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遼東釘子戶 作者:青史盡成灰(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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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2016-3-22 15:11: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5 365628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15
第三十章 好大的粗腿


    大明的官場經過了二百多年,已經被一張綿密的大網遮住,每個人都靠著同鄉、同窗、姻親、故舊、師生等等關係牽連到一起。自然而然的分成了「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

    不知道張恪老師的時候,王化貞還只是單純的欣賞,覺得小夥子很機靈。可是聽說他的老師是洪敷敎,王化貞頓時笑得眉開眼笑,激動的拉著張恪的手,簡直就像是自己的晚生後輩一樣。

    當然也不是任何人都有這個待遇,也要靠真本事掙來,只是沒有這層關係,人家根本不帶你玩。

    王化貞喜氣洋洋的帶著張恪到了臨時下榻的府邸,剛一坐下,就有侍女奉茶。

    「永貞,這是馬市臨時的住所,難免有些逼仄簡陋,你將就一下吧!」

    張恪雖然知道有一層關係,但是他也明白關係還要慢慢經營,要是敢忘乎所以,立刻就會被打入黑名單,因此他比剛剛還要誠惶誠恐。

    「大人,晚生從小吃苦,來廣寧的路上都是露宿野外,到了這裡就跟做夢一樣了!」

    「哈哈哈,年輕人吃得苦好,本官也是苦讀出來的,你都讀了什麼書?」

    「前兩年發蒙的時候不過識字而已,後來恩師到了義州,就教了四書五經,後來又讓晚生讀史書,讀漢賦,唐人的文章。」

    王化貞點點頭:「沒有給你講八股時文嗎?」

    「還沒來得及講,先生年初就進京了,只是留下了幾十篇成文,讓晚生研習,晚生資質魯鈍,連縣試都未能通過,辜負了老師的栽培之情。」

    「哈哈哈,永貞啊,看你處事挺精明的,可是考科舉你就太外行了。」王化貞笑道:「世人都以為八股文章規定的太死,沉悶抑鬱,考出來的都是書呆子。其實全然不同,你看看這滿朝文官哪個不是滿腹經綸,精明過人。」

    張恪也沒有想到王化貞竟然講起了科舉,他可不知道這位的癖好,根本不敢多說,只能老實的聽著。

    「想要考個秀才或許不難,只要吃透幾百篇時文,琢磨一下考官的好惡,投其所好,就能考上。」

    作為一個靠著科舉起家的文官,竟然解構起科舉,王化貞的話已經出格了,不過誰讓他欣賞張恪,所幸就一次點撥明白,提攜了後輩,也結下了人情。

    王化貞看著張恪沉思的模樣,笑道:「我說考秀才容易,你是不是不服氣啊?」

    「當然不是,晚生只是覺得資質愚魯,實在是不得其門而入!」

    「哈哈哈,無非是一些應考的關節,這些等你老師回來他自會教給你。我想告訴你的是投機取巧或許能考上秀才,甚至舉人,但是休想高中進士。我大明朝每一科的進士不敢說群英薈萃,但是也都是這天下頂尖的聰明人。想在他們中間脫穎而出,你的文章必須辭藻華美,說理通透,大氣磅礴。這些可不是靠著捧著四書五經就能得來的。說理要依據宋元大儒,文氣要學漢唐的雄文。四書五經都是先秦成書,想要文義通達,則要用三代典故,學會古為今用。」

    王化貞一口氣說下來,笑著看了看張恪,「你現在明白老師為什麼讓你讀史,讀文了吧?」

    「晚生明白了,老師是想讓我打好基礎,八股不過是形式而已,拘泥其中,萬難高中,唯有肚裡有貨,才能做出好文章!」

    「說得好,說得好啊!」王化貞突然臉色陰沉下來,用手指著張恪,劈頭蓋臉的說道:「永貞,你老師對你是給予了厚望,可是你為何自甘墮落,我聽說你來馬市是為了販售貨物。你難道不懂麼,文人最講究的就是氣節,一旦沾染了銅臭,就算日後考中,把這段翻出來也是影響你的前程的!」

    張恪聽得出來,王化貞是出於真心,要是早穿越二三十年,張恪或許還會老老實實讀書考科舉。可是再有二十年就要天下易主,華夏**。自己讀再多額書,做再大的官,難道給韃子當奴才嗎!

    這些話可不能和王化貞說,張恪只能躬身說道:「啟稟大人,晚生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講!」

    「是,晚生考試不中,染了病,家母為了給晚生治病,借了二十兩銀子,離著過年不遠了,債主登門,晚生不得不來廣寧馬市,想要賺點銀子,償還債務。」

    「啊!原來如此!」王化貞點點頭:「是我誤會你了,此來廣寧可是賺到錢了?」

    「啟稟大人,晚生賺了七十兩銀子。」

    「哈哈哈,你小子比孫猴都精明,不能賺不到錢!」王化貞笑道:「不過經商終究是小道,你可能沉溺其中,這樣吧,既然家用艱難,你就到本官的手下做一個書辦吧。幫著整理整理文稿,寫寫文書,我再提點一下八股時文,靜等朝廷取士。」

    王化貞又說道:「永貞,實不相瞞,遼東如今一團亂麻,我這個參議做的不輕鬆啊,你可要幫我啊!」

    「大人!」張恪慌忙站起,說道:「大人看得上晚生,是晚生的福氣,自應該為大人效勞,只是晚生還要肺腑之言,想要向大人稟報。」

    「說吧,咱們之間不必見外。」

    想要做事,就離不開靠山,王化貞眼下就是最好的選擇,不過顯然這位規劃的路子和張恪想得完全不一樣,還要說服他才是。

    「大人,晚生來廣寧之前,還想著走科舉的路子,光宗耀祖,為國效力。只是到了廣寧之後,晚生才覺得有些自欺欺人!建奴凶悍,消化了佔據的土地之後,必然南下侵佔全遼。蒙古人又時常作亂,我大明在遼東是內外交困。偏偏遼東又是京師的一臂,遼東有事,京師震動,京師震動,天下震動!恕晚生直言,此番危局比起三大征都要凶險萬倍,偏偏我朝文武全無當年的銳氣,這遼東的局勢怕是要糜爛下去了。」

    張恪說話的時候,想起了熟悉的歷史,格外的悲憤。

    「大人,晚生身為遼東子民,家父當年遠征朝鮮,大殺倭寇,揚大明天威,晚生還有一位兄長,在兩年前也離家投軍,如今還在遼陽軍前效力。晚生想投身軍伍,披堅執銳,誓死守衛這錦繡疆土,絕不容韃虜染指一分!」

    王化貞聽著張恪的話,也不由得一陣動容,的確遼東危在旦夕,也需要張恪這樣的熱血青年征殺疆場,只是……

    「永貞,文武殊途,我大明文貴武賤,你要是真的當了武夫,豈不是影響了你的前程嗎?」

    「大人,晚生還不到二十歲,即便是從軍五年十年,晚生一樣可以讀書上進,等到遼東平定,晚生再解甲歸田。」

    王化貞苦笑著搖搖頭:「只怕日後會命不由人啊!」

    「總而言之,晚生不能坐視浸透父祖鮮血的土地淪落到韃子手裡,還請大人成全。」張恪說著單膝跪在了王化貞的面前。

    王化貞也看得出來眼前的年輕人非常執拗,只怕輕易不會改變!

    可是這麼一棵好苗子,要是送到了軍營,變成了粗鄙武夫,實在是有些可惜。他在地上來回走了幾圈,突然眼前一亮。

    「永貞,你先起來吧,眼下我有一個難題,只要你能幫著我解了,我就答應幫你。」

    「大人請說!」張恪興奮的問道。

    「哈哈哈,別高興的太早了。這次的事件雖然平息了,可是我畢竟殺了一個漢人,在滿朝的言官眼裡,我可是縱容了韃虜。而且從此以後,一旦蒙古人氣焰囂張,頻頻滋事,又該如何處理?」

    王化貞的話正好道出了他的難題,大明如今外強中乾,偏偏還有一堆不食人間煙火的言官,在前面辦事的人都是風箱的耗子,怕這怕那。

    張恪腦筋快速的轉了轉,突然哈哈一笑:「大人,晚生試著解解這個困局,朝廷要面子,必須維護大明的體統。偏偏您手上又沒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壓服蒙古人,不能以力服人,只能以德服人。可是您厚待蒙古人,又會引來非議,是也不是?」

    「永貞說的沒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稍微做不好,就裡外不是人,這個火候該怎麼把握啊?」

    「哈哈哈,晚生有八個字,治蒙古人從寬從多,治漢人從重從嚴。」

    「此話怎麼講?」

    「大人,蒙古人一旦鬧事,必須懲罰,而且不能例外,非如此不能懾服其心。對漢人商民則要寬待,可是有了重罪,必須殺一儆百,還要當著蒙古人的面殺,以儆傚尤。」

    王化貞仔細的咂摸著張恪的話,在地上走了兩圈,突然靈光一閃,頓時明白了張恪的想法。

    說穿了這就是一個朝三暮四的把戲,蒙古人犯錯寬進寬出,有錯就抓,但懲罰不重,讓他們畏威懷德。至於漢人正好相反,嚴進嚴出,小錯放過,一旦抓到就嚴懲不貸。

    看起來對漢人聲勢浩大,但實際上卻是得了大便宜!畢竟雙方的商品,加上經商的頭腦,漢人是佔便宜的,只要吃相不難看,就不會犯事。同時對蒙古人也有了交代,我們都殺人了,你還想怎樣!就算是捅到了朝廷,王化貞也是有功無過。

    張恪年紀不大,可是主意比起一般的經年老吏還要深沉老練,切中要害,正好合了王化貞的心意。

    「永貞啊,就憑你這個主意,我是真想把你留在身邊,不過既然答應准你從軍,就不能食言,你說吧,想去哪裡,本官幫你活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19
第三十一章 小禮物



    「永貞,你剛剛說有個兄長在軍中,可是真的?」

    「沒錯,眼下正在賀世賢總兵的手下。」張恪並沒有撒謊,實際上在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只不過是同父異母。大姐張悅心在四年前出嫁錦州,大哥張峰則是在兩年前投軍了。

    這年頭講究好人不當兵,好鐵不打釘。沈氏當時是苦口婆心的勸阻張峰,可是張峰脾氣很倔,再加上沈氏是後媽,也不好阻止。

    「賀世賢啊,聽說此人官聲不錯,領兵得法,算是遼東數一數二的勇將了。我給他修書一封,讓他安排你當個書吏,隨軍參贊軍務,等有了功勞再陞官,也省得委屈了人才!」

    王化貞說的輕鬆隨意,好像舉手之勞一般。可是聽在張恪的耳朵裡,卻湧起了一絲異樣。王化貞是右參議,只有從四品,而賀世賢則是二品的總兵,論品級二人相差天地懸殊,可是賀世賢這麼一個「大官」在王化貞這個「小官」的眼中,彷彿就是手下人一般,可以隨意的驅使分派,事實上也的確差不多。

    文貴武賤,已經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張恪在心裡感慨一番,笑著說道:「大人,晚生不想去賀總兵的帳下。」

    「哦?你有更合適的人選嗎?」

    「晚生想去衛所。」

    一句話出口,王化貞的臉頓時就凝固了,張恪說什麼他都能接受,唯有這個實在是超乎想像,可以說匪夷所思!

    「永貞,你到底想好沒有,衛所兵什麼樣子你難道不清楚嗎!說他們是廢物都抬舉他們,簡直就是米蟲,打韃子不行,欺負老百姓倒是一流的。你和他們攪合到一起,就是自甘墮落,就是丟人現眼,就是……」

    王化貞也想不出什麼詞了,只能氣哼哼的說道:「反正我不能安排,不然沒臉見洪兄啊!」

    張恪微微一笑:「大人,晚生不這麼看,當年太祖成祖的時候,就是靠著衛所世兵橫掃天下,其後百年衛所兵也能捍衛邊疆安全,堪稱朝廷柱石。」

    「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的衛所兵早就廢了。」

    「沒錯,晚生就想搞清楚衛所崩壞的原因,究竟有沒有辦法恢復。建奴何以戰力驚人,晚生竊以為他們每戰都在拚命,失敗了就是死路一條。而我大明一線的募兵全都是吃糧當差,稍有艱難就爭相逃命。有戚繼光一般的名將尚可以維持戰力,遇上了平庸的將領就頻頻吃敗仗。究其原因,還是這些募兵沒有死戰之心。衛所兵則不然,他們就是遼東人,腳下是祖輩耕種的土地,身後父母妻兒,倘若激發了他們的鬥志,即便是戰死兩三成以上,他們還能夠血拼,如此安得不勝!」

    聽了張恪的一番分析,王化貞點點頭,又搖搖頭。

    「永貞,你把事情想簡單了,百年積弊,遼東的土地早就淪落到了世家將門手裡,大官大貪,小官小貪。我初到遼東的時候,就想著振衰起敝,可是水潑不進,鐵板一塊啊!」

    「大人不必擔憂,遼東已經到了不改必亡的時候,早晚有大人一展身手的好時候。」

    王化貞笑道:「借你吉言,永貞,既然看到了這一步,你為何不留在我身邊幫忙啊!」

    這已經是第二次主動邀請,看來王化貞是真心欣賞張恪的能力。不過張恪也有自己的盤算,沒有一支屬於自己的強兵,休想有所作為,別說跟著王化貞混,就算這個天啟,跟著崇禎也無濟於事!

