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遼東釘子戶 作者:青史盡成灰(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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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2016-3-22 15:11: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5 365633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32
第七十二章 馬腳



    熊廷弼的手下聚集了十八萬大軍,不過扣除了各地來的客軍之外,真正能打仗的部隊並不多,而賀世賢就是諸將當中的翹楚。[

    在清河和鐵嶺戰役之中,賀世賢都率領人馬援救,雖然因為城池淪陷太快沒能挽回敗局,但是賀世賢兩次都殺敵數百,靠著功勞硬是升到了總兵官,遼東諸將之中,唯有賀世賢敢和建奴野戰。

    就是靠著實打實的功勞,賀世賢才不像其他將領一般卑躬屈膝。

    他邁著虎步走進了大堂,和熊廷弼見禮之後,賀世賢掩飾不住的喜悅,朗聲說道:「熊大帥,末將有要事稟報。」

    「講吧」

    「是,末將的部下在白塔鋪以東五里的一片樹林中發現了不少廢棄的馬車,好好的車輛就被扔到了山谷雪堆之中,實在是讓人不解啊!」

    一提到白塔鋪,在座的李光榮和何光先的臉色就是一變,嘴角的肉不停的抽搐。

    葛春芳勉強維持著平靜,滿不在乎的說道:「賀總兵,遼東兵荒馬亂,扔掉車駕也不算是什麼稀罕事,你不要小題大做!」

    「哈哈哈,葛大人,賀世賢不是多事的人,可是在廢棄的車駕周圍找到了這個,何參將,何光先,你睜開狗眼好好看看!」

    賀世賢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面三角小旗,狠狠的摔在了何光先的臉上。

    何光先好歹也是一員武將,氣得從座位上站起,大聲說道:「經略大人,賀世賢如此無禮,求您做主啊!」

    「哈哈哈,何光先,你好好看看旗號然後在噴糞!」

    何光先一聽,忙手忙腳的展開一看,頓時天昏地暗,身體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賀世賢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揪住了何光先的胸口,冷笑道:「姓何的,你不是說張峰扣押了運送軍糧的商隊嗎!這旗號是什麼?你要是說不清楚,老子擰下你的腦袋!」

    何光先被揪得疼痛,一口氣喘不上來,臉憋得青紫。

    站在一旁的洪敷敎心中暗喜,真是蒼天有眼!

    「賀總兵,你放開他,當著經略大人的面,你一五一十的說明白,那些馬車是怎麼回事。」

    賀世賢狠狠的將何光先扔在了一旁,輕蔑的笑道:「姓何的,諒你也飛不了,一會兒再算賬!」

    其實這兩天不論是洪敷敎查閱資料,還是張恪派吳伯岩摸情況,都能確定一點,那就是的確有一個糧隊的存在。

    好幾十駕馬車,還有那麼多的車伕輔兵,肯定不會憑空消失,因此就派出了數百官兵,沿著瀋陽和奉集堡之間的大路進行搜查。

    果然就在白塔鋪附近的山谷發現了被扔掉的車駕,裡面還有不少糧食,還有何光先的旗號。

    拿著證據,賀世賢一掃十幾天的陰霾,又恢復了「活張飛」的霸道。

    「經略大人,末將已經查到了糧隊的蹤跡,那就證明張峰扣押的並非糧車。真正誣陷忠良的就是何光先,請大人立刻下令,把他拿下!」

    原本板上釘釘的事情,竟然出現了逆轉,在場的文武凡是牽涉進去,全都四肢發冷,不由得心驚肉跳。

    葛春芳也不敢強辯,只能不住的偷眼看巡撫周永春。

    周永春眼珠轉了轉,微微笑道:「賀總兵,你找到了一些車駕,還有何參將的旗幟,就算此事為真,也不能說他們就是張峰扣押的那一支,一碼歸一碼,不要混為一談!」

    何光先都被嚇癱了,聽到了這話,總算是來了一絲精神。

    「中丞大人說的沒錯,卑職部下的確丟了幾駕糧車,不過是在五天前。卑職以為,這,這是賀世賢干的,他就為了替張峰脫罪,就劫掠卑職的糧車,簡直用心險惡,無所不……」

    一句話還沒說完,賀世賢醋缽大的拳頭就到了眼前,正好砸在了何光先的鼻樑上,清脆的一聲響,兩股血箭就奔了出來。

    這一下全都亂套了,總兵李光榮、尤世功、李懷信幾個人紛紛站起,擋在了熊廷弼的身前。

    老將李懷信按著肋下的腰刀,花白的鬍鬚亂晃。

    「賀世賢,你竟敢在帥堂上動手,眼裡還有沒有經略大人,難道你想造反嗎?」

    賀世賢黑著臉,出了口氣。

    「李老總兵,賀某不敢,只是見不得何光先這樣的小人顛倒黑白!」

    「你們先退下!」

    熊廷弼沒有一絲表情的說道:「賀總兵,你光是找到了幾駕馬車就想替張峰脫罪,未免太輕鬆了吧!」

    「還要什麼……」賀世賢黑著臉就要爭辯,洪敷敎一把拉住了他。

    「賀總兵稍安勿躁,容我說一句。」

    洪敷敎衝著熊廷弼笑道:「經略大人,下官已經排查了城中的車伕輔兵,的確找到了一些冤死者。他們本來是押運糧車的,結果有些人喪心病狂,把他們給殺害了,糧車也都毀了。反而把朱金海運送廢舊鐵器的車隊變成了糧車,以此誣陷把總張峰,為他們的行徑脫罪!」

    「洪敷敎!」

    周永春猛地站起,用手指著喝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周中丞,下官當然知道,而且已經派人去擒拿所有的家屬,用不了一會兒,就能把他們帶到,到時候我們一問便知!」

    事到如今,再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了,熊廷弼猛地站起。

    「洪大人,一個時辰之後,本官要你的交代!」

    熊廷弼一走,周永春,葛春芳,李光榮等人也相繼起身,一個個變顏變色的往外走。

    「賀總兵,看到沒有,他們這是去商量對策去了。」

    賀世賢眉頭一挑,急忙說道:「洪大人,要不要把他們全都扣下?」

    「別!」洪敷敎急忙擺手:「究竟能牽連到誰,我心裡也沒把握,暫時不要樹敵太多!」

    「那,萬一他們下黑手怎麼辦?」

    洪敷敎道:「賀總兵,你給永貞的手下靠得住嗎?」

    「沒問題,那幫小子除了聽我的,就連他爹都不聽!」

    「那就好!我相信永貞會有辦法的!」

    ……

    洪敷敎把希望寄託在張恪身上,而此時張恪肩頭的壓力也不輕。他剛剛審訊了游擊郭雲圖,這位郭游擊倒不是什麼鋼筋鐵骨,招認的十分痛快。

    「沒錯,是有人告訴郭某,讓我去勸解張峰老實認罪,把事情了了,大家都好過。張二郎,你救兄心切,我也知道。可是我也勸你一句,有些人你惹不起,就連賀總兵也惹不起!」

    郭雲圖看著張恪,放肆的冷笑道:「你聽著,給我送信的人就是小五公公!是宮裡的人,這回你怕了吧?」

    「哈哈哈,郭雲圖,一個小宦官就想嚇住我嗎?」

    「小宦官?小五公公是監軍何汴何公公的乾兒子,何公公是誰你不會不知道吧?那可是皇上親自派到遼東的監軍太監,是內廷大總管陳矩陳公公的乾兒子,是皇上的人,你有膽子抓嗎,你敢審嗎?」

    郭雲圖哈哈大笑,輕蔑的看著張恪,分明在說你小子認命吧!

    張恪突然也笑了起來,「郭雲圖,內廷不過是聖上的一條狗,可惜啊,你連狗都不是,只能當狗崽子的走狗,撒泡尿照照吧,看看你是什麼德行!」

    張恪說完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說道:「留下幾個人手,把他給我看好了。」

    出了關押郭雲圖的屋子,張恪的臉色就變了,喬福在身後緊緊跟著張恪。

    「恪哥,你看要不要去抓那個小五公公?」

    「你說呢?」

    喬福撓了撓頭:「恪哥,說實話我也怕了,太監可是皇帝身邊的人,誰敢輕易抓啊?咱們不是找到了那些糧車的車伕家人嗎,只要證明峰哥扣押的不是糧車,罪名不就洗刷乾淨了嗎?」

    「哈哈哈!」張恪仰天大笑:「沒有那麼簡單,而且不借此機會徹底把他們打倒,等人家緩過手,咱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要說抓宮裡的人,我也怕,可是要想救大哥,要想全身而退,就必須走這一步!」

    張恪咬著牙說道:「不過你說得對,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對宮裡人下手。我讓查的事情如何了,找到朱金海沒有?」

    喬福攤了攤手,搖著頭說道:「恪哥,朱金海這傢伙簡直就憑空消失了,我花了大價錢找城裡的乞丐,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張恪頓時也發了愁,要是不盡快找到朱金海,抓不到鐵證,隨便什麼罪名就把他這個小螻蟻給捏死了。

    張恪黑著臉,來回踱步,腦子就像亂麻一團,朱金海究竟在哪呢……

    「大人,大人,小的有事稟報!」

    張恪一見馬彪,突然眼前一亮,急忙問道:「你發現了什麼,趕快告訴我!」

    「大人,您不是讓我跟蹤金萬貫嗎?他到了遼陽之後,轉過天派出了兩駕馬車,往瀋陽而來。小的就在後面跟著,一直跟到了瀋陽,馬車到了北門外,在一處宅子門口停下來。從馬車下來兩個天仙一樣的女人,一個穿著白的,一個穿著青的,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喬福一聽就錘了馬彪一拳,氣呼呼地罵道:「彪子,讓你跟著金萬貫,你小子跟著美女幹什麼,讓色迷住了心竅?」

    馬彪一臉委屈,急忙說道:「喬爺,就算馬彪再混也不至於忘了大事啊,我是覺得金萬貫要是和陷害大人兄長的事情有牽連,他這時候把美女送給誰,說不定誰就有嫌疑。」

    張恪點點頭:「說的沒錯,這兩個美女送給誰了?」

    「誰也沒送,我就看到從宅子裡走出幾個人,中間的似乎年紀不大,穿戴很華貴,把女人接進去了。離著太遠了,我也看不太清楚。」

    「北城?」喬福皺著眉頭:「恪哥,要不要查查哪個當官的在北城外有宅子?」

    張恪皺著眉頭,突然眼前一亮,大笑道:「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32
第七十三章 膽大包天張二郎



    外面冰天雪地,室內溫暖如春,靠著雪白的牆,擺著一排花盆,繁茂的牡丹悄然開放,冰清玉潔,沒有一絲雜色的雪夫人,在炭火盆的映襯之下,分外的嬌豔欲滴,哪裡還有半點冬天的氣息。

    房間中隔著一道輕紗,從紗帳裡面流淌出陣陣琴音,似溪水潺潺,似清風過鬆林,如怨如訴,世外仙音一般。

    「妙,真妙!方姑娘還請停下來吧,朱某可不敢多聽了!」

    紗帳之中,女人玉手輕舒,琴音戛然而止。

    「朱公子,是覺得芸卿的琴音不好嗎?」

    朱金海哈哈一笑:「方姑娘琴藝無雙,在江南也是翹楚人物,更遑論塞外蠻荒。朱某不敢多聽,就是怕憐香惜玉的心思抑制不住,不忍把你推進火坑啊!」

    簾子之中的女子微然一笑,燦若嬌花,美得讓人心碎!

