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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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049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8 12:50
第十七卷 安得倚天抽寶劍 第九十七章 謀生

  「定方公。」

  「嗣業可是有事?」

  將手中的書卷放下,蘇烈微微抬頭,看著案桌前的蕭嗣業。這兩年蘇定方上番洛陽,在左驍衛算是二把手,又因張公謹的關係,左驍衛實際上說了算的,就是蘇定方。

  接下來幾年兵部對他的安排,是掃蕩草原諸部,監察各部抽丁事宜。

  不出意外的話,蘇烈很有可能做一回安北都護府大都護。

  「大行台尚書令一事,定方公可聽說了?」

  「嗯。」

  蘇烈頷首道,「嗣業可是有甚想法?」

  「下走因蕭氏故……」頓了頓,蕭嗣業有些猶豫,「下走想去『東瀛州』。」

  接下來幾年的熱點地區不多,就那麼幾個。「河中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要累遷功勞,僧多粥少啊。

  大唐立國開始至今,每年都在用兵。最慘的時候,關中都在餓肚子了,還在用兵。可不用兵又不行,你不想打仗,別人要來打你啊。突厥、吐谷渾、鐵勒、高句麗……哪一個是唐朝自己想要跟他們打的?

  要不是一個個想要過來咬一口,真要是太平無事,根本沒有那麼多戰爭。

  打著打著,就習慣了,那就把戰爭當做日常,於是果然就太平無事。

  「嗣業。」

  猶豫了一下,蘇烈對蕭嗣業道,「已經有了決斷?」

  「身不由己啊。」

  作為南梁蕭氏後裔……蕭嗣業的確是身不由己。蘭陵蕭氏現在根本不可能在揚子江重新「崛起」,甚至有太大的動作都不行。

  不是因為怕了中央朝廷,而是怕了張德。

  別看李皇帝幹掉崔氏乾淨利落,彷彿不費吹灰之力,可從旁遞刀子的,就是張德。挨個放血之後,一個個還扔到了「西域」。

  可即便到了「西域」,也逃脫不了張德的影響力。

  程處弼、郭孝恪、李淳風、長孫沖……崔氏到了「西域」,連跑路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安安心心「耕讀傳家」,每年配額的那點土地如果沒有翻修好,連種子都別想拿到手。

  為了活命,崔氏甚至開始跟西軍的中下級軍官「聯姻」。

  「最好還是到了秋收之後,再去東渡。」

  蘇烈想了想,又道,「兵部那裡,老夫自會去說。擇日再隨老夫去拜訪鄒國公,今時安平長公主殿下亦在京城,老夫同梁豐縣子有舊,嗣業準備好禮物,到時時機成熟,隨同老夫拜訪便是。」

  聽了蘇定方的話,蕭嗣業頓時大喜,連忙抱拳躬身:「下走多謝定方公栽培!」

  「唉……你是名將種子,但……天時不在啊。」

  略微感慨,忽地蘇烈自己也是尷尬地笑了笑,「老夫還說你,便是老夫自己……嗨,罷了。」

  「定方公,今年可要做壽?」

  蕭嗣業解決了自己的事情,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便問蘇烈。

  今年蘇烈五十九歲,六十歲大壽是要提前準備的。原本這樣的事情,蘇烈應該返回河北老家熱鬧熱鬧,只是現在上番洛陽,也就沒有那個條件。

  就算是做壽,也是軍中袍澤一起在京城慶賀一下。

  「原本是想回鄉,眼下卻是無甚機緣。」

  皇帝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嗝屁,關鍵時期根本不可能讓他隨隨便便就離開崗位。

  「那就在京城中熱鬧熱鬧,『女兒國』擺宴好了。」

  「去個搓背的地方熱鬧個甚麼。」

  蘇烈笑著說道。

  「如今『女兒國』是個勳貴去處,有類長安『五莊觀』,旁地去了,也沒甚意思。」

  「那便約個辰光,叫上弟兄們。」

  「好,那下走這幾日,就去聯絡。」

  話音剛落,卻聽屋外有人喊道:「郎君,外間有武漢來的訪客,說是江漢觀察使府的。」

  「噢?快快有請。」

  蘇烈言罷,對蕭嗣業道,「少待再走,也好認識認識武漢人。」

  「好。」

  其實蕭嗣業沒少跟武漢人打交道,襄州那邊每年都有武漢官僚過來狂噴蕭氏姻親之家。

  主要還是因為每年長江汛期,豪門都是只管自己的地盤,然後下游公安縣,就成了洩洪的地方。每年都有公安縣的百姓實在是受不了了,拖家帶口跑去武漢討生活。

  搞得現在公安縣每年想要湊個一軍隊伍來抗洪,都征不了足額的壯丁。

  武漢人找上門罵娘,蕭氏五服九族,根本半個屁都不敢放。

  因為武漢人有理有據,也不跟你將什麼禮儀道德,士大夫的禮儀關他們屁事,武漢人只管人命,人命關天!

  這十幾二十年下來,武漢治下百姓最有名的特色,都是「善鬥」,哪怕出門在外闖蕩,這是全國為數不多敢於跟官吏爭一爭「道理」的蒼頭黔首。儘管這種人哪怕在武漢也是少數,可萬里挑一,也有一兩百個「狠角色」。

  久而久之,多有外鄉人特意尋武漢人去打官司,卻又不是幫忙做訟棍,而是頗有點「上古之風」,很是樸素的「鋤強扶弱」。

  而武漢官方也大多會給這些出門闖蕩的「狠角色」背書,官面上的事情,誰也別想用「官威」來嚇退百姓。官對官平衡之後,剩下的,就是道理碰撞道理,誰有道理誰嗓門大,多少讓不少臨近武漢地區的州縣很是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不能靠「官威」來治理「刁民」,是很難通過律令來拉偏架的,誰叫武漢還有孫伏伽這個奇葩呢?

  各地官吏,想要考績想要陞遷,各項指標要有明顯進步,離開武漢就是死路一條。只說「勸課農桑」,如果多出來的糧食不能外銷,那種地種來幹什麼?朝廷現在是皇糧積累太多,已經多到可以在局部地區當飼料的地步。

  敦煌宮甚至暫停了一部分了商屯,鹽業換產本雖然沒有停,但糧食需求是大大降低,敦煌宮的在「河中地」,已經有了一塊產量還不錯的小麥種植區,已經反過來從「河中地」調撥糧食進入「崑崙海」。

  這種事情,放在以前根本不可想像。

  而其中承擔了重要角色的,還是武漢,以及和武漢息息相關的各種組織團體。

  蕭嗣業這麼多年闖蕩,對武漢人的印象,也只有「好鬥」二字,有點武德朝長安人的意思。

  當時蕭嗣業還在東突厥,不過也跟隨使者前往長安,當時的長安人,當街殺人不敢說比比皆是,但私鬥隨處可見。甚至可以這麼說,眼下在長安城含飴弄孫的老漢,可能當年是街頭一霸。

  只是武漢的「好鬥」,和長安人還是有所不同,至於哪裡不同,蕭嗣業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武漢人不像正常人。

  「標下張角,見過蘇公……蕭公也在?!」

  「張大郎,你甚麼時候回的武漢?」

  「去年不是說還在漠南當差嗎?」

  來得人居然還是老部下,在漠南給蘇烈當過差,也跟著進過西域,七八年的老關係了。

  張角是江水張氏的家生子,在江陰本宗住在「青龍里」,他行大,故而被張德的死鬼老爹張公義取名為「角」,倒是跟「黃巾」的天公將軍無關,純屬偶然。

  「入春時兵部調令,標下便卸任回轉,只是一直待崗,這便請假返轉家中,正好也有一些事體。這光景郎君忙得很,還在督建『漢安線』,有走了一遭江東,不日還要來京城,標下是受了郎君的囑托,先行來過,跟蘇公賀壽來著。」

  「啊……」

  蘇烈連連點頭,「不曾想,連老夫的生辰都還記得?」

  「郎君說平日裡也就罷了,大壽還是做上一場的。」

  說著,張角從懷中摸了一封信出來,上面印著紅漆,雙手呈遞給了蘇烈,「這是郎君交代的,面呈蘇公。」

  「大郎一路辛苦了,坐,快坐。」

  蘇烈接過信,邀著張角坐下,一旁蕭嗣業也是快活地幫忙沏茶:「你這廝,可有甚麼好物事帶來京城?」

  「有的有的,郎君準備了好些物事,都是讓我跟弟兄們一起樂呵。好些個南海特產,就在外頭,少待兩位過目,都是好貨!」

  「有你的,好好的鎮將不當,兵部叫你回轉,你就是這般做事的?」

  蕭嗣業拿起茶杯,遞了給他。

  嘿嘿笑了笑,張角道:「眼下又尋不得仗打,契丹奴老實巴交的,慫恿他們秋收搶糧都不敢,如之奈何。本想去投奔朝鮮道牛公,可惜返回武漢,就被郎君罵了一通,讓我老實一點。」

  「嘿,你家郎君這是未卜先知啊。」

  蕭嗣業感慨一聲,便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8 13:2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8 14:08
第九十八章 安排

  清化坊南上東街的道旁,有個錦袍少年正皺著眉頭,拉著一個男童,跟著隊伍亦步亦趨地走著。

  「大哥,看著路走,二哥還小,莫要掉道旁溝裡去了。」

  「是,大人。」

  點了點頭,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阿耶,怎地不坐車的?」

  「走宣仁門,坐甚麼車。」

  搖了搖頭,說話的錦袍老漢回頭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見了你阿姊,說話要注意一些,莫要當作在家裡。」