    「大人,晚生當然想輔佐大人,可是如今晚生什麼都不懂,軍國大政不是靠著小聰明能解決的。晚生願意從小兵做起,積累經驗,若真能找到解決衛所弊端的方法,就請大人全力推動,若是晚生失敗了,也影響不了全局,豈不是兩全其美!」

    聽著張恪說完,王化貞閉目想了半晌,突然站起身,幾步走到了桌案的前面,鋪好了宣紙,提起了大筆,沉吟一下,隨即揮毫潑墨,筆走龍蛇,四個大字霎時間寫完。

    王化貞又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掏出了他的私印按在了上面。

    「永貞,這是我給你寫的一幅字,看看怎麼樣?」

    張恪急忙閃目看去,只見鐵畫銀鉤,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忠勇仁孝。

    王化貞是萬曆四十一年癸丑科二甲第四名,絕對堪稱書法家,輕易從不給人題字,今天卻主動給張恪寫字,絕對是少有的事情。

    「大人書法一絕,晚生欽佩不已,只是這四個字實在是太重了,晚生擔不起啊!」

    「哈哈哈,不是讓你擔著,是讓你照著這個方向做,做不好就替你老師處罰你!」

    「敢情大人給晚生送了一根鞭子啊?」

    「怎麼,不想要嗎?」

    「晚生求之不得,有了大人的鞭策,晚生一定勢如破竹,所向睥睨!」

    王化貞哈哈大笑,拍著張恪的肩頭說道:「去休息吧,好好想想下步該怎麼辦,就算投軍了,我還是你的長輩,有什麼事情只管說!」

    得到了王化貞的保證,張恪是徹底放鬆下來,大有找到了組織的得意,美滋滋的來到了專門給他們準備的跨院。

    一進院子就聽到了歡笑聲,虎子他們興奮的追逐著。

    張恪也沒打擾他們,直接走進了房間,喬福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絲綿被上面,仰望著雪白的棚頂發呆。喬桂坐在了對面,粗糙的大手一遍一遍的摸著光滑的棉被,嘿嘿的笑著。

    「你們有點形象成不,別讓人家以為咱們是鄉下的土鱉啊!」

    喬桂不以為然地說道:「本來就是鄉下人,有啥好裝的,張恪,我想著買幾床這樣的絲綿被回去,讓俺爹也睡得舒服一點。」

    「沒錯!」喬福豁然坐起:「離著年越來越近了,咱們就該裡外三新,新衣服新褲子新鞋,再買一大車的好吃的,最好把舊房子也推倒了,建新的!對了,我看到有錢人身上都帶著一塊石頭,咱們也買十塊八塊的帶上,看誰還敢小瞧咱們。」

    這哥倆正處在窮人乍富不知道邁哪條腿的騷包境地,張恪只能大搖其頭。

    「桂哥,喬福,咱們是有了一點錢,可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回去之後我準備和劉大伯合夥,把鐵匠鋪子擴大兩倍,專門生產鐵器賺錢。還有就是咱們要投軍!」

    「投軍?」哥倆都大吃一驚。

    張恪說道:「你們還記得來的時候我說過的話嗎?遼東已經亂了,咱們這次廣寧之行遇上了多少事情,手裡沒點實力能行嗎?」

    這哥倆頓時也陷入了沉思,當兵的確不算什麼好職業,刀頭舔血,還被鄙視。凝眉瞪眼,抓耳撓腮,喬福突然一拍大腿。

    「恪哥,你是不是也要投軍?」

    「當然。」

    「哈哈哈,那我發什麼愁,跟著你總不會吃虧的!」

    喬桂也笑道:「沒錯,咱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共同進退。」

    哥仨總算是統一了想法,他們都疲憊到了極點,倒頭就睡。進入廣寧的一晚三個人就沒睡覺,又是抓王壞水,又是販賣東西,還攤上了無妄之災。張恪是身心俱疲,筋疲力盡。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都日上三竿。

    張恪猛地發現門外似乎有個黑影,他急忙穿戴整齊,推開了門一看,大漢十三正好站在了門前,還是一身單衣,一點都不在乎寒風。

    「先生,張恪失禮了,還請屋裡坐吧!」

    「哈哈哈,不用了,隨我去見見洪公公吧,他從早上就等你了。」

    張恪一聽,慌忙點頭,跟著十三,一前一後,到了一座雅緻的小院。洪公公一身便服,正站在葡萄藤下,呆呆的看著。

    聽到腳步聲,洪公公猛地回頭,正好看到了張恪,頓時臉上露出了笑容。

    「救命恩人來了,咱家可要好好謝謝你!」

    張恪慌忙躬身施禮:「小民無知,多有冒犯,還請公公莫怪。」

    「哈哈哈,你可不是無知,而是太聰明了。是不是看出了咱家的身份,想要狠宰一刀?」

    「沒錯,要不是蒙古人橫插一腳,小民保準握著銀子偷笑呢!」

    洪公公笑得格外開懷:「十三,看到了吧,咱們自以為隱秘,其實啊,稍微用點心思就能看得出來。到屋裡坐吧,咱們聊聊天。」

    洪公公並沒有傳說中的陰森,相反笑得十分爽朗。到了屋子裡面,分賓主坐下。洪公公先說道:「咱家就叫你張恪了,昨天做得很好,消除了衝突,維護了大明的體面,甚至消泯一場戰禍,居功甚偉。」

    「公公,千萬不要這麼說,以您的身份,只要向蒙古人做出保證,他們一定能放了您的!」

    洪公公苦笑道:「也不瞞你了,咱家和十三到遼東來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本想著微服私訪。咱家一時興起,想要給乾爹買件皮子,就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昨天咱家真怕啊,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了身份,只怕又是一場紛擾,好在你夠機靈,化解了麻煩。」

    十三在一旁苦著臉說道:「洪公公,昨天的事情雖然應付過去了,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只怕咱們來的消息已經有人知道了。」

    洪公公微笑道:「知道就知道吧,好在咱們沒算是白來一趟。」

    說著洪公公從懷裡掏出了幾張銀票,放在了桌上。張恪閃目一看,頓時吃了一驚,正是王壞水弄得假銀票!

    洪公公拿起了一張,笑道:「張恪,你以為這銀票是王壞水做的嗎?如此精緻的銀票,比起寶鈔還要考究,一個小騙子能有這個本事?」

    洪公公自言自語說著,張恪的腦筋快速的旋轉,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頓時嚇得他不敢接話。

    洪公公盯著張恪看了看,突然笑道:「昨天的白狼皮的確不錯,咱家買下來了,這是三百兩銀子,你收好吧!」

    洪公公又掏出了幾張銀票,道:「放心吧,這是真的!」

    張恪慌忙擺手:「公公,昨天講好了一百五十兩,小人做生意最講究規矩,我可不能多要!」

    「哈哈哈,不算多給,你昨天不還是掏出了三張假銀票嗎?」

    張恪堅定的搖搖頭:「洪公公,該是小民的小民會要,不是我的打死了也不敢要!」

    「是個實誠的年輕人,銀票咱家收回了,這個小玩意拿去做個紀念吧,可不准拒絕了!」洪公公說著將一串楠木念珠塞到了張恪的手裡。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0:3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19
第三十二章 胡漢三又回來了



    「小兄弟,知道我的身份嗎?」

    「不知道。」張恪心說知道也不能說。

    大漢十三哈哈一笑:「我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十三太保,姓卓,你願意就叫我一聲十三哥吧!」

    張恪雖然早就猜到了大漢的身份,可是他親口說出來,還有不免有些震撼,錦衣衛,天子親軍,權勢滔天,北鎮撫司凶威赫赫,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閻王殿!

    看著張恪吃驚的目光,卓十三皺起了眉頭:「小兄弟,是不是瞧不起我們錦衣衛啊?」

    「當然不是,我只是,只是沒想到十三哥這樣,這樣和藹可親……」

    「哈哈哈哈,卓某可是第一次被這麼形容啊!小兄弟是個有趣的人,想不想加入錦衣衛?」

    聽到這話,張恪眼鏡碎了一地,有趣就能加入錦衣衛嗎,這個理由太剽悍了!

    張恪剛想要拒絕,哪知道卓十三直接拿出了一份告身,啪得拍在了桌上。

    「簽了吧,你就是錦衣衛的人了!」

    怎麼有點像簽賣身契啊,張恪慌忙說道:「十三哥,這太突然了,我,我沒想好啊……」

    卓十三不耐煩的伸出了熊爪,抓住了張恪的小胳膊,不由分說,就按上了掌印。

    「大老爺們墨跡什麼,這不就結了!」

    看著鮮紅的一片,張恪簡直欲哭無淚。

    「十三哥,我和王大人說了要投軍,家裡頭還有老娘要照顧,欠錢還要還,還有……總之你逼著我按手印,我可沒法跟你去京城。」

    卓十三嘿嘿一笑:「張兄弟,誰說要你去京城的?」

    「啊,你不是說讓我加入北鎮撫司,難道不要去京城當差嗎?」

    「當然不是!」卓十三笑道:「咱們錦衣衛耳目通天,靠明面上的人能查到什麼,最重要的還是下面的暗樁,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有咱們的人!」

    大明版的克格勃啊,張恪頓時嚇了一跳,忍不住四下張望:「十三哥,我身邊有沒有暗樁啊?」

    卓十三尬尷的苦笑:「不用擔心了,遼東的錦衣衛已經廢了!要是那些暗樁還有用,又豈會坐視老建奴勢力膨脹,要是還有忠心朝廷的義士,也不會在薩爾滸慘敗韃子!」

    卓十三越說越氣憤:「張兄弟,就拿這次的假銀票來說,永昌票號是幾十年的老號,信譽卓著,但是為何就突然兌換不了銀子?官掠於民,民貧則掠於商,商民困頓,百業凋敝,這遼東能不亂嗎!」

    聽到了卓十三的話,印證了張恪的一個猜想,銀票並不是假的,只是發票的永昌號突然被抽了銀根,聯想到遼東的敗局,張恪頓時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逼著商人出錢,或是彌補虧空,或是打點關節脫罪,總之不會是好事情。

    作為一個後來者誰不明白金融的重要性,一旦因此出現擠兌,遼東脆弱的商貿就要崩盤,軍糧物資多數仰賴商人供應,又會動搖軍心,內外交困,大明焉能不敗!

    張恪想到這裡,一股悲憤之氣也湧上了心頭。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遼東就是一群老鼠給害了,十三哥,需要張恪做什麼,您只管吩咐就是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嗯!」卓十三滿意的點點頭:「張兄弟,按著自己的想法做事即可。不管是投軍也好,讀書科舉也好,甚至經商也隨你,我會定期安排人員和你聯絡,對遼東的方方面面必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對張恪來說不算是什麼難事,他毫不猶豫的同意。

    「哈哈哈,咱們錦衣衛不會虧待兄弟,這是錦衣衛總旗的腰牌,你帶在身上,大明朝敢不賣錦衣衛面子的還不多,不過你切記,不到關鍵時刻不許亂用!」

    張恪激動的雙手哆嗦,從卓十三手裡接過了腰牌,從今天起,他也是錦衣衛的一員了!廣寧之行的收穫簡直超乎他的想像,銀子什麼的已經算是小事了。

    懷裡揣著王化貞的手書,腕子上纏著洪公公的念珠,再加上這個錦衣衛的腰牌,隨便拿出一個,都能嚇死萬百川一萬回!

