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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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052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7 13:49
第十八卷 四海翻騰雲水怒 第二十八章 簡在帝心

  自己的主子這幾年有點力不從心,這一點康德很清楚。

  只是再怎麼力不從心,這天下還是姓李,能夠掀桌的,也只有武漢這個異類。其餘「諸侯」,都是不堪一擊之輩。

  李靖都開始關門睡覺,可想而知。

  只是兩朝勳貴從來沒有放棄過分潤權柄,相權分散又集中再分散,都是看不見的較量。

  伴隨著裴寂的嗝屁,房謀杜斷長孫尉遲的外出,後繼者們在中央政府的舞台上,誠然就是「點頭相公」,但小心思還是不斷。

  既然不能分餅,那就把餅攤得更大一些。

  康德知道的,現在即便自家主子有那個胃口,可肚子卻撐不下那麼多。

  「你那些假子們,如何反應?」

  「陛下,甚麼假子不假子的,都是玩笑。奴婢發話之後,這些個狗崽子,都還算知道感恩。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連看門狗還做不好,要來何用?」

  手持拂塵的康德輕輕地給李世民揉捏著肩膀,這麼多年下來,默契還是有的。康德自忖比不上已經去世的史大忠,所以別的都不管,給李世民當好差即可。

  至於被張德坑得體無完膚這件事情,他心中也清楚,這是張德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劍,一輩子都不會斬下來,就是嚇唬著他。

  之前看張亮放了一炮「豫州鼎」,驚天動地的,自己卻絲毫沒有嚇到,甚至還有點想笑……

  「太監這個名頭,往後不值錢了,你這老東西就不心疼?」

  「都是陛下的鷹犬,甚麼太監、少監的,陛下說值錢,它就值錢;陛下說不值錢,那它還能抵一個開元通寶不成?奴婢們聽陛下的,也只聽陛下的。」

  「哈哈哈哈……」

  李世民很是暢快地大笑了一會兒,抬起手指,向後指了指。

  康德咧嘴一笑:「陛下,接下來,奴婢們如何做?」

  「原本朕想讓薛大鼎為工部尚書,兼領河北道黜置大使。後來想了想,河北如今乃是北地精華,鎮壓諸胡,扼守世勳。不若就讓薛大鼎在河北再幹上幾年,賜特進,加太子少傅,河北道行台……行尚書省。」

  「底下的人,都道行中書省。」

  「也罷,薛大鼎想來也是要三辭三請,省得麻煩。」

  一字之差,卻有很大的區別。行中書省,終究是要「面聖」而治,對地方的治理,更多的是發起「議案」之後,得到皇帝批復,然後治理。

  只是某些人可以獨特一些,比如房謀杜斷,他們本身就是絕對的宰輔,天然具備執行政策的能力,門下省的人只要稍微慫一點,整個政策從發起到執行,走完很簡單。

  但對將來非宰輔的行省老大來說,在大政上,如果沒有拿到皇帝的批復,等於就是越權,是非法的。底下的人只要有點野心,就能通過合法的手段,掀翻行省老大。

  當然了,通常情況下不會出現這種現象,可萬一皇帝要反腐倡廉,那說不定就要殺個個頭最大的。

  連宰輔都沒當過,這種行省老大,殺起來不要太輕鬆。

  李董準備賜「特進」給薛大鼎,也是為了提升薛大鼎的品級,但基本薛大鼎承受的可能性為零。

  金紫光祿大夫或者銀青光祿大夫,才是薛大鼎的承受範圍。

  至於說「行尚書省」,薛大鼎絕對想都不敢想,「行尚書省」就是真正的諸侯,是比藩王還藩王的存在。李承乾的這個「東海道大行台」,就是「行尚書省」,太子受得,薛大鼎也受得?

  哪怕是河北道的低配削弱版,或者皇帝發話,說這是乞丐版的,你不要多想。

  這可能不多想嗎?薛大鼎怕不是以為皇帝要卸磨殺驢,在河北道官場搞大清洗。

  所以康德這才張口發言,說了一句底下的人都講行中書省,不講行尚書省。這也是為了提醒李董,就算要放權搞事,也得看底下的人腰板能不能承受得住這麼大的力氣。

  薛大鼎修路修得飛起,野心肯定也見漲,但薛大鼎不會野心大到沒邊。他不是房玄齡,更不是杜如晦,才能是有的,但薛大鼎起家靠得是薛氏,揚名靠得是「官聲」,業績靠得是張德……