  「哦。」

  宣仁門比往日都要熱鬧,實際上宣仁門以往都沒什麼人氣。宮裡的人,更喜歡走南門,而不是東門。

  從承福門那邊出去,一腳路就到洛水。

  一行人到了宣仁門,門口的衛士們略作查驗,還有相熟的小黃門領著,這便進入其中。

  這裡,就是洛陽宮的東城。

  緊鄰著隔城和東宮。

  進了東城,就看到一身華服的中年人正站在那裡等候。

  錦袍老漢見狀,三步並作兩步:「殿下怎地不在居所?」

  「丈人過來,我怎好意思在東宮待著。你是長輩,自然是要過來迎接的。出了宣仁門為人所見,就有點不好,我就來了這裡。」

  在上東街去等著,就有點作秀的意思,也是把蘇但架起來烤,李承乾考慮還是相當周到的。

  「姐夫。」

  「大哥倒是長個子了。」

  李承乾上前摸了摸蘇瑰的腦袋,又看了一眼一旁跟著的小童,「二哥也有這般大了,讀書了沒?」

  「還沒,本想去隆慶宮讀書,但房子太貴,買不起……」

  蘇但一臉尷尬,他們京兆蘇氏,居然也有一天買不起房子的時候。這要是死了,都不知道有什麼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蘇威。

  「不去就不去,走,先回去找個地方坐著說話。」

  邀著蘇但往前走,李承乾一邊走一邊道,「不日就要去『東瀛州』,家裡有甚兒郎,願意的就跟本王走。好歹也是大行台尚書令,人事上比以往要方便得多。」

  大行台尚書令就是真正的「諸侯」,財權人事權全部都有,也就是典型的官帽子錢袋子一把抓。

  此時的李承乾的確有這樣的底氣說出這樣的話來,雖說「東海道」窮鄉僻壤還很危險,但相較中國變化,這「東海道」倒是鍍金的好去處,只要願意,卡著陞遷節點一路升上去完全不成問題。

  蘇氏畢竟是太子姻親之族,李承乾只要想,給蘇氏攢上幾十個六品以下官僚,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以說,只要李承乾不死,蘇氏重振旗鼓就是眼門前的事情。

  「呼……」

  聽到李承乾的話,蘇但竟是長長地吐了口氣,渾身都輕鬆了許多。

  要說尷尬,其實這麼多年下來,也挺尷尬的。李承乾至今,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太子妃,至少法律上不是那麼回事。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登記造冊的事情,一直磨蹭了很久。也就導致太子妃的確是太子妃,但也不算完全的太子妃,就差最後一道手續。

  不過蘇但相信,東海道大行台都有了,有沒有太子妃,已經不重要。

  因為接下來的,都是人情上的事情。

  「要是丈人信得過我,可以介紹兩個哥兒去武漢讀書。武漢那裡學到的東西,畢竟要最新最好一些。兩京的教材,都是大大不如武漢的。還有每年的卷子,武漢名師出的卷子,要比兩京的強不少。」

  說到這裡,李承乾又道,「而且操之寫信跟本王說起過,今年又開一門『化學』課,大哥今年有十二歲了吧?」

  「十三了。」

  「在武漢,十三歲要學的東西就不少了。七八門功課,只數學,就分了代數和幾何,甚是艱苦。」

  「聽說現在武漢用人,進士科出身,在那裡不堪大用?」

  「兩眼一抹黑,如之奈何?明明白白地講給你聽,進士科的也聽不懂,都不知道下屬說了甚麼,豈不是平白被人玩弄?」

  蘇但連連點頭,「若是從前,這等事體,是萬萬不會發生的。」

  其實蘇但想說的是,壓根就不會讓武漢冒頭出現。

  只不過,事後人人都是諸葛亮,事前誰知道?李皇帝如此雄才大略,當年彷彿撿了天大的便宜,現在回過頭來,所有兩京英傑,都覺得江南土狗簡直歹毒陰損到了極點。

  可惜,大家都上了船,都在嚷嚷這樣下去不行,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可都是等著別人下船,他們自己是打算再撈一把然後下去……

  就好比扶桑的金銀銅,蘇但相信,再重新來過一遍,怕不是還是跟瘋狗一樣跑去爭搶。

  「操之馬上就要來京,這湖北總督的位子,就是給他留著的,人盡皆知的事情。丈人,往後湖北用人,也未必和中國同步,家裡要多多思量長遠。」

  「是……」

  拱了拱手,蘇但很是感激。

  說起來,李承乾種地歸種地,對蘇家當真沒虧待。買隆慶宮的房子,並非買不起單間的小戶型,而是買不起獨門獨院。李承乾對蘇家的照顧,搞幾套房子在隆慶宮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只是李承乾想要從妹妹那裡撿便宜,搞一棟大宅子給妻族,怕不是李麗質反手一個耳光就抽過來。

  長樂帝姬根本不需要給你太子一點面子,論實力,李承乾連李麗質的零頭都沒有。

  「反正也算是熬過來了,家裡允文允武的,都可以跟著過去。往後文武差遣,都能混上一些位子。至於願意賺錢養家的,如今門路那麼廣,也不妨事。」

  言罷,李承乾又道,「到了東海,我還是認識幾個老朋友的。」

  「殿下辛苦……」

  蘇但又是拱了拱手,對這個女婿,他還是相當滿意的。就算不是帝王家的皇子,他也相當滿意。

  甚至可以這麼說,皇太子的身份,反而是減分項。

  至少這麼些年,是減分項。

  現在就像李承乾說的那樣,算是熬過來了。

  唯一有點美中不足的,就是皇長孫不是太子妃所生,而是庶出。不過這也不妨礙什麼,繼續生就是。

  「對了殿下,怎不見象哥?」

  「他去武漢讀書了。」

  李承乾說著又道,「原本本王也要過去的,只是一直想去一直去不成,這就作罷。好在現在操之就要來京城,倒也無妨。」

  「殿下不是想要看看武漢風貌?」

  「武漢風貌再如何雄奇,也是有人勤苦出來的。與其看武漢,不如看武漢人。」

  「言之有理。」

  一路聊一路走,到了東宮之後,都是隨意地找了座位坐,李承乾又對蘇但道:「丈人要早一點把家裡想要跟著出去的子弟名單統計好,也好早點先行讓人在『東瀛州』做好居舍安排。」

  「那……殿下行在可有確認?」

  「眼下還在商議,兵部想要在『東瀛州』新增一宮,可能是『寧波宮』吧。」

  「怕又是個大工程。」

  「總要消耗一下倭奴。」

  這話說得直白,讓剛剛有點明事理的蘇瑰一愣,總覺得自己這個良善姐夫,也能說出讓人害怕的話來。

  「那……殿下,老夫少待回轉之後,一應物事安排,就全部記下來?」

  「都記下來最好。不拘做官經商種地採礦……大行台尚書令都能定奪。」

  「那好,這一回,蘇氏就多托殿下福氣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8 14:1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8 23:24
第九十九章 成長

  東宮要去「東海道」做大行台尚書令一事公佈之後,整個京城都洋溢著快活的氣息,哪怕這陣子因為事情多到爆炸,一直在加班的官吏們,也抽空去了新南市熱鬧了一通。

  吃酒的吃酒,遊戲的遊戲,秋高氣爽著實痛快。

  「開!」

  隨著裁判手中小旗迅速落下,場地中兩個赤膊巨漢立刻沖了起來,腳下發力,地面的紅土都踩出了一排小坑。

  嘭!

  兩頭「巨獸」就這麼撞在一起,鐵柱也似的臂膀瘋狂地推打對方,渾身的脂肪都在震動,但更加凶悍的肌肉力量,都隱藏在了厚厚的脂肪之下。

  眉眼凶悍的相撲大漢,立刻讓周圍觀戰的看客們屏氣凝神,到兩邊選手僵持的一剎那,叫好聲如山如浪,一把把銅錢被撒了出來。

  嘩啦啦作響,討賞的邊裁忙不迭地拿著掃帚扒籬往簸箕裡摟著地上的銅錢。一次打賞就是幾萬枚銅錢,一地的開元通寶。

  「這兩個都是『華潤號』的力士?」

  「今年八強賽,『華潤號』的兩個連戰連勝,打進決賽的就是他們兩個。」

  「早就聽說『華潤號』練法有門道,果然如此啊。這二人膂力驚人,做個馬前卒綽綽有餘,持盾扛矛,也是一等一的悍卒。」

  「怎麼?西秦社想要挖過來?這轉會費用可不低。」

  「『華潤號』肯放人走的?」

  「這『華潤號』又不簽奴契的,都是自由人。左邊那個,是瀚海公主府出身,阿史德氏的漢子,前頭弄死了那個甚麼沙缽羅之後,他得了個封賞,便回轉中國做事。別看他就是個相撲漢,也是有自家館子的,養著二百來號人,可不是尋常討飯之輩。」

  「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這個阿史德氏的有點意思啊,好腦筋。」

  「那是,好歹見了瀚海公主,也是能稱一聲老臣老奴的,算是瀚海公主的自己人。只是現在不比從前,瀚海公主府也就剩個名頭。」

  「喲!他這是要敗啊。」

  「右邊這個是福建巡撫不知道從建州哪裡弄出來的,天生神力,搏虎趕象,是建州土人,只練了幾個月,就是未嘗一敗。他這是一路贏過來的。」

  嘭!嘭嘭!