    張恪把腰牌貼身藏好,衝著卓十三恭恭敬敬的抱拳施禮。

    「十三哥,小弟和人約好要在半月之內回家還債,家中只有老母和女眷在家,小弟憂心忡忡,必須立刻回家。」

    「哼,好大的狗膽,敢欺負到了錦衣衛的頭上,用不用派幾個人給你?」

    張恪急忙擺手:「十三哥,小弟還是暗樁,暗樁,不要太張揚。」

    卓十三總算是冷靜下來,眉峰挑了挑,說道:「這樣吧,我去告訴下面的人,給你弄幾匹戰馬,也能快點回家!」

    「多謝十三哥!」

    張恪急忙笑著答應。

    「別傻笑了,掏銀子吧!」

    「啊?咱們不是錦衣衛嗎,也要掏銀子?」

    「廢話,咱們是錦衣衛,可不是山大王。再說了馬市的戰馬都是優先供應官府軍隊的,多少人捧著銀子都買不到好馬呢!讓你佔了大便宜,還想讓我出錢啊?」

    「小弟可不敢!」

    說話之間,等了一刻鐘,有人牽來了五匹膘肥體壯的好馬,全都在三四歲之間,歡蹦亂跳,別提多精神了。

    「十三爺,這是您要的戰馬,實不相瞞在馬市上花了十二兩一匹買來的,您賞五十兩,這五匹戰馬就歸您了!」

    卓十三點點頭,衝著張恪試了一個眼色,張恪乖乖的掏出了一張銀票,送到了這個小官的手裡,五匹戰馬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總算是都準備妥當,張恪又去和王化貞告辭,商隊總算是踏上了歸途。

    來的時候不過是三個人兩條狗,簡陋寒酸到了欲哭無淚,可是回去卻是天翻地覆。增加了十五個煥然一新的小乞丐,還多了二十頭肥羊,五匹神駒的戰馬,另外從沈青煙那裡得到一匹馬,在市面上換了一匹駑馬,一共七匹馬,光是看看就賞心悅目。

    更別說兜裡還揣著賣火爐衣服換來的七十兩銀子,洪公公給了一百五十兩,扣除買馬的五十兩,還剩下一百兩,另外馬車上還有從金家弄來了的一千多兩。

    人財兩得,還有了大靠山,哥仨個都像是做了一場夢。

    喬福頂著通紅的熊貓眼說道:「恪哥,昨天晚上我都不敢閉眼,生怕醒來咱們又在荒郊野嶺,周圍都是豺狼虎豹!」

    張恪拍了拍喬福的肩頭:「別胡思亂想,咱們的好日子來了。現在就想想怎麼快點回家,讓家裡人都高興高興。」

    喬桂說道:「咱們三個騎馬就行,可是虎子他們不成,再說還有這麼多東西,我看還是先回廣寧,買一駕馬車。咱們就有兩駕馬車,小點的孩子就坐車,還能裝土產和年貨,羊我和老二趕著。」

    放在之前張恪當然是沒膽子回廣寧的,可是現在不一樣,有了那麼多的靠山,要是還膽小如鼠,簡直撒泡尿淹死算了。

    一行人樂顛顛的回到了廣寧,他們簡直向土匪進城一樣,喬桂還好,他和張恪一起買馬車,馬鞍,又買了毯子棉墊等露營的東西。

    喬福帶著虎子這些小乞丐毫不留情的開始掃貨了,一天時間小乞丐來了個驚天逆襲,看見什麼好買什麼,穿的、吃的、玩的,身上都掛滿了。不少認識他們的店主都驚呆了,看著小傢伙們的背影,舌頭伸出去三寸多長忘了收回來。

    「這年頭真邪性啊!要飯的也過大年了!」

    「邪性啊,可是銀子不邪,咱們啊,往後碰到了要飯的都幫幫吧,誰知道哪塊雲彩下雨啊!」

    喬福他們是不管人家怎麼議論,二十兩銀子被他們揮霍一空,一個個大包小包的回到了城門口。

    就在大家忙著裝東西的時候,喬福偷偷的跑到了張恪身邊,解開了皮襖。

    「恪哥,你看看這個!」

    張恪皺著眉頭看去,只見喬福的懷裡有四個毛茸茸的東西貪婪的酣睡著。

    黑白相間的花紋,藍眼,三把火,隨手抱起一隻,朦朧著睡眼,粉嫩的小爪子來回抓撓。

    二哈!

    「你在哪買的啊?」

    「就在市場上,那個人說他從蒙古人手裡買的,蒙古人說是從女真手裡買的,女真……」

    「行了!」張恪可不願意聽這些有的沒的,反正哈士奇的產地是西伯利亞,輾轉賣到遼東,也不算什麼稀奇的。

    「你知道這種狗不,它們能幫著強盜拆了你的家!」

    「這麼嚴重啊!」喬福翻著眼皮,突然笑道:「太好了,反正我見不得大黃二黃那種好狗死在面前了。它們挺,挺二的,挺好!」

    提到了大黃二黃,張恪也不再說什麼了,只是一臉同情的看著喬福,心中默默說道:「恭喜你,把拆遷主任請回家了!」

    一行人滿載著年貨,在無數人羨慕的眼神之中離開了廣寧,踏上了回家的路。

    有了戰馬他們的速度快了許多,不到三天的時間,大清堡就遙遙在望。張恪的心就像是火炭一樣,終於能讓老娘過點好日子了!小雪和卉兒也都等著自己吧!

    翻過了一道山梁,喬鐵山就是在這裡送給他們武器的。

    幾天時間,天翻地覆的變化,張恪好想得意的狂叫幾聲,把胸中的憤懣都吼出去。

    突然他發現在大清堡的外面有一大片黑影聚集,足有幾百人。

    「恪哥,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過去看看!」張恪和喬福急忙縱馬跑了過去。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0:3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19
第三十三章 劇本拿錯了



    「嫂子,我找了周郎中,要了點甘草,聽說能調理精神,潤肺去火,你先喝點吧。」

    沈氏靠著坑頭坐著,忍不住嘆了口氣。

    「弟妹,麻煩你了,可是這心裡頭有火,喝啥都不管用啊!」

    喬鐵山的媳婦也愁眉苦臉,說道:「嫂子,鐵山去打聽了,聽說這次的事情是備御大人親自下令的。這幫當官的,都是不吃人飯的,數九隆冬,再有一個月就過年了,把房子佔了,這不是生生往絕路上逼人嗎!哎,嫂子,算著日子恪兒也快從廣寧回來了,孩子有主意,有他在就有指望了!」

    「可別!」沈氏慌忙搖頭,臉色更加慘白。

    「弟妹,怕的就是讓恪兒知道,我什麼苦都受過了,沒了房子也能活著,老百姓就像是路邊的野草,只要不連根拔了都能挺著。恪兒那個脾氣你也知道,打打殺殺的,光棍不鬥勢力,要是孩子有什麼閃失,我,我……」

    沈氏一句話說不上來,眼淚又噼裡啪啦的落下來。

    突然房門一開,喬鐵山推門而入。

    「鐵山,怎麼樣了?」

    「唉!」喬鐵山重重的嘆了口氣,蹲在牆角,從腰裡掏出了煙袋,吧嗒吧嗒的抽起來。

    喬大嬸火爆的脾氣,一伸手奪過了煙袋,摔在了地上。

    「挺大老爺們,有事說事,出去一趟就啞巴了?不會說話了?」

    「你讓我說啥,去外面看看吧!」

    喬大嬸一聽慌忙到了院外,沈氏也在後面跟著。只見有兩個官兵手裡拿著銅鑼,一邊走一邊敲。

    「朝廷有令,東街63戶三天之內讓出房舍,安置遷入百姓,三天不撤,軍法從事!」

    東街!63戶!

    也有咱們家!

    喬大嬸一下子瞪圓了眼睛,扯著嗓子就罵了起來:「哪個缺德帶冒煙的,敢搶老娘的房子,我和他到衙門講理去。」

    「你往哪去啊!」喬鐵山拉住了老婆,扯回了屋子。

    沈氏也擔憂的問道:「鐵山兄弟,朝廷要這麼多的房子,究竟想幹什麼啊?」

    「嫂子,剛剛打聽到了,聽說韃子不斷來襲,有些小村子,小堡都缺兵少將,防備廢弛,不得不把人員內遷,為了安置他們就要徵用咱們的房子!」

    沈氏一聽,頓時愁眉苦臉。

    「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什麼大事情,可總不能救一些人,害一些人吧!」

    喬大嬸也急忙說道:「嫂子說的有理,這不是背著抱著一般沉嗎!」

    「你懂什麼!這事情是有小人使壞。」

    「小人?」

    「沒錯,就是萬百川,本來唐畢唐鎮撫是想把百姓均分到各家,負擔重一些,但不至於把人趕出去……」

    正在說話的時候,突然外面又響起了叫嚷之聲。

    「鐵山叔,您在家嗎,萬百川帶著人去佔咱們的田了,老小子想要吞併咱們的土地!」

    「啊!」

    喬鐵山嚇了一跳,慌忙跑出來,外面已經聚集了一大幫人。

    為首的黑小子正是劉鐵匠的長子劉石頭,他手裡攥著一把鐵釺,眼珠子通紅。

    「到底出了什麼事?」

    「鐵山叔,還不是遷居百姓的時候,聽說從關外逃過來一千多百姓,扶老攜幼,沒有安置的地方。萬百川就建議將東門外的一片土地劃給他們安身,那可是五六十家的田地啊,他搶了房子還不罷手,還要搶了咱們的命根子。大傢伙跟他拼了吧!」

    「對,拼了吧!」

    「伸頭一死,縮頭還是一死。張二郎拚命一搏,就讓萬百川低頭了,咱們也不是孬種!」

    「對,和他們幹到底!」

    這些人叫嚷著,紛紛往城外跑去。

    喬鐵山眉頭緊鎖,一回頭看到了媳婦,急忙說道:「你好好陪著嫂子,照顧小雪她們,我出城看看去,不能讓這些孩子冒險!」

    喬大嬸急忙點點頭,沈氏在一旁急忙說道:「鐵山兄弟,照看好自己,咱們不是沒有退路,要,要是恪兒能賺到銀子,咱們兩家惹不起還能躲得起。」

    「嗯,我知道了!」喬鐵山轉身就走。

    一直站在後面的小雪和卉兒緊緊依偎著,卉兒眨巴著大眼睛。

    「小雪姐姐,你說二哥能不能賺到銀子!」

    「能!」小雪堅定的說道:「恪哥是無所不能的,他一定行的!」

    ……

    大清堡,東門外。

    萬百川帶著幾十個人馬,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鄉親們,不是我萬某無情,實在是上面有命,有四五個莊子要內遷,近日又從韃子手裡逃出來一千多百姓。咱們大清堡一下子增加了一倍的人口,都是大明的子民,本官不能不管。因此才徵用了一點房舍,然後在城外再征一片土地,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就歸還你們了,大家相忍為國,何必斤斤計較呢!」

    「呸!」萬百川還沒說完,一個清瘦的漢子就站了出來。

    「姓萬的,你說的好聽,那為什麼不佔你們家的田地?」

    「沒錯,萬曆四十三年的時候,虎墩兔(林丹汗)打進了大安堡,你也藉著安置百姓的名義,侵佔了上百畝的田地。還想故伎重演,我們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被戳穿伎倆的萬百川毫不在意,反倒是一臉的冷笑。

    「你們不答應也沒關係,這是備御大人下的命令,上面還有指揮使,還有朝廷!你們跟我作對,那就是和朝廷作對!」

    喬鐵山一直面沉似水,聽到了這裡再也受不了了。

    「姓萬的,你算是什麼東西,肩膀和朝廷一般齊嗎?」

    萬百川一看冷笑道:「我當是誰呢,姓喬的,再有兩天就到了半個月,張恪那小子還沒回來,要是還不上錢,本官可不會客氣!」

    「不勞你費心,銀子我們一准還上。我也勸你少想著打擊報復,姓喬的也不是吃素的!」

    「哈哈哈,本官公事公辦,你們都回頭看看,是誰來了!」

    眾人急忙回頭,只見從城裡又出來了幾十騎人馬,最前面的是一個六十出頭的老者,身軀肥胖,騎馬都有些費事了,這位正是大清堡的備御孫有光,在他的身邊跟著唐畢等人。

    「備御大人,您老可算是來了,這些刁民拒不讓出土地,公然違抗朝廷的命令,卑職以為應當嚴懲!」

    孫有光看了看黑壓壓的人群,喘了口氣,說道:「鄉親們,本官知道大家都難,也請你們體諒朝廷的難處,共度時艱吧!」

    「大人,這不是難不難的事情,而是命!征房就不要徵地,徵地就不要征房,現在兩樣都拿走了,大家指著什麼活著啊!」

    萬百川急忙說道:「孫大人,這傢伙叫喬鐵山,就是個亂民頭子,都是他煽動的,趕快抓起來吧!」

    萬百川說著,十幾個士兵就湧了上來,一個半月形的包圍圈,把喬鐵山圍在了中間。

    「萬百川,你這是挾怨報復!」

    「嘿嘿嘿,姓喬的,你不是英雄嗎,去牢裡當英雄吧!都給我上!」

    這些士兵一擁齊上,就要拿下喬鐵山。

    「住手,敢動我爹,小爺爺要了你們的命!」

    一聲大吼傳來。

    喬鐵山急忙甩頭看過去,三匹神駿的戰馬由遠而近,飛馳而來,一看馬上的人,兩行老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好啊,總算是回來了!」

    張恪三個人從馬上跳下來,興沖沖的到了喬鐵山的前面。十幾天不見,喬鐵山竟然有種錯覺,兩個兒子彷彿大了一兩歲一般。張恪的身上也洋溢著一種強烈的自信,尤其是臉上淡淡的笑容,更是讓他一下子把心放在了肚子裡,好像天大的事情都不是問題了。

