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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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067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3 09:36
第十七卷 安得倚天抽寶劍 第七十七章 無窮無盡

  哐!

  「呼……」

  完成最後一組臥推,老張略微活動了一下,擦了擦汗,就踩著木屐沿著太湖湖堤隨意地走了走。

  此時在望亭以西的泥沙灘裡,正在刨蜆子的鄉民極多。男女老少都有,頭戴竹製的斗笠,褲腿挽到膝彎,一腳深一腳淺地在泥沙灘裡撿拾著這太湖中的極品美味。

  和泥螺不同,淡水蜆子用蒜葉或者韭菜來烹製,味道極為鮮美。

  在這個沒有味精的年代裡,固然也可以用沙蟲、海帶、野生菌來提鮮,但食物本味溢散出來的鮮香,千幾百年後也是難得一見的絕品。

  海產蛤蜊勝在肥美,口感絕佳。但淡水蜆子,尤其是太湖沙蜆,在老張非法穿越之前,已經是產量極少,而且因為水質太肥,導致沙蜆口感每況愈下不說,連僅剩的一點鮮甜也隨之不見。

  「宗長,陸君來了。」

  「噢?師兄倒是快,叫他來『月堤』這裡。」

  「是,宗長。」

  小白師兄最近也很忙,因為望亭鎮逐漸發達之後,扶風竇氏從咸陽迂迴到了蘇州。又通過蘇州這邊的人情,跟徐州崔弘道搭上了線。

  之所以這麼麻煩,是因為竇氏和崔氏徐州房有共同的利益需求。

  崔弘道一直想要籌辦徐州鋼鐵廠,但長期只能產生鐵,粗鋼生產比較粗放,產量也有限。

  再一個,崔弘道想要把鐵器或者鋼製品賣出去,渠道一直做不起來。誰叫他姓崔呢?京城那些大商號有這個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萬一扔個莫名其妙的罪名過來,實在是血虧。

  可若是做散單,少了純粹就是虧損,多了還是要看行銷。

  而竇氏就不一樣了,扶風竇氏本身就有百幾十年的渠道和人情關係在。只要竇氏願意,竇太后的招牌,還能打兩代皇帝。

  除此之外,遂安公主李月的母族莫名其妙就跟扶風竇氏牽扯上,至於原本李月的母族到底姓什麼,基本也沒人在意。

  有了遂安公主李月這層關係,原本在潤州的白沙馬場,等於說就能借用扶風竇氏的名聲。

  這是雙贏的好處,竇氏正好也要借用白沙馬場在出口貿易中的角色。在崔弘道那裡,這是很有說服力籌碼。

  三方兩家一合作,徐州鋼鐵廠就不缺資金、勞動力、渠道、市場。

  在崔弘道的主持下,徐州鋼鐵廠的主營產品有三樣,鐵鍋、農具、兵器。

  尤其是後者,在「扶桑地」很好賣,即便朝鮮道行軍總管牛進達面面俱到,「扶桑地」的征服事業也是按部就班,每年蠶食鯨吞,基本上「膏腴之地」不是佔了下來就是有了軍事存在。

  但想要保證軍事存在,後勤壓力就極大。

  東海宣政院有所支持,但還是不夠的,所以杜構就通過自己的老關係,找到了王孝通老爺子,然後從石城鋼鐵廠臨時採買朝鮮道行軍總管定制兵器。

  這些兵器不可能給雜兵、民兵、僕從兵用,所以很多民間武裝,就不得不尋找購買武器裝備的渠道。

  和遼東作戰不同,因為「扶桑地」地理上極為割裂,這就使得很多民間武裝在佔領一塊地區十幾個月後,居然被當地人當作「領主」來看待。只是這種「領主」毫無疑問是沒有法律依據的,皇唐朝廷不認,那就是個屁。

  好在東海宣政院給了迂迴的方法,效仿信度河故知,大量民間武裝在金主的支持下,以某某社某某號的護衛名義,來保護某某社某某號的財產。

  這個財產所有權是可以確認的,因為掏了錢,一共兩份,一份是朝鮮道行軍總管府,這是勞軍的心意;一份是東海宣政院,這是對母國的敬愛……

  只是問題來了,儘管財產所有權可以確認,但也只是在當地,東海宣政院還無法代表中央政府。在「中國」,這些土地財產的所有權,還是模稜兩可。於是乎,今天一家民間武裝搶佔了一個山谷,明天另外一家實力更強的,也能搶過去。

  一來一去,武器裝備的消耗量劇增,對武器裝備的需求,也就不僅僅是原先的水準。往往唐軍前鋒打了一塊地連成一片,那些邊角料谷地,就是民間武裝的爭奪場所。為了佔據地盤,民間武裝不但僱傭扶餘人、新羅人,甚至連倭地土著也會僱傭。

  對山嶺之間的倭人部落而言,給誰賣命不是賣命?只要有口飯吃,刀口舔血根本不是問題。

  於是就出現了一個非常荒誕的一幕,唐軍趕鴨子一樣擊潰各個扶桑小朝廷的抵抗武裝。完事兒之後,就在一旁看「大片」。

  因為民間武裝打起來的規模、力度,遠比唐軍趕鴨子要強得多。

  甚至兩支民間武裝搶地盤的時候,雙方會動用騎兵五百以上,披甲士最少一百,持矛仗劍者最少五百,其餘僕從雜兵僱傭兵數量二三千。

  整個過程,唐軍就是看戲。

  參演這場荒誕大戲的幾路「巨頭」中,「崔-竇」聯盟算一個,不但有鋼鐵製品,還有相當不錯的甲具,還有馬匹和糧食。

  而石城鋼鐵廠同樣是其中一路「巨頭」,同樣也有豐富的鋼鐵製品,甲具供應完朝鮮行軍總管府之後,同樣還能有次品流入市場。

  至於馬匹,早年在朝鮮道肆虐的突厥馬賊,就是石城鋼鐵廠的重要盟友。

  除了這兩家之外,還有登萊、黑齒國、杭州、揚州等等權貴豪商勢力,大多都是不缺武器裝備,但因為投入資源有限,遠沒有「崔-竇」聯盟和石城鋼鐵廠來的規模龐大。

  最激烈的時候,圍繞還未探明的金銀礦,雙方投入飛鳧箭總量二十萬支以上,各類騎乘類牲口兩千以上,管制甲具一百以上,普通甲具六百以上,橫刀一千多把,招募各類僱傭兵總數破萬。

  規模之大,在「扶桑地」已經可以完成滅國之戰。

  要不是牛進達知道雙方底細,絕對會下令唐軍幹掉雙方。實在是這兩家的威脅,比扶桑小朝廷還要大得多。

  打出火氣來的雙方,為了爭奪礦產等各種資源,已經根本停不下來。投入這麼大,如果金銀礦拿不到,那就是真的血虧。

  不過海外打歸打,國內依舊是和和氣氣,雙方金主後台彷彿就不知道這個事情一樣。哪怕是談判,也是不緊不慢和風細雨的,時不時還在京城半個碰頭會,喝喝酒聽聽戲,談談停停,停停談談,總之,彷彿這太平盛世真是美得冒泡。

  只不過總歸是要有一個結果,雙方都是不斷地找「援兵」,找到蘇州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陸飛白就是說客中的一個。

  「操之。」

  「師兄,怎麼風塵僕僕的?」

  「石城和徐州在『扶桑地』的爭鬥,操之聽說了沒有?」

  「聽說了。」

  微微點頭,老張也是感慨,「這哪裡是甚麼爭鬥,這就是打仗啊。兩家誰也不缺錢糧兵器,也不缺兵員馬匹。」

  哪裡是兩個鋼鐵廠或者什麼權貴,分明就是兩家軍火商,誰都有用不完的武器裝備。飛鳧箭二十萬支……用在倭地。

  自牛進達主持征討事宜以來,飛鳧箭都沒射出去二十萬支。

  唐軍沒做到的,兩家軍火商,他們做到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3 09:45
第七十八章 內在聯繫

  和張德喜歡吃涼拌芹菜不同,陸飛白極好炒菜,尤其是用臘肉來炒水芹菜,這種吃法,是小白師兄最喜歡的。

  「水晶宮」做了幾種炒菜,除了臘肉炒芹菜之外,還有韭黃炒螺螄,蒜葉炒沙蜆。又有兩盤油炸過後紅燒的鳳尾魚,加上慣例的「太湖三白」,皮蛋涼拌了醋芹,這就算是齊活了。

  喝酒的光景,陸飛白品著葡萄酒,很是滿意地說道:「那『白燒』著實不合我的舌頭,還是這葡萄酒最是好喝。」

  「就是保存不易。」

  「今年蘇州也是廣種葡萄,昆山縣多得是葡萄、獼猴桃,如今這吳縣城中,倒是金貴了起來,一個個細皮嫩肉的,連時令水果都敢追捧。」

  以往販賣水果,大多都是京城的權貴,才能敞開了肚皮吃水果。

  現在倒是大不一樣,蘇州城內,小市民也願意掏錢買了甘蔗來啃,一串葡萄雖然金貴,到也不算貴的太離譜,在偶爾「奢侈一把」的可接受度中。

  「蘇州本就有錢,如今又開了上海鎮,昆山人種水果來發賣,是好眼光啊。」

  貞觀朝的昆山和老張非法穿越之前的昆山不在一個地方,非法穿越之前的昆山在松江北,貞觀朝的昆山,則是在松江南。花了大錢修整松江之後,昆山縣擴建的範圍,大致就在非法穿越前的青浦一帶。