  「呵呵、呵呵……」

  兩個力士的臉都是憋的通紅,時不時地洩勁吐氣,那種沉悶的換氣聲,簡直就是敲了一面牛皮鼓,讓離得近的看客們都是渾身發抖,只覺得熱血沸騰。

  「好!」

  「好啊」

  一陣陣叫好聲再度響起,叮鈴鈴的作響,又是一片天女散花,不知道多少開元通寶撒了出來。

  滿地的金錢,邊裁們忙個不停,實在是掃錢掃得來不及,已經叫了兩個小廝過來幫忙,這光景場地的土台邊上,已經幾大桶的開元通寶。黃澄澄的一片,裡面居然還夾雜著大量的銀元。

  「哇……」

  特等席中,一臉驚異的蘇瑰嘴巴張的老大,「姐夫,這也太……太……」

  「過癮吧。」

  「嗯!」

  「哈哈哈哈……」

  李承乾笑著摸了摸蘇瑰的腦袋,坐他大腿上的蘇琛正吃著零食,眼珠子也是瞪圓了。以蘇氏的家教,這麼些年很少能出來看這種熱鬧。

  「好好讀書,武漢那裡,還有比這個更過癮的。」

  「真噠?!」

  「比真金還真。」

  給蘇瑰腦袋上來了個腦瓜崩,李承乾笑了笑,「我不在家裡的時候,要聽話,都十三歲了,要懂事。」

  「嗯。」

  手中攥著一串油炸的裡脊肉,蘇瑰咬了一口,眼睛一刻也不眨地盯著前方場地中的兩頭「巨獸」在碰撞。

  這種壓迫感、刺激感,前所未有的爽!

  「阿耶,郎君他們呢?」

  「出去看熱鬧去了,這幾日京城裡當真是熱鬧,還有相撲賽。之前出門的時候,說是去看相撲總決賽。」

  蘇亶取下老花鏡,看了看女兒一樣,手中的筆還沒有放下,懸在半空,「你跟著去『東瀛州』,身體吃得消?」

  「我不走海路,趁著入秋,先去河北,再走遼東,然後去朝鮮道。到了釜山,再南渡鯨海。」

  「有點折騰人啊。」

  「薛公修了弛道,路很好走。再者,北上也可以走運河去河北,漕渠要平穩得多。也不是沒有坐過船。」

  「你多注意就是……」

  將老花鏡重新戴起來之後,蘇亶正準備繼續寫東西,忽然頓了頓,想起了一事,「前幾日侯君集在打聽甚麼事體,鄒國公似是來了幾回東宮,還跟女聖陛下議論了一下太子的生辰……」

  「嗯,是有此事。」

  太子妃微微頷首,「侯尚書想要嫁女。」

  「……」

  雖然猜到了,可真的確認之後,蘇亶還是有些不能接受。放在前隋,他侯氏算個屁!

  誰曾想,到了侯君集這一輩,居然翻身了。

  「阿耶放心就是,鄒國公提前知會過我,說是侯君集要嫁的,只是庶出女郎。」

  「呼……」

  蘇亶鬆了口氣,他們原本跟皇帝結親,就很悲摧了,還攤上了強勢皇帝的倒霉太子,那更是憋屈到極點。前面幾年,當真是不如吳王那邊來得痛快、舒服。

  實際上吳王李恪現在攢下來的家底,怕是親家幾輩子都敗不光。

  而蘇家呢?這才剛剛起頭呢。蘇家嫡傳的子孫,老大蘇瑰也才十三歲……想要振作,猴年馬月啊。

  一時間,蘇亶內心又是歡喜又是憂愁。歡喜的是,這大行台尚書令,當真是翻本的好機會,只可惜前幾年怎麼沒想著多生幾個兒子,這光景就能用上,便是掛名東宮六率,也是好的啊。

  大約是蘇家敗落之後,日子本就過得抑鬱,蘇家人丁著實算不上興旺。

  太子這一回坐穩位子之後,蘇亶是連續好幾夜沒睡好,生怕這是做夢。

  確定這不是做夢之後,連續納了十幾個妾,接下來幾年,他那秘書監的差事辭了也甘心,專心生兒子,多生幾個是幾個。至於女兒,那些個豪門子弟,如今也是夠資格說聯姻了。

  「說來鄒國公對太子也真是不錯,想來,還是因為太子跟梁豐縣子關係所在吧。」

  張公謹平時很少跟東宮打交道,但對儲君,關鍵時候很少出岔子,朝野之間但有什麼風吹草動,張公謹都是提前跟東宮打好招呼,然後親自面聖,把事情攤開來說。

  資格在那裡擺著,固然皇帝不想看到張氏變得奇形怪狀,但張公謹好歹有好幾個身份上,元謀功臣且不多說,秦王府老班底也可以不講,就說救了長孫皇后還有當時還小的李承乾、李泰,為此馮立差點把張公謹扎個對穿腸,這就足夠「終生免死」。

  別人不太方便講得太直白的話,張公謹是可以說的。比如說張叔叔要是懷疑誰故意做局,想要坑李承乾,他就能直接說,說老夫懷疑誰誰誰準備如何如何,可能就是為了坑儲君壞國本,是帝國的壞分子……

  李世民就算聽了不舒服,也不會怎樣。

  所以太子妃說鄒國公對太子真不錯,不是靠平日裡來往的奉承,而是幾次不顯山不露水的關鍵時刻,鄒國公本著對老闆的負責態度,做事地道罷了。

  換成皇帝是楊廣,他張公謹屌他祖宗八輩,你最好天天換太子死儲君,關他張公謹鳥事。

  雖說這年頭君臣之間一談感情就傷錢,可人是很感性的動物,張叔叔到底不是本家同族的大侄子,那種是人形畜生,根本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那……過幾日老夫去琅琊公主府上拜訪一下?」

  蘇亶有些猶豫地開口問女兒。

  「聽說琅琊姑母新添一女,前頭因『四夷懷德碑』一事,倒是不便恭賀兩位長輩弄瓦之喜。這次大人過去,便不要提太子這邊的事情,只去恭喜人丁興旺即可。」

  「嗯,說得對。」

  微微點頭,蘇亶也是欣慰,看女兒的狀況,哪怕去了「東瀛州」,也不用他多加擔心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9 00:5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9 00:55
第十八卷 四海翻騰雲水怒 第一章 挫傷

  能夠拋頭露面的感覺,其實還不錯,尤其是對安平長公主殿下來說,簡直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現在,還覺得自己文韜武略當世無匹麼?」

  坐在馬車內,看著窗外街景,李芷兒開口問著自己的兒子。

  張滄一言不發,雖然連續遭受心理上的挫傷,但最多就是頹喪幾天,不至於一蹶不振。

  「你以為你阿耶是那麼好對付的?」

  也沒有理會張滄是不是答覆她,李芷兒自顧自說道,「真要是那麼好對付,為娘那個二兄二嫂,早就把他收為駙馬。」

  「若是同場角逐,我不必他差!」

  「呵……幼稚,愚昧。」

  失望地搖搖頭,「他為什麼要和你角逐?你配嗎?為娘的二兄二嫂使出渾身解數,恁多誘惑,你阿耶怎麼幹的?肉饅頭照吃,就範是萬萬不能的。甚麼高官厚祿,於你阿耶有甚用場?財帛美人,你阿耶想要什麼樣的女郎沒有?想要多少錢沒有?」

  「……」

  張滄終於歎了口氣,「我心中自有不平氣!」

  「你想說英雄氣吧。」

  冷笑一聲的李芷兒面帶嘲諷,「論弓馬嫻熟,你跟尉遲恭比?跟秦瓊比?蘇定方三百騎就衝陣,還能打破突厥可汗牙帳。追殺沙缽羅,連戰連捷,五千勝七萬,一萬勝十八萬。程處弼連破西域七大國,大小征戰二百餘次,滅國過百,殺敵數十萬,開疆拓土五千里。你拿什麼比?自命不凡自以為是。」

  有理想是好事,有目標也是好事,可惜,看清時代的英雄才是真英雄。

  看不清的,早死早超生。

  「若非你是老娘的兒子,你已經死了。」

  「……」

  張滄一言不發,他憋屈的很,被周圍人捧著哄著長大,江湖上行走也的確展現出了驚人的能力,在名利場中也能游刃有餘。

  偏偏到頭來一身本領,根本就是個屁。

  他想著只要不在自家老子的地盤裡,那麼就是一遇風雲化作龍……

  想法很美好,可惜也只是很美好。

  他老子的存在,就是無孔不入隨處可見。

  「阿娘何以教我?」

  認慫的張滄掩埋了不切實際的野心,即便有了族人的支持,即便江水張氏的人可能都要讓他上位,但張德就是一座山,擋在了他的跟前。李承乾可能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掀翻他老子,但張滄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那些個從蒼頭黔首中走出來的年輕人,其中有大量跟著功名利祿去了。但只要萬里挑一,一萬個人裡出一個願意為自己的根腳出身奮鬥的,那張德就是不愁為他義無反顧毫無保留的生力軍。