    張恪笑道:「鐵山叔,快過年了,要唱大戲嗎?」

    喬鐵山還沒等說話,萬百川就先開口了。

    「張二郎,沒想到你還真敢回來了,欠本官的銀子該還了吧!」

    喬福拍著胸脯,傲然的說道:「姓萬的,不就是二十兩銀子嗎,你看看我們騎的馬,還有後面的馬車,還會還不起錢嗎!」

    萬百川也忍不住看了看張恪他們的戰馬,膘肥體壯,神駿無比,再看看自己騎的馬,蔫頭耷拉腦,二者的差距就彷彿京巴和藏獒一般,除了都叫馬之外,別的真沒有啥可比性。

    其實不只是他,就連孫有光和唐畢眼睛都冒光了,大明採買優良的戰馬,可是都優先分給募兵,衛所的世襲軍官有的人甚至要拿騾子充數。

    萬百川看著這幾匹馬,口水都流了出來,眼珠轉了轉,突然冷笑道:「孫大人,卑職有要事稟報!」

    「說吧。」

    「是!」萬百川冷笑道:「半個月前張二郎還是一個窮小子,什麼都沒有,現在卻騎著駿馬,趕著大車回來。恕萬某愚魯,這世上有這麼容易賺的錢嗎?」

    喬桂皺著眉頭,冷冷的說道:「有話直說,有屁快放!」

    「哼,不知死活!你們除了剪徑搶劫,做了土匪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萬百川冷笑道:「三個小賊還敢在本官面前猖狂,小的們都給我聽令,把他們綁了!」

    士兵們一擁齊上,喬福和喬桂的手迅速的按在了刀柄上面,就要發作。

    張恪滿不在乎的一笑:「咱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百姓,讓他們抓就是了!」

    看著張恪背著手等著被抓,喬鐵山嚇得滿頭冒汗:「恪兒,你發瘋了!」

    「哈哈哈,喬大叔你放心吧,咱們沒犯法,怎麼抓的,還要怎麼放了。」

    哥仨個轉眼都被制服,刀壓著脖頸。

    萬百川突然哈哈大笑:「張二郎,你不是橫嗎,怎麼也服軟了!給我搜身,看看他們把搶劫的銀子放哪了!」

    幾個士兵毫不客氣的把手伸到了張恪的懷裡,來回亂抓,猛地掏出了一件東西,獻寶一樣送到了萬百川的面前。

    萬百川心裡都樂開了花,張恪這個小子總算是完了。他故意裝著深沉,沉著面孔說道:「還不先給備御大人送去!」

    士兵急忙送到了孫有光的面前,孫有光好奇的展開,看了又看。

    「大人,是搶掠的贓物吧?」萬百川伸著脖子看過去。

    突然孫有光眼珠子都立了起來,掄圓了巴掌,狠狠的抽在了萬百川的臉上。

    「畜生,你想害死本官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19
第三十四章 潑婦



    「這,這可是王化貞,王大人的手書?」孫有光顫抖著雙手問道,小小的一幅字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老頭子的腰不自覺的彎了下來。

    在場的百姓人等也都一頭霧水,備御大人就是頭上的天了,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天怎麼就變了顏色!

    劉石頭忍不住偷偷拉了喬福一下,偷偷的問道:「你們在遇上了會降妖除魔的高人?教給張恪畫符的本事了?」

    「當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喬福笑道:「王大人就是諸天的正神,專門抓小鬼的!」

    張恪衝著孫有光微微一笑:「孫大人,王參議和恩師是同一科的進士,這次在下去廣寧,恰巧見到王大人,他就送了一幅字,當不得什麼!」

    張恪說的輕描淡寫,萬百川聽在了耳朵裡,只覺得耳光打得冤枉,就是幾個字而已,張恪一個窮小子,王化貞能看得上他嗎!

    「孫大人,恰巧碰到而已,卑職以為還是要按律辦事,調查張恪搶劫一事,卑職……」

    「閉嘴!」孫有光老眼冒光,恨不得生吞了萬百川。

    王化貞剛到廣寧上任的時候,參將,游擊,義州衛,廣寧諸衛的指揮使,指揮僉事,各堡的備御千戶全都前去迎接。孫有光只能站在最後一排,遠遠的看著,那個威風排場,簡直讓人咋舌。

    在接風宴上他聽說有位游擊準備了潤筆費,想要討王化貞幾個字,竟然被王化貞當中訓斥,還告訴所有人以公事為重。

    張恪能拿到堂堂游擊都拿不到的東西,那就證明人家有本事,他們這些人和老百姓作威作福沒事,可是面對著那些文官,天生就矮了一截。

    要是張恪在王化貞那裡說什麼壞話,只怕他的官就當到頭了。

    想到這裡孫有光急忙甩蹬下馬,臉上都笑開了花,抓著張恪的手就說道:「早就聽說張二郎學識過人,文武全才,是難得的少年英雄。」

    「大人謬讚了,在下剛剛秀才落榜,算不得什麼文人。」

    「啊?哈哈哈哈,不礙的,有王大人的賞識,早晚都有一飛衝天的時候。想我大清堡多少年都沒出過讀書人了,實在是給咱們鄉親爭光,本官做東,到我那裡喝一杯吧,暢談一番。」

    張恪笑道:「孫大人,您太客氣了,只是在下剛剛回家,還想和老母稟報。而且大人眼下不也有公務嗎,您請先處理吧!」

    張恪說著退後半步,把場子留給了孫有光,笑吟吟的看著。

    這事還能辦下去嗎!

    孫有光尷尬的笑了笑,突然一回頭看到了萬百川,頓時陰沉著臉說道:「萬百戶,事情是你引起的,你看著怎麼處理!」

    「我……」萬百川算是看明白了,一腳踢在了鐵板上。他在征房徵地的時候就沒按著好心,哪知道張恪這傢伙鹹魚翻生,而且一下子翻大了,還把他都壓到了下面,也只能先低頭認輸了。

    「孫大人,卑職也想起來了,這城東離著亂葬崗子太近,不是住人的地方,還是搬去西門之外吧!」

    終於讓步了,在場的老百姓全都忍不住歡呼雀躍,大家對張恪都投來了羨慕和欽佩的目光,張二郎也太有本事了,一出面就把難題給解決了!

    喬鐵山強壓著激動,大聲說道:「孫大人,張家的房子前幾天也被萬百戶給徵用了,您看該怎麼辦?」

    「還,趕快還了!」孫有**得直跺腳。

    「萬百川,你辦事太讓本官失望了!」

    老孫說完連看都懶得看萬百川,走到了張恪的面前。

    「張二郎,下面的人胡作非為,本官一定嚴格約束,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張恪急忙躬身施禮,笑道:「孫大人明鏡高懸,在下看得一清二楚,日後還有事情請大人幫忙。」

    「沒問題,只管找我就是了。」孫有光笑道:「本官就不打擾你們一家說話了,改日再請過去喝酒!」

    備御大人帶著手下一溜煙的走了,萬百川也灰溜溜的跟著。張恪則是被這些年輕人簇擁起來,說著笑著走進了城中。

    劉石頭更是不停的詢問著廣寧怎麼樣,火爐賣得怎麼樣。

    「石頭哥,趕快回去告訴劉大伯吧,你們發財的機會來了。」喬福興奮的說道。

    劉石頭頓時眼前一亮,急忙問道:「爐子賣了多少錢啊?」

    「四兩五一個!還還了好幾頭山羊,你說賺不賺錢?」

    劉石頭吃驚的張大了嘴巴,都能塞進去倆饅頭,又看了看那些肥羊,簡直什麼都顧不上了,撒腿就跑。

    張恪一直到了家門口,才衝著所有的鄉親拱拱手。

    「鄉親們,我要先和家母說說廣寧的事情,轉過天我請大傢伙吃羊肉!」

    「好啊,張二郎就是仗義!」大家興奮的拍著手,議論紛紛的散去。

    就在眾人都離開的時候,在胡同口出現了三個身影。

    「二哥!」卉兒大叫了一聲,撒腿就撲到了張恪的懷裡,淚珠噼裡啪啦的流了下來。

    「二哥,你怎麼才回來了,那幫壞蛋欺負娘,還把我們都趕走了,你可要幫著卉兒出氣啊!」

    張恪心疼的拍了拍妹妹的頭,「卉兒,別哭了,二哥回來了,一切都好了,你放心吧,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們了!」

    這時候沈氏和小雪都疾步走了過來,沈氏疼惜的看了看張恪,眼圈泛著淚水。

    「瘦了,瘦了!臉都被吹破了,路上受苦了,趕快回屋,好好的暖和暖和!」

    老娘粗糙的手緊緊拉著,小妹卉兒在前面蹦蹦跳跳,在另一邊,小雪默默的靠著張恪的肩頭,被家的溫馨包裹著,所有的疲憊彷彿都一掃而光。

    其實一路上張恪受了不少罪,臉上都是被風雪吹裂的細口,頭一次長時間騎馬,兩條腿根都磨出了血,浸透了棉褲,混著汗水變成了梆硬的一塊。

    小雪含著淚,拿著剪刀幫著剪開了褲子,張恪疼得齜牙咧嘴,這時候灶台上已經燒好了熱水。小雪端了一大盆的溫水過來。

    張恪還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吧!」

    「不行!」小雪鼓著勇氣說道:「人家是你媳婦,要伺候你!」

    小別十幾天,小雪似乎比以前更勇敢了,她拿著溫熱的抹布,細心的擦拭著張恪的傷口

    處理了腿根,小雪又紅著臉,把張恪的上衣脫去。突然小雪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摀住了小嘴,淚水噼裡啪啦的落了下來,冰涼的小手拂過張恪胸口的抓痕。

    細嫩的肌膚竟然像是老樹根一樣,滿是一道道的疤痕,看得人觸目驚心。尤其是肋下的傷口,比起當初還要長,還要猙獰,雖然已經結痂了,但是個別地方還有膿水滲出,幸好是冬天,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恪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小雪的心都碎了

    張恪急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低的聲音說道:「別讓娘知道,我們遇到了狼群,不過都沒事了!」

    小雪強忍著悲痛,取來了金瘡藥,細心的幫著張恪的換好了繃帶。

    看著小雪輕柔的動作,張恪心神一蕩,沈青煙的身形突然在眼前飄來飄去。

    「想什麼呢,還是自己的媳婦好!」張恪晃了晃腦袋。

    終於重新穿戴好,張恪笑著說道:「小雪,我們買了二十兩銀子的年貨回來,好多吃的用的,你快去看看吧!」

    「嗯!」小雪乖巧的點點頭。

    他們從屋裡走出來,這時候喬鐵山兩口子也都趕了過來,喬福,喬桂,虎子他們全都在場,兩張大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擺滿了好吃的。卉兒正抱著蜂蜜罐子,毫無形象的吃著。

    喬福正在繪聲繪色的說著一路上的經過,從怎麼遇到了狼群,怎麼救了沈青煙開始,一直到對付王壞水,在馬市大賺一筆,後來又遇到了蒙古人劫持人質,張恪又怎麼神機妙算,救了所有人,結識了王化貞。

    一樁樁事情說下來,張恪簡直就成了趙子龍和諸葛亮的合體,勇猛無敵,神機妙算,就差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了!

    聽得卉兒都張大嘴巴,滿口的蜂蜜都忘了咽。

    沈氏則是眉頭緊皺,聽到了緊張的時候,眼角的淚水不斷的湧出。

    「恪兒,娘不許你再冒險了,答應娘,還上了賬就不許再去了!」

    無論什麼時候,沈氏的心中兒子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張恪笑著拉著老娘的手,說道:「娘,喬福都快成說書的了,沒有那麼危險。再說了兒子現在有了馬匹,有了馬車,還有王化貞大人做靠山,誰還敢得罪我啊!」

    喬鐵山也笑道:「嫂子,你沒看見孫備御見了恪兒手上的那副字,就成了孫子,乖著呢!」

    喬福拍著胸脯說道:「爹,恪哥手上不光是那副字,他還有更厲害的東西沒亮出來呢,要是拿出來,准保嚇得孫有光屁股尿流!」

    這下子也被喬鐵山嚇到了,能拿到王化貞的字就很了不起了,難道還有更大的人物?