    「朱公子,芸卿出身寒微,命淺福薄,不過是男人掌中的玩物,早就有自知之明了!」

    朱金海痛苦的搖搖頭:「方姑娘說的不錯,只,只是那個人不是男人,是個太監!朱某怎麼忍心看著一朵水靈靈的鮮花插在了爛泥塘!要不這樣吧,再有三天我就南下江南,正好也要改名換姓,重新開始,不如方姑娘就跟著我一起南下吧!咱們泛舟西湖,學一學范蠡西施,豈不是人間美事!」

    朱金海說著,心神搖曳,竟然幾步到了紗帳前面,伸手就要撩起。

    「慢!」

    方芸卿斷然喝了一聲:「朱公子,為何金先生要把我送給何公公,你心知肚明,遼東的事情要是何公公不幫忙,只怕你們朱家也沒法全身而退!」

    朱金海呆了半晌,突然氣憤的說道:「方姑娘,我就不明白,一個小小的把總能掀起什麼風波!用得著我朱金海詐死瞞名嗎?我們朱家是替皇上辦事的,有本事就查吧,要是查到了宮裡,看看怎麼收場!」

    朱金海說完,目光灼灼的盯著方芸卿,艱難的嚥了口吐沫。

    「金萬貫那傢伙心裡只有銀子,連你這樣的佳人都能捨了,簡直就是畜生!倒不如你跟著我,咱們……」

    「閉嘴!」方芸卿滿臉的怒氣,冷笑道:「朱公子,你知道朱家為什麼鬥不過金公子嗎?就是因為狂妄,因為不知道自己的份量!我方芸卿是個玩物,你們這些給宮裡辦事的商人難道就不是玩物嗎?遼東慘敗,朝廷能不追究原因嗎,宮裡能輕輕放過嗎!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遇,金公子就是看透了這一點,才把我送給何公公了事情。防患於未然,你比金公子差得太多了!」

    「你!」

    被女人鄙視,朱金海氣得臉色鐵青。

    「好啊,真好。都要給太監當媳婦了,還替金萬貫說話呢,二十萬兩銀子真沒白花!無非都是娘們,本公子去找香鈴也是一樣!」

    朱金海轉身就走,輕紗後面的方芸卿嘴角抽動,一滴淚滾落,她急忙把身體扭向一旁,默默的嚥下了酸楚……

    朱金海一腔怒氣,剛剛到了院中,迎面一個小廝慌裡慌張的跑過來,正好和他撞了一個滿懷。

    「瞎眼睛了,給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小廝哭喪著臉,急忙擺手:「朱爺,不要打,不要打啊!外,外面官兵來了!」

    「官兵!」

    朱金海刷的一下臉就變得慘白慘白的,急忙抓住了小廝,厲聲問道:「你說什麼,哪來的官兵?」

    沒等朱金海問完,就聽到四周的院牆出現無數矯健的身影,紛紛躥到了院中。正門也被轟然撞倒,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帶著上百個士兵衝了進來。

    院子之中也有很多保鏢,他們紛紛湧上來,想要阻擋。可是走在最前面的年輕人手裡提著寒光四射的武士刀,厲聲說道:「膽敢反抗,殺無赦!」

    「殺無赦!」

    士兵們高聲喊著,猛虎一般撲向了保鏢,輕輕鬆鬆把保鏢制服。

    「大人,快看,那傢伙就是朱金海!」楊龍興奮的喊道。

    張恪的目光落在了惶恐失措的朱金海身上,這傢伙衣著華貴,滿臉紅光,保養的極好。就是他,幾乎要了大哥的性命!

    張恪怒火翻湧,幾步躥到了朱金海的面前,不容分手,探手抓住了肩頭,隨即一腳踢在了腿彎,朱金海撲通單腿跪地。楊龍帶著幾個人撲上來,把朱金海捆得結結實實,像是一個大號的粽子。

    直到這時候,朱金海才清醒過來,慌忙喊道:「你們是誰,憑什麼抓我,快放了老子!」

    張恪大笑道:「放了你?下輩子吧!來人,把他扔車上去,跟我回城!」

    「你是什麼人,老子是皇商,是給宮裡辦事的,沒有何公公點頭,誰敢抓我!」

    「朱金海,你不死已經死了十幾天了嗎,何公公難道也知道你詐死的事情?那可就要血流成河了!」張恪冷笑道:「給我好好看著,不准出一點差錯!」

    「遵命!」

    楊龍押著朱金海就走,這時候士兵們將每個院子都搜查了一遍,裡面的人全都趕了出來。

    在所有人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兩個年輕的女子,一個穿著粉紅色的小襖,衣衫被扯開,還露出了一截蔥綠的抹胸,被嚇得花容失色,眼珠滾滾。

    「你們都是什麼人,要幹什麼啊,朱公子,快救救奴家啊!」

    相比這個女子的慌亂,另一個白衣的女人就顯得穩重許多,臉上雖然也有惶恐之色,但是卻掩飾的非常好。低垂著粉頸,一語不。

    張恪目光掃過女**國殃民的面龐,神色如常,只是淡淡的笑道:「姑娘,金萬貫捨得把你送給朱金海,下的本錢不少啊!」

    方芸卿咬著下嘴唇,秀目轉了轉,突然說道:「軍爺,奴家並非朱金海的人,而是要送給何公公,還請軍爺自重!」

    何公公?

    張恪腦筋轉得飛快,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

    「金萬貫的確有魄力,不過只怕他的算盤要落空了,別說是一個何公公,就算是再大的人物,我張恪也不怕!」

    「來人,請這位姑娘上車!」

    張恪說完轉身就走,只給方芸卿一個背影。

    江南第一個歌女!

    方芸卿遇到多少男人,哪怕是名滿天下的文人,哪怕是朝中的大員,甚至是連太監在內,看到她都是垂涎三尺,恨不得捏在手裡。

    唯獨張恪眼神之中,只有徹骨的冷!冷到了無視的地步。

    而且張恪的話更讓她心驚肉跳,忍不住暗暗思量:金公子,你說何公公能擺平此事,偏偏這個人又說何公公也不行,到底誰是對的啊!

    方芸卿胡思亂想,喬福卻是滿臉的春風,想入非非。

    「恪哥,這下子抓到了朱金海,一天的雲彩總算是散了,峰哥也能放出來了,離著過年還不到十天了,咱們趕快回大清堡吧,高高興興的吃餃子,那該多美啊!」

    張恪卻是微微搖頭:「抓到朱金海只是搶佔先機而已,要想真正贏得漂亮,還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

    張恪指了指頭上,笑道:「把天捅破了!」

    張恪帶著朱金海,車隊飛奔,以最快的度進了城門。

    剛剛到了城門口,從一旁就跑過來一個人,正是吳伯岩,他變顏變色,抓耳撓腮。

    「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出大事情了!」吳伯岩湊到了張恪耳邊,低聲說道:「何公公出手了。」

    張恪頓時眉頭一皺,「不要慌,到底怎麼回事?」

    「大人,剛剛洪大人傳出了消息,說是何汴找到了熊廷弼,說遼東商人人人自危,都沒法辦好皇差了,要讓熊大人立刻處斬罪犯。洪大人說了,他們怕是撐不住啦!」

    張恪長長出了口氣,微微一笑:「不用怕了,我已經找到了朱金海!」

    吳伯岩一聽,頓時瞪圓了眼睛,「大人,當真嗎,這可太好了!」

    「哈哈哈,你先去告訴恩師他們,再撐一會兒。等我再捉拿一個要犯,立刻去面見熊廷弼,當眾替我大哥洗刷冤屈!」

    「好嘞!」吳伯岩興奮地轉身就跑。

    張恪回頭看了看手下的這些弟兄,衝著他們拱拱手。

    「諸位弟兄,你們都是賀總兵的心腹家丁,我現在有一件大事要做,甚至是掉腦袋的大事,你們有沒有膽子?」

    這些士兵互相看了看,一個中年的漢子站了出來。

    「張爺,賀大人讓我們聽你的,你就只管下命令!再說了張峰兄弟和我們都是出生入死的朋友,為了救他,哪怕是粉身碎骨,我們也不在乎!」

    「沒錯,張爺,你只管下令吧,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陪著你!」

    仗義每從屠狗輩,聽著他們的話,張恪渾身的血液也在沸騰。

    「大家跟著我衝!」

    張恪帶著士兵們,像是一陣旋風,直撲城東的監軍衙門。

    太監,是一個讓人最不齒的職業,一旦進宮他們就會立刻改名字,生怕辱沒祖宗。可是真正從一堆太監裡面熬出來,就算是六部九卿,文武大員見到了太監都要點頭哈腰,卑躬屈膝,非是敬重太監,而是畏懼金光燦燦的皇權!

    可是眼下卻有一幫人不管不顧的衝向了監軍衙門,向著天子的奴僕下手了!

    張恪厲聲大喊:「快去,把五公公叫出來!」

    其他士兵也跟著叫嚷起來,洪亮的聲音震得瓦都掉了。

    守門的士兵一見這些凶神惡煞一般的人物,頓時慌了神。

    「五公公,大事不好了,有人來鬧事了!讓,讓您出去呢!」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太監眉頭緊鎖著,陰翳的臉上佈滿了陰雲,冷笑道:「怕什麼,我是何公公的人,是主子萬歲爺的人,還沒誰敢抓咱家呢!」

    小太監疾步匆匆到了門口,正好迎面撞上了張恪。

    「你就是小五子?」

    「是有怎麼樣?」

    張恪微然一笑,猛地一伸手,抓住了小五子的脖領子,一把把他扔在了馬上。

    「你犯事了,跟著我上大堂吧!」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0:4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33
第七十四章 鳴冤



    青石大街上,一騎戰馬飛奔,撞得行人雞飛狗跳,大家忍不住破口大罵,可是往馬上一看,全都嚇傻了眼。

    在馬背上擔著一個年輕的太監,帽子不知道哪去了,靴子也沒了一隻,尖利的聲音像是夜貓子一樣。

    「快,救咱家啊,快殺了亂兵……」

    小五子不停的大叫,張恪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掄起了拳頭狠狠打下去。

    路邊的行人看到這一幕,全都被嘴巴張得老大,目瞪口呆,彷彿白天見了鬼一樣!

    竟然有人敢打太監!

    不想活了?

    那可是宮裡出來的,沾著皇上的仙……額不……龍氣,大狗還要看主人,這個年輕人瘋了嗎!

    大家議論紛紛,有人叫好,也有人偷偷向官府報信。

    外面亂成了一團,臨時帥府之中也是熱熱鬧鬧。熊廷弼給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差不多過去了,賀世賢的部下已經把車伕的家眷都帶到了堂上,幾十個人黑壓壓的跪在地上。

    有些人身上血跡斑斑,顯然剛剛經過了拷打。

    熊廷弼一張撲克臉,沒有絲毫的表情。巡撫周永春,按察副使葛春芳,還有一干的武將全都臉色難看,有幾個更是怒目而視。

    賀世賢絲毫不在乎他們的目光,冷笑道:「熊大帥,有什麼話請你當堂問吧,看看他們的親人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熊廷弼沉吟了半晌,正要問話,突然外面傳來了尖銳的笑聲。

    「呦,諸位大人都在啊,咱家來的魯莽,做了不之客,耽擱眾位大人議事了!」

    說話之間從外面走進來一位身著麒麟服的大太監,看面相不過三四十歲的樣子,皮膚保養的極為細膩,連女人都要嫉妒。細眉長目,微微有些鷹鉤鼻子,眼中不時閃過一絲狡黠陰森的光。

    這位就是遼東的監軍太監何汴!

    大堂之上的眾位官員全都站了起來,就連熊廷弼也不例外。剛剛還是一張臭臉,竟然緩和了不少。

    「何公公,是什麼風把您給驚動了,請上座!」

    「呵呵,熊大人客氣了,咱家就是個奴婢,不像眾位大人,一個個都是進士出身,身上擔著江山社稷呢!」

    熊廷弼急忙笑道:「何公公客氣了,您是聖上親點的監軍,遼東上下,大小事情哪裡離得開公公的幫忙!就說一個月之前吧,還是公公向聖上上書,才讓聖上開了內帑,撥下來二十萬兩銀子,解了遼東燃眉之急啊!」

    何汴微微一笑:「熊大人真是好記性,咱們就明說了吧,我們這些人都是主子萬歲爺的狗,讓幹什麼,哪怕是把腦袋掉了,都要往前衝!要是讓主子萬歲爺不順心了,我們做奴婢的就該死了!」

    何汴話裡有話,熊廷弼急忙笑道:「我等也都是聖上的臣子,替君父分憂是我們的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好!」何汴一拍巴掌,笑道:「熊經略果然是能臣,咱家佩服。就這麼說吧,遼東有不少商人肩上擔著宮裡的差事,是給主子萬歲爺辦事的。這些日子總有人跟咱家念叨,說是有人縱容部下欺壓商人,他們做生意越來越難了!」

    何汴說著,冷眼掃了一下洪敷敎和賀世賢,隨即有撇撇嘴說道:「幾個商人說什麼咱家並不在乎,可是他們肩上擔著主子的差事。要是怠慢了主子萬歲爺,咱家這顆腦袋也就別要了!諸位大人說說,咱家的話有沒有道理?」

    「有,當然有!」

    葛春芳迫不及待的附和,他是怎麼也想不到何汴竟然能幫他們說話,也不知道哪位有如此大的能量!葛春芳也來不及細想,總之何公公要是站在了他們一邊,簡直等於是一錘定音了!