  張德從來沒有標榜過要為蒼頭黔首搏一個出路,但蒼頭黔首,實實在在地在這崇山峻嶺之間,開闢了一條羊腸小道。

  而那些行走期間的蒼頭黔首們,在武漢在京西在河套在不知道哪個旮旯讀書識字,受著張德的影響,潛移默化,他們自然而然地會明白道理。

  誠然其中有人背叛了自己的出身,為了功名利祿,願意踩著其他的蒼頭黔首繼續前進,但同樣的,也有咬牙豁出去的猛士,毫不猶豫地為張德戰天鬥地。

  如果兒子不喜歡玩小霸王學習機,那就不帶他玩好了,總能找到合適的小夥伴,一起熱熱鬧鬧的地打遊戲,一起通關,一起找秘籍,一起踩bug,一起刷boss。

  「且去讀書。」

  李芷兒懶得搭理這個兒子,翻了個白眼,如是說道。

  「……」

  張滄更加的憋屈,卻又點點頭,「是。」

  車馬徐徐前進,到了蘇宅,已經有了不少馬車。停車場出入口熱鬧無比,不時地還有爭搶好車位的車把式,在那裡吆喝著我是哪家公爺的,你是哪家侯爺的。

  只是當安平長公主殿下的馬車到了之後,周圍都是安靜了下來,彷彿這些個吵嚷都是不曾發生過一般。

  李芷兒儀仗並不豪華,馬車也談不上多麼堂皇,只是馬車上面掛著江陰張氏的家紋幡子,已經足夠鬼神退散。

  「夫人,到了。」

  外間親隨話音剛落,卻聽一陣熱鬧,蘇宅門口來了不少人,除了鄒國公張公謹之外,侯君集、程知節、秦瓊、尉遲恭等等都在。

  甚至還有幾個郡王,不過這些個大佬,一個個都在外面站著,倒是也不覺得迎接這麼個長公主有什麼問題。

  理由很充分,禮制嘛。

  只是旁的長公主,除了李蔻,也只有死了的才有這個待遇。

  「定方公,予祝你萬年長青不老松……」

  一身男裝的李芷兒看上去很顯年輕,身後跟著兒子張滄,倒不像是兒子,反而像是個護衛。

  身材壯碩的張滄捧著盒子,這是賀壽的禮物。

  「長公主殿下,請!」

  「定方公先請!」

  也沒有矯情,一群大佬們略作施禮之後,這便一起進了大門。

  張公謹落在後頭,笑呵呵地問張滄:「大哥心情不是很好啊。」

  「叔公……」

  一臉無語的張滄看著張公謹,這陣子,在他傷口上撒鹽最多最勤快的,就是張公謹了。

  明明是個美男子老帥哥,對自己晚輩,卻是毒到爆棚。

  「不要這樣嘛。你爹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夷男都被他嚇死三四年了。你要爭氣啊,這模樣,讓老夫如何尋你搓背?老夫看你有一樣比你大人強,這搓背手藝當真是好。你爹當年便是沒有這般機靈,學個琴,天天彈唱的也是兒歌,如今兩京兒歌,大多也是他當年留下的……」

  「……」

  張滄臉越來越黑,張公謹倒是無所謂,繼續掰開傷疤放血撒鹽,「你爹二十歲縱橫湖北,十八歲在草原就有名聲。你知道瀚海公主麼?見過吧?你爹年少時候,尋常庸脂俗粉根本都不屑一顧,他在平康坊燒錢都是十幾萬十幾萬的燒,你要爭氣啊,你連敗家都不如你爹,將來怎麼繼承偌大的家業?要努力,老夫很看好你的。」

  說著,老帥哥笑呵呵地拍了拍張滄的背,「男子漢大丈夫,走路要抬頭挺胸,你這般佝僂含胸,實在是有些畏縮。」

  「……」

  「咳嗯!」

  秦瓊實在是看不去下了,輕咳一聲,「弘慎,差不多就行了。」

  「老夫這是在傳授一點人生經驗,你一邊去。」

  「大哥莫要聽他胡言亂語,你阿耶這般的,終究是少。」

  秦瓊頓了頓,竟是想不到繼續說什麼,來了一句,「你這弓馬嫻熟,卻是比你阿耶要強得多……雖然弓馬嫻熟也無甚大用了。」

  「……」

  「……」

  「……」

  聽完秦瓊的話,張公謹歪著腦袋看著牛高馬大的秦瓊,「叔寶,還是你會說話。」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9 09:4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9 13:38
第二章 響應號召

  京城新舊權貴對安平是相當歡迎的,至於李芷兒在皇家內部有什麼勾當有什麼齟齬,他們是半點想法都沒有,連看熱鬧的心思都不看。

  實在是內廷和外朝已經有了決議,準備在「東瀛州」修建「寧波宮」,兵部最少到年底就要投資七十萬貫,年底也就幾個月時間,這筆錢是摳搜出來的。

  但七十萬貫並不夠,因為按照國朝體制,但凡設置了「宮」,那就是一個超級單位。更何況還是太子的行宮所在,更是東海道大行台的衙署。

  加上本身就有朝鮮道行軍總管府的府兵在,「東瀛州」要新增軍府,這筆錢就是聽個響。

  國內七十萬貫確實是七十萬貫,但在「東瀛州」,七十萬貫最多就相當於國內的一半,可能還不到點。

  「扶桑地」支付工資可以用銀元啊,銀元多得要死,可用不了又有什麼用?一應物資短缺,連吃口好肉都要從朝鮮道調撥。朝鮮道的優級物資還是從遼州、滄州、登州、萊州運過來的,價錢自然抬得極高。

  局部地區通貨膨脹這個概念唐朝人有,局部地區通貨緊縮這個概念,唐朝人也有。

  所以說兵部投資七十萬貫在「東瀛州」,朝中大佬不會真個當七十萬貫來說,而是用硬通貨。

  比如說鋼鐵、水泥、人工、絲綢、日用品等等,反正不是什麼挖出來的銀錠子。

  前幾年唐軍用兵朝鮮道的時候,「扶桑地」走私最高的東西是什麼呢?

  開元通寶。

  其次才是絲綢、漆器、陶瓷等等高價值商品。

  「扶桑地」的人也不傻啊,白銀黃金固然是「多」,可一個中小貴族一個月吃白米飯就要用一枚金片可還行?

  開元通寶成為「扶桑地」的一般等價物,是有現實原因的。

  好在現在屬於戰時體制,物資管制之下,倒也容易處理得多。

  不過除了兵部頭疼之外,將作監、內府、都水監、工部都要頭疼,建設「寧波宮」可不是朝廷一道公文就算完了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很容易,但要想把「寧波宮」建起來,還要按照中國體制的規模,組織稍微差一點,就是死路一條。

  這時候,如果沒有強力助手,根本難以操作。

  似王萬歲、單道真等等東海「土著」,讓他們搞事可以,讓他們殺人放火受招安也可以,讓他們搞建設,最多開闢個碼頭就了不得了。

  所以朝廷公議之後,要緊聯絡幫手的七部官僚們,首先找的是杜構,但杜構是不夠的。於是就有人說,江陰老闆娘手眼通天鎮壓東海,可以找她啊。

  有些官僚並不知道江陰老闆娘是誰,一打聽,才嚇出一身冷汗。

  這事兒就不能外朝官僚去接觸,事情捅到內府,康德知道之後,也沒有去打擾二聖,而是拜訪了幾個國公,讓他們出頭牽線搭橋。

  並非什麼事情國公們都會出馬的,沒好處的事情,誰幹?

  侯君集屁顛屁顛都冒出來,就是因為有好處啊。

  「寧波宮」工期最少三年,而且三年之後未必能完工。比照平壤宮、敦煌宮的規模,最少還要佈置兩個軍府,加上地方州縣,僅官帽子就是三百多頂。流外官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至於開礦、修路、開發港口、興辦學堂……這一系列套路下來,又是一個十年之功。

  過手倭奴的頂級權貴並不在少數,奴隸貿易每年的利潤都極高,尤其是在東海南海開發莊園、鹽業、漁業、養殖業,就是純粹的堆砌勞動工時,光靠國內的丁口數量,那是捉襟見肘。

  兵部今年為了朝鮮道,一口在黑水靺鞨開了兩條道,每條道十幾二十個驛站據點。每個驛站據點都可以讓探險隊、冒險隊、狩獵隊使用,總投入資金也有小十萬貫,僱傭的大室韋、蒙兀室韋嚮導數量也有七八百。

  其中為了開發荒地、沼澤地,抽丁大室韋三千五百,抽丁黑水靺鞨大小部族一百共計兩千五百。

  讓蠻子們去種地是難為他們,好在新式的輪式重犁已經很成熟,八牛犁在中國運營有些困難,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是隨便造。

  只種一季,扣除給各部用糧食抵扣的「工錢」,糧食還能通過鯨海出口到「扶桑地」,這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這筆錢兵部掏得心甘情願,只是想要進一步開發東北,那就困難重重了。

  政治地位太低,環境太惡劣,沒有大佬帶動的情況下,也就是到此為止。

  但現在太子為「東海道大行台尚書令」,那就不一樣了,從倭地搞人,多了不敢說,混個萬把人肯定是沒問題的。

  而且走程序也容易,合法合理不說,可能還花錢比較少。

  以物易物嘛,糧食換白銀,糧食換黃金,糧食換海鮮,糧食換倭奴……

  於是乎,兵部的官僚們,就屁顛屁顛地求到了侯君集,求到了張公謹,求到了秦瓊,求到了尉遲恭……總之,十幾個大將軍一個沒落下。

  好處肯定也沒少承諾,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老領導,還請多多關照。

  對幾個老牌軍頭來說,以前想要出去撈錢,那是真不容易,得頂著老闆的猜忌,用非常誇張的方式去撈。

  比如尉遲恭,那是把命都豁出去的,逼著李淵下台,這才換來了李元吉的全部身家。

  可這事兒能再幹第二回嗎?

  比如張公謹,這十多年就是一條老鹹魚,當然作為老鹹魚,他是帥到驚動天可汗,可這年頭……帥不能當飯吃啊,娶錯了老婆的悲哀就在這裡。

  再像秦瓊,以前每年感覺自己都不行了要死,可要死要死都挺了好些年,還能戳死一頭大公牛,兒子又長大了,還送到了張德那裡,那肯定要尋思著留點遺產不是?

  這光怪陸離的世界之中,誰還腦子抽了做聖賢?孔穎達都成孔總理了,官位品級上比他們都高!