    張恪微笑道:「喬大叔,東西我的確有,只是大傢伙都記著,千萬不要走漏出去。」

    喬鐵山一陣愕然,隨即感慨的笑道:「大叔明白,喬桂,喬福,尤其是喬福!都給我聽著,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別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酥油,這年頭手裡有幾張底牌,要不然就連家都保不住。」

    話說的實在,要不是張恪,只怕他們的房子都田地都沒了,沈氏不由得點點頭。

    喬大嬸笑著說道:「也別光顧著說話了,這麼多好東西,我和嫂子一起下廚,做得好的,邊吃邊聊。」

    就這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了尖利的聲音。

    「張二郎,你有本事你給我出來,老娘招你惹你了,憑什麼搶了老娘的房子,老娘和你無冤無仇的,怎麼心腸就這麼狠啊,可叫奴家怎麼活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19
第三十五章 燙手山芋



    「雞毛子喊叫的,膽大包天了,我出去看看!」喬大嬸聽到了是女人的聲音,急忙起身走了出去,其他人也都跟著。

    就在張家的院門口站著一個婦人,張恪看了一眼急忙轉頭,差點亮瞎眼睛,披這位頭散髮,穿著紅褲子綠襖,一雙滿是花草的棉鞋。再往臉上看去,厚厚的一層粉,走路都能掉渣,被淚水沖的一條一道,比鬼好不了哪去。

    喬大嬸一眼就認出了她,這個婦人姓花,平時最好折騰打扮,人送綽號「花大姐」,她男人死得早,一個人帶著女兒靠賣酒為生。

    以往總能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花大姐有些不正經。可是她和張家和喬家都沒有什麼關係,今天突然跑來大哭大叫,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喬大嬸是個火爆的脾氣,她幾步就到了花大姐的面前,把眼睛一瞪:「姓花的,要嚎喪找好了門,你不嫌丟人,我們還嫌晦氣呢!」

    花大姐一看出來人了,頓時更來精神了。

    「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喬大嫂子嗎,聽說你們家攀上了高枝,要當人上人了,奴家還沒恭喜你呢!」

    「用不著。」喬大嬸毫不客氣的擺擺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是喜是悲,不勞你操心,你也少來多事,老娘的巴掌可不是吃素的!」

    花大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得更厲害了:「街坊四鄰們,大家都看看,他們欺人太甚,還要動手打人,大家可要給奴家做主啊,奴家活不下去了!」

    這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做飯,聽到了喊叫聲,全都探頭縮腦的看著。花大姐的嗓音也好,聲音傳出了好老遠。

    喬大嬸實在是忍無可忍,伸手揪住了花大姐的胳膊,就往外面拖。

    「姓花的,少在這塊撒潑打滾,給老娘滾出去!」

    花大姐力氣不行,肥碩的屁股在雪地上摩擦,一隻手死死的扒著門柱,哭天抹淚的喊道:「我不走,就是不走,你們搶了老娘的房子,斷了老娘的生路,老娘就賴上你們了。」

    沈氏越聽眉頭越皺,花大姐的話沒頭沒腦,張家什麼時候幹了這樣的缺德事,簡直就是往頭上扣屎盆子!

    「弟妹,你先住手!」

    沈氏喊住了喬大嬸,蹙著眉頭說道:「花妹子,我們不是不講理的人,可是罵人總要有個理由吧,我們何時佔了你的房子,何時斷了你的財路?講出了,是我們張家的錯,我認下,可是要是你的錯,還請你自尊自重些!」

    聽到了沈氏的話,花大姐也不喊叫了,整理了一下衣服,從地上爬了起來。

    「沈大嫂子,說起來咱們倆也算是同病相憐,爺們都死了,要靠著自己撐起一個家。前幾天萬百川帶著人徵用了你們的房子,有這事情吧?」

    沈氏點點頭:「的確有這事,我兒剛剛回來,和備御大人說了,這不把房子歸還我們了,不光是我們家,還有周圍的這些鄰居,全都拿回了房子,這有什麼不對的?」

    花大姐突然發瘋一樣的笑起來,眼睛冒火的盯著沈氏,還有後面的張恪。

    「當然不對,萬百川剛剛帶著人徵用了老娘的房子,三間門臉,加上後面的院子都被搶走了。三九天就把我和秀兒趕了出來,我們娘倆無依無靠,貓狗好歹有個窩,我們連貓狗都不如!」

    喬大嬸一聽怒火就躥了起來。

    「花大姐,你給我聽著,徵用房舍的是萬百川,是朝廷,有本事你找他們去,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關係?關係大了!本來就該你們出房子,憑什麼搶了老娘的房子,不就是你們仗著有勢力,欺負我們。老娘別的比不過,就有一條爛命,和你們拼了。從今後你們住哪我住哪,你們吃啥我吃啥,有本事就把老娘弄死了,不然老娘就死纏著你們!」

    沈氏總算是聽明白了,她氣得嘴唇發青,「你,你怎麼就這麼無賴!」

    喬大嬸也被氣得笑了出來:「朝廷胡亂征房,罪過怎麼能怪到我們身上,喬桂、喬福,你們都給我過來,幫著老娘把這個瘋婆子扔出去!」

    哥倆急忙衝上來,花大姐突然抓住了棉襖的衣襟,冷笑說道:「小子,你們過來啊,你們敢過來,老娘就撕了衣服,我就說你們非禮。讓你們的名聲頂著風臭八百里!」

    這個瘋婆子真的撕開了兩個扣子,露出了裡面的紅色肚兜,喬桂兩個互相看了一眼,還真下不去手。

    喬大嬸氣得跺腳,罵道:「沒用的東西,還要看老娘的!」喬大嬸說著就往上衝,花大姐情急之下一把撕開了衣襟,在地上撒潑打滾,扯著嗓子喊起來。

    「非禮啦,張家欺人太甚,強搶民婦,毆打**啊!」

    「還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抽死你!」

    這時候張家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一個個品頭論足,議論紛紛。

    「喬大嬸,先別急。」

    眼看著鬧得不像樣子,張恪終於站了出來。

    「喬大嬸,我先問她幾句話。」

    「侄子,這個娘們就是條瘋狗,老話怎麼說來的,穿新鞋不踩狗屎,還是讓嬸子把她趕走吧。」

    「不用,她要是聽不懂人話,我會讓她消失的!」

    張恪微笑著看了看花大姐,這個女人差不多三十出頭的樣子,胸大臀肥,身材還算不錯,只是品味太差了,弄得和妖精差不多。

    張恪背著手說道:「花大姐,我相信你不是笨蛋,也能聽懂人話。跑到我家來鬧,無非是欺軟怕硬,你覺得張某拿你沒辦法,是吧?」

    這話一出口,花大姐臉色就是一變,隨即她連忙搖頭,可是氣勢已經弱了一分。

    張恪繼續說道:「征房的事情,無論征哪裡的,錯都不在張某,而在萬百川他們胡搞,想要趁機吞併土地房產,發個橫財。吃不到張某,就從你們身上下手。結果你花大姐怕萬百川,就想著撒潑耍賴,逼著張某低頭,幫你說情,就能保住房子!」

    被戳穿了心思,花大姐只覺得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就像是一絲不掛,被看了通透,她也不由得低下了頭,眼神來迴游移。

    張恪輕蔑的一笑:「你的算盤打得挺精明,不過你算錯了一點。萬百川你不敢惹,你以為張某就是吃素的嗎,會甘心被你利用?」

    兩行淚從花大姐的眼圈流淌下來,瘋勁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勉強掙紮著趴在張恪的面前,痛哭流涕。

    「張二郎,萬百川限期兩天讓出房子,奴,奴家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花大姐跪了下來,在門外還有幾個人也都跪了下來,他們都是要被徵用房舍的。

    「張二郎,幫我們說說情吧,你可不能救一波,害一波啊,大家都求求你了!」

    喬鐵山走了過來,看了看這些人,氣哼哼的說道:「不要管他們,都是一路貨色,有本事找萬百川,找備御大人去。都跑到這來了,不就是欺軟怕硬,一幫沒骨頭的東西。」

    正在這時候,突然一個十四五的小姑娘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

    「娘,娘,不好了,萬百川領著一幫人到咱們家了!」

    「啊!」

    花大姐慌忙爬起來,瘋了一樣的跑回去,其他人也都跟著跑了。

    這幫人都走了,張恪站在原地,似乎想著什麼。沈氏到了張恪的身邊,嘆道:「恪兒,這事不怪你,他們是不敢找朝廷撒氣,才跑到了咱們家,這個世道怎麼就不能讓人安居樂業呢!」

    「娘,您說的真好,孩兒突然有個想法,或許能幫上他們。」

    喬鐵山擔憂的說道:「侄子,你可別當爛好人啊,我打聽了往大清堡移民是朝廷的意思,怕是有王大人撐腰也不頂用啊!」

    「喬大叔,你放心吧,沒好處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

    「孫大人,草民來的魯莽,還請大人莫怪。」

    「不怪不怪!」孫有光笑呵呵和張恪攜手攬腕,走進了客廳。

    「胡管家趕快去準備酒菜,把本官藏了十八年的女兒紅拿過來,我要和張二郎一醉方休!」

    下面的人準備著,張恪笑道:「大人盛情,草民感激不盡。」

    孫有光笑道:「應該的,對了,不知道王大人最近有什麼想法啊?」

    張恪微微一笑:「都快過年了,王大人覺得一動不如一靜,各個墩堡尤其如此。韃子頻頻進犯的地方,要是亂套了被趁虛而入,可就不美了!」

    孫有光哪裡不知道張恪話中的意思,他嘆了口氣。

    「張二郎,不是本官不給你面子,實在是移民的事情不得不為。」

    「大人,有什麼為難的事情還請明言,草民儘量幫著大人分憂。」

    孫有光咬咬牙,「唉,本官就實說了吧,我大清堡下屬墩台十八座,在籍士兵519名,駐防長城184里半。可是如今實有官兵不到120人,其中可戰之兵更是少之又少。邊牆處處空虛,不少村子逃亡大半,無力防守。偏偏今年從炒花部逃回了一千多名漢人,必須安置。本官是沒有辦法,不得不把他們遷到大清堡,集中兵力固守。可是大清堡就這麼大,一下子多了將近一倍的人。不得不徵用房屋土地,總要有人受損失,本官實在是有心無力,還請體諒我的難處啊!」

    張恪微微點點頭,的確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城外的,還是不管城內的,貌似都不行!

    「大人,草民在廣寧和王大人說過,要投軍報國。既然大人為難,不知道您能不能把這些外來的移民交給草民安頓?」

    孫有光頓時瞪圓了眼睛,吃驚的問道:「你……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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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棄民



    孫有光臉上的胖肉來回顫抖,半晌才嘆口氣:「張二郎,這移民的事情是朝廷一層層下達的命令,是不能出差錯的,本官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讓萬百川從西城徵調房舍田地,但是本官不能不做移民的事情,你明白嗎?」

    張恪哈哈一笑:「孫大人,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是以為晚生不懂大局,光想著替被征房的百姓強出頭。請您放心,草民還沒有那麼不知輕重。」

    「哦!」

    孫有光不得不仔細的打量張恪一番,這小子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渾身上下都有一股自信的勁頭,和魯莽的年輕人不同。

    「張二郎,你真有辦法能安置百姓?」

    「孫大人,草民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要和大人說。」

    「請講!」

    張恪笑道:「大人,把百姓遷到大清堡無非是想收縮兵力,固守城池,免得韃子頻頻偷襲,損失百姓。」

    「嗯,你說得對,就是這個意思。」

    「孫大人,草民以為此事有大問題。大清堡最多能裝兩千人而已,驟然遷入一千多百姓,大清堡的人口就會超過三千。或許安全能暫時保證,可是多出來的人要怎麼活啊?沒有住的地方,沒有吃的糧食,沒有可干的活計,他們又會如何,要麼就是偷竊搶掠,要麼就是外出逃難。」

    孫有光聽著張恪的話,也不由得點點頭,其實這種事情在邊關並不少見。大明勢力衰退,百姓不得不內遷,結果韃子尾隨而來,內憂外患之下,又不得不拋棄土地。遠的有大寧都司,近的有寬甸六堡,無不如此。

    「大人,貿然把百姓遷到大清堡,哪怕暫時躲過一劫,用不了多久大清堡就會亂了,甚至比現在還糟糕。草民剛剛在廣寧回來,從王大人那裡聽到了一些話……」

    「講!」孫有光的語氣帶著一絲惶恐。

    「朝廷敗給了建奴,從上至下都有整頓遼東軍務的心思,尤其是衛所,更是重中之重。大清堡要是出了紕漏,只怕對大人不利啊!」

    孫有光五官都縮到一起,臉色比哭都難看。

    「張二郎,這衛所世兵早就不堪用了,朝廷也都知道,何必還為難我們這些人啊!」

    張恪一見孫有光怕了,心中暗笑,不過這樣還不夠,還要讓老東西更怕,才能對自己言聽計從!

