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諸國
「也許我們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塔拉與維尼托已經不再屬於希瑞克了。」亞戴爾說,然後他看了一眼阿芙拉,阿芙拉垂下眼睛,她不知道晨光之神的選民是否差覺到了她對維尼托王后的影響,但那個時候她確實極度缺乏耐心,而且對於這個在混亂的紅龍格瑞第的神殿中度過來童年與少年時代的女性來說,她並未大動干戈,只是略略擾亂了一下那個人類女性的理智罷了——事實上,如她期望的,維尼托的王室也因此完全地崩塌,有些時候,將陳腐的建築推到,重新建造新的,可要比設法修繕與完善它要來得方便多了。維尼托的國王從一開始就預備好了要將所有的罪責推卸到這個可憐的痴情女人身上,而在他們的行為沒有直接威脅到克瑞瑪爾一行人之前,礙於法律與榮譽,精靈們與牧師們只會礙手礙腳——看看,克瑞法的龍牙騎士們做的可比他們好多了,既迅疾如雷電,徹底如野火,又讓旁觀者們無話可說……阿芙拉輕輕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向亞戴爾眨了眨眼睛,投去一個哀求的神情,她不畏懼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所為,但無論如何,她也不想看到了她愛慕的人對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位大人,從一開始就對她抱有深刻的歉疚,只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無法將她從那個可怕的地方拯救出來——但為什麼呢?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沒有什麼人必須為另一個人做些什麼的道理,她沒有見過母親,是聽說過母親是因她而死,她想她是會感謝那位女性的,若是沒有她,阿芙拉甚至無法來到這個世上;但她也同樣感激自己的親生父親,盜賊葛蘭,如果不是他,她即便可能見到那位大人,也無法如同現在這樣與他建立起無比親密的關係。
而且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她是她的親生父親葛蘭祭獻給紅龍格瑞第的祭品,還有人質,假如不是有著刺青實驗的名義,就連當時的新王也未必能夠那麼多次地將她從神殿提出來——畢竟神殿與聖所,還有寄居在其中的女性,都是屬於,並且僅屬於紅龍格瑞第的,她們對於巨龍,是比金幣更好的東西——阿芙拉雖然不是龍裔,但因為她的母親和父親,她仍然是有價值的,只是每當她在黑暗中蜷縮起來,用手臂觸摸著自己的肋骨的時候,總會無法抑制地恐懼起明天的到來,羞辱,責罰,刑求……都沒關係,她畏懼的是死亡,黑曜石建築中,死亡氣息無所不在,幾乎每天都有餐桌上的座位莫名其妙地空了,又或者,阿芙拉會被召喚去清理某個房間……從來沒有經歷過這個的人只怕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們會遇見什麼,阿芙拉很害怕,因為她可能是身邊的預備學徒中最為軟弱無能的一個,而如同這樣的人總是第一個被推出去的犧牲品。
這個時候,克瑞瑪爾向她伸出了手,只有他,沒有其他人,阿芙拉知道「甜」,以及比「甜」更為柔軟可貴的情感——愛,就是從他這裡得來的,她每一次被他擁抱的時候,都會激動的渾身顫抖。
是他給了她新的生命,力量,榮耀,以及超越其他人,站立在他身邊的可能。
她是絕對不會放棄他的。