  於是乎,康德一通牽線搭橋,這事兒就定了下來,關鍵還得看安平長公主殿下這個江陰老闆娘的臉色。

  張公謹、秦瓊其實都還好,憑他們的面子,虧了誰都不可能虧了他們,實在不行在山東開個水泥廠,然後一條船一條船地往「東瀛州」運,兵部還能說我不要水泥,我要夯土我要雞蛋清……這不是找抽麼。

  趁著蘇定方做壽,一窩時刻準備著分贓的老中青王八蛋們,都眼巴巴地盼著安平長公主殿下趕緊表個態,他們也好隨時跟著吆喝兩聲。

  於是乎,在一通恭賀定方公長命百歲越活越年輕越活越勇猛的熱鬧聲音中,安平長公主殿下也趁著高興,宣佈了一個全場死寂的決定。

  江陰老闆娘承諾響應國家號召,要跟隨帝國皇太子的堅實步伐,要大搞東海道大開發,準備前往「東瀛州」進行投資。

  一期投入總資金……五百萬貫!

  安平長公主殿下態度很和藹,一群國公老爺們的心情很激盪,那些個坐得不算靠前的老牌貴族大佬們則是目瞪口呆。

  好些個手中的酒杯都灑了,其中就有溫二公子溫挺,他神叨叨地扭頭對旁邊的朋友鄭重說道:「其實老夫也有一樁喜事,小女七娘子已經懷有身孕。」

  「恭喜恭喜……」

  「好說好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9 13:4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29 17:10
第三章 機靈鬼

  一期投資五百萬貫,聽著很多,但實際上是要打折扣的。

  首先「扶桑地」多產金銀,李芷兒手中照樣攥著一批「扶桑金扶桑銀」;其次江陰這裡主要是實物商品來沖抵,棉麻絲綢米麵糧油一應俱全;最後只要是工程投資,很大一部分都是安平公主和她盟友自我消化。

  以唐軍在「扶桑地」的消費水平,基本不存在跟倭奴一樣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狀況。至少要保證一人雙衣甚至三衣,其中冬衣可能還要按照上番府兵的標準來做。兩個軍府照均數兩千五足額來計算,五千人的衣食住行要保障。

  兵部是不可能去滿足大兵們的額外需求的,更何況,按照慣例,府兵一般都是自帶乾糧自帶裝備,像中央軍那樣逐漸「職業化」的,是少數中的少數。

  所以如果對外戰爭節節勝利,往往底層士卒就有足夠的資金來消費,反之則是窮困潦倒廝殺漢一個。

  但不管怎麼說,帝國儲君駕臨的地界,不可能真的弄成窮鄉僻壤,哪怕搾乾最後一個扶余奴、新羅婢、倭奴,也不會在外降低了李承乾的配置。

  這是不容置疑的。

  更何況,李芷兒放話出去一期投入五百萬貫,不可能說五百萬貫就扔給兵部、都水監、將作監就不管了。

  這種美事,怎麼輪也不可能輪到這幫官僚。

  既然喊出了這個價,兵部大佬們就要過來拉贊助,具體到各個項目上,怎麼投錢投多少,那就是一一條條談出來的。

  比如說「東瀛州」置兩個軍府,其中一個很有可能是老定襄都督府出來的大兵,這些人的採購意向,就肯定是偏向李芷兒。

  兵部原本要作價幾十貫的裝備,可能李芷兒十幾貫就能提供,那軍府這裡只要稍微嚷嚷一聲上面發下來的武器裝備不耐用還貴,誰也沒話講。

  再比如督建「寧波宮」,朝廷自己組織民夫,可能性不大,在倭地肯定是大量的奴工。這時候安平長公主殿下只要能夠提供足夠數量的奴工隊伍,又或者說能夠轉運一批朝鮮道的奴工過來,跟牛進達、王萬歲、單道真等人二一添作五……

  牛進達不可能說不要這批奴工,偏要朝廷從犄角旮旯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然後到了「扶桑地」就先死一半的契丹奴、靺鞨奴。

  那提供船隊、貿易線路甚至是修建港口碼頭,也是投資。

  只不過這個投資,恰好安平長公主殿下也用得上。

  至於說在「寧波宮」周圍投資建設漆器廠、傢具廠、食品加工廠、海產製品廠,也都可以算作投資,甚至開礦、開墾種植園,統統都可以算。

  別說這一期投資本就是摻了水的,就算擠乾水分,實打實的五百萬貫,扔到「寧波宮」建設這個大工程上,也沒多少。

  當年窮困潦倒的時候,大明宮工程也要四百多萬貫,折算到貞觀二十五年,按照長安城的物價,沒個一千萬貫根本下不來。

  就這,大明宮工程當年還是有條件大量征發民夫的,現在可沒有這樣的基礎。

  只不過很多人雖然沒跟李芷兒打過交道,可江湖上卻是時時刻刻有江陰老闆娘的傳說。

  更何況,這一回李芷兒亮相京城,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一個老世族就這麼亡了。

  至於那些江淮、山東出身的,對安平長公主殿下本來就熟悉的很,這光景一期五百萬貫,後續只會多不會少。

  再一個,安平長公主殿下如此表態,等於說就是公開支持太子李承乾。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要知道哪怕張公謹的母老虎老婆琅琊公主李蔻,都沒有這樣的舉動,任何公開場合有意無意的支持行為,李蔻一次都沒有過。

  那些個看不懂風向的,也不需要去猜測將來如何,只要賭一把江陰老闆娘無往不利,那麼跟著走,怎麼地也算是個「有功之臣」。

  也難怪李芷兒擺明態度之後,溫挺當時就有些失態,小心思七轉八拐,也顧不得有辱門風,「屎盆子」照著張滄臉上就扣了過去。

  誰能搞大溫七娘的肚子?那當然是張大郎啦。

  實際上溫二公子現在也只是認為有些「流言蜚語」,自己的七姑娘,那是相當的「冰清玉潔」,不過是有些貪玩,正好跟張大郎有些個「誤會」罷了。

  不過眼下卻是打了個好主意,不惜「自污」,也要把張大郎拿下,聯姻張德成功不成功無所謂,聯姻安平長公主殿下,那是「親上加親」啊。

  「你把溫若水的肚子搞大了?」

  李芷兒眉頭微皺,瞪著張滄。

  「這……不知道啊。」

  「廢物。」

  李芷兒罵了一聲,很快就恢復了神色,在宴會上還頻頻和幾個國公舉杯。

  此時因為溫二公子的一句話,搞得外間都是熱鬧非凡,一個個地在那裡說著「恭喜」,也不知道是恭喜蘇定方六十大壽還是恭喜溫二公子擇有賢婿。

  「大哥不是跟杜二娘走得近麼?這溫七娘……」

  張公謹湊過來跟張滄勾肩搭背,「溫二那小子臉皮極厚,你這是被他賴上了。此事越描越黑,這光景,怕是要逼你就範。不過不怕,往後拖著就是。」

  「叔公,我不是……我沒有……我也不知道……」

  長了嘴卻不知道怎麼說話,一臉無語的張滄尋思著溫挺恐怕都不知道他和溫柔發展到哪一步呢。結果溫二還真是乾淨利落,在這麼一個場合,居然「自黑」家門,徹底把張滄拉下水。

  「無妨,無妨……」

  張公謹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張滄尋思著老叔公你這眼神看著就有點「車震真好玩」的意思。

  「這溫二說的是真的?」

  侯君集有些狐疑,歪著頭,問隔壁的秦瓊。

  「這光景,真假又有甚麼區別,難不成還要跟他爭辯一番?」

  秦瓊夾了一筷子牛肉,看了看之後,放入口中,嚼了個稀巴爛。

  「嘿……這溫二,比他老子強多了啊。連溫氏門風都不要了?」

  摩挲著下巴,豳州大混混尋思著這不要臉的樣子,不比他差多少啊。想當年溫彥博再怎麼被他們這幫秦王府驍將吐槽「偽君子」,可跟溫彥博打交道,那叫一個舒服。

  可這溫挺的路數,野得很,那是相當的野。

  一時間,侯尚書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有個女兒也要嫁人?」

  秦瓊猶豫了一下,嘴裡一塊牛肉還沒嚼乾淨,湊過去問侯君集。

  「怎地?」

  「犬子……」

  「哎!老夫女兒尚幼,說是嫁人,也就是隨口說說,還早著呢。」

  「……」

  秦瓊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把牛肉吞下去之後,這才慢吞吞地說道,「老夫的意思是,倘使你真要嫁女東宮,能否讓犬子跟著送親,在東宮掛個差事即可。你莫要以為,老夫要攀扯你甚麼。」

  「……」

  正喝酒暗自得意的侯君集頓時跟吃了一隻綠頭蒼蠅一般,橫了一眼秦瓊,「這你自去東宮說項就是,太子還能回絕?」

  「老夫去說,豈不是跟著東宮一起前往『東瀛州』?」

  翼國公開了口,怎麼地也得表示表示,還真有可能「盛情難卻」之下,秦懷道就滾去扶桑「陞官發財」去了。

  秦瓊也就是順道讓兒子刷點成就,送親嘛,完事兒就可以走人,也不用進入東宮編制。

  眼下湊合著用的,也就是侯君集女兒比較合適。

  這豳州流氓自以為家裡的姑娘金貴,還瞧不上秦瓊,卻哪裡曉得,秦叔寶這光景根本就看不上姓侯的。

  只這當前,不知道多少王爺等著把女兒嫁到秦家來,怎麼輪也不可能輪到侯氏女郎啊。

  「罷了,你家大哥在武漢呆得好好的,怎地還要來摻和這等事情?你也不怕累。」

  「將來新皇登基,好歹也是個資歷,你家姑娘只要努力,成了貴妃,難道這不算娘家人?」

  「……」

  悶了一口酒,侯君集無話可說,沖秦叔寶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30 00:3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30 00:29
第四章 大驚喜