  這裡雖然窪地多,一到雨季就頻頻內澇,可魚蝦豐沛,果蔬高產,倒是趕上了揚子江口大發展的好時候。

  連續拓寬官塘、漢塘之後,蘇州又抽了一大筆錢,準備疏浚昆山以西的低窪沼澤。圍圩造田的法子,在這裡也是用得上的。

  按照估計,整片窪地改造成一片湖泊群是不成問題的,這樣還能養魚,又能給四周水網當做調劑站,起到排澇、抗旱、灌溉的多重作用。

  這個大工程一旦完成,保守估計都能增加水稻田至少二十萬畝。

  只是這個工程太大,光靠蘇州一地是遠遠不夠的,哪怕有錢,但實在是缺乏足夠的勞動力,這就需要從外地僱傭,或者就是征發民夫。

  但現在蘇州本地民夫想要征發,也不太容易,因為大量勞動力已經打散進入了城市或者城鄉結合部的工坊中。

  官府硬要征發並不是不可以,只是成本極高,每個村鎮坊裡弄堂的壯丁想要通知到,對底部吏員、幫辦的素質要求極高,而且數量極大。

  這對蘇州官吏們而言,還不如直接花錢買奴工。

  可惜如今奴工也不好買,「扶桑地」那邊自己人打出了狗腦子,一時半會兒也分不了勝負,那就別想有大規模的奴隸貿易。

  眼下最好且最穩的辦法,就是有人能夠自上而下統籌運作,從別處州縣借調民夫。比如緊鄰蘇州的常州、湖州、杭州,都有大量人口,而且地緣上親近,理論上是沒問題的。

  不過這個理論,也僅僅是鄉土人情上的理論。對官僚們而言,這就是兩回事。

  憑什麼我們杭州人要給你蘇州幹活?

  大家都是刺史,你蘇州上班的就比我常州上班的要硬?

  官場上的排排坐是比較敏感的,百姓們倒是無所謂,反正都是老鄉。蘇杭親眷互相幫忙,那也是自來就有的故事。

  只是官僚們大多都不是土生土長,這種生長於斯的情感,淡薄的很。

  於是乎,這個事情就算是僵持下來。

  最終又回歸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上,中書令老大人這江東總督的位子?是不是有搞頭啊?

  長孫無忌因為在虎丘山坐鎮,是贏得不少好感的,他一個外來戶,要做江東總督,正兒八經地把江東捏成一塊,對本地豪強來說,是好事,更是機遇。

  只是事情沒那麼簡單,長孫無忌胃口大的驚人。

  他吃東西就是要吃好的,對那些「邊角料」地區,自然是看不上。

  這就又引起了賀蘭慶的奮起折騰。

  事物之間的聯繫,就是這麼的微妙,誰能想到蘇州人挖河圍湖這個事情,能跟賀蘭慶準備登上帝國的政治大舞台聯繫在一起呢?

  反過來說,如果「扶桑地」的兩家自己人罷兵休戰,這奴隸貿易又可以大搞特搞,蘇州一年以內,興許就能搞到足夠的勞動消耗,這工程說不定也能馬馬虎虎地搞起來。

  而工程一旦搞好,可能蘇州老鐵們對於組合江東行省這個事情,又不怎麼上心了。就算不反對,拖延個三年五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此時到了望亭,小白師兄也是比較糾結的。

  有求他做說客做成功的,也有求他把事情搞黃了的。

  總之,各種勢力各種訴求,一股腦兒地把破爛事情扔到他這裡。他倒也不是那麼好回絕,都是陸老頭生前的老關係,「鄉黨」這個詞,份量可不輕。

  「不說這水果的事情,操之,長孫無忌欲圖江東一事,你是怎麼看的?」

  「是想問我支持還是不支持麼?」

  「不錯,有人托我來探探口風,這個也不瞞你。」

  「長孫無忌要在江東這塊富庶之地上享福,我是不介意的。江東能效仿江西成事,我也是支持的。如今車馬道路發達,每年又有大大小小各種道路在建,以往一州一縣管理,就游刃有餘得多。往上再提上一級,能夠統籌聯絡,也是人心所向。」

  這個人心麼……總計跟坐地戶土豪沒關係,也絕對不是地方世族的。只有那些已經把觸手伸出去,經濟活動範圍極大擴展的豪門世族,才會盼著並作一體。

  「既然操之是支持的,那『扶桑地』的爭鬥,豈不是要拖上一拖?石城和徐州,現在打的很凶,倭地十幾個土王都繞了進去,有好些個土王,已經一無所有,除了全家老小,治下子民全都打光了,真成了孤家寡人。」

  打光倒不是說死光,別看石城鋼鐵廠和徐州鋼鐵廠打得凶,場面特別大,死人卻並不多。

  兩邊開干的時候,隔著不知道多少遠,烏泱泱地就互相下雨一樣射箭,等兩邊弓手都射不動了,這才慢慢地磨。

  你家騎兵衝我僕從軍,我就讓敢戰士把你雜兵全部搞垮。兩軍叫陣,動不動就是在陣前大喊:「對面的兄弟,遼州人出多少錢?我徐州出雙倍!」

  正經生死搏殺,難得一見,至多就是小規模衝突打出了火氣,那就是兩邊高手不死不休,這才像點樣子。

  只是石城鋼鐵廠和徐州鋼鐵廠打著打著,兩邊精銳肯定是沒折幾個,兩邊僕從軍、雜兵、僱傭兵,則是一窩又一窩地被打包帶走。

  這才有了倭地十幾個土王,有好幾個直接成了光桿,除了家人還有一大堆的金銀財帛,基本啥也沒剩下。

  「既然不想打,那就談啊。難道找我談,就能談得出個頭腦來?」

  老張搖搖頭,笑道,「要是我,兩家一起組個會社不就好了?各出股本,年終分賬,這總沒有說道了吧?強強聯合,還能把那些個想要偷雞摸狗的全部做了,這難道不是很好嗎?」

  「也對,這還不傷和氣。」

  陸飛白眼睛一亮,倒了一杯酒,跟張德碰了一下杯子,然後道,「等回去,便和遼州、徐州來的說一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3 10:1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3 10:43
第七十九章 見縫插針

  在貞觀二十五年的夏季,中書令老大人長孫無忌悠哉悠哉做著「江東王」美夢的時候,清河崔氏徐州房的大家長,徐王府長史崔弘道,卻也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曾幾何時,他想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帶著全家老小跟人討價還價,而這些個買賣,卻又他娘的半點沒有在中國,盡數在「扶桑地」,那個當年漂洋過海死八成的鬼地方。

  「他們一幫玩數學的,怎麼就跟軍頭搞在了一起?」

  「『王學』是欽定的算學本經,五都學子,多是要拿王孝通的正本來學習算學。這聲望較之孔總理興許是差了太多,可對北地軍頭來說,卻是夠用。遼州地方借用的,是王孝通的名聲,而『王學』子弟,不過是借用石城的產出,遼州的人力來發財。」

  「換作以往,便是司馬相如賺了一個卓文君。」

  「正是這個道理了。」

  別看遼州在國朝序列中比較年輕,早先還是漢胡雜居,更是滅亡高句麗的主戰場。但因為戰爭的緣故,誕生了大量的中下級軍官以及各種因功封賞的士兵。這些士兵在戰爭結束之後,雖然長期作為治安管理的從業人員,但同時也是最小的土地擁有者單位。

  一個遼州的唐軍府兵,往往比傳統的河北道州縣小農要富裕得多。

  首先他們最少有一匹馬,其次牛羊數量可觀,因為能夠獲得督府、兵部獎賞,一定是有所斬獲,這個斬獲,行軍總管府就算要抽水,抽得也沒有朝廷狠,士兵可以留下很大的一部分。

  然後這些府兵授田不是「中國」的三百畝,而是翻一番,六百畝起。土地並不肥沃,但綿延廣大,東征駐紮原地,改籍遼州的府兵數量在兩個府左右,五千人上下。總授田三百萬畝,配套山地和荒原,總土地面積大概有五百多萬畝。

  基本山,這就是清空契丹、扶余等蠻夷之後的唐朝基本盤,而每一個府兵往往身後有十張嘴要養活。除了妻妾子女之外,還有奴婢、雇工。

  憑借遼州的土地產出,根本不足以養活這麼多人,那麼要麼繼續打仗授田,要麼開源節流。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打仗,老家種地的經驗在遼州就是個屁,府兵們也就不得不琢磨著開源節流。

  而石城鋼鐵廠的「數學家」們,恰好也在發愁,結束高句麗戰爭之後,這產量該怎麼解決,總不能全塞到遼陽去蓋個大城市吧?