    葛春芳手舞足蹈的笑道:「何公公英明,說的太對了。就是有些人喜歡小題大做,弄得天下不安,卑職以為此等人必須好好查一查,看看他們是何居心!」

    葛春芳說著,還挑釁的看了一眼洪敷敎。

    洪敷敎也萬萬想不到何汴會插手,這位可是代表著皇上,代表著無上的權威!還沒等他想明白如何周旋,葛春芳就主動攻擊了。

    洪敷敎只能迎戰,他笑道:「葛大人,既然要查,眼前就有這麼多的證人,就從他們身上查起吧!何公公,有人一口咬定把總張峰扣押的是糧車,可是經過下官的調查,扣押的並非糧車,真正的糧隊就是他們!有人把真正的糧隊殺掉,讓朱金海冒充糧隊!」

    洪敷敎說著用手一指這些家眷,何汴陰翳的目光掃過這些人,突然微微一笑:「洪大人,你的意思意思是張峰是冤枉的,撒謊的是朱家,還有遼東的商人了?」

    「下官還不敢說張峰一定是冤枉的,可是眼前事實存疑,的確有人讓朱金海冒出糧隊。既然有了真正的糧隊,那朱金海又帶了什麼東西呢,會不會就是廢舊的鐵器和藥品,倘若如此,張峰非但沒罪,還有功勞,朝廷應該重獎才是!」

    在場的眾人全都默然無語,人證就擺在眼前,誰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何汴看了一眼氣勢十足的洪敷敎,突然笑道:「洪大人,依照咱家看,這是兩個案子,不要混為一談。咱家只想問一句,張峰是否扣押了朱金海的車隊,是否把朱金海逼死了!」

    「何公公,張峰的確扣押了車隊,不過朱金海或許還……不,朱金海就是沒有死!」洪敷敎咬著牙說道,說實話朱金海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他也沒有把握,只是到了眼下他不能退縮而已!

    「哈哈哈哈,洪大人,你說朱金海沒死,那咱家問你,他人在哪裡?」

    「這個……還在尋找。」

    「尋找?洪大人什麼時候有了下地獄抓人的本事了?」何汴突然變得疾言厲色,尖利的聲音充滿了大廳之中。

    「朱家是遼東的皇商,幫著宮裡收購皮草藥材,供應尚衣監、巾帽局、太醫院用度,朱家公子被逼死了,給主子萬歲爺做事的人寒了心,難道不該出氣嗎?洪大人,你還在糾結糧隊是真是假有什麼用?就算嘩變不是張峰引起的,他也該死!」

    周永春在旁邊一聽。果真給何汴豎起了大拇指。到底是在宮裡混出來的,就是有主意!

    「何公公說的沒錯,洪大人,你不該東拉西扯,擾亂視聽。當前最緊要的就是給遼東的商人一個交代,要不然他們受了驚嚇,耽擱了宮裡的差事,我們這些當臣子的,又如何自處啊?」

    把事情牽涉到了宮裡,牽涉到了皇上,這些文武官員全都來了精神,一個個對洪敷敎大噴口水,毫不留情。

    葛春芳更是說道:「何公公,卑職以為應當立刻將張峰緝拿,梟示眾!」

    何汴滿意的頷,他起身笑道:「熊大人,咱家的話也說完了,該怎麼辦,你心裡有數,咱家就告退了!」

    熊廷弼終於點點頭:「何公公,請放心,我立刻下令砍了張峰!」

    話剛出口,賀世賢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舉起了椅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上好的紅木到處亂飛,嚇得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賀世賢,你想造反嗎?」周永春厲聲質問。

    賀世賢突然仰天大笑:「大帥,中丞大人,還有何公公,你們口口聲聲說要給商人交代,可是想過給軍中的弟兄們交代嗎?把總張峰投軍多年,屢立戰功,在不久之前他還親手斬殺了兩個建奴!他的命就比不上一個黑心商人嘛?有這麼多疑點不查,就要砍人,這大明朝還有王法嗎,還有忠臣良將的活路嗎?」

    賀世賢平時拙嘴笨腮,可是這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大堂之上總兵李懷信等人也是心有慼慼焉!

    畢竟大家都是武將,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拚命,結果現自己的一條命這麼不值錢,誰都不舒服。

    老將李懷信忍不住說道:「大帥,您看是不是可以將功折罪?」

    「不要說了!」熊廷弼突然一擺手,怒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更何況在軍前犯錯,罪加一等。賀總兵既然你說了張峰有功,本帥就留他一個全屍!」

    好大的恩德!周永春等人都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了,經略大人實在是太英明了!張峰總算是死了,心病也沒了,能過一個平安年了!

    就在這時候,從外面慌裡慌張的跑進來一個小太監,一見何汴,痛哭流涕。

    「乾爹啊,大事不好了,有人殺到了監軍衙門,把師兄抓走了!」

    「是小五子!」

    何汴驚得失聲叫出,一瞬間四肢冰涼!誰敢抓自己的手下,難道是京裡派人來,要清查自己這個監軍了?

    「是誰抓了小五子,你趕快說實話!」

    還沒等小太監開口,突然帥府外面就是一陣大亂。

    洪敷敎和賀世賢都急忙往外看去,只見一群士兵簇擁著一個年輕人大步走進來!

    「永貞!」洪敷敎臉上也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短短幾天,張恪辦事的本事簡直讓洪敷敎刮目相看,不自覺間已經將希望都寄託在了這個弟子身上。張恪一出現,洪敷敎頓時彷彿放下了千斤重擔一樣!

    就在此時張恪已經帶著人到了帥堂的外面,他的備御職位還沒下來,只是一介白丁,沒有資格進去。

    張恪恭敬地立在門口,高聲喊道:「啟稟經略,中丞,諸位大人,草民張恪要替兄長張峰鳴冤。草民現已找到詐死的商人朱金海,我兄長並未逼死人命。相反是有人詐死陷害於他,懇請諸公,還!我!兄!長!公!道!」

    一字一頓,清晰的聲音就像是炸雷一般,在眾人的耳邊響起,大堂上權傾一方的文武大臣都被震得暈頭轉向!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0: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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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宦官也是官



    兩個士兵按住朱金海的膀子,把他押到了大堂之上,跪在了中間。``

    朱家在遼東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在座的不少人都認識朱金海。一個個好奇的站起來,圍著他仔細看了又看,就像看國寶一樣,指手畫腳,品頭論足。

    「像,還真像!既然朱金海還活著,那朱家的靈堂是怎麼回事,死的人是什麼人?」老將李懷信疑惑的問道。

    張恪微然一笑:「諸位大人,這個是真的,死的自然是假的,已經有人去朱家的靈堂,把屍體搬來,請仵作檢查,再把朱家人全都抓起來,嚴刑拷問,一定能找出真相!」

    李懷信微微點頭,眼前這小子真夠狠的,這是要抄了老朱家啊!

    跪在地上的朱金海突然自嘲的笑了一聲:「不用這麼麻煩,我朱金海既然被抓到了,也不想皮肉受苦,我實話實話!」

    「替我死的人是個車伕,叫朱旺,身量樣貌和我都差不多。我就讓人掐死了他,裝成上吊的樣子。然後我藏身城外,準備隱姓埋名。」

    張恪在來的路上已經拷問了朱金海,這位豪商子弟雖然喜好享受,但不像尋常富家子滿腦肥腸,也知道有些事情逃不過。

    張恪道:「你為何要讓朱旺代死?」

    「張峰扣了我的貨物,我想著倒打一耙,就詐死,製造官兵逼死商人的假象,激起遼東商人的怒火,讓朝廷殺了張峰,斷了禍根。」

    洪敷敎冷笑道:「光是詐死還沒法嫁禍於人吧,糧隊的事情是怎麼回事,給本官如實招來!」

    這句話一問,坐在末座的何光先渾身發軟,兩腿哆嗦。剛剛要不是何汴出手,他早就承受不住了,現在竟然把朱金海帶來了,已經超出了這位何參將的承受能力,他緩緩的滑到了椅子下面,像是一堆爛泥一般!

    朱金海眼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官員,誰碰上他的目光,全都不自覺的閃躲,生怕這位會扯上自己。

    朱金海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何光先身上,「嘿嘿嘿,堂堂朝廷的參將就這麼點膽魄,真是令人可笑!不錯,小人詐死之後,何參將的部下正好運輸糧食,他就派人裝成建奴,襲擊了自己的部下,一支糧隊沒了,我朱金海帶領的就成了糧隊。張峰也就多了一個罪名!」

    「好一個狗膽包天的何光先!」按察副使葛春芳豁然站起,對著熊廷弼躬身說道:「經略大人,原來一切都是何光先和朱金海勾結所為,下官建議立刻將何光先押入大牢,請旨審訊!」

    聽到葛春芳的話,在場不少人都暗自鄙夷,心說就沖葛春芳上躥下跳的德行,他就不可能不知道!

    洪敷敎笑道:「葛大人果然是嫉惡如仇啊!不過還是先把事情問清楚再說吧!」

    「門口的那些家眷你們聽清楚沒有,是何光先派人殺了你們的親人!你們這些人卻對外宣稱是建奴入寇的時候,殺死了你們的親人,幫著宵小之徒陷害忠良,你們知罪嗎?」

    這幫家屬哪見過什麼世面,他們一輩子見到的官都沒有今天多,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額頭全是汗珠。

    一個老者跪在前面,痛哭流涕的說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先前有人把小兒屍體送回,又給了一百兩銀子,讓小人不要聲張。過了三天,又送來了一百兩,讓我們大辦喪事,說是被建奴殺死的。小的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人家說什麼是什麼唄!」

    「一個一百兩,又一個一百兩,二百兩銀子就能讓你們忘了殺害親人的真正凶手,就能讓你們成為陷害忠良的幫凶,當真可恨!」

    洪敷敎咬著牙說道:「相比這些愚夫蠢婦,更無恥的就是他!」

    手指指向了癱在地上的何光先,大堂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何光先的身上。

    「身為朝廷命官,帶兵的將領,竟然對自己部下大開殺戒。真是了不起啊!」洪敷敎冷笑著走到了何光先的面前,蹲在了地上。

    「何參將,陷害張把總的罪名你都清楚吧,如今可是你延誤軍機,致使士兵缺糧嘩變,建奴乘虛入寇。而且還要加上勾結商人,陷害忠良,屠殺部下。這些罪名都落在了你的頭上,你知道自己是什麼下場嗎?」

    話就像是刀子一樣,狠狠的插進何光先的心頭,剛剛他被嚇得魂飛魄散,可是洪敷敎幾句話又把他的魂兒嚇回來了!