  修建「寧波宮」除了工程本身之外,一應官吏選用也是個麻煩事情。基本上所有不通水性的都被排除,這不是什麼跨江渡河,而是「遠洋」航行。稍微身體有點問題,可能直接就死在船上。

  各部門遴選官吏要說麻煩的確麻煩,可要說簡單,也的確簡單。

  實在是「寧波宮」等於就是個小東宮,既然是儲君行在,性質就是大大的不同。東宮班底這麼些年都是殘缺的,先後有王珪、馬周、杜正倫、杜正儀等等,有的已經死了,有的升無可升,有的老態龍鍾,有的自個兒還在外面漂著……

  只要還有點上進心的,家裡都用鞭子抽也要抽著他們趕緊往上爬。

  東宮班底,甭管是多麼小的班底,回國就是官升一級,想都不用想的。

  隨著李芷兒表明態度,錢多錢少無所謂,更是刺激著原本在京城「居行大不易」的官吏們準備咬牙冒險。

  不會游泳的,現在學個狗刨也來得及;身體瘦弱的,借錢先給自己吃個膀大腰圓;現在還單身的,臨時就納了幾個小妾,至於老婆……將來再說,功成名就之後,還怕沒老婆?

  「二郎,今日怎麼這般高興?」

  拉著溫挺,千金公主好奇地問道。

  「嗝!」

  打了個酒歌,溫二公子笑呵呵道,「今日說出來公主你可能不信,老夫拿捏住了那張大郎。說不得就要讓張大郎就範,娶了七娘。」

  千金公主一愣,旋即擊掌大喜:「若得此人,三代的富貴。」

  「只是今日手段下作了些,有辱門風啊。等明日,再去家老那裡告罪。」

  「這等大事,不拘小節。」

  「公主有所不知,老夫這是……」溫挺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道,「老夫便說張大郎跟七娘有了苟且之事,如今七娘懷有身孕。」

  「這算個甚麼下作,旁人多有這般主意,只是一時不好下手罷了。」

  千金公主白了一眼老公,尋思著這種手段,不都是基本操作麼。豪門幾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小意思了。

  早年為了尋覓英才,找個庶女出去勾人的也不是沒有。還有更狠的,直接將家中姬妾拿出來給賓客享用,生的子女都是家中財產,成年之後,又是賺上一筆。

  講白了,頂級豪門如果不要臉起來,所謂「女眷」,其實就是「家畜」,還是母的「家畜」,留著配種用的。

  這光景溫挺還有廉恥,倒是讓千金公主高看了不少,這太原溫氏,還是講究了一些,換成程咬金,自己女兒跟張滄要是有過哪怕一次邂逅,也定然鬧的滿城風雨,恨不得上達天聽!

  「這……這到底還是手段下作了一些,老夫也不知怎麼去跟七娘說。」

  說到這裡,溫二公子感慨一聲,「唉……七娘好歹也是清白女兒,如今被自己父親這般編排譭謗,怕是心裡會有想法。」

  「成大事想恁多作甚,二郎就是想太多。她是女兒,便聽我們的。」

  言罷,千金公主道,「少待我便去看她,保證說通她的念想。」

  「那就有勞公主了。」

  「夫妻之間,談甚麼客氣。」

  千金公主也是爽快,這光景能夠攀扯上張滄,簡直是白撿的福利。當然她跟李芷兒是姊妹,「親上加親」固然是有的,但李芷兒要是拿這個來回絕,她也是無可奈何。

  再者,如今的安平公主,可不比從前,囂張霸氣到了極點。她這個太皇十八女,見了李芷兒,只能老老實實地喊一聲十二姐,其餘稍微帶著點怨氣的話,都是不敢說的。

  出了房門,千金公主問道:「若水回來了?」

  「姑娘在自己房間,白天杜三娘來過,說了一會子話,杜娘子就回轉去了。」

  「嗯。」

  千金公主點點頭,「若是下回杜楚客的女兒再來,你們盯緊了,跟上一段路。」

  「是。」

  提著手燈,千金公主到了溫柔的閨房外,也沒有說是敲門,一邊推門一邊道,「若水,為娘有話同你說。」

  咣噹!

  一聲脆響,大概是銅盆打翻在地的聲音,千金公主眉頭緊皺:「這是怎地了?如此毛糙?」

  「阿、阿娘?!我剛要睡呢。」

  「這才甚麼辰光,九點剛過就要睡了?」

  瞄了一眼屋子裡的鐘,千金公主掀開珠簾,到了閨房,看到甩在地上的銅盆,卻是沒有水灑出來,「兩個婢子不好好伺候你,跑哪裡去了?」

  「阿娘莫怪,是我讓她們出去的。這幾日有人在,睡不著。」

  溫柔此時已經鑽到了被子中,露出個腦袋,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母親,眼睛水潤潤的,很是好看。

  見她臉頰紅撲撲的,千金公主伸手摸了過去:「怎地這般臉紅?莫不是病了?」

  「沒有沒有。」

  「這雖說入了秋,卻還是熱的天,你蓋個被子作甚?」

  摸了摸女兒的臉頰,「哦,倒是不燙,就是有些熱。」

  說著,她抓住背角,一邊掀一邊責怪:「莫要蓋著了,沒得熱出病來。」

  「沒沒沒……我就是覺得有點冷,這才蓋了被子。」

  「胡說個甚麼,臉上都發熱,額角都出汗了,這還覺得冷?」

  「虛冷、虛冷……嘔!」

  「……」

  「……」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千金公主臉皮一抖:「你……晚上也沒見吃多少東西啊。」

  「可能反胃……嘔」

  扶著床沿,溫柔整個人伏在那裡,雙手撐著,猛地乾嘔,只是嘔了好一會,也沒見嘔出什麼東西來。

  只是這光景,千金公主的臉皮頓時一陣紅一陣白,自家女兒固然有些嬰兒肥,可是身段柔軟,是個水做的女兒家,可眼前腰粗如水桶的姑娘是誰生的?!

  「溫若水」

  咬牙切齒的千金公主猛地掀開了被子,「你你你……說!是哪個死賤種幹的!這是誰的野種」

  暴怒之餘,正要抬手抽女兒一巴掌,忽地一個激靈,千金公主猛地坐在床頭,扶著女兒臉頰,一臉欣喜地問道:「可是張滄的?可是那狗崽子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30 00:3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30 11:14
第五章 傳道

  沒懷上之前想著勾搭,懷上了想著敲詐。千金公主甚至想好了去找她「嫂娘」長孫皇后「主持公道」,不過一想到十二姐安平公主絕非善類,瞬間就絕了這個念想。

  這時候,想要利益最大化,賣慘賣委屈是最好的。

  再一個,千金公主也沒打算把事情搞得滿城風雨,固然老公溫二郎已經這麼說了,但當時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誰知道真會女兒懷孕?!

  「阿娘……」

  見母親居然沒有發飆,溫柔也是覺得奇怪,再見母親一臉欣喜若有所思的模樣,她瞬間就感覺自己吃了蒼蠅蟑螂一般,簡直是噁心到不行。

  或許是因為孕吐吧。

  「事已至此……」千金公主頓了頓,目光閃爍了一番,「明日為娘前往你十二姑母處,看看能不能說動了她。不過,想要讓你和張滄成婚,怕是無甚希望。」

  作為一個能抱著長孫皇后喊「嫂娘」的長公主,千金公主的生存技能是完全歪到「崑崙海」去的。

  溫二公子能有現在的小生活,也離不開他的賢內助,真·賢內助,裡裡外外省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多少麻煩。

  沒有被沖昏頭的千金公主在利益面前,極端的理智和冷靜,其現實的模樣,讓懷有身孕心思逐漸敏感複雜的溫柔感覺到極為陌生。

  這真是自己的母親?

  一閃而過的念頭,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目前做的事情,都是「正確」的。

  正如那些個正確的廢話一樣,母親在做的,就是正確的「傷心事」。

  僅此而已。

  「那張德也是個人渣,便是我那十二阿姐,也是無名無分。聽聞張德還有個未婚妻,乃是湖州徐氏嫡系女郎,其父更是『湖南土木大使』,如今卻也不見要成婚的意思。怕是要做個老死的姑娘……」

  冷笑一聲,千金公主頭腦中的一團亂麻逐漸縷清,「嫁給張滄為妻,成算極低,可以忽略不計。不過,若水你須記得,張德那老東西對自家女兒極好。鄭氏女郎所出張洛水是天底下年紀最小的富婆,你懷了張滄的種……是張滄的種?」

  忽地,千金公主一個激靈,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的親閨女。

  「……」

  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溫柔無奈地歎了口氣,「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那就好……確定是他的?」

  「……」

  「好。」

  千金公主終於滿意地點點頭,「這事情,須傳到張德耳朵裡。那老傢伙是個無情的人渣,君父妻子莫不如是,但也反過來可以說,這老人渣正因為無情,反而從他手裡摳些好處要便利一些。不必擔心他厚此薄彼……你這肚子裡的,便是他第一個孫兒。」

  眼光灼灼的千金公主手指握緊了之後道:「為娘記得,你曾經說過,有張滄的長輩在南市開了冰室?」

  「嗯。」

  「你那些舅公,怕不是就是被這長輩給平了的。」千金公主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父兄娘家被幹的傷心,很是平靜道,「此事,讓那長輩知道,便是成了。」

  「為何?」

  「雖說為娘不知道張德那人渣到底是個甚麼意思,但不出意外,張滄這個兒子死了,也就是死了。只是,張德是張德,江水張氏是江水張氏,那些個族中長輩,定是要盯著長孫死活的。人壽有天數,張德還能不死?他死了之後,張氏怎麼辦?總有人要尋出路。」

  聽到母親的話,溫柔頓時眼睛一亮。

  「再者,『親上加親』,那些個族中長輩,只會更加歡喜。皇族血脈加身,縱使張德是個目無君上的渣滓,可我便不信,這江陰人全都是渣滓。總有正常人。」

  「……」

  千金公主她不懂張德需要什麼,也不懂張德這個人,但她懂貞觀朝天南海北的普世價值……還有那麼一丟丟人性。

  皇宮之中的人性,和尋常百姓人家的人性,有個屁的區別?