  唐朝雖然鹽鐵控制遠沒有漢朝那麼嚴苛,但管制就是管制,只是留有餘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石城鋼鐵廠要謀求的,就是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朝鮮道行軍總管府,就是一條極為豐沛的路子。

  除了常規兵部採購以及朝鮮道行軍總管府的補給之外,朝廷當年鎮壓「巨野餘孽」,是允許民間組成「忠君愛國民兵連」的。

  而這些民間「武裝力量」,大多談不上什麼訓練,朝廷也不允許他們成建制地訓練,所以武器裝備能將就一下即可。

  但是這是一個口子,民間組織在「中國」可以不搞事,畢竟要忠君愛國之餘遵守法律法規。可在「番邦」,那就不用受這個制約。

  於是乎,在山東、江南世族豪門組團刷東海副本的同時,民間「武裝力量」大量輸入「扶桑地」。

  既有豪門需要護衛的因素,也有底層「混口飯吃」的實際需要。

  多方因素攪合在一起,就有了奇葩的產物,石城鋼鐵廠生產武器裝備,但沒有在國內武裝「忠君愛國民兵連」,因為是在國外武裝的。

  既符合朝廷的規定,又創造了業績。反過來,為了做大業績,石城鋼鐵廠的那些「讀書人」,就需要更加專業更多數量的「忠君愛國民兵連」,這就是石城鋼鐵廠那些個「王學」子弟和遼州中下級軍官、士兵攪合在一起的緣故。

  單獨拿一個「王學」子弟或者遼州軍官來說話,根本不夠徐州方面看的。但是,兩個軍府的府兵,足夠秒殺任何一個地方大族。整個北地中原七十多家接近八十家老牌世族,想要湊這麼五千精銳出來,想也不用想。

  每個老牌世家,拉五千人馬出來,那不叫個事兒,咬咬牙,湊個兩萬人的隊伍,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想要五千貞觀二十五年的唐軍府兵,那是做夢。

  貞觀朝初期跟周邊蠻族,是沒有武器代差的,技術上沒有差距,只有體量上的差別。

  但是貞觀八年之後,越是時間往後推移,唐軍兵器越是犀利。

  以往根據隋制的橫刀,每次作戰,砍捲砍變形是很正常的事情,輔兵時不時就要拿著錘頭給戰兵的兵器敲敲打打,有時候主要工作,就是把橫刀重新敲打平直。

  軍器監換人之後,這種情況就發生了劇變,唐軍府兵從自帶裝備自帶乾糧,逐漸轉型為精銳裝備靠配發。而這些精銳裝備,全是消耗件,除非是戰鬥實在是激烈,根本沒有時間補充,否則就是壞了重鑄重造,不會在原有基礎上進行修修補補。

  每一個唐軍戰兵,渾身上下,殺氣不知道有沒有,但就算有殺氣,也一定被財氣給掩蓋了過去。

  正常來說,一個蠻族首領用二十帳士兵換一個唐軍戰兵都是賺的,這年頭打仗,數量固然重要,但質量更加重要。

  中央軍羽林衛能夠三五百騎趕著數萬敵軍猶如趕羊,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大多數蠻族弓矢,根本就破不了羽林衛的防禦。一隊羽林衛騎士發動衝陣,就是人頭收割機。

  這種情況,就導致原本社會地位應該相對偏下的中下級軍官和府兵,在組團砍人的時候,居然不慫山東老牌士族。

  而山東士族想要動用政治力量,這些個中下級軍官也不蠢,早早地和「王學」勾結,那麼最終在中央就是打口水仗,不會直接出現朝廷空降世家老鐵來收拾一幫膽大包天廝殺漢的情況。

  「崔公,可有甚麼口信,要某家到蘇州的?」

  「『王學』門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你去蘇州,可以探探口風。到了蘇州之後,記得先行拜訪中書令。」

  「崔公放心,到了蘇州,某家便逕自去虎丘山。」

  「嗯,如此老夫也無甚要求了。」

  徐州這裡的談判代表上了路,跑來崔弘道這裡相商扶桑事情進展的竇氏族人就忙不迭地問道:「崔公,若張梁豐支持我們,還用和遼州人談嗎?」

  「遼州那邊,也是這麼想的。」

  崔弘道很是無奈地搖搖頭。

  說起來好像很簡單,他們崔氏徐州房、扶風竇氏,都有女郎在張德那裡,而且還生了一男半女,怎麼看都是「自己人」。

  可惜竇氏是新來的,不知道行情,張德這個畜生在崔弘道眼裡,就他娘的是罪該萬死!

  這種畜生,根本不要去想用人情來束縛。

  正相反,王孝通這個老頭子,興許在張德那裡的面子,比崔氏女子竇氏女子還要大一些。

  「唉……」

  竇氏的人歎了口氣,又問道,「那……崔公,可要竇潤洲前往蘇州一趟?」

  「竇孝諶還是莫要有甚動作,留在潤州老老實實等消息。張德這個人,六親不認,不要作任何妄想。」

  「是,但聽崔公吩咐。」

  見崔弘道話盡於此,竇氏族人也只好作罷。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3 10:5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3 13:36
第八十章 倭地生計

  「這入娘的『巨鯤肉』,呸!不吃了!」

  在「扶桑地」的和泉山南,臨港有一排雜亂的軍寨,跟唐軍的營寨比起來,這裡更像是個臭烘烘的垃圾場。

  大量的棚屋連成一片,時不時還能看到被颱風肆虐之後的痕跡。散亂的木板有專門的奴工去撿拾,堆放完畢之後,這些木板依舊是可以回收利用的。

  矮小瘦弱的倭奴數量很多,大多都是衣不蔽體,只有私部用東西遮掩一下。風吹日曬之下,皮膚顯得極為醜陋糟糕,不論男女老少,大多如此。

  靠近簡易道路的一間大型木屋中,總算有了點規整的感覺。長桌一排排有十幾條,上面擺放著食物,絲綢做的扣籃將食物籠罩其中,扣籃上面爬滿了蒼蠅,黑壓壓的一大片。

  一半的長桌坐滿了用餐的人,他們個子也不高,但看得出來,因為營養豐富的緣故,身形就顯得敦厚壯碩。有些體脂高的壯漢,赤膊上身坐在那裡吃東西,給倭奴的壓迫感也很大。

  「有肉吃就不錯了,你還嫌棄?」

  「一股腥臊味,跟皮條也似,嚼也嚼不動,咬也咬不爛!吃這物事,如何打仗?」

  「你打個屁的仗咧。」

  有人手裡拎著一塊魷魚乾,正慢條斯理地撕扯著。烤制的魷魚乾就比較好吃,級別高的僱傭兵,每個月還能有一罐白糖,白糖用來提鮮,魷魚乾的口味更好。

  「這入娘的天氣!這入娘的地方!」

  嫌棄鯨魚肉的壯漢顯得很是暴躁,「這打打停停的,到底要弄到甚麼時候!」

  「等著吧,不說在談判麼。」

  「談他娘的!判他娘的!」

  壯漢罵罵咧咧,抓起桌上的鯨魚肉,一邊走一邊道,「不吃了!」

  「不吃你帶走了作甚?」

  「老子不吃給相好的吃不行?」

  頭也不回的壯漢嚷嚷地回了一句。

  「啐,才吃幾天飽飯,還嫌棄吃肉了。」

  有個老漢撇撇嘴,慢條斯理地拿起一塊鯨魚肉,「『巨鯤肉』啊『巨鯤肉』,你要是變成一塊牛肉,俺老漢就給你蓋個巨鯤廟,天天跪拜,你看可好?」

  「哈哈哈哈,丘二,那要是老子胯下這根是牛肉味的,你舔了要不也給蓋個**廟?也不要你天天跪拜,三五天跪一次就成。」

  「俺去你娘的!」

  老漢抄起鯨魚肉就砸了過去,對方伸手一接,「謝了啊。」

  一通吵鬧,好幾個僱傭兵湊一塊兒在那裡閒聊,終於有人一本正經的問道:「跟咱們幹的徐州佬,聽說來頭不小,是清河崔氏那家的。」

  「清河崔氏?早他娘的亡了,皇帝老子滅的,哪來甚麼清河崔氏。真要是有,不該流放三千里,一起去西域?」

  「聽說是甚麼徐州房,徐王府長史那家。」

  「這他娘的誰知道誰是誰?」

  「休要說個糊塗話,就說這來頭不小,是個甚麼意思?」

  「聽遼陽來的老哥說起過,能跟武漢的張公攀上關係,說是甚麼『女編修』來著?是給張公做小的?」

  「哪個張公?」

  「江漢觀察使啊,就張老哥家的族長。」

  「那豈不是江陰人?」

  「這不是廢話……」

  沒頭沒腦地在那裡聊著,僱傭兵的日子就是這樣有一搭沒一搭。整個和泉山南,隨處可見這些漫無目的,又到處作戰的僱傭兵。

  只是和常人想像的不同,倭人早先見了他們,只會懼怕。等到後來,雖然還是懼怕,卻是不少倭人跟著傭兵的隊伍廝混。

  營寨每天產生的生活垃圾中,有不少東西,對倭人而言,都是相當不錯的好貨色。

  而且因為僱傭兵普遍「有錢」,倭地能夠消遣的東西又不多,橫豎就那兩樣比較原始的消遣方式。

  所以跟著傭兵隊伍的倭人中,做皮肉生意的為主,也有跑腿、幫閒之類,但大多也是掮客,幫本地妓女們尋找客戶。

  除此之外,也有頭腦好的本地商人,把許多收來的山貨,自家種植的蔬菜,都拿來傭兵營地售賣。賺頭相當不錯,很是誕生了一批依靠傭兵團體而成長起來的本地商人。

  不過這些商人想要做大,卻又千難萬難,到了一定規模,沒有傭兵勢力或者唐朝行會的扶持,就完全做不下去。

  而且競爭極其激烈,光靠傭兵勢力的純粹消費,是不可能真的做大做強。肯定是要通過傭兵勢力,做到更深一層的利潤。

  比如說奴隸貿易,最早誕生的一批大型倭地本土奴隸貿易商,就是一些中小型領主,以及生活在山區的土王。

  扶桑小朝廷的控制力是很虛的,「皇權」到底層,隔了不知道多少層次級單位。至於大部分山區,更是和唐朝傳統的羈縻州縣類似。山中部落酋長完全就是自治的,而且大部分山區部落,根本無法和扶桑小朝廷的官方進行溝通。