    何光先突然掙紮著跪了起來,砰砰磕頭:「啟稟大帥,何光先就是一個小小的參將,哪有這麼大的膽子,一切都是有人指使的,卑職就是一條狗,聽人命令的狗啊!」

    熊廷弼沉聲問道:「你聽誰的命令?」

    「卑職……」

    何光先偷偷抬起頭,眼睛的餘光掃過了坐著的巡撫周永春和葛春芳,周永春被看得三魂走了七魄,手腳都哆嗦起來。

    他突然一拍桌子,厲聲說道:「何光先,你喪心病狂,朝廷一定嚴懲不貸,可是你要敢隨便攀扯誣陷,那就是罪大惡極,滅你的滿門都不為過,你好好想清楚!」

    洪敷敎斜眼看了一下周永春,微微冷笑:「中丞大人,您何必這麼著急呢,要是所有的罪名都在何參將的身上,已經夠滅九族了。如果真如他所說,受人指使,最多就是充軍發配的罪過,何參將,何去何從,你自己知道!」

    大堂之上,無數的目光都落在了何光先的身上,他只覺得肩頭上有山在壓著,脖子上有手掐著。

    「我,我說!」何光先猛地抬頭:「是小五公公,是他,就是他出面找到了金生,逼著金生幫忙,把扣押的馬車上的貨物換成了糧食的,後來又把金生給殺了!」

    說到了小五公公,所有人都渾身發冷,把目光落在了何汴的身上,怪不得這位監軍太監突然來了呢,原來還牽扯到了他!

    就在這時候,葛春芳突然眼前一亮,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葛春芳跳了起來,大聲的說道:「好啊,洪敷敎,你的狐狸尾巴到底露出來了!把事情牽涉到何公公,你是什麼目的?何公公是給聖上辦事的,那是赤膽忠肝,殫精竭慮。剛剛不是有公公前來送信嗎,說有人跑到監軍衙門,把小五公公給抓了。是誰啊,有膽子站出來,讓我們都看看,究竟是哪個豬油蒙了心的,敢這麼沒有王法!」

    周永春聽著,漸漸的眼前也亮了起來,老葛這個主意好!把何汴拉進來,正所謂天塌了有大個頂著,他們也就都沒事了!

    周永春也急忙說道:「沒錯,內臣犯錯自有內廷處置,要是外人敢插手,那就是欺君,罪不容誅!洪大人,你不是講究規矩嗎,弟子也犯了罪,正好秉公辦理吧!」

    何汴眉頭挑了挑,微微一陣冷笑:「咱家雖然是奴婢,可是咱家是萬歲爺的奴婢,你們鬧得天翻地覆,那是你們的事情,可是這火燒到了咱家身上,咱家就不能不管。把小五子立刻交給咱家,把胡說八道的何光先,還有膽大妄為,敢到監軍衙門抓人的狂徒都給咱家押下去,咱家要親自處理!」

    何汴的話剛說完,從外面就擁進十幾個士兵,直接衝向了張恪。

    賀世賢和洪敷敎一看,全都傻了眼,他們也沒有想到何汴竟然這麼霸道,明明是自己手下出了事情,竟敢反咬一口!

    可是他們又氣又憤,卻沒有絲毫的主意,何汴可是監軍太監啊,代表著皇上啊!賀世賢晃著高大的身軀,擋在了張恪的前面。

    洪敷敎急忙說道:「何公公,張恪救兄心切,無意冒犯啊!」

    何汴冷冷一笑:「洪大人,以後收學生啊,眼睛放亮一點,省得給自己惹麻煩!你們連咱家的命令都敢不聽了嗎,把他給我拿下!」

    落到了太監的手裡,還能有好下場嗎?在場的眾人都給張恪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一個有膽有識的小後生就這麼完了!

    別看這些人都給張恪判了死刑,可是張恪卻神色如常,一點也不驚慌。

    「何公公,您要抓草民,草民沒有一點話說,只是小五公公不是我抓的!」

    「不是你?那還有誰?」

    「是咱家,咱家讓人抓的!」

    同樣的尖利聲音,何汴和熊廷弼等人急忙往外看去,只見從外面同樣走來一個穿著麒麟服的大太監。此人四十多歲的樣子,胖大富態,一雙肉包子眼,滿臉都堆著笑容。這位滿臉春風的走進來,可是在場的眾人卻一個個瞪圓了眼睛,彷彿見了鬼一樣!

    這個人正是礦監太監,張曄!

    在晚明的政壇上,礦監太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個個聲名狼藉。而在眾多礦監之中,遼東礦監高淮又是頂風臭八百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高淮從萬曆二十七年到遼東,開金銀礦,收商稅,盤剝無度,手下的鷹犬更是到處敲詐掠奪,連馬市也不放過,見到好馬就搶到手裡。一直折騰到了萬曆三十六年,竟然爆發了兵變,高淮被嚇得逃到了關內,從此銷聲匿跡。

    接替高淮的正是張曄,這位吸取了前任的教訓,該是他管的事情睜一眼閉一眼,不該他管的,一個字都不多說。遼東上下最初還擔心張曄會亂搞,可是這位在遼東十餘年,一切都風平浪靜,大家幾乎都忘了這位礦監太監的存在。

    此時這位驟然冒出來,究竟想幹什麼!

    何汴和熊廷弼等人滿腹疑惑,不得不起身迎接。

    「師兄你怎麼來了?」何汴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張曄毫不在乎地坐下來,笑道:「何師兄,咱家聽說有些宮裡的人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竟然和商人、將官勾結在了一起,忘了自己是什麼東西!何師兄,你覺得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該不該抓起來啊?」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0: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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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贏了!



    一個小小的把總案子,竟然鬧到了遼東兩大太監都出面了,簡直有些匪夷所思!不少人都偷偷看洪敷敎,暗暗給這位洪大人豎起了大拇指。剛剛來到遼東,就能拉來張曄如此強援,實在是本事通天。

    洪敷敎卻有苦自知,他一直看不起太監,更別說結交了!張曄此來準是和自己的徒弟脫不了干係,這小子到底有多少底牌啊!

    張恪反倒沒有在乎老師,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張曄身上,就指著這位肥胖的肩膀了,千萬給力啊!

    「該,該處置!」何汴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一張細膩的白臉漲得通紅。

    「師兄,咱家給主子萬歲爺,給老祖宗辦事二十幾年,沒有別的毛病,就學會了一樣,叫做護犢子!為什麼要護犢子?是為了咱家自己的臉面嗎?不是!是主子萬歲爺,是老祖宗!外人別管有多大的理,都不能隨便動咱們的人,不能打宮裡的臉面。師兄,你以為咱家說得對嗎?」

    張曄微微一笑:「何師兄,臉面是自己掙的,我們這些人啊,都是靠著主子的恩賜,靠著老祖宗的呵護,我們才活得像半個人樣!這是最大的根本,要是忘了這個,就不配做主子的奴婢!這些年主子萬歲爺靜攝,老祖宗一心伺候著主子,對下面益的寬厚了。偏偏就有些人不知道唸著主子的好處,還膽大妄為,出了奴婢的本分!」

    張曄說著站起身,笑著走到了熊廷弼的面前,深深施禮,說道:「經略大人,您身為封疆大吏,主子萬歲爺信任的重臣,對於這些奴婢不用太客氣,按照規矩辦事就行了!」

    張曄的一番話可夠厲害的,等於指著何汴的鼻子,說你忘了本分,說你恃寵而驕,飛揚跋扈,沒了奴婢的樣子!至於讓熊廷弼處理,更是直接打臉。

    何汴氣得渾身顫抖,指著張曄說道:「張公公,咱家是遼東監軍,軍中的事務就是歸我管,歸我管!張公公,眼下是你踰越了分寸!」

    「哈哈哈,何公公你放心,咱家不想搶你的位置,也沒有那個心思,至於是不是踰越,你看看這個吧!」

    說著張曄從懷中掏出了一串念珠,送到了何汴的面前。

    何汴一看念珠,頓時眼前黑,差點摔在地上。顫顫哆嗦的抓在了手裡,一雙眼睛就移不開了!

    「這,這是老祖宗的念珠?」

    「哈哈哈,何公公好眼力啊,老祖宗的意思你懂了吧!」

    張曄說著一把搶過了念珠,端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彷彿垂釣的姜太公一樣。在場眾文武看向張曄的神情瞬間就變了,分明把他當成了欽差大臣。

    不過人群之中唯有張恪清楚怎麼回事,那個念珠正是他送給張曄的。當知道何汴出手,張恪就想到以毒攻毒,要想對付太監,也要請太監出面。

    因此他擒拿了小五子之後,沒有急著到帥府,而是先到了遼東礦監太監的府邸,亮出了念珠,見到了張曄,把這尊大神給請了出來。

    張曄看到了念珠之後,什麼都沒說,直接放到懷裡。張恪還想著討一句保證,可是他又不知道念珠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只能憋住了。一路走來,他都提心吊膽,不過此時一看,這個念珠比想像的威力還大,簡直就是尚方寶劍!白白給了張曄,真是有點浪費。不過轉念一想,這東西也只有在張曄的手裡才能揮作用,他也只能認了,靜靜的看著兩大太監的對決。

    張曄亮出了念珠,何汴就像是鬥敗的公雞,咬著牙一句話說不出來。反倒是張曄笑眯眯的開口:「何師兄,咱家想著也不會有什麼了不起的事,就當聽個故事吧。」

    「張恪,你把此案的前前後後都說清楚!」

    「遵命!」

    張恪走了兩步,到了兩個太監的面前,說道:「此案要從冬月27說起,把總張峰扣押了一批運送違禁物品的商隊。立即向上通報,請求嚴查。三天之後巡撫周大人,領著文武前來查驗,結果現扣押的車輛之上竟是軍糧,偏偏此時運糧的商人朱金海又懸樑自盡,因此就治了張峰的死罪!」

    「可是經過調查,朱金海並沒有死,而是找了一個相貌相近的車伕替死,朱金海本人則是隱匿在城外瀟灑快活。因此逼死商人罪名系誣告,而且朱金海詐死隱瞞真相,又回過頭挑動遼東商人脅迫朝廷殺了張峰,造謠生事,鼓弄唇舌,陷害忠良,已經是罪不容誅。」

    「此外,為了製造張峰扣押糧隊的假象,朱金海又夥同參將何光先,屠殺了一個真正的運糧隊。宦官小五子幫助買通千總金生,將扣押的貨物換成了糧食。商、官、宦三方聯手,顛倒黑白,幾乎殺了有功之臣,卻放任黑心商人,視大明國法於不顧。草民所言皆有證人證據,何光先和朱金海就在堂下跪著,懇請公公為冤案做主!」

    張恪沒有攀扯任何人,他很清楚飯要一口一口吃,先把大哥的冤情徹底解決了,有了這個案子,就不愁涉案的官吏會跑掉!

    有賬不怕算!張恪心裡暗暗的咬著牙。

    「嗯,去把小五子帶上來。」張曄幽幽的說道。

    下面一陣腳步聲,兩個大漢拖著一個蓬頭散的小太監上來,剛到堂上,小太監一眼看到了何汴,急忙嚎啕大哭。

    「乾爹啊,快救救兒子吧,他們要殺了我啊,乾爹啊!」

    聽著小五子撕心裂肺的叫聲,何汴就是心頭一痛,有心說話,可是張曄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何汴生生閉上了嘴。

    「小五子,咱家問你,你不是見過千總金生,還讓金生放行,你們把扣押的貨物換成了糧食,誣陷張峰?」

    「這個……」

    小五子臉色慘白,眼珠轉了轉,突然說道:「冤枉啊,小的的確介紹金生認識朱金海,只是小的只是牽線人,他們談什麼小的一無所知,請明察!」

    聽到小五子的話,何汴暗暗鬆了口氣,不愧是自己**出來的人,還不算太傻,只要能咬死牙關不承認,還有活路!

    張曄面無表情,說道:「當真不知道嗎?」

    「不知道!」小五子狠狠搖搖頭。

    張曄的目光越過了小五子,落在了朱金海的身上,問道:「他說的屬實嗎?」

    朱金海盤腿坐在地上,聽到了問話,嘿嘿一笑:「張公公,小的雖然笨,但是好歹明白一點道理,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都是不該說,也不能說的,您就別浪費時間了!」

    「哼,果然是奸商,來人,給咱家動刑!」

    「慢!」張恪突然出聲了,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腰牌,雙手送到了張曄的面前。

    「這不是宮裡的腰牌嗎,你怎麼得到的?」

    「回稟公公公,這是家兄在周巡撫查驗糧食之時現的。草民以為憑此物就可證明有宦官參與了掉包的行動,小五公公說他不知道是欺人之談!」

    張曄見到了腰牌,滿意的點點頭:「何公公,你怎麼看啊?」

    「哼,廢物!」何汴心裡頭都把小五子罵翻了天,剛剛還覺得他機靈,哪知道竟然連腰牌都能丟了,真是無藥可救,蠢透了!