  「再教你一招,那杜三娘……是杜二娘還是杜三娘?」

  「杜三娘。」

  「我就說,你阿耶說甚麼杜二娘……」

  搖了搖頭,千金公主道,「你要大力促成杜三娘和張滄成就好事,這光景,卻又萬萬不能讓張滄知曉你懷有身孕。須記得,你此時此刻,便是全心全意愛著張滄,全然沒有半點小心思,明白?」

  溫柔愣了愣,心想:我確實全心全意愛著張郎啊,母親這是甚麼話?

  見女兒發愣,千金公主正色道:「待人以真,亦是道理。你這光景越是全心為他,將來他知道真相的時候,便會越發心懷愧疚。這是堂堂真正的陰謀詭計,非是陽謀,勝似陽謀!」

  「這手段,用作別人身上,興許無甚用場。比如張德那老匹夫,你用這一片真心,甚麼都得不到,肉饅頭打狗,有去無回。但這張滄,卻是個英雄兒,凡是英雄兒,多少都還有點良心、廉恥、性情。」

  千金公主握著女兒的手,很是認真地解釋著。

  「阿娘,大郎這般,怎地跟他大人全然不同?」

  「這為娘哪裡知道?興許頂尖的人傑,大抵如此?你那皇帝舅舅……要比張德好得多。」

  仔細想想,皇帝多少還有點人味兒,千金公主也沒有誆騙女兒。

  皇族圈子中,張德是個什麼性情,大體上都是知道的。但這只是人性上的認知,至於現實的交易,誰都知道張德最好用,它就是個櫃台,你能出什麼樣的價碼,就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樣的貨物。

  童叟無欺,人盡皆知。

  「這幾日,杜三娘來了,就莫要再留太久,給她機會,讓她去和張滄幽會,有甚麼好去處,你只管跟她說就是。便教她如何約著張滄去遊玩,這光景,京城中熱鬧極多,各種賽事多不勝數,正是好玩的時候。」

  「嗯。」

  微微點頭,雖然現在滿肚子的噁心,可吐也吐不出來什麼,有些憋屈,可母親顯然超出了溫柔的想像。

  原本以為是個懦弱公主,現在看來,能投胎做公主的,哪裡有省油的燈。

  「還有,此事要瞞著你阿耶。」

  「嗯……」

  這話讓溫柔很是羞澀,給家族蒙羞,她也是知道的。只是現在看來,蒙羞不蒙羞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給家族帶來好處。

  「早些休息吧,明日為娘讓幾個體己人過來伺候你。懷有身孕,讓那些玩伴小婢來伺候,便是不成了。有甚想吃的,跟為娘說,這京中有武漢來的營養師,專攻婦產科,甚是有些門道。」

  「我記下了。」

  「睡吧。」

  起身離開之後,千金公主在女兒房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道:「去看看六大娘她們睡了沒有,還沒有睡的話,叫來西廂,我有話要說。」

  「是,殿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30 11:3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2 09:59
第六章 露面

  南市南的冰室,入秋之後就不再賣綠豆冰、紅豆冰等避暑物事。涼粉、米粉、水面的鋪子,在改賣月餅之後,就開了張。

  早先文諾言的店面也改了東主,進出都是龍姓小郎,往來都是江陰車馬,那些個文氏族人,大多就是和以往一樣,仍舊幫忙做事。

  至於千金公主的母舅親眷,大多都是在家中養傷,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躺在床上養個三五月,是很正常的事情。

  「阿公,外間來了個人,說是七娘子的閨房丫頭,有要事尋阿公說話。」

  「嗯?」

  躲起來不見人的何坦之一臉狐疑,「這怎麼會尋到老夫這裡?」

  「那就轟走?」

  「叫進來吧。」

  「哎。」

  換了秋裝長袖,一身青布衣裳的龍家小哥走了出去,對外間的丫鬟道:「姑娘,裡邊請。」

  「有勞小郎。」

  「請。」

  那丫鬟進去之後,略微地打量了一番店面佈置,只覺得心驚肉跳,南市的門面,居然盤下來臨街兩邊十幾個,好大的手筆!

  這邊還算清淨,是個吃住一體的館子。樓下吃喝,樓上住人,那街對過就不一樣了,就是個棋牌室,卻也不說是賭場。蓋因其中搏戲,也多是「小來來」,台面上都是籌碼,不見幾個銅錢銀元。

  至於街道上,時不時看到跑堂小廝端著個盤子往來穿梭。或許一塊臘汁肉夾饃,或許一碗大排面,乃至炒飯、羹湯、包子、饅頭……一應俱全。

  甚至還有油炸的果子配小米粥,裡頭還能看到芡實,點綴幾顆泡開的葡萄乾,一看就很美味。

  作為溫氏的奴婢,姑娘的閨房丫鬟自然是買來的,乃是溫氏的私有財產。當然對奴婢們而言,她們生是溫氏的人,死是溫氏的鬼,給她們自由,她們也是萬萬不要的。與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不如跟著姑娘嫁個好漢,生個一男半女,這人生便也滿足。

  至於其他,又不是什麼癡男怨女,哪裡有那許多的追求。

  「見過阿翁。」

  進來之後,飛快地瞄了一眼端正坐著的何坦之,丫鬟連忙行禮喊道。

  何坦之微微點頭:「你家姑娘讓你過來,是個甚麼意思?」

  「姑娘讓奴婢送信來著,甚麼都沒跟奴婢說。」

  說罷,丫鬟拿出一封信,還是加了紅印的。

  遞交到了何坦之的手中,何坦之瞄了一眼,拆開了一看,便見紙上有一行娟秀小字,是一句賀喜的話:今聞江漢觀察使老大人福祿雙至、三代同堂,特來恭賀。

  「嗯?」

  何坦之翻來覆去看了看,有些奇怪,「這是個甚麼意……嗯?!」

  臉皮一抖,何坦之眼睛圓瞪:「你家姑娘,多久未曾出來走動了?」

  「姑娘這陣子乏力,一直在家中養著,好些日子不曾出來。」

  聽到丫鬟的話,何坦之老臉一黑,掐指一算,歎了口氣,對丫鬟道:「你去回復你家姑娘,就是老夫知道了。」

  「哦,那奴婢告退,阿翁留步。」

  丫鬟走了之後,何坦之又是一聲歎氣:「唉,看來也不得不去見一見安平公主了。」

  而此時,李芷兒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旌善坊見一見溫挺夫婦,她想著溫挺既然敢這樣誹謗自家的親閨女,想必也是有些緣由的。就算兒子沒搞大溫七娘的肚子,定然也是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張滄也認賬了這一點,那說不定真有這回事。

  只是張公謹卻認為溫二不過是胡亂攀扯,想要讓溫氏在接下來的「東海道」大業中分一杯羹。

  沒了溫彥博,溫氏根本沒有扛鼎人物可以跟玄武門功臣抗衡。伴隨著兩大崔氏的衰退,整個河南河北,都是軍頭大貴族們的瓜分盛宴。

  當然了,吃得最歡的,就是李皇帝自己。

  在張叔叔看來,就溫挺那不要臉的模樣,必定就是為了逼迫張滄這邊就範。你都搞大溫七娘肚子了,再怎麼說也該娶了吧。

  就算因為「近親」回絕,這總得表示表示吧。

  太皇陛下賣閨女是四十萬貫,溫氏不敢自比太皇,打五折總好了吧。

  不過讓李芷兒掏二十萬貫給溫氏,怕不是不用打五折,把張滄打骨折一了百了。

  「你有沒有把人肚子搞大,你居然一點數都沒有?」

  「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離京之後這數月,根本沒機會回轉。這京中發生了甚麼,我一無所知。原本這幾日得空,要去旌善坊看看。偏偏遇上皇帝召太子入京,現在又是這等大事,我哪裡能去旌善坊?」

  「唔……你不去見那小娘,那小娘也會來見你。她既然沒有來,怕不是真的懷有身孕?不行。老娘要去十八娘那裡看看!」

  說走就走,李芷兒打定主意要刨根問題,她固然猜測千金公主是在等她上門,但事關重大,張滄這個笨蛋兒子還在犯渾,可要是張滄有了個兒子,給她和張德添了一個孫子,此事就好說了。

  廢物兒子由著他去,三十年之後,她和張德也不過六十五歲,孫子而立之年,那光景的天下,定是大不相同。那時候的孫兒,就算不是驚才絕艷,至少也不會跟張滄這般自以為英雄蓋世,成天做著「逐鹿中原爭鼎天下」的腐朽夢。

  「我和阿娘同去。」

  「你給老娘呆在家中!」

  李芷兒回頭伸出手指,指著張滄,「好好地把杜楚客的女兒娶回來!」

  「是……」

  十分憋屈地低著頭,渾身的氣力,都得不到釋放。原本以為自己能搏出一番事業來,旁人也多有吹捧,甚至像親王級的人物,也是驚險不已。

  可等到母親來了京城中之後,張滄才明白過來,旁人為親王如何貴重,於母親眼裡,不過是一隻雞,想殺就殺,皇帝來了也擋不住。

  至於自己的老子……

  張滄根本不用去想,不是自己老子不願意用武力解決問題,而是沒有必要。圍欄裡的鬥雞再如何英勇善戰,也終究只是在圍欄裡,它要是想要跳出圍欄,那自是有好幾種辦法讓它服服帖帖,或許擴大了圍欄,或許加高了圍欄,或許弄了網兜,或許弄了拍子……

  更或許,一箭射爆你的雞頭,讓你跳。

  正待出去的李芷兒還未過中庭,就見外面來了人,定睛一看,不是避她許久的何坦之還有誰?