  文字、語言上的交流,基本不存在。

  直到唐軍的到來,通過暴力手段,這才粉碎和摧毀了大部分控制區的部落自治狀況。

  從中也誕生了最早的僕從軍,以及最早的本土奴隸貿易商。

  有些腦子靈光的僱傭兵,憑借一些關係,娶了某些部落酋長的女兒之後,就「借殼上市」,順利完成「鳩佔鵲巢」的把戲,搖身一變,就成了倭地土著的「利益代表」。

  所以有些荒誕的情況就是,當開啟新的一輪奴隸競拍時候,本土商人和唐朝商人的競價代表,搞不好還是老鄉。

  世人都說武漢是「地上魔都」,但實際上,貞觀朝的扶桑各地,才是真正的群魔亂舞,各種妖魔鬼怪橫行,很多事情,在「中國」都是聞所未聞。

  「扶桑地」的有識之士都知道「大勢已去」,原本也沒有什麼忠於「扶桑」君王的堅持,於是紛紛憑借各家早期在「遣唐使」中的關係,迅速投靠隱藏在「扶桑地」武裝勢力背後的大佬。

  而這一次,因為遼州勢力和徐州勢力的爭鬥,靠邊站隊的狀況非常明顯,前期雙方本土勢力,都盼望著自家主子早點勝出,這樣就能把對方全部打包賣掉。

  清空出來的土地、人口、資源……能夠把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中的投入,全部一併賺回來。

  只是,僵持的時間越來越久,當入夏的第五個颱風過境,終於有一個古怪的消息傳出來,說是遼州人和徐州人要「和談」了。

  這讓兩邊陣營的投機客們頓時不淡定起來,也讓那些準備偷雞吃瓜的小勢力嚇得心驚肉跳,有些小型行會,直接清掉了在本島上到手的好處,退回到築紫島等待塵埃落定。

  拿著鯨魚肉的壯漢出了營寨,七拐八拐,到了一處還算乾淨整潔的草屋。整個草屋不算小,有個三間進出,還修了個小側屋,似乎也住著人。側屋邊上有圍欄,養著幾隻雞,圍欄外面又裹了一圈籬笆,大概是防備黃鼠狼之類。

  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側屋中走出來一個小孩,十分瘦弱矮小的女孩,套著一件麻衣,頭髮用麻繩在腦後紮了一圈,見到壯漢之後,她踩著木屐走到門口,跪地迎接的同時,嘴裡說道:「大人回來了。」

  「好了,起來吧,動不動就跪,甚麼毛病。拿去,這些肉你自己看著辦。」

  「是,大人。」

  小女孩起身之後,雙手接過鯨魚肉,然後道:「小姐在家中,大人需要奴去通稟麼?」

  壯漢揮揮手,示意小女孩走開。

  「是。」

  拿著鯨魚肉回到了側屋中,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用一把骨頭打磨的刀片將鯨魚肉切成了細小的肉絲。側屋裡有灶台,和傳統的倭地爐灶不同,這種唐朝傳過來的灶台,有很多種功用,比如可以烘焙,也可以炙烤,還能蒸煮。

  此時在灶台中,就有一罐粗鹽,打開了罐子,掃開一把鹽,裡面就有已經焦黃但是香味撲鼻的肉絲。

  將一疊肉絲取出來之後,又將新的肉絲放在了其中。蓋上鍋蓋,滾燙的焦黃肉絲又被裝在了乾淨的陶罐中,用寬大的葉子蓋上之後,細小的麻繩繞了一圈,再扣上陶罐蓋子,一切完畢,就將承裝了鹽焗肉絲的罐子放在了一旁裝了很多陶罐的架子上。

  而此時,壯漢到了草屋中,拿起桌上陶制茶壺,對嘴隨便喝了一氣,便道:「可能要休戰一段日子,到時候買塊地,你自己去看看哪裡合適,差不多價錢就買吧。」

  「妾都聽大人的安排。」

  房間中,正在縫補著什麼的一個倭女,挺著個大肚子,坐在那裡微微頷首說道。

  「要是真的休戰,這和泉山南,就算是能住人了。」

  壯漢坐在一旁,拍了拍肚腩,有些感慨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3 13:4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3 18:09
第八十一章 友好會談

  泰伯渠畔的螃蟹肥大味美,一年到頭都能搞來肉質豐滿的螃蟹,只是吃螃蟹極為麻煩,往往也就是蘇州的窮苦人家才拿來充當菜餚。

  達官貴人食蟹佐酒不假,但真個時不時當做家常菜來吃的,很是少見。除非是真的愛極了吃蟹,大抵上也是偶爾為之。

  靠近虎丘山的泰伯渠以東有一片沼澤地,連片的小湖泊和窪地,還沒有形成老張非法穿越之前的湖泊群,但蓮藕成片,鷺鷥成群,卻再尋常不過的風景。

  「官人,這大蟹還真有幾隻,可是要現在拿過來?」

  「噢?有多大?」

  一艘小木船的船頭,漁家戴著個遮陽兜裡,精赤著上身,皮膚黝黑但筋肉結實,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水上過活的。

  「有一斤的貨,大的弗得了。」

  聽得有一斤的貨,岸上坐在籐椅上的年輕人頓時來了精神:「快快快,拿過來拿過來,今日正好有席面要操辦,合該我立功!」

  河蟹上了半斤,都是千挑萬選,到了六七兩,那已經是萬中無一,倘若是八兩的大貨,簡直就是河蟹中的霸主。如今居然有一斤的,簡直是匪夷所思,聽都沒聽說過。

  年輕人也是爽快,直接摸了一疊飛票出來,大聲道:「這一斤的,一百貫!」

  「……」

  站船頭的老漁家腳步沒站穩,差點腿軟掉水裡。

  「一、一百貫!」

  「對,一百貫!趕緊趕緊趕緊,趕緊把貨拿來!」

  「一、一百貫……都、都可以買個倭女來入了。」

  老漁家咂咂嘴,螃蟹這破爛玩意兒,他們吃得想尋死,根本賣不上價錢。實際上蘇州常州本地,這年頭如果要吃螃蟹,普通人家就沒聽說要去買的,臨到吃晚飯的時候,跑河畔隨便摸兩把,這螃蟹、蜆子、河蚌,什麼都有了。

  倘使有點家當的,綁個雞腸子或者牲畜內臟之類,扔到河裡去釣螃蟹,一頓飯的功夫都不要,滿滿的一大水桶可以釣上來。

  二十斤的螃蟹,用不了多少辰光就能釣起來。

  倘若坊裡弄堂之間,聽說哪家小郎細娘吃螃蟹是去花錢買的,大約是雞毛撣子能把屁股打個稀巴爛。

  這光景,岸上的年輕人說一百貫買一隻大螃蟹,老漁家只當是玩笑話,弄他的空頭來著。

  只是見年輕人一臉的急切,又是掏出了飛票,漁家船尾的後生也催促道:「爹爹,那是飛票,不是廢紙。」

  「老子知道!」

  回頭瞪了一眼後生,大約是當爹的,於是轉頭對岸上的年輕人道:「官人歇一歇,吾這就去取蟹來。」

  「快去快去!」

  年輕人連忙催促著,此時他興奮無比,搓著手道:「姑父愛吃螃蟹,這真是個好當口,一斤的螃蟹,定能讓他開懷。」

  「二郎,一百貫買只螃蟹……」

  伴當有些猶豫地看著年輕人,「若是被老大人知道,怕是要責罵啊。」

  「甚麼時候琅琊王氏的子孫,消遣個一百貫也好這般斤斤計較了?」

  年輕人眉頭微皺,「大父若是知道了,怕是只會說我辦事靈醒。你不知道,這光景遼州、徐州來了人,好些個都是朝野有名人物,若是招待周到,姑父一高興,說不定我也能去武漢廝混,省得在這裡天天釣魚,無所事事。」

  「那好吧。」

  想想也對,用常理來判斷張梁豐,一般都是錯的。伴當心想著現在琅琊王氏的大靠山安平公主去了京城,此時也是顯露一下琅琊王氏辦事機靈的好機會。

  回頭看了看,泰伯渠往南朝著虎丘山的方向,又一處樓閣極為顯眼,那邊視野開闊,能夠看到德明堂的景致,也能看到泰伯渠這裡的風光。

  此時樓閣內外很是熱鬧,各種奇形怪狀的馬車陸續到場。

  北地的大馬車風格粗獷彷彿沒有加工過一般,刀砍斧剁的粗糲,木材的紋理恨不得用刻刀雕出來,上面刷了一層油,或許打幾個木楔子,為的就是可以掛個東西。實用性極高,兩邊車燈一般都是銅製的,內嵌著管道,可以添油。

  南方的四輪馬車就裝潢浮誇,白的紅的青的紫的,管你逾制不逾制,皇帝老子不來尋釁,那就是紫金馬車照樣開道。

  更誇張的是給車廂配的大馬也是毛色油量,大白馬比比皆是,一眼望去,簡直就是祥瑞集中營。

  好些大白馬個頭高大不說,籠頭、馬鞍、韁繩等等都是裝飾的花裡胡哨,瞧著跟神獸似的,哪裡還有半點人間畜生的模樣。

  只這樣似乎還不夠瘋狂,什麼四駕、六駕、八駕……逾制?不存在的,如果我逾制了,為什麼皇帝老子不來抓我啊?

