為了他們的利益付出所有的一切。

  主任牧師做完他的安排後才轉向塔拉的國王:「接下來是我們的事情了。」他急促地說:「你可以得到我承諾的東西了。」

  國王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但我的孩子……」

  「你是說你的次子,」希瑞克的主任牧師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神情:「他會在轉瞬之間痊癒。」

  國王給了他一個又驚又怒的眼神——既然他們很早就能做到,為什麼不做?但他也同樣快速地明白了希瑞克牧師們的想法——希瑞克不是羅薩達,他們是一群盜賊與刺客,惡劣的騙子,污穢的糞便,他們只是想讓他一步步地走進他們的陷阱而已,他的次子只是他們用絲線拖吊起的誘餌,所以那個孩子無論如何也無法痊癒,即便真的痊癒了,也會在一個不知名的夜晚突然死去。

  主任牧師最後撕開了一張來自於某個術士的捲軸,捲軸上的法術被激發,他一轉眼就帶著國王消失了,但無論是他們身邊的希瑞克牧師還是目光敏銳的盜賊與刺客,都沒發現這兩人的離去。

  ————————————————————————————————————————————————————————————————————————

  天色微明的時候,希瑞克的信徒們的攻勢變得愈發瘋狂,他們有點癲狂,也有些麻木不仁,倒是有些比同伴更為狡猾一些的牧師,在查探出少許端倪之後,沒有告訴任何人,就以各種藉口,或是直接沉默著離開了。即便如此,被神術與藥物操控著的暴徒們仍然對方塔上的人們造成了威脅——他們踏著地元素生物傾塌的身體往上爬,這些元素生物離去之後拋擲的軀體先前防止了他們繼續用白磷縱火,但就像是這個世間從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那樣,羅薩達的敵人們也一樣可以憑藉著這具殘破的遺骸佔據高度上的優勢——至少不像之前那樣窘迫,他們在地元素生物的軀體最高處站立起來之後,已經可以與方塔中段的人們對射,幸而那裡的窗口也一如底層的那樣狹小。

  一個刺客將刀刃插入後腰,輕聲地呢喃了一段固定的咒語之後,他身上的符文將凝固的魔力傾注在他的身上,他的皮膚立刻起了一陣尖銳的顫簌,這可能是他永遠也不會習慣的東西——就像是小而有毛的動物爬行過皮膚下的每一寸,帶來尖銳的刺痛——他的皮膚很快被一層短小的絨毛覆蓋,而從他寬大的斗篷下,赤裸的雙臂之下,皮膚就像是某種獨立生存的活物那樣向外伸展,他的指甲也變得更加堅硬,並且往下彎曲,看上去就像是十個小鉤子。他在方塔中的牧師幾乎都被其他同伴吸引去注意力的時候,借助著新生的肢體,爬上了方塔,細小的鉤爪謹慎地插入每一道縫隙,孔洞,或是凹陷,他的體重也像是變得輕盈了,簡直可以說是眨眼間就爬到了方塔的高處,沒有被任何人發覺。

  他還記得,方塔看似平整的頂端,是有一個連接著階梯的出入口的,從那裡往下,就是如同袒露的腹部那樣毫無遮擋的房間與裡面的人類。刺客通過某個術士擁有了這樣的能力,讓自己變成如同野獸一般的怪物,他穿梭在火焰與月色混淆而成的陰影裡,易如反掌地爬上方塔的頂端,正如他看到,和預計到的那樣,頂端的平台一個人也沒有,他得意地搓動著自己的指尖,轉動手腕,從腕帶射出了一道半透明的液體,液體劃過夜色,落入細微幾不可見的縫隙,迅速地向下流去。刺客匍匐著,側耳傾聽——這些液體在數個呼吸就會自行蒸發,將蘊含著的麻醉物質送往每個活物的鼻子,在聽到有幾個軀體陸續無力地倒在地上之後又等待了一會,刺客才從他預定的入口潛進了方塔。

  迎接他的是羅薩達牧師閃爍著魔法光芒的箭矢,精靈們在離開的時候,將所有隨身攜帶的箭矢都交給了凱瑞本,而凱瑞本又轉給了丑雞十二支,都是有著秘銀箭頭的魔法箭矢,即便用來對付巫妖也夠了,遑論刺客只是一個被術士改造過的人類,箭矢貫穿了他的肩膀,還有摺疊的膜翼,他痛得大聲嘶叫,然後猛地振動翅膀,想要從原先的道路退回,但那道像是嬰兒也能打開的上翻門,突然沉重就連一個巨人也無法打開了。當他拔出匕首想要一戰的時候,耀眼的亮光和刺耳的聲響讓他的感官疼痛並且麻痺,他只能感覺到自己被一隻暴怒的公牛撞擊到了,從空中一直撞到牆上,皮甲沒能給他可信任的防護,他墜落在不過三尺見方的轉角處,手和腳都彎曲著,當一個牧師前來收割他的性命時,「這不公平!」他大聲叫道,事實上,他的聲音輕如蚊蟲振翅,不過那個牧師還能聽見,這確實不是羅薩達的騎士們會做的事情,對牧師們來說,也足夠陌生,「但我們覺得這並不是很壞。」牧師輕聲回答,然後割斷了他的喉嚨。