凱瑞本走到懸掛在牆壁上的犢皮紙地圖前,他注視著地圖,被切割成了零星小塊的諸多國家已經被標示上了顯示其主要信仰的小旗子,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出,已經被精靈與白袍們窺出不祥蹤跡的國家已經將塔拉半包圍了起來,而有著嫌疑的國家也正從上方俯瞰著這個動盪不安的地區,塔拉的盟友從東側而來,但接壤的地方過於狹窄——塔拉正如我們描述,像是一條中間寬大,頭尾細窄的帶子,下方是維尼托,左手邊是兩個小公國蒙頓與柯瑪——幾乎已經被羅薩達的牧師們確定正被黑暗所籠罩的地方,上方是阿里爾德,一個像是帽子般的國家,領土的範圍可能比塔拉還要廣闊一些,而塔拉伸出去的細細的一條末端,與格達利亞接壤,之前塔卡的盟友們就是從格達利亞經過,然後幫助塔拉擊退了蒙頓與柯瑪的聯軍的,但這樣的事情,即便有著羅薩達的牧師們強力擔保,也只可能發生一次吧,畢竟格達利亞也是一個國家,它的國王願意讓這些軍隊經過自己的領地原本就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舉動。要知道,數十年前,被狄倫從雷霆堡驅逐的士兵與騎士們,帶著老幼婦孺,每一群人也只有數百到一千如許,依然讓所經之地的領主們感到了巨大的威脅,他們甚至不允許他們接近,遑論經過或是停留。
而且塔拉因為動亂與「菸草」的關係已經注定了這一年必然歉收,最大的收入已經失去,原先王室內庫中的財富也已經被德魯盡數「餽贈」給了他們的盟友——除了戰爭中必然產生的損失之外,他也不能讓這些騎士與士兵們雙手空空地回去,不然朋友可能就要變成敵人了,現在維持著這個國家運轉以及重整的是德魯家族的資產,只是每天都在不斷上升的支出還是給了塔拉的新王很大的壓力,短短幾天,他的發際線就明顯地向後移動了一根手指那麼寬。
但戰爭真的結束了嗎?蒙頓與柯瑪雖然潰敗了,但他們損失的多數都是奴隸與士兵,他們的騎士繼續游曳在與塔拉的邊境線上,不時地發動一兩場小襲擊,而且最近也總是傳出德魯派遣去的領主與大臣遭到謀刺的消息,盜賊與刺客前所未有的猖獗,商人們駐足不前,讓德魯想要設法從他們這裡借貸的可能性都變得微乎其微了。
讓塔拉的人們略感慶幸的大概就是他們還有羅薩達的牧師,晨光原本就是塔拉的主要信仰之一,金邊長袍的牧師們從神殿和聖所中走了出來,一是為了祛除有害的作物,二就是在德魯伊與精靈們的生命之水的幫助下,讓被焚燒的田地重新煥發生機,這個時候,種植小麥,蕃薯,還是有可能在冬天到來之前收穫一次的,可能口味有些單調,不過就算是在富庶的塔拉,普通的子民們也不會對可以充填肚子的東西過分挑剔。德魯需要注意的是,別讓麾下的領主,爵爺,騎士們為了挽回戰爭中的損失,對他們盤剝的更厲害。唉,如果沒有黑髮的施法者闡說利害,德魯也只能閉上眼睛,任憑他們交易奴隸來補充大量缺失的人口,但現在,他只能非常抱歉地讓他們忍耐一二了,這個時候,德魯都要感激起自己的野心了,如果塔拉現今仍然是那位老王在位,那些慣於為所欲為的貴人們只怕不會那麼輕易善罷甘休吧,但現在坐在王位上的是德魯,他有著一個龐大而堅實的家族,軍隊,而且他們還無法猜透他的心思,最起碼要偃旗息鼓,小心翼翼上好幾年。
而塔拉肥沃的土地,溫暖的空氣,還有充沛的雨水都不會讓蒙頓難過到第三年,他只要支持住,度過今年與明年就好。
「聯姻吧。」阿芙拉突然說。
所有人都向她看去,但阿芙拉美麗的寶石眼只倒映著黑髮的監護人,她將雙手背在身後,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少女那樣躍躍欲試,天真可愛:「讓塔拉與維尼托聯姻吧。」
「塔拉與維尼托是死敵……」凱瑞本脫口而出,但他立刻就思考起來,塔拉與維尼托成為死敵沒有別的緣故,和其他國家一樣,純屬領地之爭,如果在平時,一群與塔拉,還有維尼托全然無關的人們,還有精靈建議他們借助婚約契定兩國之間的盟友關係,只會被當做瘋子和白痴打發出去,但現在維尼托已經是阿芙拉的了,而塔拉的新王德魯,嗯,說句不那麼動聽的話,他對於他們還是頗為尊重,或者說敬畏的,而且這可以很好地解決塔拉的危機。
阿芙拉搖了搖頭,「不是結盟,」她爽快地說:「是合併,將塔拉與維尼托合併。」
這下子就連異界的靈魂也不禁露出了輕微的詫異神情,不過下一個瞬間,他就微笑起來,似乎已經理解了阿芙拉的想法:「繼續說吧,」他語氣柔和地鼓勵道:「讓我們聽聽你的想法。」