  官僚們只當沒看到,由得這幫神經病去折騰。

  樓閣外有停車場,還有一處食肆,說是食肆,其實是「司車食堂」。這個所謂的「司車食堂」,就是車把式吃飯休息的地方。

  陰涼處還有一個圈欄,有許多粗大的香樟樹、水杉樹,然後裡頭再圍了一圈香櫞樹,間雜著橘子之類,這樣一來,牲口既曬不到,又沒有氣味溢散過來,很是聰明的辦法。

  「周侍讀,沒想到你也來了。」

  「竇大檔頭,有禮。」

  「請!」

  「請!」

  招呼聲中,相熟的已經攀談起來,互相不認識的,則是通過認識的互相發著名片。

  樓閣底層雖然熱鬧,樓上的一處會客廳中,卻是涼爽安靜。

  幾個身穿絲袍的人正坐著喝茶,半晌,有個帶著明顯幽州口音的中年漢子開口道:「要我們退出和泉山南,可以,不過這筆賬要算一算,前後為了和泉山那,我們砸了十七八萬貫,這錢……」

  「關我們鳥事?」

  不等他話說完,有個穿著綠色官府的官員冷笑一聲,「你們遼州砸了錢,我們徐州就沒砸錢?東海是游過去的?鯨海是加了蓋?笑話!這等愚昧之語,虧你們說得出口,王太史就是怎麼教你們的?」

  「看樣子你們徐州人是不打算好好談了。」

  幽州口音的中年漢子被打斷的話也不惱,而是雙手放在會議桌上,很是平靜地看著對過的一排人。

  兩邊涇渭分明,眼神都是不善,恨不得要把對方吃了一般。

  「我們不打算好好談?肏你娘的,我們的船先到的和泉山南,你們遼州人從朝鮮道過來買的馬,還他娘的是我們運過去的,肏你娘的,你說的是人話?」

  「狗東西,你出口傷人!」

  「老子但出口傷人,老子還要刀劍出鞘傷人,肏你娘的……」

  砰!

  對面有個年紀輕的,抄起一把椅子就砸了過去。

  「肏!都看見了啊!是遼州佬先動得手!」

  砰!

  緊閉的房門外,等著伺候的一排奴婢們都是身軀一震,嚇得不停地哆嗦。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3 21:41
第八十二章 人物

  「竇校尉,你這眼睛……」

  「適才有條狗衝出來,嚇了老夫一跳,撞在門角上了。不妨事,不妨事。」

  被喊作竇校尉的中年漢子挺著個大肚腩,左閃右避捂著左邊眉眼,然後靠著牆小步走著,一邊走一邊咬牙切齒地罵道,「狗崽子的,下手真入娘的很,老夫他娘的就在旁邊吃個茶,居然也要挨一隻茶壺的敲打。」

  又摸了摸,竇校尉很是慶幸:「還好沒出血,沒破相。」

  挪著步子下了樓,大廳裡正熱鬧著,有個漢子見狀,直接起身走了過去:「老叔,你這是怎地?眼睛怎地這副模樣了?」

  「呸!被遼州佬用茶壺砸的,去,弄些冰塊來,老夫要敷一下。」

  「哎,這就去。」

  熟門熟路,在樓閣裡找到了經理,經理很是詫異:「竇大檔頭,馬上就要開席了,怎地這時候吃冰?」

  「吃個屁,我家老叔上去挨了一通打,拿冰塊敷一下。」

  「啊?上邊不是說在談事情嗎?」

  「不打怎麼談?」

  「……」

  見竇大檔頭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經理一時語塞,想了想又覺得很有道理。

  此時樓上會議室中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散落一地,文件紙張隨處可見,掛牆上的地圖因為廝打的過程中斷了一個角,正蕩在那裡晃著。

  「呼、呼、呼……」

  打不動之後,兩幫人居然扶腰的扶腰,扶牆的扶牆,爬起來之後一個個鼻青臉腫,有個老漢往嘴裡摳了摳,摳出一顆帶血帶肉的老牙,牙根尖尖的有個分叉,塗了一層的血,還掛了一圈的肉絲兒。

  「我的牙!我肏你娘的……哎喲我***的腰……」

  「員外!」

  有個手腳還算麻利的,腫著一張豬頭臉,連忙過去攙扶著身穿綠色官袍的老漢。

  「你、你們這群遼州來的畜生!你們……你們居然毆打朝廷命官!」

  「你是朝廷命官?我們不是?少他娘的放屁!老東西,有種上京城打官司去,你他娘的敢嗎?!」

  「我、我、我肏你……」

  啪!

  一隻布鞋砸在了綠袍老官的臉上,脫鞋砸人的小哥也是愣住了,想來也沒想到能扔中,一看砸個正好,頓時拍手大笑:「哈哈哈哈……老傢伙,吃老子的臭鞋去吧!」

  「……」

  「……」

  不時地移門被打開又關上,陸續蹣跚出去好幾個年紀大的,出了門之後,都是咬牙切齒強打精神。

  那些個伺候的奴婢一個個目不斜視,大氣都不敢出,彷彿被罰站一樣,在牆邊站得筆直,額頭上滿是汗珠子滑落。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被嚇的。

  忽地,樓底外邊又傳來了哄鬧聲,似乎是有大人物過來了。

  有個老漢扶著牆口的窗戶探頭一看,見了國公儀仗,頓時一愣:「長孫令公到了。」

  長孫無忌人還沒有出馬車,一眾侍衛已經把人群隔開,弓手紛紛佔據了角落,門口一眾官員名流都是恭恭敬敬地候著。

  「竇二郎沒來?」

  「竇潤州原本是想來的,後來說是有些瑣事,就沒來成。」

  「噢,也好。」

  聽得親隨回復,長孫無忌微微點頭,竇孝諶是個聰明人,能夠在這裡混出頭,年輕一輩中,算得上運氣和實力絕佳。

  「崔弘道派了什麼人過來?」

  「今日徐州談判的主力是竇氏。」

  「哈……那豈不是要打起來?竇氏哪有善人,便是成日裡舞文弄墨的,骨子裡還是走馬廝殺漢。」

  老陰貨對扶風竇氏的評價,倒也不能說地圖炮人身攻擊,而是竇氏在朝野中廝混的子弟,還真是都挺能打的。

  而且還有個特色,打得過要打,打不過也要打。

  找竇氏做盟友,那是絕對的爽,做仇人就有點噁心了。

  「應該不至於吧,這裡是蘇州,又不是他們老家,這要是打起來,不怕請了中人來調停,也是平白得罪人嗎?」

  「哈……你不懂咸陽人的剛直。」

  長孫無忌搖搖頭,竇氏出來談,大概是崔弘道有意為之。算是「漫天要價」,遼州人受不了竇氏之後,崔氏這些個「斯文人」再出來,那條件上有點退讓,也就更加容易一些。

  很簡單的策略,效果一般都挺好用。

  再一個,這次竇氏出來談判的,還有一個在民部度支司做員外郎的。場面上也很給遼州人面子,六品京官出馬,誰還能說不上檔次瞧不起人?

  就遼州那些個廝殺漢還有算學子弟,運氣好也就是個閒散五品。

  只不過長孫無忌猜測,崔弘道也清楚中國的比大小在海外沒用,所以也不跟遼州人玩什麼「大義」「法度」。

  說話間,長孫無忌閒庭信步,很是有親和力地笑著,然後依次跟迎接他的官僚、名流寒暄兩句。他記憶力極好,只要是見過面的人,他都能記住名字,作為帝國的宰相,原本又是威名赫赫,此時顯露出了親和力,對江東本地官僚和名流而言,簡直是全身毛孔都被打開。

  通透,渾身的通透!