  就像丑雞所說,對待一個人當然也有最基本的尊重,但對一隻野獸來說,寬宏忍讓只會讓它得寸進尺,咄咄逼人罷了。

  只是既然這個刺客可以想到這一點,其他人當然也是如此,希瑞克的信徒們數量是羅薩達牧師們的五倍還要多,而且丑雞的地元素生物所能做到的事情之中,驅逐的成分顯然要多過殺戮,在暗日牧師的幫助下,有不下十二個的盜賊與刺客試圖潛入到方塔之中,只是他們剛一進入方塔,在陡峭狹窄的階梯上行進的時候,一個刺客無意間觸碰到的符文就猛烈地爆炸了,之後,就像是得到了某個命令那樣,魔法的光亮不斷地在方塔中亮起——等到一切平息下來,黑暗中只留下了血和內臟的骯髒氣味。

  但這並不是說,羅薩達牧師與信徒們的危機終於解除了,暗日王子的追隨者終於開始移動他們的雙腳,因為希瑞克的神職所有的特殊性,他們不但是牧師,也是盜賊與刺客中的佼佼者,並且生性嗜血殘忍,不僅玩弄人們的性命,還會無情地嘲弄他們的靈魂——如果可能,人們更願意面對銀指公會的盜賊與刺客,而不是這些身著深紫色絲絨長袍的暗日牧師。

  「接下來,」丑雞看向羅薩達的牧師們,因為希瑞克與塔洛娜的陰謀已經被挫敗過一次的關係,還有對於暗日王子的憎恨,羅薩達的牧師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這裡大半的牧師都是學徒和弟子,騎士們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我們需要真正地面對敵人了。」她舉起手,將連續兩個祈禱而來的神術投擲在這些年輕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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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戴爾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焦土,羅薩達白色的聖所與神殿已經完全被火焰摧毀,樹木與人類的屍體相互傾軋遮掩,最高的建築,也就是方塔似乎是戰鬥最為激烈的地方,在這裡逝去的生命比其他地方更多,他匆匆從鷹首獅身獸的背脊上躍下,當經過聖水流動的水渠時,可以看到那裡的流水已經乾涸了,可能是端頭被破壞了的關係,還有羅薩達的聖花,月桂樹可以說是十不存一,即便有些還勉強支持著,青翠的樹葉也已經在熱浪中捲曲焦黃,在他們離開之前,它們還是生機盎然,現在卻像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隨時可能死去。

  羅薩達的牧師再也無心繼續仔細觀察那些被有意褻瀆與毀滅的地方,它們讓他想起了曾經的白塔,他曾經度過了少年與半個青年時代的羅薩達聖所。當他從矇昧的混沌中醒來,看到的就是如同現今一般殘酷的景象,還有兄長的軀體,他隱藏在長袖下的雙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嘴唇微微顫動——當他聽到一聲喜悅的呼喚時,他甚至沒有意識到那是倖存者在叫著他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羅薩達牧師與信徒們的損失甚至要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少一些,丑雞的存在成為了扭轉了整個戰局的強力砝碼,這也許是希瑞克的牧師們也未曾想到的,正如之前所說的,她不但是個牧師,還是一個將領,即便是在塔拉,在這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仍然做到了最好——不單單是對於戰鬥局面的細微把握,還有她對於人性的熟悉與深刻理解——在她提出之前,羅薩達的牧師甚至沒有想到,他們身邊的信徒也能夠舉起武器與危險的希瑞克牧師對抗。

  他們不是凡人嗎,他們不是沒有經過任何戰鬥訓練的平民嗎?他們不是又餓又冷,充滿恐懼,幾近於昏厥嗎?

  但就像是醜雞所說的,他們即便不做反抗,也無法從這些希瑞克牧師們手下得回自己的性命與自由,這些暗日王子的追隨者已經將自己的態度放在了桌面上,今天他們可以選擇戰鬥至死,或是被凌虐至死——當然,有人不相信。

  然後人們就都看到了他們最不想看到的結局。

  「暗日是為了毀滅與死亡而來的。」丑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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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果您願意的話,」亞戴爾在傾聽了羅薩達牧師們的述說後看向了丑雞:「您是可以避免這種局面的是嗎?」

  「是啊,」丑雞承認說:「如果我願意,他們也可以像是蜷縮在母羊肚子下的羊仔那樣安然地度過危險的一日。」她笑了笑,讓那張醜陋的面孔變得猙獰:「但我不願意,亞戴爾,從很早之前開始,我就不再對那些連反抗的勇氣也拿不出來的人們伸出援助之手了,因為這次你救了他們,下一次他們仍然會溫順地成為哺喂你敵人的食物,比起這種人,我更願意將我神的恩惠賜予真正的戰士。」

  「但他們都只是一些凡人啊。」異界的靈魂說:「他們只是商人和平民,而不是戰士。」

  「若是以往,我或許會縱容的,」丑雞說:「問題是,你們看不出嗎?眾神的戰役已經開始了,在一千年前,人類已經遭受過了同樣的苦難,雖然我們壽命短暫,但還是有問卷和記載的,既然如此,當我們做過的錯誤選擇第二次放在身前的時候,我們還要重蹈覆轍?要知道,第一次的諸神之戰的時候,眾神對於信仰的渴求還沒有那麼強烈呢——諸神的戰爭,很快就會蔓延到凡俗之中,尤其是信徒——他們在今天拿起的刀劍弓弩很有可能就能在下一次拯救他們的信仰與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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