    張曄微微一笑:「行了,證據確鑿,也就不用打了,把小五子、朱金海、何光先全都嚴加看管。其餘涉案人證物證,也要好好保存。咱家這就準備上書,熊大人,你是不是也一起上書,將此案上報主子萬歲爺啊?」

    「那是自然!」熊廷弼不動聲色的答應。

    這時候洪敷敎突然站了出來,厲聲說道:「張公公,經略大人,下官以為此案還有甚多疑點,必須要仔細查證!」

    「哦?洪大人請講!」熊廷弼說道。

    洪敷敎說道:「第一就是朱金海所帶貨物究竟是什麼,張峰他們當初報說是廢舊鐵器和藥品。這些東西都是命令禁止出售建奴的,有人竟敢不顧朝廷禁令,此乃是通敵的大罪,不能不查!第二奉集堡生了士兵缺糧嘩變,恰巧在此時建奴入寇,殺死了一千多人。時間選得恰到好處,幾乎將張峰推到了必死之境,建奴是趕巧了,還是有人通風報信,暗通建奴!此事並非關乎一件冤案,而是關係到遼東的防務。倘若有人勾結建奴,出賣我大明軍情,遼東十幾萬守軍立刻就陷入了險境。下官懇請經略大人一定要徹查,不管涉及到誰,都不能心慈手軟!」

    聽著老師的話,張恪突然心臟猛地一縮!

    老師還是太著急了!根據張恪的觀察,遼東上下的官吏,從文官到武將,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其餘全都爛了。這麼大張旗鼓的動作,萬一惹來反撲,恐怕不是好事情。只是張恪也知道老師的脾氣,是不可能不說的。

    熊廷弼臉色陰沉著,半晌說道:「洪大人所言有理,你又熟悉案情,調查的事情就由洪大人幫著本官吧!」

    洪敷敎欣然的說道:「下官遵命,保證不放過一個罪人!」

    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掃過全場,不少人都嚇得躲開,不敢對視。

    張曄突然哈哈一笑:「很好,很好啊,冤案昭雪,咱家也算是功德一樁。對了,去把蒙冤的把總張峰請過來,聽說他立功不少,是個忠心報國的猛士,咱家要請他喝杯酒,賠禮道歉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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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是非之地



    紅彤彤的炭火盆擺在了門口,兩邊圍滿了士兵,楊龍手裡拿著一瓶烈酒,猛地倒進了火盆,刺啦!火苗躥起尺多,映紅了每個人的臉膛。

    「請新人……額不……請大人過火盆,從此紅紅火火,一帆風順!」楊龍扯著嗓喊道。

    張峰激動的臉色通紅,笑罵道:「老又不是新媳婦,弄得像娶親幹嘛!」

    楊龍笑道:「大哥,趕快過去吧,從此之後晦氣都沒了!」

    張峰眼圈泛紅,猛地邁過火盆,早有幾個弟兄捧著嶄新的棉衣幫張峰換上,原本的衣服扔到了火盆裡面。

    大家笑著,罵著,又蹦又跳,高興的像是孩!

    十死無生的局,硬是走出了一條活,張峰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猛地抬頭,只見房簷下正站著自己的弟弟,奇蹟的製造者!張峰緊走了幾步,一把抱住了張恪,眼中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

    「老二,張大了,有本事了,大哥這條命多虧你了!」

    張恪眼圈不爭氣的紅了,昨天大堂上巔峰對決的場景歷歷在目,靠著十足的證據,熊廷弼也不得不在今天草草問案之後,宣佈張峰是被冤枉的,當堂釋放。

    總算是把大哥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張恪竟然不知道說什麼了,憋了半晌笑道:「大哥,新衣服挺不錯的!」

    張峰一愣,隨即笑道:「那是自然,張公公請吃酒,可不能丟了張家的人啊!」

    兩兄弟緊緊拉著手,大步流星的往後走,沿每個僕人士兵全都喜氣洋洋,對張恪都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張恪滿臉和煦的笑容,一直到了大廳,豐盛的酒菜擺上在酒桌上早就坐好了兩個人,正座是礦監張曄,在側面是總兵賀世賢。這個宅也是賀世賢讓出來的,臨時借給了張恪。

    兩兄弟到了門口,全都齊刷刷跪倒。

    張恪雖然討厭跪拜,可是給賀世賢和張曄磕頭還是心甘情願的,沒有這兩位,只怕大哥早就死了。張峰更是情緒激昂,砰砰磕頭,沒兩下腦門就一片青紫。

    「都起來吧,咱家沒那多規矩,坐下來說說話。」

    賀世賢急忙起身,將兩兄弟攙扶起來。

    張曄滿臉含笑的看著兩兄弟,瞧瞧張峰,又看看張恪。

    「哈哈哈,永貞,咱家想考校你一下!」

    張恪急忙躬身說道:「請公公出題!」

    「聽說你是洪敷敎的生,武雙全,咱家都不想問。咱家就問問眼前的事情吧,你以為你大哥真的安全啦?」

    這句話一出口,張峰,還有賀世賢全都瞪圓了眼睛!不是冤情都洗刷了嗎,還有什麼不安全的?他們面面相覷,一頭的霧水。

    反倒是張恪聽到了這話,嘆了口氣。

    一攤雙手,無奈的笑道:「張公公,您老就不能讓小喝一杯安心的酒,再說事情嗎?」

    張曄微微點頭:「永貞果然機敏,只是咱家等不得了,快說說吧!」

    「嗯,張公公,小曾經見過洋人傳教士,他們說西洋人認為在南海有只蝴蝶煽動一下翅膀,半個月之後,可能在北方就引來一場暴雨!」

    聽了張恪的話,賀世賢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小小的蝴蝶才多大,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張曄卻陷入了沉思,半晌笑道:「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沒想到化外夷人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啊!不錯,遼東的風暴就從這個案開始了!也不知道要多少人頭斷血流,抄家滅門,咱家可被你給拖下水了,只怕再也沒有清靜的時候啦。」

    說話之間張曄的臉上竟然滿是愁雲。張恪也暗暗點頭,遼東的大地震剛剛開始,只是並非自己拉張曄進來,而是他不得不進來!

    張曄看了看四周,賀世賢會意了,急忙拉著張峰一起走了出來,他們兩個親自巡邏警戒,把閒雜人等都趕得遠遠的。

    「永貞,清泉是咱家的乾兒,他和卓十到遼東所為何來,你知道嗎?」

    「不知道,洪公公沒有說!」

    張曄瞪了一眼,毫不客氣的說道:「洪清泉又不是傻瓜,能大咧咧的和你說,咱家是讓你猜!」

    其實張恪的心裡早有了答案,還是裝作沉思的模樣,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小以為洪公公應該是調查為何會敗給老奴!」

    「這不用你說,再具體一點。」

    「是!」張恪壓低聲音說道:「公公,恕我直言,遼東已經爛透了,從上到下,到處都有老奴的人,正是靠著無數的內應,老奴耳目靈通,知己知彼,再加上建奴悍勇,才能接連獲勝。如果不清理遼東的毒瘤,只怕,只怕日後還有大敗!」

    張曄總算是點點頭:「沒錯,主萬歲爺御四十七年,是大明歷代先祖之冠,大征全都取勝,治武功,堪稱中興盛世!只是遼東接連慘敗,敗得稀里糊塗,若不查清楚緣由,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怎麼對得起聖恩。」

    張恪默默聽著,他倒不認為萬曆是什麼中興之主,但是有一點張恪還是贊同的,失敗了必須要反思原因,弄清楚怎麼失敗的。看樣萬曆已經讓洪清泉和張曄著手調查,光從這一點,萬曆比起後來的天啟和崇禎要老練多了。

    「咱家雖然身在遼東十年,可是看到了張峰的案,還是只能用四個字形容:觸目驚心!一個黑心商人給建奴走私鐵器藥,我大明這邊,上至巡撫、按察副使,下至總兵參將,還有內廷的人,全都沆瀣一氣,甚至不惜製造冤獄,誣陷忠良。這是何等的可怕,遼東還是不是大明的天下!」

    張曄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桌上,震得杯盤亂響,不光是他憤怒,就連張恪也是怒火中燒。

    「公公,小以為從老奴起家算起,前後十多年,這段時間正是李成梁一家最煊赫的時候,如今遼東的官吏、將官、商人全都和李家扯不清關係,也有可能被老奴抓到了把柄。不管願不願意,他們都要給老奴通風報信,甚至有人幹脆就投降老奴,成了可恥的漢奸!」

    張曄點點頭:「說得好,說得對!眼前這個案就是一個契機,你老師已經去審問朱金海了,只要敲開了他的嘴,遼東大小官員的就跑不了,另外咱家也派人審問小五,要敲開他的嘴,你覺得咱家的安排怎麼樣?」

    張恪眼珠轉了轉,嘆了口氣:「公公,你是讓我說實話,還是說假話?」

    「當然是實話!」

    「小以為不怎麼樣!」

    張曄突然瞪圓了眼睛,像是刀一樣,狠狠的盯著張恪:「你小看不起咱家的能耐嗎?」

    「當然不,只是,只是……」張恪一時還真找不出詞來,畢竟他的心裡就是不看好張曄。

    張曄突然嘆口氣:「咱家實說了吧,郭雲圖自殺了!」

    「什麼?」張恪頓時瞪圓了眼睛,郭雲圖可是指證小五的證人,要是他死了,只怕就沒法咬住何汴了!

    「公公,還有沒有更壞的消息?」

    「哈哈哈,你這個小啊,簡直比猴還精,朱金海瘋了!」

    「啊?」

    張恪一聽,頓時暈頭轉向,這個消息實在是殺傷力大了!朱金海可是這一案最重要的犯人,通過他順藤摸瓜,可以幹掉周永春和葛春芳等人。另外朱家和金萬貫的過從甚密,還能藉機抓捕金萬貫。

    別看案牽涉的高官眾多,可是張恪一直把突破口放在商人身上。

    說白了任何利益集團的紐帶都是金錢二字,老奴手裡多的是人參皮草,他要靠著商人變成糧食、鐵器、銀,以李家為的遼東將門也要靠著布匹糧食的貿易,撈取暴利。

    聯繫建奴和遼東將門的就是商人!金萬貫和朱家都是這段時間崛起的商人,從他們身上就能挖出無窮的秘密!掀開遼東的黑幕,破解老奴蛇吞巨象的奧秘!

    可是願望多麼美好,也抵擋不住現實的慚愧,朱金海這麼一個關鍵的人物,才關進大牢一天,就瘋了,簡直豈有此理!

    「公公,朱金海真的瘋了?」

    「嗯,朱金海的確是瘋了,關在牢裡不到個時辰,就大喊大叫,抓著地上的稻草就吃,牆上的泥也啃,連,連大小便都管不住了!咱家讓東廠的人看過了,據他們說有可能是吃了瘋藥,沒想到啊,就連咱家的手下也都被買通了,他們真是手眼通天啊!」

    張曄苦笑了一聲:「朱金海這條線斷了,光憑著小五恐怕是拿不下何汴!永貞,清泉就讚賞過你,說張恪隨機應變,頭腦過人。果真你兩天多就找出了朱金海,替大哥洗刷了冤屈。不知道你還有沒有主意,能應付眼前的局,找出他們的罪證啊?」

    張曄滿心希望都放在了張恪身上,而此時的張恪腦卻是一團亂麻,漸漸的額頭冒出了汗水。

    猛地張恪站起,焦急的說道:「公公,朱金海瘋了,咱們最好的一張牌沒了,接下來恐怕要想著怎麼防備!畢竟這幫壞傢伙的反撲絕對不容小覷!」

    張恪的話剛剛說完,賀世賢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一張大黑臉格外的難看。

    「張公公,剛剛中丞大人下命令了,說是虎皮驛,蒲河所,威寧營等處遭到襲擾。擔心會影響礦場的安全,要末將領兵防禦!」

    來了!