    「大人,朝廷正在調集精銳北上,浙兵,四川的白桿兵,還有九邊的精銳,都要雲集遼東。他們可都是募兵,這個時候要是不能自強,還紕漏不斷,朝廷勢必要拿一些衛所開刀,把銀錢都給募兵。」

    「這可不行!」孫有光晃著一身的肥肉,大聲的咆哮:「就拿我們大清堡來說吧,連續三年受災,糧食不濟。就靠著朝廷的一點糧餉維持著,要是連這個都沒了,我們還不如小老百姓呢!」

    張恪哈哈一笑:「大人說的極是,草民面見王化貞大人的時候就說過願意投軍,就在衛所裡面效力,為大人排憂解難。」

    孫有光眯縫著眼睛看了看張恪,咬著牙說道:「張二郎,你要是有辦法幫本官解決了這個移民難題,這大清堡除了我這個備御之外,其餘的官職你隨便挑,隨便選!」

    「哈哈哈,孫大人,咱們一言為定,從今天開始卑職就是您的屬下了。」

    雙方正在說話的時候,突然外面一陣人喊馬嘶,萬百川鐵青著臉跑了進來。猛地看到了張恪,他頓時吃了一驚。

    「大人,他……」

    孫有光滿不在乎的說道:「張二郎願意幫本官解決移民的麻煩,從此往後你們都是同僚,以往有什麼不愉快就都過去吧。」

    張恪心裡清楚,之前他是靠著王化貞的面子,可以不在乎萬百川,甚至不在乎孫有光。可是此時他已經加入了衛所繫統,就要遵照規則辦事。

    張恪急忙躬身施禮,笑著說道:「萬百戶,在下以往多有冒犯,還望念在我年少無知的份上,請您見諒,至於所欠的銀子,等會我會雙手奉上。」

    「嗯!」萬百川就像是吃了滿嘴蒼蠅,別提多膩歪了,只是冷哼了一聲,就對著孫有光說道:「大人,事情不妙了。」

    「多大的人了,怎麼總是不會辦事啊,快點說吧!」孫有光狠狠的拍著桌子。

    「是這樣的,剛剛有不到二百的河灣村民遷到了大清堡,卑職安排他們住在西城。」

    孫有光點點頭:「嗯,咱們不是都商量好了嗎,有人鬧事嗎?」

    「大人,的確有人鬧事,就比如賣酒的花大姐,就抱著酒罈子要把家燒了!」

    「哼,連個潑婦你都對付不了嗎,簡直飯桶,無能!」

    萬百川被罵的一陣紅一陣白的,急忙說道:「啟稟大人,一個花大姐卑職當然不怕,只是,只是有一批從炒花部跑出來的百姓也到了咱們大清堡了。卑職安排他們住在西城外,讓他們就地搭帳篷,可是領頭的人卻說他們一路飽受韃子襲擊,死傷慘重,老弱婦孺需要照顧,非要住進城內。結果城內的百姓一聽說此事,紛紛鬧騰起來,說他們是韃子蠻夷,還有不少人拿著鐵鍬鋤頭衝出去,雙方要打起來了!」『

    原來移民也是分成兩撥,一撥是大清堡周邊的百姓,按照計畫這些人是要搬到城中住的。另外一撥是從蒙古人手裡跑出來的,這些人有的被韃子掠去十幾年,有的甚至娶妻生子改換了衣冠。

    他們從蒙古人手裡逃出來,在大明朝廷看來這是棄暗投明,歸附王化,是倍有面子的事情,因此要求好生安頓。可是在底層的眼裡,這些人已經胡化了,是韃子!萬百川在安頓他們的時候,就在城外隨便圈一塊農田,連進城的資格都沒有。

    這種粗魯的安排,不出毛病才怪呢!

    孫有光一聽,血液瞬間就湧到了腦門,老頭站立不穩,就要倒下去,張恪慌忙伸手攙扶住了他。

    「孫大人,您沒事吧!」

    孫有光哭喪著臉說道:「本官要是有事就好了,萬百川你怎麼就不會辦事啊!人家辛辛苦苦從韃子手裡逃出來,是要回家的,好歹盡一份情誼。剛來就鬧起來了,要我的老命啊!」

    萬百川臉色更難看,心說還不都是你這個老東西安排的,關我什麼事!

    「孫大人,我是想好好安頓他們,可是城中房舍有限,難道還能把城中百姓都趕出去安頓他們嗎?要說都怪朝廷,大清堡就這麼小,要是把人送到義州多好,咱們也省得麻煩。」

    「做夢!上頭就是怕麻煩,才把人都安排在咱們這。聽說那些從草原歸來的百姓都沾了一身韃子氣,凶狠殘暴,稍有不順心,就拿刀動槍。要是把他們送到了義州,鬧起事來上面也頭疼!」

    這可怎麼辦!

    孫有光和萬百川都是一個頭兩個大,一籌莫展。

    「備御大人,大事不好了!」

    「要我老命啊,還有什麼事!」

    這回跑進來的正是唐畢,他滿腦門都是汗,狗皮帽子都跑丟了。

    「大人,城中百姓孫麻子等人和城外歸附的民眾打起來,有三個人被打死了,好幾百人喊殺著要往城裡衝!」

    「啊!」

    孫有光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哭天搶地。

    「哎呀,這不是引狼入室嗎,坑死本官了!」

    唐畢急得來回直轉,唉聲嘆氣:「大人,您快點拿個主意吧,不然大清堡就要完蛋了。」

    「主意,我有什麼主意啊,好幾百人哪,咱們大清堡有多少人你們不知道?」

    這幾個人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萬百川突然看到了在一旁帶著一絲冷笑的張恪,眼睛裡頓時就冒出了火焰。

    「大人,張二郎不是說能幫著解決移民的事情嗎,我看不如把這事交給他吧,要是處理不好,就治他一個貽誤軍情的罪!」

    萬百川明顯是想要把張恪往火坑裡推,不過張恪也早有打算,他想進入衛所繫統,為的就是有個練兵斂財的舞台,自己弄一個班底,眼下正是最好的機會,腦中快速推演了一個方案,張恪笑著躬身施禮:「啟稟孫大人,卑職願意去和他們談談。」

    「你!行嗎?」唐畢吃驚的問道。

    「哈哈哈,事在人為嗎,我至少有五六成把握,不過希望孫大人能給予卑職獨斷專行的權力。」

    孫有光簡直比落水的人好不了多少,有了救命稻草,別管行不行,就要抓住!

    「張恪,本官說過的話算數,只要你能解決眼前的事情,大清堡的官任你挑。」

    「多謝大人栽培,卑職這就去了!」

    ……

    「關城門,關城門!」二十幾個士兵奮力推著城門。

    砰砰砰,城外的人用刀尖,用木棒,用拳頭,拚命的砸著城門。

    「不許關,快放我們進去!」

    「我們一路受盡了艱辛,朝廷就是這麼對待子民嗎?」

    「無恥的狗官,草菅人命!」

    不管怎麼喊都無濟於事,城門徹底關上,咔嚓,城門栓上好。城裡的士兵拿著弓箭刀槍沖上了城頭,這些武器都對準了城下的人。

    城外的百姓互相看了看,頓時氣得鬚髮皆乍,有些老弱病殘經受不住直接癱在了地上。一個年輕人三步兩步跑到了岳子軒的身邊。

    「大哥,天太冷了,咱們的糧食也都吃光了,要是這麼過一夜,只怕要死百十人!大哥你快點拿個主意吧!」

    岳子軒長嘆一口氣:「哎,以往總盼著回家,到了大明就好了,哪知道人家根本不把咱們當自己人,寒心啊!弟兄們,大家聽我的,乾脆殺進城去,搶他娘的。」

    「對,殺進去!」

    憤怒的人群蜂擁往城下衝,城上的弓箭嗖嗖的響了起來,一點不留情!

    「都給我住手,不許放箭!」張恪沉著臉,幾步到了城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20
第三十七章 歡迎回家



    唐畢騎在馬上,眉頭緊鎖,在半月之前,張恪還要為了二十兩銀子拚死拚活,可是一趟廣寧之行,少年陡然成了大清堡的一號人物,就連備御都要倚重三分,當時自己還要收人家當家丁,想起來都有些可笑。

    「張恪,到底有沒有把握?」

    張恪騎在馬上並沒有回頭,只是說道:「唐大人,盡人事聽天命吧!」

    「我怎麼聽著這麼懸啊?」

    「哈哈哈,要是十拿九穩的好事只怕也輪不到我。」

    張恪急匆匆到了城下,順著甬道往上跑。這時候城外喊聲震天,城頭的士兵嗖嗖的向下射箭。這下子可把張恪嚇壞了,衝突就怕流血,明明是小事,一旦出了人命,就沒法挽回了!

    城上的這些士兵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張恪狠狠的揮動馬鞭,照著弓箭手就抽了下去。

    「瞎眼睛的畜生,你們看到沒有,城下的都是骨肉同胞,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對付韃子沒本事,玩自相殘殺倒是漲能耐了!」

    鞭子下來,不少弓箭手都急忙收了弓,可是有個小子非但沒有停止,還扣上了一支箭,向著城外就射去。

    張恪毫不客氣,一鞭子正抽在這小子的左臉上,頓時一道血印子。

    「你敢打我!」挨打的小子頓時瞪圓了眼睛:「哪個耗子窟窿蹦出來的小畜生,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萬百川是我二叔,爺爺是大清堡第一的神箭手,你敢打我,小心狗頭!」

    張恪看了看這小子,的確和萬家人有些相像,都是金黃的三角眼,挨打之後更是凶光畢現,彷彿要吃人一般。

    張恪冷笑了一聲:「別說是你,就算是你二叔在這我也照打不誤。城外的義民那是朝廷的命令,讓大清堡妥善安置。你們不遵朝廷命令,自相殘殺,殺了你都不為過!」

    萬安泰突然仰天狂笑,指著張恪說道:「小子,你有什麼資格跟爺爺指手畫腳。城外的都是半個韃子,他們敢攻擊大清堡,就是在造反!正好讓他們嘗嘗爺爺弓箭的厲害,你要是敢不讓爺爺射他們,死的就是你!」

    萬安泰竟然毫不在乎張恪的命令,抽出弓箭,挑釁的看著張恪。

    「小子,爺爺就是射了,你管得著嗎!」

    就在萬安泰要鬆開弓弦的一剎那,只覺得眼前閃亮,緊接著弓被一刀切成兩段,上面的半截彈到了他的腦門上,砸出了一個大包,下面的正好擊中了兩腿之間。萬安泰臉都綠了,倒在地上嗷嗷痛叫。

    剛剛出刀的正是張恪,他滿不在乎的走到了萬安泰的身邊,大腳踏在他的後背上,冰冷的刀鋒對著脖子。萬安泰被一招制服,其他人都嚇得瑟瑟發抖,再也不敢小瞧這個白白淨淨的年輕人。

    張恪冷笑道:「你們都聽著,剛剛是誰挑起了衝突,不許說假話,不然嚴懲不貸。」

    「大人我們說啊,我們都說!」

    幾個有些年紀的士兵戰戰兢兢的把話說了,原來城外的人剛剛到了大清堡,想要進城休息,城中的百姓就出來反對,雙方鬧得劍拔弩張。萬百川急忙向孫有光報告,就留下了侄子看管現場。

    萬安泰也不知道怎麼吃錯了藥,竟然比他二叔還大膽,直接對移民說只要給十兩銀子,就可以得到屬於自己的房子,移民們信以為真不少人咬著牙把身上最有一點銀子,還有金銀首飾交給了萬安泰。

    這小子裝滿了口袋,他領著幾個移民進城看房子。可是城中的百姓還沒有答應讓出房子,暫時進城休息都不同意,更何況直接把房子賣出去。

    大家拿著各式武器聚集在一起,和萬安泰大吵大鬧,就是不讓移民進房子。

    移民們也不高興了,許諾的房子不但沒得到,還白花了不少銀子,他們氣憤之下就向萬安泰要錢。

    到手的銀子哪裡會讓出去,萬安泰一見移民人少,竟然連續砍了兩個移民,剩下幾個連滾帶爬的跑出城去,這下子就炸鍋了,城外的人聽到後紛紛殺過來,也砍死了一個守城的士兵。萬安泰這才感到了不妙,只能指揮著手下把城門關起來。

    老兵將過程簡略的告訴了張恪,張恪頓時瞪圓了眼睛,咬著牙說道:「原來都是你惹的禍,冤有頭債有主,你該還債了!」

    張恪一伸手揪住了萬安泰的脖領子,就提到了垛口,這時候城下都是人,正在鼓噪吶喊,索性他們沒有攻城器械,要不然城門早就失守了。張恪一眼看下去,真有些頭大。

    一件歸附王化的好事竟然讓幾個飯桶攪和成了這樣,簡直可殺不可留!