  薛書記,終究是個很小心的傳統官僚,只是個人比較進步,也敢於進步,但也就到此為止。

  「這幾年渤海修路,著實歷練出來一批人才。薛大鼎攢下這些家底也不容易,若能促成大事,倒也甚好。」

  李世民悠哉悠哉地說著話,康德認真聽著,現在皇帝是打算把工部削弱,這幾年最火熱的業務,就是修橋鋪路港口碼頭,可以說膨脹到不行。早年皇帝精力旺盛的時候,工部的頂頭上司,是尚書右僕射、尚書右丞,調教工部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訓狗一樣的訓。

  只是現在精力不濟,哪怕老婆出來辦事,長孫皇后對於各部門的把控,不可能像李皇帝這樣精細入微。很多時候,長孫皇后主要是靠「誘之以利」。

  威權上,是很明顯在削弱的,底下重臣固然也會懼怕,但更多時候,就是哄著捧著,念叨兩聲「女中堯舜」,估摸著能吹到李皇帝撒手人寰的那一天。

  等哄得女聖陛下忘乎所以了,瞎糊弄就是正常操作。

  裴寂也想這麼幹過,他憑得是跟李淵的關係,可惜被李世民一巴掌呼過去,直接呼死在羌人的地盤中。

  「有弘文閣諸公在,想來朝中諸事也會順當。」

  「但願吧。」

  聽了康德的話,李世民隨口應了一聲,改制之後,宰相名存實亡。好處顯而易見,集權在手。

  壞處也很頭疼,因為六部更加直接地和君王溝通,隨著君王的統治手腕鬆懈,六部權力自然而然地膨脹。

  加上還有武漢這個奇葩在,中低層還有去處,也就讓那些少了敬畏的官吏們,頗有點「肆無忌憚」的意思。

  肢解工部,不過是各取所需,正好撞在了槍口上。

  李世民也不是沒有想過,是不是薛大鼎「投其所好」,這才選擇這樣幹,帶著河北道的老部下們,和內官們一起陞官發財。

  不過想也是白想,皇帝只看結果,過程如何,不重要;初心本心如何,也不重要。

  論跡不論心嘛。

  帝國的長治久安,注定是空中樓閣,這一點,李世民心知肚明,不論何種嘗試,都不過是為了「減緩」帝國覆滅那一天的到來。

  只不過,某條江南土狗卻告訴他,你越是想著去「減緩」,最終的結果,都是加速那一天的到來。

  想想都氣,可氣也沒用。

  「張德已經到了汝州?」

  「在郟城縣,郟城縣令源寶乃是前長安令源坤罡之侄,也算是有舊。」

  「他倒是走到哪裡,哪裡便要熱鬧。」

  「皇唐祥瑞,散財童子嘛。」

  「嗯?哈哈哈哈……」

  李世民聽了康德的揶揄,擊掌笑道,「你這張嘴,倒是會說。」

  康德只是跟著樂,卻沒有繼續說。

  對張德,李世民現在相當的淡然,怨恨可能還有一點,但並沒有以前那麼強烈。畢竟說到底,人性上的事情,跟張德本身是無關的。

  武漢上下就算都是「反賊」,這些個「反賊」,難不成都是張德教出來的?要不是內心有點小九九小想法,又怎麼可能「從賊」?

  更何況,要是沒有張德這個「怪物」「奇葩」又或者康德所說的「皇唐祥瑞」,李世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把清河崔氏踩在腳下,然後清理了個乾乾淨淨。不但獲得數十萬人口,還有幾百萬畝地耕地。