    張曄也沒有想到反撲會這麼快,「哎,調虎離山,他們這招真狠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34
第七十八章 逃跑吧兄弟



    四五天的時間,救出了大哥,又把一堆人送到了監牢,看起來風光無比,張二郎就是一柄倚天神劍,莫敢爭鋒!

    其實張恪心裡頭清清楚楚,他不過是佔據了以快打慢,敵明我暗的優勢而已。

    誰也想不到一個小人物竟然有如此的能量,把總兵賀世賢,監軍僉事洪敷敎,甚至還有礦監監張曄連在了一起。這位代表著、武、內廷,方勢力,他們結成了鐵角,再加上張恪足夠機敏,迅拿到了鐵證,才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政治鬥爭終究要講究勢力,對手在遼東經營了這麼多年,觸角伸到了每一個角落,完全就是一隻龐大的八爪魚,根深蒂固,即便是砍掉了幾隻爪,反撲一樣凶狠無比。

    而事實也果然如同張恪預料的,下手的確是又狠又準,直接鎖喉。

    別看賀世賢是個大老粗,可是他握著瀋陽最強大的一支武裝,正是有他做後盾,張恪才敢到處查抓捕。而且有賀世賢在就能保證誰也不敢玩陰的,簡言之這位就是級打手兼門神。

    如今卻來了命令,要把賀世賢調走,等於是斷了張恪他們的臂膀。

    就連張曄都眉頭緊皺,忍不住說道:「瀋陽城中難道沒有兵將了嗎,非要調賀總兵過去!咱家去找周永春,別看他頂著巡撫的烏紗,也戴不了幾天了!」

    「慢!」

    張恪急忙攔住了張曄,說道:「公公,這裡面似乎有章,咱們還是仔細想想。」

    賀世賢眉頭緊鎖,也忍不住說道:「能有什麼章,他們不就是想支開老賀嗎,我就偏不走了,誰能奈何我賀世賢!」

    對於這位賀伯父的勇猛張恪心裡是有數的,可是他的腦筋實在是不夠靈光。

    「周永春調走賀伯父的藉口是虎皮驛等地的礦場遭到襲擾,而礦場是張公公負責的,他們這是一箭雙鵰!」

    「哦,此話怎講?」

    「賀伯父你想想,要是聽令去了,城中沒有了軍隊,什麼事情也別想做了。」

    「那我就不去唄!」

    「不去麻煩更大,您忘了之前奉集堡被攻擊的事情嗎!這些人是有本事勾結建奴的,如果您不去,那就是臨陣畏縮不前。而且礦場受到了威脅,張公公也有責任,就會有人順勢參奏你們兩位。」

    張曄聽著,忍不住點點頭:「永貞分析的沒錯。這一手狠啊,讓我們進退不得!」

    「那我分兵如何?」賀世賢突然眼前一亮。

    張曄也覺得不錯:「賀總兵,這個主意不錯!」

    「絕對不行!」張恪再一次的反對,弄得賀世賢和張曄都一頭的霧水。

    「賀伯父,你手下有多少人馬?」

    賀世賢一愣,隨即如實說道:「差不多一萬五千人,其中有一千多名家丁,全都是精銳,在遼東諸將當中,我的家丁是第一位的!」

    張恪苦笑道:「賀伯父,如果分兵了,城中只有幾家丁,沒有您坐鎮,如何能夠鎮住宵小嗎?而您呢,只帶著幾士兵出城,萬一這些人喪心病狂,勾結建奴暗害於您,又該如何?」

    聽著張恪的分析,賀世賢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最後狠狠的一跺腳,罵道:「奶奶的,這幫損陰喪德的東西,老不會放過他們!」

    張曄擺擺手:「賀總兵,不是著急的時候,永貞你既然想到了,想必就有辦法,說出來我們聽聽。」

    張恪笑道:「正所謂知己知彼戰勝,要先弄清楚他們的目的。郭雲圖死了,朱金海瘋了,下一步小五公公,甚至何光先都會有危險,這是在湮滅證據,阻止繼續查下去。另一面調虎離山,看似是對付賀伯父,實則另有目標!」

    「誰!」張曄和賀世賢一同問道。

    張恪微微一笑,伸出了手,指著自己的鼻,笑道:「就是小張恪!」

    張曄吃了一驚,眉頭皺成了疙瘩,隨即又漸漸的舒展開。

    按理說張恪僅僅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可是這個小人物一點也不小,相反還是「鐵角」的靈魂。賀世賢手下槍兵猛將,張曄是內廷的紅人,洪敷敎也是朝廷命官,隨便動他們,都會引來遼東官場大地震。

    唯有張恪這個小人物最好對付,不管用什麼手段,都不會引起什麼波瀾。

    「調走了賀總兵,就沒人能保護永貞了,可以隨意炮製,這手果然厲害!」

    賀世賢想了想,突然一拍張恪的肩頭。

    「這有什麼可怕的,永貞聽說你也打過仗,就跟著伯父一起去打仗吧,正好我缺一個管輜重的千總,你願不願意幹?」

    一張口就給了千總,比起張峰的把總還高了一級。正所謂人比人氣死人,賀世賢是迫切的希望身邊有個腦筋清醒的謀士幫著自己。

    賀世賢求賢若渴,不過張恪卻另有打算。他的根基還在大清堡,這次來救大哥純粹是個意外。更何況遼東的爭鬥才剛剛開始,各神仙粉墨登場。他這種小螞蟻在漩渦中心折騰,早晚都有粉身碎骨的時候,還不如及早抽身撤退。

    「賀伯父,要是知道我在你的軍中,他們也會不斷找麻煩,伯父雖然不怕,可是難免牽涉精力。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足以保證安全。」

    「說說看!」

    「就是我和大哥都回大清堡!」

    「回家啊!」賀世賢皺著眉頭,忍不住問道:「永貞,你孤身一人能行嗎?」

    「哈哈哈,伯父,我可不是一個人啊,在大清堡和河灣村,我還有二士兵。另外廣寧參議王化貞王大人也會照拂我的。離開了瀋陽這個是非圈,絕對高枕無憂!」

    張曄聽了聽,忍不住笑罵道:「臭小,你這是早就想好了,準備要跑了。不過眼前這麼大的一個亂局,你不聲不響的當了逃兵,就忍心看著我們殫精竭慮嗎!」

    張恪撓撓頭:「公公,您老英明睿智,手段過人,區區宵小,根本不在眼中……」

    「少給咱家溜鬚拍馬,告訴你回大清堡可以,不過記住了,咱家會讓錦衣衛的人給你送信,五天一封,有什麼事情幫著咱家參謀參謀。」

    張曄的要求還不算過分,張恪急忙點頭。

    「公公不嫌小添亂,我天天寫都行!」

    ……

    「真沒有想到,賀世賢竟然這麼聽話就帶著人馬出城了!金老弟的主意高明啊!」

    金萬貫看著窗外的街景,微微一笑:「葛大人,賀世賢身邊有聰明人啊,他要是不出城,您的彈劾奏疏恐怕都準備好了。別看賀世賢囂張,可是他也架不住吐沫星!」

    「哈哈哈,金老弟果然見識高明,只是眼前這個案該如何瞭解呢?」

    金萬貫微微一笑:「葛大人,你不用擔心,只要把賀世賢調走,張曄和洪敷敎沒了打手,查案的進就壓下來了。這時候我們抓緊湮滅證據就是了,只要小五公公和何光先死在監獄裡面,沒了人證,自然就沒法查下去了!」

    葛春芳點點頭,隨即又苦笑道:「金老弟,你的主意不錯,可是這次不一樣啊,張曄可是陳矩的乾兒,能上達天聽的大監。要是驚動了皇上,派遣法司,還有東廠錦衣衛的人調查,只怕我們的事情就要漏啊。」

    「哈哈哈,葛大人,你就放心吧,我早有安排,有些事情宮裡不敢查的!」

    葛春芳將信將疑的看著金萬貫,他想不明白一個小小的商人怎麼有這麼大的把握,竟然能威脅宮裡,只是他也不好多問。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個大漢從外面急匆匆走進來,來到了茶座旁邊,將頭上的皮帽摘掉,金萬貫和葛春芳急忙看去,赫然正是總兵李光榮。

    「老李,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李光榮嘿嘿一笑:「我的五兵都埋伏在城外了,聽說賀世賢聽看重姓張的那個小,讓他當了千總,管理輜重。放心吧,等著他出城,我就親自帶兵襲擊,保證把這小幹掉。何公公已經說了,只要得手之後,賀世賢鬧事他會扛著的,多少年了,還沒有人能冒犯皇宮出來的人呢!」

    金萬貫微微點頭:「哎,張恪這小能找到我的別墅,抓到朱金海,真是不簡單!殺了他,再弄死張峰,沒了苦主,這個案也就了結了,我們都能高枕無憂了。」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又有人急匆匆跑進來,到了李光榮的身邊,低低的聲音說道:「大人,輜重車駕過來了,您看怎麼辦?」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34
第七十九章 金蟬脫殼



    大牢陰森可怖,不知道關了多久的犯人就像是一個個小鬼,眼神呆滯,形容枯槁。每當腳步響起,這些人伸出了漆黑的爪子,無力的嘶吼著。

    「冤枉啊,放我出去!」

    洪敷敎厭惡的揮了揮袖子,後面的獄卒早就揮起了鞭子。

    「都給我滾一邊去,剁了你們的狗爪子!」

    一面抽打著犯人,一面點頭哈腰的說道:「大人,走這邊,小心地滑!」

    洪敷敎和張恪一前一後,來到了最裡面的天字號牢房。這裡比起前面的房間都要寬大,裡面還擺了床鋪。床上坐著一個披頭散人,隔著木欄一股臭氣直刺鼻孔。

    張恪皺了皺眉,從身形來看,正是朱金海,不過短短兩天時間,已經從富貴公子哥變成了街邊的要飯花子。

    痴痴的傻笑著,突然扯下幾根頭,根還連著一塊頭皮,他也不管疼痛,就向嘴裡塞!

    洪敷敎看了半晌,突然痛苦的搖搖頭:「永貞啊,為師無能,你還不容易找到了朱金海,可是到了我手裡竟然就瘋了,這麼好的一條線索就斷了,為師對不起你啊!」

    張恪也常嘆口氣:「老師,怪只怪我們的對手太強大了,如果不是出其不意,只怕連我大哥都救不出來。如今他們已經從突襲之中清醒過來,開始反撲了,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狠辣的招數,弟子也是不知。」

    「哎,永貞,我是真想藉著這個機會,一舉蕩平遼東的惡濁,內患不除,何以蕩平韃虜!身為遼東人,不能保國安民,對得起這身官袍嗎!」

    洪敷敎滿腔的悲憤,揮起拳頭,狠狠砸在了木欄上,留下了刺目的血印子。手上在流血,心頭也在流血!

    張恪很清楚老師的心情,只是自己這位老師還是太天真了!