    張恪將萬安泰按在了垛口上,腦袋探了出去。這小子命根子受創,一點反抗的本事都沒有,只能扯著嗓子大喊。

    「我可是總旗,趕快放了我,不然我二叔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張恪一臉的冷笑,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要著急,你的二叔早晚也會陪你的!」

    「啊!」萬安泰驚得臉色慘白,正要說話,張恪手中的短劍猛地一揮,齊根切斷了萬安泰的脖子,一顆人頭落到了城外。

    城外的移民正在吵嚷,突然城上丟下來一顆腦袋,他們也嚇了夠嗆,紛紛後退幾步。

    張恪趁著這個空檔,急忙扶著垛口,扯著嗓子喊道:「城外的兄弟們,大家都是骨肉同胞,血脈親情。朝廷是真心歡迎你們回來的,剛剛發生了些誤會,我已經手刃了禍根,大家不妨看看。」

    城外的岳子軒將信將疑,他使了一個眼色,手下的弟兄馬如峰急忙跑到了城下,把人頭撿了回來。

    「岳大哥,就是這個小子,他剛剛還收銀子呢!」

    不少人都頻頻點頭,岳子軒也不由得眉頭緊蹙:「真殺了啊!弟兄們,你們怎麼看?」

    馬如峰說道:「大哥,我看還是要加小心,不要輕信這些當官的。」

    城外聲音漸漸的停了,可是也沒人說話,怪異的安靜下來。

    張恪心裡暗暗叫苦,這些漢民遠路投奔,心裡像是火盆一樣,如果妥善迎接,好好安置,說不定能成為一個榜樣,吸引更多的人歸來。

    可是被萬百川弄成了一鍋夾生飯,被潑了一盆冷水的移民更加不信任朝廷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哪怕殺了萬安泰也無濟於事。

    張恪長出口氣,又喊道:「諸位同胞們,小弟受命處理你們的事情,總不能這麼拖著吧,你們派出幾個代表,咱們好好談談!」

    岳子軒按著刀柄,走出了幾步,冷笑著對城頭說道:「想談判可以,但是必須到城外談,想騙我們進城那是休想!」

    「對,我們都上當了,朝廷說有飯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結果滿嘴放屁,什麼都沒有,你們根本沒有誠意。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大不了我們落草為寇,搶韃子,也搶你們這些騙人的狗官!」馬如峰大聲的喊道。

    唐畢站在了張恪的身後,臉色鐵青。

    「這幫人果然野性難馴,我看不要再客氣了,嚴守城池,不能讓他們殺進來。只要耗兩三天,就算凍也把他們凍死了。」

    唐畢或許出了一個最穩妥的主意,可是張恪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他跳出來不就是想把這些移民收到囊中嗎,要是都凍死了,上哪找這些好兵啊!

    城外的這些人多數和韃子的飲食差不多,再加上辛苦的勞動,每個小夥子都壯得像牛犢子一樣,而且他們還都會騎馬,稍加訓練就是一群虎狼之師。

    張恪想到了這裡,咬咬牙,衝著城下笑道:「有要求就好,我這就去出城!」

    一回頭,吩咐士兵取來了吊籃和繩索。

    「恪哥,別去!」喬福和喬桂聞訊跑到了城牆之上,急忙攔住了張恪。「恪哥,危險啊!」

    張恪微微一笑:「連真韃子都周旋過,下面的人和咱們流著一樣的血,有什麼好怕的,你們老實等著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喬桂和喬福互相看了一眼,兩兄弟突然點點頭,疾步到了垛口。喬福笑嘻嘻的說道:「恪哥,既然沒啥好怕的,讓我們哥倆也去見見世面吧!」

    張恪哪裡不知道他們是擔憂自己,欣然說道:「好,就讓他們看看咱們兄弟的本事。」

    哥仨前後到了城外,大踏步向著人群走過去,張恪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親切而不失莊重,喬桂和喬福亦步亦趨的貼身保護,警惕的看著四周。

    岳子軒終於露出了一絲讚許的笑容:「沒想到大明的官員還真有好漢!」

    「哈哈哈!」張恪大笑道:「好漢不敢當,就是有點膽子有點肥!不過比起你們帶著同胞從異域殺回,一路上突破重重險阻,戰風雪,斗嚴寒,拼韃虜還是差得太遠了。你們才是真英雄,好漢子,請受我一禮!」

    張恪一躬到地,岳子軒一見,這個鐵漢子眼圈竟然泛紅了,一股酸楚的液體在湧動。

    「這位大人,我第一次聽到這麼說我們,一路上我們都被猜忌,都被指指點點,有人還罵我們是二韃子,是敗類!總算是到了大清堡的城下,又是當頭一棒。心裡頭的火滅了,身體的血冷了。朝廷是容不下我們的,岳某也未必看得起這個沒用的朝廷!剛剛馬兄弟說要去落草為寇,我也是這個意思,大人你還是請回吧,我們心意已決,別浪費吐沫了!」

    張恪上下打量了一下岳子軒,他的個子不過一米七左右,但是格外的粗重,渾身像是肌肉山一樣。語氣之中帶著難掩的憤怒,手指的關節噼裡啪啦的作響。

    「哈哈哈哈!」張恪突然仰天狂笑,指著岳子軒說道:「說得好,我問你,你還自認是大明的人嗎,身體裡流的還是漢人的血嗎?」

    「怎麼不是,老子一萬年都是漢人!」

    「那好,我再問你,受了一點委屈,遇到一點挫折,就讓你退縮了,你對得起在路上死掉的弟兄嗎?還配當鐵骨錚錚的漢人嗎?」

    「你!」岳子軒咬著鋼牙,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大聲的嚎叫:「是朝廷對不起我們,是朝廷容不下我們,我們這些人就是棄民,當官的騙了我們,除了落草,還能幹什麼?」

    歷經千辛萬苦的人們都委屈地湧出了淚水,不知不覺間哭聲一片。

    張恪環視了四周,眼圈也紅了。

    「回家!」

    兩個字,一下子觸到了最脆弱的神經。

    有人淚眼婆娑的抬起了頭,痴痴的問道:「還有家嗎?」

    「當然,就算沒有,一樣可以重新建一座家園!歡……迎……回……家!」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20
第四十章 千里之行始於村長



    岳子軒清楚的記得三年前,父親臨死的時候,嘴裡喃喃說的兩個字就是回家!被韃子掠去二十年,每天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飯,看著一個個同伴死去,那個頑強的漢子都硬撐著,熬著,為的就是能再看家鄉一眼!

    岳子軒的眼睛也模糊了,他緊緊盯著張恪,這個年輕人或許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

    「大人,請您說實話,我們還能不能回家,這裡還是不是我們的家!」

    張恪並沒有急著回答,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所有的男女老少也都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肩頭無形的擔子比什麼都重。

    張恪最後坦然的面對著岳子軒,嘆了口氣:「說實話我的把握也不大,關鍵還是要看你們自己!」

    聽到張恪的話,在場不少人都低下了頭,反倒是岳子軒突然哈哈大笑,咬著牙說道:「好,還算老實,你要是大包大攬,滿口哄人的大話,我現在就宰了你去當山大王!」

    張恪挑了挑眉頭,傲然的說道:「我的方法再差,也比當山大王強!夾在大明和蒙古中間,或許還有建奴,你覺得自己有本事在刀尖上跳舞嗎?真要是落草為寇,只怕七成以上的人都過不了這個冬天,就要凍餓而死!」

    殘酷的像是,岳子軒終於低下了頭,臉上痛苦的掙紮著,他猛地單膝跪地。

    「請大人為我們指一條活路吧,只要鄉親兄弟能有活路,岳子軒願意任憑處置,絕無怨言!」

    這條漢子面對著韃子的追殺都沒有低頭,此時卻跪在了地上懇求,所有人都眼含著淚水,默默的跪在了地上。

    張恪走到了岳子軒的面前,突然也跪在了地上。

    「說起來張某不過是半個讀書人加半個生意人,還不是大明的正式官員。我沒本事給大家活路,只能跟著大傢伙一起拼,一起闖!從出城的時候算起,咱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知道大家願不願意相信我?」

    「願意!」聽著張恪誠懇的話,岳子軒差點脫口而出,他最後還是忍住了,說道:「有好辦法我們就聽!」

    張恪點點頭,說道:「好,既然這樣,我就把想法和大家說說。你們這次回到大明,說實話朝廷並沒有準備好安頓你們,就算是想準備,眼下的朝廷也是有心無力。所有的糧餉都用在了對付建奴之上。為了安頓你們,大清堡的官不得不徵用老百姓的房舍田地。大過年的沒了家,恐怕誰都一肚子怨氣!城中百姓對你們有反感,還請大家將心比心,多體諒一二!」

    岳子軒一聽,頓時一臉的無奈,忍不住說道:「大明不是金銀沒腳面,怎麼連千八百人都安頓不了,這還是天朝上國嗎?」

    「哈哈哈,大明有錢是不錯,可是錢都在不該在的地方。」張恪苦笑道:「就算等到朝廷想起來了,只怕大家都要餓死了。眼下只能靠我們自己救自己。」

    馬如峰急忙問道:「請大人明言吧!」

    「嗯,我和大家說了城中的情況,要還是按照以前的辦法,強行從老百姓手裡征房徵地,城中百姓勢必鬧得更凶。再有就算你們暫時拿到了房子和土地,也未必能過得好。」

    岳子軒說道:「這個我明白,最初迎接我們的萬百戶就告訴我們,說土地是他借給我們的,以後大傢伙都是他的佃戶。我看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把我們當成了奴僕!」

    「俗話說惹不起躲得起,我的意思就是大家暫時離開大清堡,找個空閒的地方暫時安家,沒了紛爭,自然百姓們就會慢慢的接受你們。」

    岳子軒本以為張恪會有什麼好主意,可是一聽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大人,寒冬臘月,您讓我們去哪安身啊,沒吃沒喝,沒有住的地方,不還是一樣凍死嗎?」

    張恪笑道:「你有所不知,最近大清堡周邊的墩台村鎮都在收縮,為了便於防禦,把人都遷回大清堡,因此就有不少村莊空了下來。我剛剛問過,離著大清堡十八里,在細河邊有一個河灣村,那裡原本有二百多戶,後來人口逃亡大半,最後剩下不到二百人,剛剛遷回了大清堡。他們走了,房舍還都留了下來,沒有焚燬。如果大家能先遷到河灣村,也算是有了臨時的安身之地。」

    這……

    岳子軒和馬如峰互相看了看,又和人群當中的幾個老人說了幾句。岳子軒略帶遲疑的看著張恪,問道:「大人,你把我們扔到荒村之中,就算有了房舍,可是沒有糧食,說不定韃子和土匪還會來搶掠,我們怎麼活下去!你是不是想我們自生自滅?」

    馬如峰也說道:「我就知道當官的沒有好心眼子,別看說得多好聽,就是想騙我們送死。」

    「哈哈哈哈,我和你們一起去,就算是要死也是咱們一起死啊!」

    岳子軒這下子驚得嘴巴老大,吃驚的問道:「大人,您真的會和我們一起去?」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拋棄,不放棄,生死與共!」

    張恪說完之後,所有人靜默了足足五秒鐘,馬如峰突然跪在了地上,腦袋磕到了積雪裡面。

    「大人,是小人無知,是小人髒心爛肺,求大人原諒!」

    「快起來吧!」張恪拉起了他,笑著說道:「從現在開始,咱們都是自家的兄弟,不要老是跪啊跪啊的,我可要先說好,張恪沒有點石成金的本事,也沒法在萬馬軍中七進七出。擺在大家面前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挨打,一個是挨餓,想要解決還要靠大家的智慧!」

    咕嚕嚕!咕嚕嚕!

    提到了挨餓,肚子叫聲此起彼伏,他們在前天的時候,就已經吃光了帶來的東西大傢伙早就餓得受不了了。

    張恪急忙對著喬福說道:「你趕快回城,把肥羊都牽出來,就在城外殺了,讓大家好好吃一頓。」

    「恪哥,要幾頭啊?」

    「全都牽來,順便再去市面看看,有什麼吃的都買來。」

    喬福答應了一聲,掉頭就跑。

    張恪對著岳子軒笑道:「讓大家稍微忍一忍,馬上就有羊肉吃了。」

    「羊肉?大人,怕是朝廷捨不得給我們羊肉吃吧,這是您自己掏腰包的?」

    張恪並沒有否認,他是要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明白,你們吃的是張恪的飯,要給而不是朝廷的飯!

    「我剛剛從廣寧回來,羊是從炒花部手裡換的,要說賺錢的本事,還不算太差,只要大家同心同德,我保證不會讓大家餓著!」

    「多謝大人!」岳子軒忍不住大笑道:「小人從七歲開始就給炒花部的歹安兒蓋台吉放羊。一連幹了五年,從來都沒嘗過羊肉的味道。有一次放羊的時候,我把羊趕到了山谷,然後從上來推石頭下來,生生的砸死了一頭羊。我也不敢生火,就用石頭劃開了皮毛,大口大口的吃生肉,吃得滿身都是血,不光吃肉,我還咬開了羊脖子喝血!」

    岳子軒看了眼張恪,笑道:「大人,是不是覺得太血腥了?」

    「哈哈哈,好吃嗎?」張恪滿不在乎的問道。

    「好吃,怎麼不好吃!」岳子軒愕然,笑道:「那時候我就在想著,這是炒花的肉,這是那些狗屁台吉的肉,早晚有一天,我也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把他們挫骨揚灰!」

    張恪笑道:「這麼恨韃子嗎?」

    岳子軒搖搖頭:「大人,這些年我們過得什麼日子,連豬狗都比不上!韃子讓我們耕地,放牧,給他們當牛做馬的玩樂,女人被搶去了,青壯都給他們當了奴僕。這些年蒙古貴胄都信了密,教,每次祭奠的時候,要用人皮,人骨做法器,我見過一次殺死了上百個漢人俘虜。用他們的頭骨砌成了牆!」

    說到這裡,岳子軒拳頭攥得咯蹦蹦作響,「大人,若非韃子如此殘暴,大家也不會冒著性命危險逃出來。我們從炒花部逃出來的時候將近兩千人,跑了兩百多里,死的人超過了一千!在我們的後面跟著不少狼群,只要死掉的人就會被這些畜生分屍,連,連個屍首都留不下!」

    張恪的眼中也燃起來熊熊的怒火,恨意像是雜草瘋狂的滋長!