「讓德魯,塔拉的新王和維尼托的國王之女締結婚約,」阿芙拉坦然地說:「在他們的孩子成長到足以繼承這兩個,不,一個國家之前,塔拉和維尼托是盟友關係,但等到他們的孩子成人,那麼兩個國家也就自然而然地合併在了一起——這樣做,會有很多好處。首先,兩國之間不會再因為邊界而又一次產生大大小小的摩擦,其次,無論是塔拉還是維尼托的新王的地位都可以得到穩固,最後,也能夠平息一些多餘的麻煩,譬如說,你們知道的那些人。」阿芙拉指的是一些精力過於旺盛的維尼托年輕人,或許是因為受到了挑唆,又或是認為到了他們成為英雄的時候,他們雖然不敢在明面上與龍牙騎士閃亮的矛尖對抗,卻一直在暗中策劃著各種可笑的活動——亞戴爾,凱瑞本還有克瑞瑪爾,阿芙拉等都看過他們的計畫書,說真的,若是真的按照他們的計畫去做,除了讓維尼托陷入長久的混亂,以及激起龍牙騎士們的憤怒之外大概就沒有別的可能了,他們不是要拯救這個國家,而是要毀滅它。
「如果他們知道了這個消息……」會變得緩和一些,也許,不管怎麼說,現在的維尼托新王即便只是阿芙拉的傀儡,卻也是一個雖然有著野心,但仍然保持著一定的理智的商人,畢竟過於貪婪的傢伙都已經捲入到那個陰謀中去了,現在不是在監獄就是去到了哀悼荒原——他非常地善於察言觀色,行事更是謹慎無比,而幸運的是,他確實有著一個女兒,並且只有一個女兒,年齡可能只在十歲到十二歲之間,不過政治婚姻一向很難十全十美,不過這位在阿芙拉與維尼託人中反覆周旋,得到了不少支持的國王如果真的能夠擁有一個身為塔拉王后的女兒,他的地位或許會真的就此穩固起來也說不定。而且這對於維尼託人也是一種安慰,之前阿芙拉雖然說過她會歸還維尼托,但幾乎沒人敢相信。那麼,若是有著塔拉的援助與威脅呢……
而且只要是平民,都會希望不要再有戰爭吧。
「還有的大概就是塔拉的德魯新王無需再擔憂今年與明年的缺口了,」亞戴爾也很快明瞭了其中的關鍵之處:「維尼托又港口眾多,如果蒙頓與柯瑪再度入侵,那麼塔卡的援軍完全可以登船至維尼托,然後從維尼托進入塔拉。」
凱瑞本點頭表示贊成。
德魯之前有過一個妻子,但那位不幸的女性帶著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永遠地離開了他,之後他也籌劃過是否要迎娶另一位妻子,但因為他的父親身體突然變得虛弱起來,家族的很多事務都轉交到了他的手裡,這件事情也就擱置了下來,不過對於這個人來說,愛情從來就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有當然好,沒有關係也不大。
只是他聽到亞戴爾的話後,神情不免有些古怪,雖然羅薩達的牧師們不必靜心寡慾,但他們一樣是不被允許締結婚約的——一個羅薩達的牧師(還不是普通的牧師,他可是晨光之神的選民)正像是在討論一件正式的政務那樣和他談論他的婚姻,還有妻子,雖然說,一個國王的婚姻也可以說是一件政務了,但還是說不出的奇怪。
亞戴爾也很為難,可是,讓什麼人來說呢,這件事情在達成之前最好還是能夠確保隱秘——不然不知道那些卑劣的暗日信徒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但凱瑞本,艾洛赫是精靈,只怕會引起國王的戒備,露西厄與阿芙拉雖然能夠做這個人類的高祖母,但她們的外表無一例外的都是荳蔻少女,至於克瑞瑪爾……最後他只得接過了這件讓他尷尬無比的任務。
德魯想了想,也猜到了為什麼站在他面前的會是亞戴爾,「事實上,」他苦笑著說:「我對於精靈並沒有那麼……我是說,疏遠。雖然他們不是人類,但我覺得他們不會是那種野心勃勃的存在。」
「感謝您的信任,」亞戴爾當然分辨得出這位國王說的是實話:「只是,我也不是那麼不願意,畢竟塔拉的人們大多都是晨光之神的信徒,而你是他們的國王——我很願意將晨光投在您的腳下,照亮前途,不讓您誤入歧途。」
德魯鄭重地向亞戴爾鞠了一個躬,他知道,當羅薩達的選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意味著他將會受到晨光之神的庇護,就像是塔拉初期的那幾位國王那樣,他將會在晨光的照耀下度過自己的一生,這是一種榮幸,也是一種幸運,更是一種桎梏,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甘之如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