  「阿翁終於肯露面了?」

  李芷兒本想冷嘲熱諷一番,最終忍住了,只是臉色不好看地說話。

  「千錯萬錯,是老夫的錯。」

  何坦之歎了口氣,上前行了一禮,李芷兒連忙上前扶住,瞬間鬆了口,「阿翁又是何必,你自是一番苦心。換作別處人家,只怕世世代代都要敬重於你。只是那死鬼是個甚麼東西,我吃了二十年苦頭,也才略懂罷了。阿翁伺候他三十多年,怕是更有感觸。」

  「老夫這最後的一點念想,便在大哥身上。至於郎君……罷了。」

  喟然一歎,千言萬語都是說不清楚,一個是看著護著張德長大的長輩,一個是跟了張德二十多年,其中絕大多數時間就是「守活寡」的妻子,箇中滋味,也就只有當事人才能明白。

  旁人見了多麼光鮮多麼榮華,其中的憋屈、鬱悶、憤怒,又有幾人知道呢。

  「阿翁既然肯露面,必是有甚麼事體?」

  「嗯。」

  何坦之點點頭,看了看李芷兒,又越過她看了看走過來的張滄,「適才溫七娘的閨房丫鬟過來送了封信,言語不多,不過怕是懷有身孕。」

  「哈!」

  聽到何坦之的話,李芷兒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

  驟然確認了消息,安平公主竟是也有些許的慌張,她折騰了二十多年,脫離了皇族的苦海,找了個靠譜又不靠譜的老公,如今,居然就要真的做祖母了?

  「阿翁見過那小娘麼?」

  「公主放心,那小娘是個癡情的,肚子裡的孩兒,是大哥的。」

  一聽李芷兒的問話,何坦之就知道李芷兒在擔心什麼。這祖母要是變成祖母綠,那就不爽了。

  而李芷兒根本就瞧不上溫挺那個廢物,至於十八妹千金公主,這個就是個臭不要臉的賤貨,跑去長孫皇后那裡喊「嫂娘」的賤人。

  這種人生出來的女兒,李芷兒敢放心?

  但何坦之一句話,也算是打消了疑慮,論看人,何坦之看人無數,只在一個人身上走了眼……

  「罷了,那就去會一會我這十八妹吧。」

  李芷兒無奈地揮了一下衣袖,「就這麼個兒子,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2 10:05
第七章 親姊妹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姊妹之間還能有多大的仇怨?

  安平長公主殿下畢竟和千金長公主殿下是親姊妹,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但有一個共同的爹啊。

  「此事……溫二不知?」

  「不知。」

  千金公主搖搖頭,低眉順目,絲毫沒有要挾的意思,「他本來想的,也只是攀扯一下,就這點主意。」

  「唔……」

  見十八妹這麼坦蕩,李芷兒自己反而不好以勢壓人。要是十八妹各種無理要求,反而容易一些。

  「予不會虧待七娘。」

  頓了頓,李芷兒又道,「那死鬼有一個好,那就是待人公正。我便是不出面,他若是知曉,也不會虧待了七娘。」

  言罷,李芷兒用商量的語氣問千金公主:「比照雪娘,自是不太可能。便是後來幾個女兒,也沒有雪娘那般的待遇。」

  「自是不敢多想。」

  千金公主微微頷首,倒是很體諒李芷兒。張德所有的女兒中,唯有張洛水是撿了「天大的便宜」,這是比公主更像公主的野種。不知道多少王子公孫想要娶她為妻,若非諸王跟張德關係融洽,怕不是也想換了老婆,請張洛水上位。

  「七娘腹中的,畢竟是張氏長孫,大哥又是長子。有一事,我也不瞞著妹妹。旁人以為大哥是野種,卻不知道在是錄入張氏宗譜中的。不拘大哥,那死鬼的幾個兒子,都是嫡子身份。」

  「啊?!」

  原本還淡定的千金公主嚇了一跳,眼珠子瞪圓了,「這……這……這不怕亂了……」

  「不怕,反正那死鬼根本不怕。」

  李芷兒言罷,語氣森然,「這也是我最厭惡的。」

  只是話頭到這,便打住了,李芷兒又道:「我也不諱言大哥的親事,妻族必然是兩朝重臣。房謀杜斷、長孫尉遲……其餘,不作考量。」

  「……」

  聽得李芷兒說得這麼霸氣,千金公主心中一歎,唯有羨慕。

  其實最好的選擇是杜構的女兒,但杜構的小女兒才兩歲……怎麼湊活也得等上十多年。

  哪怕張滄願意,李芷兒也不情願。

  長孫無忌那裡倒是女兒多多,可惜這不是最好的選擇,或許張德別的兒子,可能去娶了長孫無忌的女兒,但李芷兒不會讓張滄這麼幹。

  何坦之也不會支持。

  真要是娶了長孫無忌的女兒,那真是麻煩事一大堆。

  至於輩分上的事情……輩分根本不是問題。

  「如此看來,杜楚客之女,倒是合適。」

  「不錯。」

  李芷兒點了點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對千金公主道,「我知此事七娘出力甚多,家中長輩又言七娘是個『癡情女子』,便更加不會虧待她。不管生男生女,這個孫兒,都是嫡系。」

  聽得李芷兒的話,千金公主眼睛一亮,心中暗道:溫家列祖列宗保佑,一定要是個男丁,千萬是個小郎啊。

  原本剛才還覺得張德那亂搞的方式簡直是不可理喻,現在一聽自己女兒肚子裡的野種也會是嫡子,頓時大喜過望。

  將來張德李芷兒去世之後,有了嫡長孫,還愁個什麼?

  至於女兒溫柔是不是正牌大老婆,也就不打緊了。

  對貴族們而言,正妻主要是保證經濟和社會地位。那麼,既然經濟和社會地位都有了,形式上也就不重要了。

  至於外人的冷嘲熱諷……京兆韋氏當年也是被人冷嘲熱諷的對象,可她那個皇帝兄長強擄韋昭容幹了個爽,有誰說什麼了嗎?

  還不是羨慕嫉妒恨,當年打下洛陽,求著李世民去自己家裡看女郎姿色的不知道有多少。

  「至於七娘這裡,過幾日,自有華潤號的賬房帶著文書過來。年底之前,便立了會社,為七娘所有。不拘『東海道』百工百業,我都會給予支持。先行五條『二十二年造』,這就當『聘禮』了。」

  「……」

  聽到五條「二十二年造」的時候,千金公主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爹賣女兒才多少錢?四十萬貫。

  五條「二十二年造」分分鐘就賺出來。

  而且李芷兒說了,「東海道」百工百業都會給予支持,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到時候直接運一串金銀財寶回來就是啊!

  什麼漆器、木料、石材……哪怕就是運一船的海鮮乾貨,這是賺到讓人想哭。

  要不是賣女兒只能賣一回,千金公主恨不得回去多生幾個。實在不行,就把溫家庶出的小娘都打包送過來拉倒。

  她爹能賣女兒,憑什麼她不能?

  「阿姐當真是……女中豪傑,女中豪傑……」

  嘴唇哆嗦的千金公主很是顫抖地拍了個馬屁之後,拿起手邊的茶杯,哆哆嗦嗦地往嘴邊送。

  可惜不爭氣,牙齒在杯沿上磕磕碰碰,叮叮噹噹簡直就是打架。

  李芷兒倒也沒有瞧不起她,她也是這麼過來的。

  從當年懵懂無知有點小算計的小姑娘小公主,一路熬到現在,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京城,出現在她那皇兄皇嫂面前,而且半點畏縮都沒有。

  坦坦蕩蕩,理直氣壯。

  「不過,有一事還要妹妹幫忙。」

  「阿姐但說無妨!」

  兩個長公主殿下,此時此刻當真是成了一家人。

  之前雖然是親姐妹,但表現出來的,只不過是情同姐妹。

  現在,則是真親姐妹。

  親不親,打斷骨頭連著筋……骨頭是金子做的,筋是銀條做的,真他媽的親!

  「杜楚客那杜三娘……還要妹妹做一回媒人。」

  「好說,好說……此事,包在我身上。杜工部在魏王那裡做事,正好我家二郎跟魏王能說上話,只消尋個酒宴,便能開口。」

  「好。」

  李芷兒點點頭,「那就靜候佳音。」

  要是公開和杜楚客聯姻,也不是不能成功,但很有可能是杜楚客迫於無奈。至於現在,雙管齊下,到時候杜楚客除非一劍殺了杜三娘,否則哪怕頭皮發麻,被皇帝盯著罵,他也只能認賬。

  現在有千金公主從中幫忙,那就是另外一個說道,二聖再怎麼不爽,不給千金公主面子,也要給千金公主那個死鬼公公溫彥博面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2 10: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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