  北朝歷朝歷代沒做到的事情,他短短十數年,居然就做到了。

  想當初,李世民想要光明正大地搞一個崔氏女,居然還被「羞辱」……這個仇,原本想要報起來,可沒那麼容易,少說也要三五十年的經營。

  他和張德,至少這麼十多年下來,都是合作愉快。

  中原世家豪門,能跟「五姓七望」一起坐而論道的,還有七八十家。皇帝一個人殺起來,哪有那麼容易輕鬆。

  有了張德帶著一幫「窮兄弟」,這就壓力驟減。

  武漢現在大搞基建大搞教育大搞經濟,都是在加速滅亡「經學傳世」又或者「耕讀傳家」的老大世族。

  或許這些個老大世族,會以新的面貌出現,但至少現在,眼不見心不煩,死了活該。

  「京中鼓噪汝州經濟的,可是揚州人?」

  「涼州儒林郎,江北李狂人。正是李奉誡帶著弟子學生在鼓吹,如今汝州四面州縣都有連夜奔赴郟城縣的。只為參加那個甚麼座談會。」

  「傳召李奉誡,之前賞他個官當當,他都不情願,這次『征辟』,給個大官……這樣,先讓馬周過來,讓弘文閣先提出來。」

  「是,奴婢這就去辦。」

  做官這個事情,李奉誡並不感興趣,他年少時期,就已經督辦過「宣紙」一事,資歷上絕對沒問題。

  即便是在揚州廝混,身上也帶著散官品階,死了州刺史也得出面弔唁的「朝請郎」,更別說他老子李大亮還沒死呢,假假的也是勳貴子弟。

  東宮雖然殘廢,但李奉誡早先還掛過「太子親衛」一職,只是東宮制度屬於典型的名存實亡,連杜正倫、杜正儀都是外放,東宮官吏名義上的老大,還是弘文閣大學士馬周……

  所以論資歷的話,別看李奉誡是個散人、狂人,實際上體制裡的身份,半點沒有少多少。

  就算不是中旨「征辟」,李奉誡走流程也能「陞官」。

  只不過,李董顯然另有打算,準備給李奉誡加點「榮寵」,特殊時期,自然是有特殊需要。

  在李董看來,汝州如火如荼的「招商引資」,還可以更加火一把,火熱到再澆上一盆熱油,也就差不多可以把工部最肥美的部門燒熟,然後端出來細細品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7 13:5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7 19:50
第二十九章 闖關

  有人想要把路橋工程這一塊肥肉從工部切割出去,實屬正常,別說薛大鼎還在主持河北道的工作,就算他不主持,離開了河北道,原先的門生故吏,也不願意這塊肥肉落在外人手中。

  雖說比不上武漢,但河北道的路橋工程,經費也是相當的驚人。

  以高標畜力板軌為例,天津港碼頭至鮑丘水這一段,兩個長亭的距離,總造價就高達五萬貫。如果按照「漢安線」的標準,以河北道的技術積累,兩個長亭的里程成本,最少也是四十萬貫,而且超支是大概率事件。

  整個河北道,圍繞著各條運河、幹渠、大河、港口、碼頭、煤礦……林林總總的畜力板軌總里程,也有三四百里。

  前後總投入早就超過了一百萬貫,這何止是一塊肥肉,都夠下一任皇帝把全國各大行宮都翻修一遍還有富余,說不定還能多修個賣相不錯的墳頭。

  那麼河北道又何止是畜力板軌這種類型的新式道路?

  幾個大城市、煤鋼基地的生活道路,都是大量使用石材、水泥等等材料,造價同樣不菲,再加上港口碼頭、城市建設本身的開支,以及船塢修建、設施保養等等支出,整個河北道,盯著營造這一塊,就是幾百萬貫的利益。

  面對如此之大的利益,就算薛大鼎高風亮節,說老夫不要,老夫要去中央上班。他的徒子徒孫們,也會眼巴巴地希望薛書記能夠去中央繼續照顧他們……

  要是薛大鼎不這麼幹,很有可能跟自己的門生故吏成仇家,說不定跟自家的子侄也會成為仇家。

  財帛動人心,更何況這已經不是財帛,這是金山銀海。

  在這幾百萬貫的現有利益之上,還有河北道出口、轉口貿易帶來的豐沛利潤。其中既有從東北進行屯墾帶來的毛皮市場收益,還有出口朝鮮道、「扶桑地」的超高利差。

  以兵部採買為例,一支飛鳧箭,在洛陽的價錢和在「扶桑地」的價錢,按照將作監的正統標準,價格相差二十倍。

  所以兵部也有就近原則,朝鮮道本身並沒有能力生產飛鳧箭,最近的地方,就是河北道,尤其是遼西,尤其是石城鋼鐵廠。

  石城鋼鐵廠本身就有專用碼頭,石城鋼鐵廠的專用碼頭出發,走近海最成熟的路線,兩天就能穩穩當當抵達朝鮮道最南端,也就是鯨海北岸。

  然後再用半天時間,就可以抵達「扶桑地」。

  兵貴神速,後勤補給同樣如此,那麼即便砍一半價錢,石城鋼鐵廠就算賺不到兵部的錢,但十倍利差,分個兩三成加工費辛苦費,也依舊是暴利。

  憑薛大鼎的關係,從兵部那裡搞點訂單,根本不算個事情。再說了,朝鮮道還有牛進達,根本不需要薛大鼎開口。

  可以這麼說,曾經作為邊陲殘破之地的河北道,因為種種原因,伴隨著滄州、遼西的崛起,其豐厚的回報率,自然而然地增長了一部分官商集團。

  別的都不看,只看河北道十年總田畝增長數量,灌溉渠總增長里程,總在籍戶口增長數,就知道河北道正進入一種爆發期。

  滄州一地,王中的為滄州刺史的一個重要籌碼,就是他一個縣增加的小麥、棉花種植面積,超過了二十萬畝。

  通常情況下,一個縣增加兩三萬畝,就已經是相當的誇張。

  增加二十萬畝地,很多時候都是玄學,水分很大。但王中的治下絕非玄學,朝廷新增的棉賦,就是從王中的治下起始,是試點單位。民部、吏部、內府是組團過來驗收的,並且還有都水監、工部去驗收了王中的治下的灌溉渠分佈。