  「令公老大人能前來,實在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本就是一方寶地,多老夫一個不多,少老夫一個不少。」

  長孫無忌呵呵笑著,周圍一群人立刻跟著拍馬屁,連道中書令老大人實在是風趣親和,當真是讓人如沐春風。

  一通馬屁拍完之後,樓上逐漸下來兩撥人馬,一個個鼻青臉腫口眼歪斜步履蹣跚,老老少少都是隨時都要死過去一樣,官袍被撕扯的滿是破洞,絲綢宛若柳條在身上隨風而動,這場面,儼然是「丐幫」集會,讓大廳中人都是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如何?老夫便說他們要打起來吧?」

  長孫無忌笑得暢快,周圍的人原本不敢笑,看長孫無忌笑了,立刻也跟著笑了起來。

  空氣中洋溢著快活的氣息,連在會議室中互毆的兩撥人,都是紛紛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眾人正笑著,忽地外邊的笑聲逐漸消失,然後又是一陣哄鬧,不少人猶豫了一下,又立刻站到了外面。

  長孫無忌露出一個玩味的微笑,拂鬚道:「這大人物,是要來得晚一些。」

  說話間,外間太陽底下,已經一陣陣地傳來「張公」「操之公」的喊聲,幾輛馬車停當過後,其中一輛車門打開,一排親衛護著兩邊,露出了正前方的過道。

  然後張德那壯碩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和長孫無忌那副儒雅又犀利的氣勢不同,三十五歲的張德,「莽氣」很足,沒怎麼打理的鬍鬚因為有點微風,看上去像是倒張起來,更顯「凶悍」!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4 09:14
第八十三章 形象

  和長孫無忌穿得一本正經不同,張德一身常服比較休閒。

  帶扣子的對襟短袖襯衫,絲綢夾棉的面料相當透氣,粗麻制的大短褲,漿洗多次之後已經沒有了麻料的粗糙硬實,柔軟度剛剛好,腳上一雙芒鞋,也是江南傳統。

  只是他賣相沒有李奉誡、陸飛白那麼好,既無狂人氣質,也無文氏風範。乍然亮相,給樓閣前的一眾賓客,都有一種杜伏威在世的錯覺。

  在場眾人中,年紀輕的還好,年長一點的,有的的的確確見識過杜伏威。

  便是長孫無忌自己,武德七年杜伏威去職被查,前去宣旨觀禮的人當中,就有他。裴寂派人搜樓輔公佑偽造的書信時候,長孫無忌當時還跟李世民去看過杜伏威。

  那種野性難馴的氣場,長孫無忌很難忘記。

  在老陰貨縱橫天下的生涯中,他對突厥可汗劼利評價不高,羅藝那種白癡,在老陰貨眼中也只是大齡智障,但對杜伏威,他評價不低。

  當然杜伏威在他眼中,依舊不上檔次,於「四大天王」而言,這些個手下敗將無非就是菜雞裡面挑大個,杜伏威就是那個大的。

  楊玄感、杜伏威?

  恍惚之間,長孫無忌回想起二十年前的場景,竟是有點物是人非的感慨。

  當初唇紅齒白一臉人畜無害的貞觀「祥瑞」,居然長成了這個德行。

  「張公,快請,裡邊請!」

  「虞博士,甚地時候返轉的蘇州?也未聽虞世兄提起過。」

  「也是剛到。」

  頭前說話的,是虞世南的族人,虞昶的族兄,去年升任弘文閣博士,是馬周的秘書班子之一。今年運作一下,大概是會轉任侍御史之類,橫豎就是走清貴路線。

  「少待定要敘敘舊。」

  「一定,一定……」

  虞博士笑呵呵地點頭,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他本來只是恰好站得靠前,張德來得突然,哪裡能調整好班次站位,只是誰曾想張德居然認得他,這就有點受寵若驚。不出意外的話,虞氏內部也要高看他一番。

  「這位是……」

  「宗長,這是錢總司的弟佬……」

  「噢!錢老闆的那個四弟是吧,我記得,是跟我同年來著?我想想,是叫錢裕錢之豐!」

  老張笑呵呵地手指點了點,「我記得你,當初錢老闆整修家鄉海塘,你是又出錢又出力,功德無量,功德無量啊,難怪杭州越州百姓要給你們立碑。」

  「張公謬讚,謬讚……」

  雖然會稽錢氏跟江水張氏算是「世仇」,但這個仇到張德這一代,算是徹底終結。錢谷和張德明裡暗裡合作,也不是一回兩回。更何況,錢氏能夠起來,是以地方豪強的底蘊去給皇帝做爪牙、酷吏換來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況還沒改朝換代呢,李皇帝對錢谷已經是幾次拿捏,釐金衙門那會子,錢谷不止一回差點把命丟了。

  固然錢老闆命大膽子大,可錢氏上上下下幾千號人,那陣子過得可是真提心吊膽。

  這樣的境況,還要跟張德作對,這大概就是怕死得不夠快。

  現在張德能跟錢裕攀談,還一副極為熟絡連連誇讚的模樣,對錢裕來說,這就是一個信號。

  會稽錢氏和江水張氏,前面兩輩人的恩怨情仇,就算是揭過去。

  繼往開來,凡事向前看嘛。

  別過錢裕,老張一路進去就是一路拉交情,基本上江南這裡數得上的人物,他都能聊上一些故事。不是老交情就是老關係,固然沒有長孫無忌那麼如沐春風,可他張某人也不需要讓人如沐春風。

  而且整個大廳人堆裡,張德的身形極為扎眼。

  秋冬時節還看不出來,這光景卻是讓長孫無忌覺得風中凌亂。實在是張德兩條胳膊極為粗壯,「老朋友」裡面,似乎只有尉遲恭比張德的胳膊還要粗。

  加上張德身材高大,更顯得整個人大了一圈。

  於是乎,不管是地位多麼超然的名流,哪怕資格再老,站在張德面前,是真·矮一頭。

  天氣雖然熱,但樓閣設計很有門道,此刻湧了許多人,也沒有形成「熱島效應」,反而有些微的過堂涼風從兩邊灌進來。

  再加上時不時內部還有流水「從天而降」,更是消暑解熱。

  所以今日的場合,帶著女眷過來「消暑」的也不少,畢竟這裡還備有冷凍的甜品,很是合女眷胃口。

  此時見眾人的核心居然從長孫無忌身上轉移,諸多女眷都是看向來者,好些個女眷看到張德模樣之後,都是神色古怪。

  終於有年紀小的問年長女眷:「這就是江陰張德?怎地……怎地和傳言的太過不同?見了陸飛白,還以為江漢觀察使也是個名士氣度,怎地是這副模樣……」

  「儂小點聲好伐?!」

  瞪了一眼口無遮攔的小娘,「小細娘看人只看體面好看的嗎?」

  「如此魁偉,實乃雄奇。」

  有些個女郎吐了個槽,也實在是忍不住不吐槽,說好的名士風流呢?朝野之間傳的沸沸揚揚,動不動就被自家父兄掛在嘴邊,還以為是王莽那樣的大儒氣質。結果當真是又王又莽,也挺大的。

  一時間,老張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諸多姑蘇女郎的心中,直接形象崩裂。

  「老令公來得早啊。」

  老張笑呵呵地到了長孫無忌跟前,行禮之後,便道,「三郎來信說,伯舒兄很快也要回轉中國,到時候,一定要請伯舒兄來一趟江南。」

  「呵,都說了恁多年要回轉,也不見他回轉。」

  一副埋怨的口氣,可惜眼神中的得意,那是遮也遮不住。實在是大表哥的江湖地位也是超然,可以說現在長孫無忌嗝屁了,長孫氏也不怕敗了。

  最重要的一點,皇帝幾次三番想要塞個公主給長孫沖,可惜老陰逼根本瞧不上那些個庶出的垃圾,用了一個很合理也很好的借口給回了。

  父母之命是不假,可總不能兒子都不在跟前,還在海外打拼,就給他弄個親事吧,太不負責任啦。

  「老令公,請!」

  見老陰逼一臉得意,老張也不給他裝逼的機會,直接邀著進了宴會廳。

  「請。」

  鯊魚禪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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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4 09:14
第八十四章 跟我學作詩

  泰伯渠畔的熱鬧,隨著張德的到來,便是達到了巔峰。到後來,聽說有正在告假的棣州刺史和福州刺史聯袂抵臨,卻也沒了多大的動靜。

  這等一州官長,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上賓。

  但因為長孫無忌和張德的存在,即便是刺史,也擺不出多大的架子來。

  更何況,除了長孫無忌和張德,各路老牌世家紛紛登場,不說竇氏、崔氏兩家,就是比較低調的王氏,此刻也是有人到場的。

  王弘直雖然沒有來,但他兒子王綝卻是到了。少年老早就看到了張德,本來是打算跑「姑父」跟前打個招呼,結果人實在是太多,根本插不上話。

  開席自然是熱鬧的,老張也沒跟長孫無忌爭什麼主座,請了老陰逼上了主位,他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下首。

  王綝見老張沒坐主位,臉都綠了。

  「二郎,你帶回來的大螃蟹,可是要送上主案的?」

  「是啊,兄長,有甚不妥之處?」

  「你自己看。」

  王綝拉著王過來偷瞄了一眼,王的臉也綠了:「嘖,這老貨又不吃螃蟹的,坐甚麼主位!反客為主的老東西,真是會惹事!」

  「好了,去跟傳膳經理說一聲,那螃蟹王莫要送到主位去。」

  「兄長放心,我親自去端螃蟹,不讓他們過手。」

  要不是知道「姑父」喜食螃蟹,王二郎肯定不會當回事。可王二郎是很清楚的,張德特別喜歡吃螃蟹,哪怕人在武漢上班,也時不時讓人捎帶螃蟹去漢陽。

  一個愛吃螃蟹的人,眼睜睜地看著一隻極為罕見的一斤螃蟹王從眼前飄過,可能不會當場發飆,但事後就要承擔吃貨的怒火。

  王氏兩兄弟各自分工,王大郎繼續盯著宴會廳,王二郎則是跑去傳膳經理那裡,把事情這麼一說,傳膳經理便是心中有數。

  而此時,宴會廳中各自落座的賓客,倒也安置的分明,很容易就看出來都有自己的小團體。

  「扶桑地」的爭鬥,明面上是竇氏、崔氏和「王學」子弟、遼州軍官之間,實際上今日到場的人中,倒是相當的複雜。

  比如說後來才到的棣州刺史,擺明了就是石城鋼鐵廠那一頭的。而這位棣州刺史,已經來張德跟前像哈巴狗一樣請安了五六回。

  因為這位棣州刺史是老張的老熟人,少年時代就在太谷縣打過交道。

  王中的王縣令,鳥槍換炮,陡然就高昇了。

  而王中的王縣令的小跟班,是棣州本地陽信縣的英才,虞世南都誇過的任希古。說他是英才,那是因為任希古拍馬屁的水平,那絕對是師從於王中的,而且青出於藍勝於藍,比王中的不知道高到哪裡去。