    「嗯師,弟子有幾句肺腑之言,還請老師思量一二。遼東貪墨非是一天,也非是一人。如果真按照老師的想法,只怕遼東再無領兵的將領,再無可用的官員。就算是皇上也不得不權衡利弊,不能貿然出手。不過藉著這次案子,能敲開遼東的一絲陰雲。我想聖上御極四十多年,英明睿智,絕不會允許碩鼠如此敗壞江山,定然會調查遼東之事。只要有聖上的支持,早晚有真相公諸於眾的時候,賣國不法之徒定然有戶滅九族的時候!」

    張恪說到滅九族的時候,故意提高了聲音,偷眼看了看牢房裡面的朱金海。洪敷敎沒有注意到徒弟的小動作,而是頹然的嘆口氣:「我也相信有這麼一天,只是眼下線索紛紛斷掉,一個贓官都拿不下來,沒臉見人啊!」

    「哈哈哈哈,恩師不要著急,既然張公公插手了,宮裡就不能不知道。巡撫周永春和按察副使葛春芳的風評也不好,只要被朝廷盯上,他們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

    聽到張恪的分析,洪敷敎點點頭,可是還有些憋屈。

    「不能解決根本,換了誰來當這個官,還有什麼差別!」

    「哈哈哈,弟子可不這麼看,依我想老師一展身手的時候到了,您老坐在那個位置上,又豈會同流合污!」

    洪敷敎也忍不住笑道:「永貞,為師本來還想著讓你走科舉的路子,現在一看你小子文武雙全,鬼主意又多。回到大清堡之後,好好幹,早日昇官,為師身邊可離不開你這個幫手啊!」

    師徒又談了幾句,洪敷敎心情好了不少,轉身離開大牢。

    張恪故意放慢了腳步,站在朱金海的牢門外面,看了看朱金海,這位朱公子似乎吃頭吃膩了,竟然抓起地上的稻草,恍如無人的嚼著。

    「朱公子,不管你真瘋了也好,還是假瘋也好。張某和你說兩句吧,據我的推測,這次案子背後的黑手應該是金萬貫,這個遼東第一商人手段厲害啊!上至經略巡撫,甚至監軍何公公,下至販夫走卒,全都要聽他的擺佈。這次讓你給建奴送鐵器說不定是他有意設計的,案子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朝廷一定會追查的,你們朱家極有可能成為犧牲品。既然瘋了,就一直瘋下去,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忘了你,再清醒過來,不然你難逃一刀!」

    張恪說完連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正在嚼著稻草的朱金海的突然渾身一顫,蓬亂的頭撩開了一個縫,從裡面射出憤恨幽怨的光……

    張恪辭別了老師,立刻回到了臨時的住處,剛一進門,大哥張峰就在等著他。見到了張恪,一把拉著他就往屋裡走。

    「老二,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張峰忍不住說道。

    張恪笑道:「大哥,你現了什麼?」

    「我和楊龍在府邸周圍轉了一圈,現了不少人在暗中監視,至少不下十波!」

    「大哥你確定嗎?」

    張峰一拍胸脯,笑道:「老二,看不起你大哥是吧,在賀伯父的手下,我可是最厲害的夜不收,偵查軍情是老本行,怎麼可能看錯!我還認識一個監視的人,他叫柳老七,是李光榮的部下,身手還行,不過也就比我差著一點!」

    張峰話語之中充滿了自信,張恪也微微一笑。

    「大哥,他們這是要把案子抹平了,被抓的人死的死,瘋的瘋。要是把咱們兄弟也殺死了,就算想查也沒有線索了!」

    「真他娘的陰險!」張峰氣哼哼的說道:「老二,要不是有你心眼多,大哥這條命早就沒了!你說吧,咱們要怎麼幹?」

    「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計,我要讓他們自食惡果!」

    ……

    吱吱呀呀,幾十駕馬車緩緩向城外走去,往來不斷賀世賢的兵丁巡邏保護,車隊從東門路過,茶樓之下,金萬貫端著茶杯,俯視著車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

    「公子,看到沒有,中間的的那駕馬車就是張恪那小子。」

    金萬貫微微點點頭,輕笑道:「朋友,你的才智金某佩服,沒有這樁事情,說不定咱們還能成朋友!」

    就在金萬貫的目光之中,車隊出了東門,剛剛走過吊橋,突然從兩邊驟然響起馬蹄聲。五百名騎兵分成兩隊,向著車隊撲來。

    李光榮臉上帶著猙獰的冷笑,手裡緊緊扣著一支箭。

    「臭小子,要不是你,老何怎麼會進了大牢。死就死在聰明上了!」李光榮一鬆弓弦,一支箭就飛了出去。

    他動手了,其他的弓箭手更是箭如雨下,一轉眼馬車就成了刺蝟一般。不少護衛的士兵也都被弓箭射傷,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李光榮打馬如飛,轉眼就衝到了馬車前面。

    「哈哈哈,帥堂之下,你小子威風啊,得意啊!抓了朱金海,還請了張公公。可惜啊,你小子只有鐵齒銅牙,沒有鋼筋鐵骨!」

    李光榮說著用刀尖挑起了車簾,往裡面看去。

    頓時李光榮大吃一驚,預想之中張恪滿身插滿弓箭,七竅流血的場景根本沒有。馬車裡面也沒有人,只有兩個碩大的木箱子。

    李光榮眉頭緊鎖,難道是藏在了箱子裡面!

    他急忙喊了幾個手下過來,「快把箱子抬下來!」

    士兵們七手八腳的去抬箱子,卯足了全身的力氣,竟然紋絲不動。只能又找來幾個人,一起動手。

    「大人,死屍都非常重,說不定人躲在巷子裡,都被射死了!」

    正說話之間,木箱總算是抬了下來,有個手快的士兵見箱子沒鎖,急忙掀開。

    這麼一掀可不要緊,頓時從巷子裡冒出了爍爍光芒。黃的是金子,白的是銀子,還有不少五光十色的寶石,簡直晃瞎了眼睛。

    這些兵搶掠就是家常便飯,一看金銀就忍不住了,紛紛伸手就抓,金條元寶就往懷裡塞,周圍的士兵也都紅了眼睛,全都跑過來搶掠,不甘人後。

    李光榮頓覺不對,急忙舉起了手裡的腰刀,大聲的喊道:「不要搶,不要搶!」

    亂哄哄的士兵那是隨便能約束的,就在李光榮急得冒汗之時,突然一聲霹靂傳來。

    「姓李的,瞎了狗眼,竟敢搶劫給宮裡送的銀子,快快束手就擒吧!」

    賀世賢領著人像是一陣旋風就衝了過來,臉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在看一群可口的小白兔。

    ……

    就在賀世賢下手之時,一支車隊迅出了南門,張恪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正和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勾肩搭背,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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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你是猴子請來的


    既然猜到了有人要對自己不利,張恪索性就來個將計就計。他表面上押運著糧草輜重跟隨賀世賢一起出征,實際上早有另一夥人做好了準備。

    張曄派遣乾兒子小酉子帶著兩箱金銀,裝在和張恪一模一樣的馬車上。到了十字路口,兩個車隊撞在了一起,幾十駕馬車,攪成一團。

    經過了一番混亂,輜重車隊前進,這時候張恪的馬車已經被換成了裝銀子的車輛,他則是在小酉子的保護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城。

    「多謝公公幫忙,在下感激不盡!」

    張恪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塞到了小酉子手裡。張恪還遠遠不是有錢人,二百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可是張恪深知閻王好見小鬼難搪的道理,有些錢必須要花!

    果然小酉子接過了銀票,喜笑顏開。

    甩著蘭花指,笑著對張恪說道:「張公子,乾爹在遼東十年,手裡實力可不弱。你們離開瀋陽之後,一路上都會有商隊幫忙,驛站也有馬匹,保證順順利利回家。」

    張恪笑道:「多勞公公費心了,張恪感激不盡!」

    小酉子把張恪送到了十里長亭,轉身就要離開。

    「公公請等一等!」

    張恪笑道:「有句話請轉告張公公,貪鄙誤國之徒,結黨綿密,宛如大樹。必須先去枝椏,再毀主桿,最後方能連根拔除!」

    「嗯,咱家記下了,回去一定告訴乾爹。」

    小酉子轉身又要離開,張恪咬咬牙,跺跺腳,非常不捨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巨大的信封。

    「公公,請把這個拿著!」

    小酉子急忙回頭,接在手裡,厚厚實實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

    「張公子,這不會是你的詩作吧?」

    張恪搖搖頭,笑道:「在下這點墨水是寫不出好詩的,也不敢丟人現眼。這是一份絕密的計畫,請你親手交給張公公,讓一看就明白了!」

    小酉子滿面含笑:「張公子吩咐了,咱家一定照辦!」

    小酉子走出了三五步,突然回頭,笑道:「張公子,這回你沒事了吧?」

    張恪哈哈一笑,指了指旁邊的一駕馬車,笑道:「酉公公,張恪福薄,這兩個女子還是留給張公公吧,還請公公帶回去!」

    小酉子嘿嘿一笑:「張公子,別的事情咱家都能答應,唯獨此事不行。乾爹親自囑咐了,人是你搜出來的,就由你帶走,以後怎麼處置隨便。張公子,要咱家說啊,你也是一表人才,那位姑娘也是天仙的容貌,千萬不要糟蹋了。」

    小酉子笑著上馬離開,留下了張恪一個人愁眉苦臉。

    兩個女人自然就是方芸卿和香鈴,全都是隨著朱金海一起抓起來的,不過這兩個女人和案子牽涉有限,僅僅知道金萬貫要把方芸卿送給何汴而已。

    張恪將方芸卿送給了張曄,想要看看能不能藉機搬到何汴,哪知道張曄大搖其頭。雖然太監受了一刀,但是空虛寂寞冷是人之常情,宮裡的太監和宮女對食的不計其數。出了宮,有人送美女也是正常的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

    張恪僅僅是覺得失去了搬到何汴的機會,有些遺憾,也沒有想別的。哪知道張曄竟然把這兩個女人送到了自己的手上,這不是添亂嗎!

    「大人,您看該怎麼辦?」吳伯岩低聲問道。

    「還能怎麼辦,總不能扔到路上凍死吧,一起帶著吧!」張恪沒好氣的說道。

    一行人迅離開了瀋陽,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張峰坐在了車轅上,看著外面茫茫的雪景,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節噼裡啪啦的響起來。

    「老二,真是死裡逃生啊,以前還總想著建功立業,殺敵報國,現在啊,就想著回家,嘗嘗娘包的素餃子,卉兒那小丫頭也長大了吧,女大十八變,還不定多漂亮呢!」張峰絮絮叨叨的說著。

    突然他一抬頭,看著張恪笑道:「二弟,我怎麼覺得你像變了一個人啊,實話實話,你小子是不是被妖精附體了?」

    你還真說對了,你的二弟早就被掉包了!

    這話只敢在心裡想想,張恪笑道:「大哥,你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大徹大悟了,難道就不許我覺悟嗎?小弟可是臥病兩三個月,差點就死了。」

    張峰有些愧疚的低下頭,隨即又笑道:「老二,按理說性子變了我信,可是本事不是說來就來的!你就說說,剛剛給酉公公的是什麼玩意,看你那麼寶貝兒的,是不是抓貪官污吏的錦囊妙計?」

    「大哥,我在生病的時候,總有一個白鬍子神仙在我的眼前講說五百年之後的事情,他說那個時候人能飛天,能下海,能記錄聲音和圖像,一枚炸彈就能毀掉一座城市……」

    你就吹牛吧!張峰擺出了一副信你才怪的模樣。

    「老二,沒空和你扯淡了,還是說說到底給張公公什麼東西?」

    「釜底抽薪的好東西!」張恪笑道:「大哥,說實話那是小弟的一個賺錢點子。」

    「賺錢?我反正除了殺韃子就不會別的了,一顆腦袋五十兩,明碼實價,砍得爽快。大明軍中什麼都能作假,唯獨級的獎勵實打實的!老二,你的點子怕是能賺三五千兩,或許上萬兩,要不然太寒磣了,也拿不出手!」

    張恪用白痴一樣的目光看著大哥。

    「大哥,你也太小看我了,上萬兩至於像獻寶一樣嗎!跟你是說了,要是按照我的辦法做成了,每年少說弄到三五十萬兩的銀子,要是我親自操盤,一年百萬兩也不是不可能!」

    張峰正拿著皮囊灌酒,一聽這話,酒水順著鼻子眼就冒了出去。可是他也顧不得了,一把抓住了張恪的肩頭。

    「二弟,大,大,大哥讀書少,你可別騙我?」張峰說話都磕巴了,也不怪他吃驚,實在是太嚇人了!

    上百萬兩,眼下遼東一年的軍費也不過一兩百萬兩,已經把大明朝壓得喘不上氣來了。就算有點石成金的本事,恐怕也沒法一年變出上百萬啊!