    「大家都放心吧,早晚有一天我會帶著大家橫掃草原,把可惡的韃子全都蕩平,讓他們跪伏在腳下,任憑我們發落!」

    「大人,當真?」岳子軒瞪大了眼睛。

    「當然是真的,不過……咱們要先吃飯了!」張恪從地上爬起來。

    城門吱呀呀的打開,虎子領著一幫少年趕著羊群跑出來。後面跟著喬鐵山,還有劉鐵匠和他的幾個兒子,大家都背著火爐鐵鍋,喬福趕著馬車,上面裝了五六袋大米。在人群的最後面,沈氏,小雪,還有喬大嬸她們也都來了,臂彎還挎著竹筐。

    城中的人還不敢相信城外的人,等著沈氏她們出來,城門立刻被關上,哐當,門栓又上好了,從城頭偷偷的盯著下面。

    張恪撒腿跑到了老娘的面前,急忙說道:「娘,您怎麼來了,城外不安全啊!」

    「我兒子在哪我就在哪,為娘就相信你!」緊挨著沈氏身邊的小雪用力的點頭,一臉無條件信任的小模樣兒,看得張恪心裡暖暖的。

    喬大嬸笑道:「侄子,別嫌我們沒用,城外這麼多人,幫著做飯做菜總行吧!」

    「我哪敢啊!」

    張恪笑著領著大家過去,和岳子軒他們見面。

    喬鐵山跟在張恪的後面,低聲說道:「恪兒,剛剛孫大人讓我給你帶個口信,他任命你為試百戶,河灣村的里長。一天之內,必須把這些人帶走。不然就要當做土匪處置!」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0:3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16:20
第四十一章 都押上了



    試百戶是武職,需要走兵部的程序,沒有一兩個月下不來,不過里長就沒這麼麻煩了,按照慣例,110戶編成一里,按照人丁和納糧的數量,選出最多的十戶作為里長,每戶擔任一年,十年一輪迴。

    當然實際操作中里長基本上都落入了宗族世家的手裡,從鄉紳耆老之中選出,向朝廷報備即刻。也就是說張恪可以立即上任,而且還不用擔心輪替的事情,直接能對百姓發號施令。

    本來是一個大好事,偏偏後面的命令讓張恪有些像吃了蒼蠅一樣。

    「喬大叔,這個孫有光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著急?」

    喬鐵山搖搖頭,說道:「你讓喬福進城,他就把要遷居河灣村的想法告訴我,我又去找了孫有光,剛到他家的時候,聽說從義州好像來了人,或許是給孫有光下了命令。」

    張恪眉頭緊皺,面色凝重地說道:「孫有光不像是信口開河的人,這幫當官的什麼都能幹得出來,說不定真的把歸來的百姓當成土匪給殺了!」

    喬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吃驚的問道:「恪哥,他們真敢這麼幹?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喬鐵山哼了一聲,「這算什麼,殺良冒功的事情你爹都見得多了。這些人就算是幸運,遇上了恪兒,要不然他們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喬鐵山嗓門不小,他也是故意讓城外的人聽聽,果然岳子軒和馬如峰的臉色都極為難看。

    「大人,既然如此,我們趕快去河灣村吧,也免得狗官找麻煩!」

    「不著急!」張恪微微一笑,「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先讓大家飽餐一頓,咱們再好好商量一下怎麼分工,不會耽擱什麼的。喬大叔,領著大夥殺羊煮肉吧!」

    「好嘞!」

    喬鐵山早就準備好了刀子,馬如峰挑了十幾個棒小夥子幫忙,大家一看肥羊眼睛都直了,恨不能立刻吃上熱乎乎的羊肉。

    四個小夥按住了一頭羊,喬鐵山拿著飛快的小刀在脖子一抹,鮮血就噴了出來。

    「快,拿盆接著,加點鹽蔥花,蒸熟了比羊肉還好吃呢!」

    早有人過來接血,喬鐵山又向下一頭羊出手,一轉眼二十頭羊全都殺掉了。一想到能大吃羊肉,馬如峰都口水長流,他索性脫了一個光膀子,和大家一起動手扒皮破腹,剃下一塊塊肥嫩的好肉。

    在另一邊喬大嬸也指揮著劉鐵匠他們把爐子搭好,鐵鍋架上,趕快燒得水花翻滾,大塊的羊肉扔進去。

    沈氏和小雪也沒閒著,她們的籃子裡裝著姜蒜蔥花大料一類的,大明可不比後世,很多人家的調味料只有鹽巴,這些東西多數都是從廣寧買回來的。

    沈氏聽說城外的人都趕了好幾百里的路,冒著丟腦袋的危險逃回了大明,掉了不少的眼淚,說什麼要給大家吃點好的。

    不光是調料放的全,鹽也用的好。張恪吃不慣混了沙土的粗鹽,在廣寧特意買了兩罐刷牙用的青鹽,全都被沈氏搬了過來,青鹽乾淨,而且容易入味。

    扔到鍋裡不一會兒香氣就飄了出來,在場所有人都狂嚥口水,別說挨餓,就算是吃得飽飽的,聞到香味也要流口水。

    一個年輕人忍不住了,他偷偷的跑到了火爐旁,掀開了鍋蓋,也不管沸騰的開水,伸手就去抓一條羊腿,眼看就要抓在了手裡。

    啪!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棍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手背上,疼得少年一蹦三尺高。猛地一抬頭,出手的正是張恪。

    「我餓了,煮的肉不就是吃的嗎,難道你捨不得了?」

    「馬彪,你怎麼和大人說話呢!」岳子軒到了少年的身後,大手按在了肩頭。「趕快給大人賠罪。」

    少年倔強的硬撐著,咬著牙說道:「我沒犯錯,憑什麼賠罪?」

    「你小子還敢犟嘴,看我不……」

    「慢!」張恪笑著拉住了岳子軒的手,看了看一臉不服氣的馬彪,笑道:「肉當然是給大家吃的,但是吃東西也有吃東西的規矩,你不守規矩就要挨打。」

    「吃東西還有規矩?沒聽說過!」

    「回頭看看,這幾百人之中有沒有小孩子,有沒有老人,有沒有女人,有沒有受傷生病的人?這些人不該比你先吃嗎,你們一路逃亡,要是所有人都自私自利,想著自己,只怕你們早就被韃子幹掉了!」

    幾句話馬彪被問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

    張恪把目光轉向了在場的所有人,大聲的說道:「我這個里長從現在開始管理大家,我們的情況並不好,甚至可以說一無所有,隨時都可能凍餓而死。想要活下去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大家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心裡多想想別人,老如婦孺,傷病員都要優待,不能輕易拋棄任何人。今天拋棄了別人,明天就可能拋棄你,到不了後天這個團隊就散掉了。所以我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令行禁止,從吃飯睡覺做起,犯錯的嚴懲不貸,屢犯不改的,逐出隊伍,自生自滅!」

    一直笑眯眯的張恪轉眼變了一副面孔,渾身殺氣騰騰,一點不用懷疑,要是真的惹惱了這位新任的里長大人,刀斧就要落到頭上。以往大家對岳子軒是「敬」,面對著張恪,從心底生出了「畏」。

    岳子軒仔細的咀嚼著張恪的話,越發覺得有道理,他們兩千多人出逃,要真是能有規矩,說不定傷亡能大大減少。他也漸漸品味出自己和張恪的差距。

    岳子軒突然單腿跪地,心悅誠服的說道:「大人,我等都願意聽大人的吩咐,誰敢抗命,我姓岳的就饒不了他!」

    「對,大人就是我們的天,沒有大人的保護,我們哪來的出路,誰不尊重大人,誰就是壞了良心,誰就該被扔出去喂狼!」馬如峰也說道。

    這些百姓一看領頭的都如此,也紛紛跪在了地上,衝著張恪磕頭。

    「大家快起來吧,咱們開飯了!」

    張恪笑著攙扶起岳子軒他們,接下來他們上了張村長的第一課……排隊!

    按照張恪的要求,老弱婦孺,傷病號都排在了最前面,優先拿到了做好的肉,青壯分成了兩批,一批在外面警戒,另一批排隊領食物,等到吃完之後,再進行更換。

    原本混亂的隊伍終於有了秩序,張恪親自把關,稍有錯誤棍子就會毫不留情的落下。

    馬彪排在了最後,捧著大碗提心吊膽的從張恪面前走過,來到了火爐邊。

    沈氏笑著從鍋裡夾出了兩條肋骨,上面掛滿了精肉,又舀了一勺濃濃的肉湯,倒進了馬彪的碗裡。

    「年輕人,我是你們里長的娘,沒規矩不成方圓,別怪他打你。」

    「嗯!」馬彪用力的點點頭,他捧著大碗到了一旁,吸溜吸溜的喝了起來。滾燙鮮美的肉湯進肚,熱氣通過四肢百骸,每個毛孔眼都打開了,寒氣跑得無影無蹤,身體別提多舒服了。

    手裡捧著肉湯的時候,馬彪就不恨了,他一點也不傻,能捨得給他們吃這麼好的肉湯,這位里長就不是壞人,他只是嚴厲了一點而已!

    馬彪偷眼看過去,張恪還沒有吃東西,正和一群人討論著,為的就是讓他們吃得飽穿得暖!

    「喬大叔,河灣村的情況你知道嗎?」

    「我去過幾次。」喬鐵山說道:「村子還算不錯,依山傍水,山貨魚蝦都吃不完,只是這些年韃子頻頻搶掠,村子都敗落了。咱們要過去,首先就要修葺房子,還要把村子的圍牆搭起來,防備土匪和野獸。另外就是糧食了,好幾百人一天少說也要一石糧食,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張恪聽完點點頭,的確麻煩不少,他想了想說道:「喬大叔,修葺房舍圍牆的事情我想交給你,男女老少只要能動的,就要勞動。眼下沒法用磚泥了,就多用木頭吧,把窟窿都堵起來,只要撐過這個冬天,那就好辦了。」

    喬鐵山點點頭,說道:「沒問題,我現在就帶著二十個人去河灣村看看情況。」

    張恪又對著喬福說道:「福弟,你和馬如峰挑選五十名青壯,要會打獵的。我不管你們想什麼辦法,總之一天要打到三百斤肉。」

    「哈哈哈,恪哥,你放心吧,五十個人,打五百斤都沒問題!」

    「這是公務,你好好用心,眼前有五百多人,還有五百多人明天就能趕到。一共一千人,三百斤肉,每人能分到差不多五兩(十六兩一斤),就算是沒有糧食,也餓不死了。你們身上擔著性命呢,明白嗎?」

    喬福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臉,鄭重的點頭:「恪哥,你放心吧!」

    張恪最後對著岳子軒笑道:「剩下的就是安全的事情了,岳兄,咱們兩個帶著剩下的青壯,分成兩撥,晝夜巡邏,咱們沒有城牆就用人牆,務必保護好鄉親們!」

    「大人,小的一定竭盡全力。」

    所有人都分配好了,張恪就要帶領著大家出發,劉鐵匠和劉石頭父子突然站了出來。

    「張恪,你是不是以為大伯是個廢物,光會打鐵,沒有別的用了?」

    張恪一聽急忙擺手笑道:「伯父,這不是大將要放在後面嗎,您老可是大家活命的指望!朝廷不會發銀子,咱們就要想辦法掙錢,您老要是願意,就把作坊搬到河灣村,立刻就開工做火爐!」

    劉鐵匠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好,大伯早就不想留在大清堡受氣了,就跟著你小子了!」

    眼下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城外的民眾分批向河灣村進發。

    張恪悄悄的把喬桂叫了過來,「把那一箱銀子都拿出來,馬上採購糧食,能買多少,就買多少!」

    「都花了?咱們就不留點嗎?」喬桂吃驚的問道。

    張恪其實也有些肉疼,雪花官銀,都能晃瞎眼睛,還沒捂熱就要花出去……捨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張恪咬著牙說道:「桂哥,張恪不想做守財奴,幹大事情,就別吝嗇花錢!」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0: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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