  王中的拍馬屁,橫豎就那三板斧,拍舒服之後,後勁是不足的。

  但任希古不一般啊,他詩才絕倫,跟著王中的到處拍馬屁,吃飯喝酒當場就能寫個詩出來。

  拍著拍著,一路從棣州拍到了京城,當時王中的正在等待吏部遴選,於是就帶著小老弟很是拜訪了一下京中友朋,讓任希古大開眼界。

  要知道王中的的人脈還真不一般,薛大鼎、鄭穗本這種朝野名流他能說上話;鄒國公、琅琊公主這種國朝權貴,他能打個招呼;李思摩、薛不棄這種皇帝忠犬,他也能攀談兩句;甚至是退隱江湖的「獨臂將軍」王祖賢,照樣在他這裡有三分薄面。

  這一通走訪下來,把任希古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以為就是個滄州土鱉縣令,萬萬沒想到「背景」這麼雄厚。任希古那是打聽過王中的根腳的,那就是個踩了狗屎運的寒門子弟,而且這個寒門的含金量還特別低。

  國朝辣麼多的官吏,最有名的兩個寒門子弟,就是相公馬周,還有新上任的棣州刺史王中的。

  而且任希古還打聽到一個消息,王中的原本是很有可能要做滄州刺史的,但因為朝廷在滄州另有安置,所以就變成了滄州隔壁的棣州刺史。

  只不過任希古萬萬沒想到這些還沒完,更加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頭。這個土鱉縣令王中的當年發跡的「恩主」,居然是江漢觀察使張德!

  原本任希古尋思著,這應該是吹牛逼了吧。

  可王中的王刺史居然湊江漢觀察使張德跟前五六回,人張江漢還真就笑呵呵地跟他攀談閒聊,時不時地還誇讚王刺史在滄州的工作做得不錯。

  任希古這時候就明白,自己寫馬屁詩雖然算是一個技能,而且是一個很優秀的技能,但這個技能還不足以讓他在綜合實力上超越王刺史。

  拍馬屁,只是手段。

  目的是拍了馬屁之後,獲得的實惠。

  一時間,陽信英才任希古,在這個江南蘇州泰伯渠畔的宴會上,有些悟了。

  像王中的王刺史這樣的境界,才是真正做到了拍馬於無形,做到了無孔不入的阿諛奉承,於繁花似錦和返璞歸真之間,隨心所欲,隨心所想。

  每個人都知道王中的王刺史在拍馬屁,但每個人又覺得,王中的王刺史這個馬屁拍得好,這時候就該拍馬屁,而且換成別人,未必就能拍得這麼圓潤,這麼無暇。

  「還是太年輕啊。」

  坐在靠近門口位子的任希古感慨一聲,門外王綝一愣:啥意思?說我呢?

  探頭看了看,見任希古那模樣,心中不由得不屑:又是個窮酸。

  只是他探頭探腦的時候,任希古也注意到了他,便笑呵呵問道:「小郎瞧著面善,何不進來敬你家長輩一杯酒?」

  「這可不行,少待還有螃蟹上桌,我須盯著。姑父最愛螃蟹,若是安排出了差錯,那就糟了。」

  「這有何難,你姑父是誰,少待我幫忙送過去,還能送一首應景的詩。」

  「寫詩是那般容易的?你能張口就來?」

  「擺弄應和文字的事情,又有甚麼難的?你便說你家姑丈是哪個,少待看我手藝便是。」

  「喏,我姑父就是老令公下首那個。」

  任希古扭頭一看,嗯,很好。

  然後他又扭過頭打量了一番王綝:「小郎,要不要跟我學作詩?」

  「……」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4 14:21
第八十五章 螃蟹相

  依舊當年「群英會」,可惜沒有諸葛亮……

  老張內心默默地吐著槽,滿堂的熱鬧,這時候要來了「男主角」的話,他們這幫王八蛋,那當真都是反派啊。

  一個個都是什麼狗屁玩意兒啊。

  高坐中央的是長孫無忌,陰人無數、毫無節操。

  分隔兩邊而坐的,不是毫無廉恥的世家豪門,就是不擇手段的後起之秀。

  便是靠近門口觥籌交錯的,也多是湊了不知道人情,貓進來阿諛奉承的雜碎。

  裡裡外外,只有端盤子的那些個,還算是像個人。

  嘬了一口酒,老張正想著這滿屋子居然挑不出一個好人來,卻聞著一股螃蟹的油香味。

  頓時來了精神。

  不是只有海蟹才有「黃油蟹」,實際上河蟹中也是有萬中無一的極品「黃油蟹」,把蟹殼揭開,哪怕是蟹肉裡頭,都是滿滿的油脂。

  那種紅彤彤鹹蛋黃打碎了灑在豆腐上的視覺衝擊,最是能激發人的味蕾。

  「嚯……」

  老張才不管這光景來的人打了什麼主意,有螃蟹吃,那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旁,不急,不急啊。

  「嚯」

  打開小小的籠屜,一隻巨大的螃蟹出現在了老張的面前。雖然這只螃蟹還沒有張德的那張老臉大,但一斤富余的份量,讓張德大為興奮。

  臥槽!螃蟹王!不!螃蟹大帝!

  蟹八件?

  我去你的吧!

  直接上手,揭開螃蟹蓋,裡面的湯汁還是溫熱的,趁熱湊到嘴邊把蟹殼中的汁水吸得一乾二淨。

  此時看似蟹殼已經清爽,其實不然,還有一層厚厚的膏滿溢填充在了蟹殼的所有凹槽中。

  倘若吃螃蟹莽一些的,直接把蟹殼敲碎,就會發現,這時候那些黃澄澄帶著金黃汁水的蟹膏,其實就像是被塞到了模具中開模,上面裹了一層薄薄的金褐色薄膜。

  這是一塊完整且結實的蟹膏,口感綿軟鮮香,入口香味極為濃烈,鮮頭充足不說,略微咀嚼,就能發現這美味竟然會有回甘,簡直就是美食中的香茗,別緻又不著痕跡。

  去了螃蟹鰓,頭腦心臟一併揭了,這是一隻大公蟹,白膩猶如桂花豬油膏的絕品就夾雜在兩塊巨大的蟹身之間。

  老張兩輩子吃這玩意就沒用過工具,筷子戳?不存在的。

  張開血盆大口就是一口猛嘬,最上品的不會粘稠到讓你覺得有阻塞,而是會有一種入口即化的錯覺,實際並沒有化開,而是「啪」的一下炸裂。一顆顆一粒粒的感覺,攪合著瘋狂分泌的唾液,一股腦兒劃過食道,進入腸胃。

  爽!

  過癮!

  專注吃蟹的老張根本沒發現不少人都在盯著他,實在是他吃蟹時候的動靜,跟之前的「霸氣絕倫」全然不同,畫風不在一個頻道上,頓時給人一種荒誕的錯覺。

  連長孫無忌都愣住了,直愣愣地看張德居然饒有趣味地伸出舌頭舔著嘴唇,然後無比細緻地順著螃蟹的紋理掰開蟹肉。

  蟹肉如雪,甘甜滑彈,只為這一份美味,老張就覺得不虛此行,值當了。

  長孫無忌一直以為,沒什麼東西可以吸引張德,現在看來,大抵上錯了。這張操之,終究還是有人的味道,不是畜生嘛。

  坐得不遠的棣州刺史王中的眼睛一亮,看老領導吃得這麼專注這麼開心,他心中暗暗記下:看來張公喜食螃蟹,不知海蟹如何?且回轉時候打聽一番,若不愛海蟹,這河蟹就是難辦一些,好在棣州溝渠也是清爽,少不得要養上一些。

  跟王中的聯袂而來的福州刺史賀蘭慶卻是一愣:張梁豐居然愛吃螃蟹?這著實好辦,福州別的沒有,泥蟹碩大無匹,到時候送一些過來。

  所謂「泥蟹」,就是青蟹。和蘇州的情況類似,窮苦百姓實在是沒菜了,就去海邊林子裡掏螃蟹洞,肥大螃蟹一年到頭都能挖到,根本沒人吃。

  青蟹較之河蟹,兩隻大鉗子滿滿的都是肉,貞觀朝這年月裡,也就是流求島北的莊園,才會拿青蟹當菜,而且全都是半斤以上的規模,普遍都是一斤的大貨,也就是兩斤的巨物,才會送到管事們的餐盤裡。