    張恪微微一笑:「大哥,我當然不是撒謊了,那個賺錢的主意其實就是做金銀的生意。如果宮裡想做,有本錢,又有實力名望,一年弄上百萬的銀子的確不困難!」

    張峰一聽,這下子徹底暈了,突然痛心疾的說道:「老二,你這個敗家子,你知不知道大哥我拚死拚活,砍一個腦袋才五十兩,你這個小混蛋竟然送出去一百萬兩,你是想氣死大哥嗎!」

    看著張峰哭天搶地,張恪反倒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大哥,我問過張公公了,遼東每年的金銀產量佔了全國的四成,宮裡裝飾賞賜用的金銀,九成都來自遼東,這就是遼東商人的一張保命符!等我的賺錢方法送到了皇上的手裡,就可以對遼東商人下手了,咱們兄弟也能高枕無憂了。用一百萬兩買平安,還是划算的!」

    張峰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可是還是憤憤不平。

    「老二,給你半個月時間,過了年必須再拿出賺錢的辦法,不然,你就等著拳頭吧!」

    兄弟倆一路上說說笑笑,喬福也不時加入,他們一連換了五個商隊,終於有驚無險的到了廣寧境內。

    張恪親自寫了一封長信,讓馬彪送給王化貞,並且約定過了正月十五去給王化貞拜年。張恪他們一路疾行,離著大清堡越來越近。

    「老二,咱們從小就長在大清堡,沒想到你竟然當了備御,不過……」張峰猛地向城頭看去,頓時有些憂心的說道:「老二,我怎麼感覺你這個備御不太受歡迎啊!」

    張恪也急忙抬頭看向了城頭,只見城上有不少破衣爛衫的士兵,全都是嶄新的面孔,一個個拿著刀槍,似乎還有些恐懼的樣子。

    「我是張恪,快讓唐畢出來迎接!」

    一連喊了三遍,城頭終於探出一個腦袋,瞪著鼠眼,對張恪大聲喊道:「姓張的,你別趕盡殺絕,老子大哥是何光先,可是堂堂的參將,你敢動老子一根汗毛,我大哥不會放過你的!」

    張恪和張峰互相看了一眼,頓時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笑容,喬福更是肆無忌憚的指著城頭,用著剛剛從張恪嘴裡學來的詞彙笑罵道:「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34
第八十一章 民心所向



    咚咚咚……

    戰鼓響起,張恪急忙順著聲音看去,從遠處的大路上出現了一隊士兵,快速的向這邊奔跑而來。

    張峰也在一旁看著,不住的點頭:「二弟,義州這邊都是軍戶世兵,看到沒有,他們跑得非常整齊,看樣子領兵的人本事不差。賀伯父在幾年前還當過錦義參將,沒聽他提起義州有什麼不錯的將官。你知道這是誰的兵嗎,我還真想見識一下!」

    張峰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遠眺,不住的點頭稱讚。

    在他身後的喬福實在是忍不住了,大笑道:「峰哥,你想見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還費什麼勁啊!」

    張峰頓時吃驚的長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說道:「喬福,你別撒謊啊,能跑得這麼整齊,沒有半年的訓練絕對做不到,你們拉起隊伍還不到一個月,就能有這個水平,那些帶兵的將領還活不活啊?二弟,你說是不是?」

    張峰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弟,張恪一臉想笑沒法笑的得意樣子。

    張恪說道:「大哥,或許,沒準,保不齊,差不多,真是河灣村的兵!」

    喬福更是拍著胸脯說道:「峰哥,不信你看看,跑在前面的不是我哥喬桂嗎!」

    張峰一聽,急忙攏目光看過去,果然是像是喬桂,難道真是……

    「二弟,你小子什麼時候會練兵了,快說,你還有什麼本事,有句話怎麼說來的,對了,叫刮目相看啊!」

    就在這時候,喬桂和岳子軒領著人馬已經跑了過來,他們也看到了張恪這幾十人。

    喬桂頓時欣喜若狂,撒腿就跑,連滾帶爬的到了張恪他們面前!

    「真是你們啊,總算回來了!」

    喬桂上來就是一個熊抱,眼中淚水止不住掉下來。

    「兄弟,你不知道我們這些天提心吊膽都嚇死了!」

    張恪用力拍著喬桂的後背,笑道:「桂哥,我們都沒事了,大哥也回來了!」

    喬桂一聽,這才把目光轉向了張峰,兩個人四目相對,更是火星子亂竄,兩個人頓時來了個火星撞地球式的擁抱。

    其實張恪和喬福相對都小了三四歲,喬桂和張峰才是正兒八經光屁股長起來的。他們倆更是出了名的調皮搗蛋鬼,上樹掏鳥,下河撈魚,一起打架,一起挨揍。

    幾年不見,竟然差點生離死別,哪有不激動的,互相抱著,又哭又笑,砰砰捶打前胸,拍著後背,簡直就像是兩個瘋子。

    張恪悄悄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淚水,轉身看了看跑過來的岳子軒。

    「怎麼樣,我不在的這些天出事沒有?」

    岳子軒看到張恪,也漲紅了臉。

    「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我們都嚇壞了。聽,聽人說,大,大爺被殺了,要抄張家滿門呢!」

    「放屁!」喬福頓時一蹦三尺高,大聲說道:「峰哥這不是好好的嗎,誰造的這個謠,說出來,我放不過他!」

    張恪腦筋轉得飛快,頓時就猜到了一絲端倪。

    「是不是大清堡新來的那夥人?」

    岳子軒急忙點頭,這時候喬桂和張峰也折騰夠了,他們立刻訴說了這些天的情況。

    張恪走之後,喬鐵山他們就按照吩咐,守著河灣村,焦急的等待消息,過了不到十天,突然來了一夥人,足有三四百,直接殺到了河灣村。

    領頭的人自報是廣寧後屯衛指揮同知何光光,奉上命來擒拿張峰一家,要論罪處置。

    他這麼一說,可把村子的眾人都嚇壞了,他們只當是張恪營救失敗,要趕盡殺絕呢!負責守城的岳子軒急忙把消息報告了喬鐵山。

    喬鐵山也嚇得不輕,不過他畢竟經歷的風雨多,有些經驗。

    「你們都聽著,大人帶了二十幾個人一起去,就算真的營救失敗,也應該傳回來消息,城外的人貿然過來,並不可信!再,再有,就算真的是失敗了,我喬鐵山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他們把張家人帶走!」

    岳子軒和馬如峰兩個更是一起點頭,岳子軒拍著胸膛說道:「張大人就是我們這些人的指望,要是朝廷容不下張大人,我們也別想有活路,倒不如索性就造反了,當個山賊土匪,也來的順心!」

    聽著大家分析的喬桂突然說道:「爹,恪哥和廣寧的王化貞大人關係不錯,要不我去問問王大人吧!」

    喬鐵山也一拍腦門,說道:「我怎麼忘了,你立刻就去!」

    喬桂立刻從村子後面出去,喬鐵山領著人上城和外面的人搭話。

    「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來抓人,拿出憑證來了!」

    城下的何光光頓時就氣炸了,破口大罵。

    「老東西,你知道大爺是誰嗎!我乃是廣寧後屯衛的指揮同知,我哥哥可是參將何光先,經略和巡撫大人面前的紅人,趕快把張家人都交出來,不然我帶著人殺進去,殺你們一個雞犬不留!」

    喬鐵山微微冷笑:「聽你說話的意思,不像是當官的,倒像是土匪假冒的。像捉人,拿出朝廷的文書來,不然別說是你,就連你說的何光先來了也不行。」

    喬鐵山要文書,這下子可難住了何光光,他根本就沒有,這小子純粹是來佔便宜的。

    其實要從何光光的官職說起,廣寧後屯衛指揮同知,這個廣寧後屯衛原本設在懿州(今內蒙阜新),永樂八年的時候,大寧都司被裁撤,各衛所紛紛內遷。放棄大寧都司可以說是朱棣北疆戰略的一個重大失誤,從此之後,狹窄的遼西走廊缺少了屏障。蒙古騎兵可以隨意南下襲擾,更是讓女真有了崛起的機會。

    不過說這些還是太遠了,廣寧後屯衛從此之後就遷到了義州,和義州衛同處一城。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廣寧後屯衛和義州衛之間矛盾不斷。義州衛憑著先天優勢,逐漸壓住了廣寧後屯衛。

    到了萬曆朝的時候,廣寧後屯衛已經名存實亡,掛名的世襲官員也是苦不堪言,比起尋常的老百姓強不了多少。

    何光光更是沒有什麼本事,十足的飯桶一個。不過窩囊廢也有春天。堂兄何光先驟然發跡,竟然成了參將,作為堂弟何光光鹹魚翻生,聚攏了一般**打手,充作衛所的士兵。咋咋呼呼,也有幾分威風。

    就在幾天前何光先給他寫了封信,上面提到了張峰的案子,說是差點把他牽連進去,總算是要處斬,鬆了口氣云云……

    平時就把堂兄話奉為聖旨何光光一看這個大為光火,一打聽張峰的老家正好在大清堡。這位「同志」大人立刻帶著手下的打手氣勢洶洶的前來問罪,想要把張家全都抓起來,替何光先出氣。

    只是何光光的消息太落後了,他還當張家是一盤小菜,一路殺到了河灣村,見喬鐵山不放人,氣得他哇哇大叫,指揮著手下人就去攻城。

    要是別的村子看到幾百人衝上來,或許真會害怕,可是河灣村是干什麼的,鬥過下山虎,拼過韃子,哪會把他們當回事啊!

    本來聽說要抓張家人,大家都憋了一肚子氣,怒火都撒在了他們身上,城頭冰塊如同雹子一樣砸下來,一轉眼就死傷一大片。

    弓箭手嗖嗖放箭,又射死了十幾個人。

    何光光的手下都是一幫**無賴,欺負老百姓還行,一遇到硬茬子,立刻就崩潰了。村裡的士兵一見這傢伙這麼慫,也不客氣了,岳子軒和馬如峰領著一隊長槍手,一隊刀盾兵衝了出來。

    這些士兵都深知生存艱難,訓練格外刻苦,而且張恪出手大方,每個人士兵一天至少有半斤肉!靠著豐富的營養,這些士兵一個個精神十足,滿面紅光,訓練一個月,頂得上其他軍隊兩三個月。

    殺出城之後,就像是一幫小老虎,狂追猛打,何光光手下跑散了一大半,他也無路可去,只能退到大清堡。

    何光光被嚇得魂飛魄散,屁股上還挨了一箭,別提多狼狽了。他只能一面給何光先寫信,一面嚴加防守,生怕追殺過來。

    而喬鐵山也沒敢貿然行動,畢竟張恪那邊怎麼樣了,他還不知道,就索性退回河灣村,多派人手偵查消息。

    將以往的經過說了一遍,喬桂笑道:「我昨天從王大人那裡回來,他聽說有人來抄家頓時氣壞了,告訴我說想抓張家人,必須經過他點頭,還要派人捉拿何光光。我就和王大人說一個飯桶,村裡的士兵足矣。回家之後,和我爹一說,我們就帶著兩隊兵還有二十個弓箭手來了,要把何光光拿下!」

    張恪聽完了這話,又氣又笑。

    「這個何光先可夠狠的,還想著抄家滅門!不過可惜了,他滅不了老子,老子先滅了他!」

    張恪頓時帶著士兵衝到了城下,城頭的士兵嚇得瑟瑟發抖。

    「都給我聽著,張恪又回來了,讓唐畢出來見我,要是一炷香時間我看不到他,後果自負!」

    聲音隨著北風,傳到了城中。謝總旗正在城牆根撒尿,聽到了張恪的聲音,頓時嚇得一泡尿憋了回去。

    「是大人,大人回來了,張二郎回來了!」

    謝總旗提起褲子撒腿就跑,一路像是兔子一樣,衝到了唐畢的家中。

    「唐大人,張二郎回來了,備御大人回來了,您看該怎麼辦?」

    謝總旗一路喊著,城中的百姓都被驚動了,不少人一聽這話,全都激動的流下了眼淚。

    「我就說嘛,備御那麼好的人不會有事的,該遭天譴的是何光光這些混蛋!」韓長祿激動地跑到廚房,抓起了菜刀就往外面跑。

    「孩兒他爹,你作死去啊!」女人吃驚的喊道。

    「沒見識的婆娘,我是去迎接張二郎,讓他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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