  橫平豎直通河下海,可以說相當的科學,既能發揮農業灌溉的作用,也能承擔一定的抗洪排澇的功效。

  甚至王中的那極為誇張的業績,還導致了滄州的兩個鹽場不得不往東推進,因為在鹽場附近,王中的還開闢了六千多畝地的鹼蒿子種植區。

  滄州本地的麵食,並不依賴進口鹼面。

  一個北地雄州的帶動作用,加上大量基建投入,這種龐大的利益糾纏,自然會吸引大量巨頭盯著。

  想要染指河北道幾個油水衙門的大佬並不在少數,原幽州都督府都督李客師就是其中之一,只是被薛大鼎頂了回去,使得薛大鼎這一系的人馬,更加抱團。

  於是乎,哪怕薛大鼎不情願,也不得不在內部需要外部壓力之下,尋找著盟友。

  最好的盟友,當然是張德,可惜武漢的水救不了河北的火。

  薛大鼎思來想去,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什麼盟友都不如皇帝老子這個盟友來得硬!

  當然薛書記是實誠人,河北的「困難」,不能直接跟領導抱怨,這樣不但顯得自己無能,還顯得有點小家子氣。於是乎,別人不敢勾引陰陽人死太監,他薛書記就敢。

  為什麼?

  純臣啊。

  純臣幹啥都不會被誤解,如果被誤解,一定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更何況當年薛大鼎還是陪李皇帝一起在鴨綠水看過潮起潮落的,就差一起在平壤宮睡,君臣情誼相當深厚,經得起考驗。

  陰陽人死太監們一開始上賊船的時候,其實是拒絕的,不能你薛書記說上賊船就上賊船,這樣顯得很假。陰陽人死太監們表示得先試一試,賊船上了之後感覺很舒服,那麼這條賊船,就可以大家一起上……

  雜家上賊船很愉悅,你們上賊船,跟雜家一樣,都很愉悅!

  內侍們尋找出路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皇帝老子明顯精力衰退,什麼時候改朝換代也不知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內侍們如果不是新君的心腹,基本都要退居二線。這時候,就算再怎麼忠心耿耿,那也得為將來全新的「忠心耿耿」作打算。

  外放是一個很好的出路,因歐文、歐武兄弟的緣故,「太監」外放雖然沒有成為常態,卻成為了指路明燈。

  尤其是各大礦區,比如豐州銀礦,就專門設有礦監,早先是內侍充當的監丞。如今卻是豐州銀礦鎮守太監。

  太監不值錢,也就是從這裡開始。

  相較礦區鎮守太監的「清苦」無聊,重要工程的維護部門,反而是個好去處。不但油水豐沛,活動範圍還大,自由度也高,時不時還能在地方上搞點土特產,對於往來京畿活動關係,是有很大幫助的。

  這就是「路橋太監」這個差遣的由來,並非是常例官位,但現在一幫陰陽人死太監,是打算把它催熟成正式職位。

  因為按照帝國的版圖規模,五都內侍就算全部散出去,這油水幾萬人一起分,都是綽綽有餘。

  而且內侍們也沒想吃獨食,最早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避禍」,有選擇地位將來作打算。

  撈油水,真心只是順帶的狀況,只是沒想到這油水豐富到這等變態的地步,這才讓一幫生理變態連帶著成了心理變態,最終成為精神變態……

  雙方乾柴烈火一拍即合,薛大鼎也沒料到事情這麼順利,他本想著自己有兩條路可以走,這要是去工部做老大呢,就再磨一磨;這要是留在河北做老大呢,就稍微壓壓價。

  結果萬萬沒想到,李皇帝派出天使,給他開了一個驚人的價碼。

  果然,賜「特進」這個事情,薛大鼎沒敢接,至於天使透露出來皇帝老子說要弄個「河北道行台」給他,更是讓薛書記嚇的心驚肉跳,就差脫了衣服以頭撞牆來明志。

  有驚無險地過了關,薛書記送走天使之後,這才鬆了口氣,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給河北找的這個盟友,果然夠硬。