  而老張非法穿越之前,在海上平台廝混的時候,普遍能吃到的,也就是三兩四兩,上了半斤就很稀少,一斤以上的大貨,連賣價都跟普通貨色不在一個頻道上。

  至於兩斤的大青蟹,老張那會子吹牛逼,也就見文科生領導搞了一隻爽爽,滾去東北之後,就再也沒有吃到過。

  兩個國朝地方大員,內心都琢磨著該如何拍馬屁,那些個今日前來,想要讓張德「主持公道」的,居然都忘了正經事,想著到時候該怎麼把螃蟹送到武漢去。

  竇氏的人目瞪口呆,也萬萬沒想到張德愛吃螃蟹到這個地步,這眾目睽睽之下,不說觥籌交錯應和一番,怎麼地也要來點矜持。

  「知道南人吃螃蟹,可愛吃到這般地步的,倒是沒見過。」

  側著身子,竇校尉小聲地跟竇大檔頭如是說道。

  說話間,張德正咬開一隻大鉗子,吃螃蟹的大鉗子有個竅門,活動的一邊不必管,那固定不動的一邊,咬一個缺口出來,這樣捏住活動的一邊,就能獲得一隻完整的蟹鉗肉。

  一口塞到嘴裡……槍斃自己的老婆也不心疼啊。

  「也難怪。」竇大檔頭小聲地回了一聲,「老叔,這張公又不缺金銀財帛,若論權勢……」

  「嗯,不錯。」

  「反是這奇珍異饈,倒是合了胃口,人之所欲,終歸有上一道。」

  「現在想來,當初遂安殿下言語,說是愛吃螃蟹,本以為只是隨口之語。如今觀之,這愛吃二字,著實貼切。」

  竇校尉此刻雖然眉角還是有些青腫,可如今有了個大發現,倒是讓他不覺得痛,喝著杯中的葡萄酒,竟是也有滋有味起來。

  「哈,小郎,你家姑丈果然愛吃螃蟹。」

  靠近門口的座位,任希古撫掌輕笑,然後道,「小郎這幾日,最好趕緊多備著一些螃蟹吧。」

  「為何?」

  王綝一臉奇怪,正美滋滋地看著自家「姑父」品嚐蟹王,對任希古的話,也就是隨口反問。

  「因為這螃蟹,要漲價啦。」

  「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4 14:2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4 14:24
第八十六章 橫行霸道

  待張德吃完了整隻螃蟹王之後,有新羅婢端著淨手銅盆過來,老張洗了洗手,又用毛巾擦了擦,隨手把毛巾扔回了銅盆裡。

  坐在那裡回味了好一會兒,老張一隻手擱在案几上,一隻手擱在扶手上,整個人略微斜向後靠著。

  目光掃過周圍一片,很快,原本熱鬧的宴會廳,逐漸就聲音小了下來。

  這光景,王綝只覺得自家「姑父」簡直就是學校裡的班主任,陡然出場,全班死寂,甭管你之前多麼熱鬧沸騰,都是瞬間時間凝固一般。

  「來的都是客……」

  一張嘴,老張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阿慶嫂的意思,可惜這裡沒有沙家濱。這光景的常熟縣,想要把沙家濱開發出來也不容易。

  好些個賓客正聊得爽快吃得高興,卻見張德一開口,就讓大家閉了嘴,頓時明白過來,感情這位武漢使君老大人不僅僅是愛吃螃蟹,這屬相也是螃蟹的啊。

  橫行霸道!

  長孫無忌不動聲色,他只是慢條斯理地喝著酒,來這裡的目的,今日已經達成。既讓江東士族接受了他,也得到了張德的支持。

  作為江東最強的「地頭蛇」,張德讓長孫無忌這個「外來戶」坐在了主位上,就是一種態度。

  沒人會以為這是什麼客套或者尊重,畢竟,現在張德宛若一隻螃蟹,根本不理會周圍的人還在吃喝說話,一切的變化,都跟著他的意願在走。

  「『扶桑地』的事情,老夫聽說了。」

  一開口就直入主題,王中的和賀蘭慶都是豎起耳朵,前者心中想著會不會老領導支持遼州朋友;後者則是想著,如今拆分「江東」,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如何自己上位。

  「說起來,都是朋友,都是自己人。遼州過來的,老夫認得,好些人還是左驍衛出去的,還有琅琊公主府當過差的,這如果不算自己人,什麼算自己人?」

  聽到張德這麼一說,那些個北地好漢頓時喜上眉梢,躲座位後面恨不得嘴巴咧到後腦勺去。

  只不過那些個徐州人也不慌,他們到底還是養氣功夫要比低級軍官們要強。

  果然,只聽張德接著說道:「那遼州的是自己人,徐州的就不是了嗎?就現在,如今在武漢做事的徐州英才,何止百千?」

  遼州來的人頓時神色一凝,尋思著張公是不是要兩邊都打個巴掌揉一揉?

  「『扶桑地』的礦好開,勞力也下賤不值錢,是個好去處。以往行船艱難,說十不存一有點過了,但漂洋過海,以往就是個提頭買賣,無甚好說的。如今舟船廣大,不敢說如履平地,卻也太平得多。又廣開了幾條航線,南北都有,算是各有千秋。」

  老張手指在飯桌上點了點,很是淡然地接著說道,「利益當前,爭一爭很正常,更是當仁不讓的事情。只是諸君似乎是想差了一些事情,最主要的,有兩件。」

  豎起兩根手指,張德抬起來的手又放了回去,「一,以為狼多肉少,以為『扶桑地』那點東西不夠瓜分。嗯……此事也怪老夫。」

  眾人一愣,心想這話從何說起?

  卻聽張德道:「『扶桑地』的金銀銅,真要是挖出來,養活皇唐三千萬黎民,綽綽有餘。老夫舊年就派人勘探過扶桑住地,諸君知道的,大概佔了勘探出來的三成不到。」

  「什麼?!」

  「這怎可能?!」

  噗!

  正掩嘴淺飲的長孫無忌突然一口冷酒噴在了衣袖上,好在他儀態端正,喝酒的時候一隻手遮掩在前,又不像張德那樣穿個對襟襯衫就拉倒,寬大絲綢還是帶著袖子的。

  略微失態,倒也沒人察覺到老令公的動靜。

  因為已經一片嘩然,被張德扔出來的勁爆消息給震到了。

  「二!」

  老張繼續說話,原本嘩然的宴會廳,頓時又安靜下來,一眾人等都是豎起耳朵,哪怕那些個托了關係溜進來的幫閒,也是眼睛一亮。

  這樣勁爆的消息,跑得快一點,當天去潤州、揚州就能賣個好價錢。

  多了不敢說,賺一隻螃蟹王的價錢,肯定是有的。

  「遼州、徐州的朋友在扶桑大打出手,沒得小家子氣。想必你們兩家,也只是聽說過潞國公的威名,卻不知道潞國公的手段。」

  聽到張德提起侯君集,不少人眼睛又是一亮。

  「出門在外,沒有刀槍不入的本領,又何必單打獨鬥呢?」

  老張面帶微笑,「潞國公何等英傑,那第一塊『河中金』,可不是吃獨食吃出來的,那是關洛鄉黨通力合作,才有了這事業。公私兩不分,何樂而不為?」

  真相是什麼,大部分人其實不感興趣。但「河中金」的事情,宴會廳中但凡有點門路的,都是知道一些。

  侯君集的的確確有一條路子,是從「河中」搞來黃金,而且數量還不少。至於他們哪裡知道,侯君集當初為了這些金子,已經到了舉債度日的地步,更要命的是,為了穩住這份千難萬險的事業,敦煌宮上下被一通打點,西軍內外一通犒勞。

  除此之外,事成之後,還不得不讓出一部分利益給長孫皇后,以及現在在主座上不動聲色的長孫無忌。

  至於其他諸如李淳風、玄奘等等僧道巨頭,也是一個沒少。

  更重要的是,對外宣傳是「河中金」,實際卻是「波斯金」,名字就差了不知道多少。

  為了掩人耳目,侯君集和敦煌宮的一干巨頭,加上關洛的老朋友,在信度河「屯田」建設,不是沒有原因的。

  真要是「河中金」,侯君集怕不是堅決要幹死西突厥,追殺到天涯海角方能停手。

  如今朝廷為了壓搾北天竺民力,跑去修勞什子長城,其中也是有「波斯金」利益巨頭們的推波助瀾。

  至於程處弼脫離西軍,按照正常套路,應該是進京上番帶兵,以拱衛京城為己任。

  結果卻還是在陽關以西當兵,全然沒有不怕他「尾大不掉」的意思,光靠皇帝老子的欣賞,光靠貞觀朝「冠軍侯」的名頭,那是做夢。

  大佬們在運作事情的時候,都是不動聲色,根本不可能和現在「扶桑地」打的狗腦子都出來一樣。

  遼州老鐵和徐州老鄉幹得活,太糙了一些。

  不過情有可原,兩家都沒有巨頭,頂天就是地方老世族,哪怕扶風竇氏,隨著李淵的衰老,太穆皇后的那點榮光,不可能繼續照耀在眼下正處於變革期的貞觀朝。

  「諸君都是朝廷棟樑,國之干城,視忠君愛國為己任,自當通力合作,情同手足嘛。」

  老張說罷,坐直了身子,拿起酒杯,「來,老夫敬諸君一杯!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4 14: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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