  找盟友這一關通關之火,薛書記表示闖關遊戲就是得有挑戰性。第二關的boss,工部、都水監、將作監會變形還會組合,薛書記想了想,準備刷個成績開個新技能找點新裝備,不然不好打。

  恰好聽說武漢有一碗意大利麵很好吃,薛書記就準備買一碗過來,給友軍嘗嘗。

  武漢有錢的闊佬揮舞著華潤飛票搞投資,項目小了還不敢,汝州的老鐵爽得飛起,表示咱們站著就把這錢給賺了:你說是吧,爸爸。

  各州縣為了拉投資,往往一地項目,就會涉及到路橋溝渠一應營造,溝通中央各部門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時候,就有人開始吹風,破事兒太多,辦事效率太低,各部門吵吵嚷嚷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路還沒修好呢。

  一開始工部、都水監、將作監的人還沒覺得如何,等到老朋友內府的人也在抱怨,這多部門聯合,還是得有人牽頭做主,不然不好搞,要不然就讓弘文閣主持大局?

  工部、都水監的人就說了,弘文閣就是個屁,讓他們主持大局,豈不是讓七部其他「友部」跑過來分一杯羹?不幹!

  「友部」同僚一聽當時就怒了,你說你說的是人話?大朝會上,就有七部除工部之外的低級官僚開始當著長孫皇后的面狂噴工部渣滓,說他們做工程預算全靠腦補,工程設計全靠腦洞,工程人員全是腦殘,是可忍,孰不可忍,得嚴查!

  最先開噴的,都是當年張亮的小老弟,也就是當年張亮還是御史大夫的時候,帶出來的幾個小老弟。

  噴人又不犯本錢,再說了,工部這兩年撈的簡直喪心病狂,頗有點甩開民部加油幹的意思,於是乎,就算明知道狂噴是在搞事兒,不少正直的「朝廷忠臣」,此時此刻,也昧著良心不說話。

  畢竟,這麼多年了,自己的良心怎麼賣都賣不出好價錢,現在能賣上好價錢了,總不能還跟工部狗「同流合污」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7 19:5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8 09:20
第三十章 能吏標準

  「總里程估算是多少?」

  「到南陽?」

  「南陽。」

  「一百五十里。」

  「那就是……三十萬貫?」

  「對。」

  「這個是參照滄州道路標準?」

  「是。」

  「汝州人工應該能更便宜?」

  「可以往下壓,壓一半以上沒問題。」

  郟城縣的「招商引資」座談會相當熱鬧,武漢官商集團討論的時候,有些話說的極為直白,讓直隸近畿的官僚一時有些難以適應。

  基本上就是在算賬,太過明白太過清楚,很難讓那些沒有經歷過武漢風格的官吏融入進去。

  整個研討過程,拉投資的一方都很被動。知己知彼者基本沒有,知彼者已經很少了,讓武漢官商集團萬萬沒想到的是,似唐州、許州、豫州等地的官吏,連知己都沒有做到。

  豫州刺史道王李元慶的幕僚,連治下人口分佈都沒有一個概念,純粹還是「代天子牧民」的心態在做事。

  具體到某些數據,居然還是從華潤號那裡拿來的,簡直滑稽。

  這個事情李元慶作為豫州一把手,不可能不知道,張滄到了豫州之後,因為帶來了一些變化,李元慶是有意識在改變的。

  只是沒曾想兒子走了老媽來,老媽走了老爸來,李元慶根本沒機會去做試點。不過大體上直隸近畿的州縣都是如此,模仿武漢一些規制,但徒有其表,本質沒有任何變化。

  「一百五十里,可以修板軌。造價也差不多。」

  「不一樣,鄧州、汝州物料不似滄州、兩京,僅僅是採買、儲備物料,靡費就要高一倍以上。修板軌三十萬貫肯定不夠,超支多少還要看工程的實際進度。」

  「朝廷應該會支持吧,兵部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畢竟這裡可是『三鴉路』。」

  所謂「三鴉路」,就是進出中原和南陽盆地的一條顯露,分三段,春秋時就是非常著名的軍事要道。南北朝時,這裡就是「兵出奇謀之所」,北魏之後,就一直稱呼「三鴉路」,也叫「三鴉路」。

  雖說都貞觀二十五年了,在南陽這地界扯什麼「兵家必爭之地」有點假,但調門喊得高,聽到的人就多。

  反正也不是喊給金主聽的,兵部的惡狗給他們一點「狗糧」,跳得比誰都歡。

  一百五十里路,預算三十萬貫,就算一個銅板的便宜他們都撿不到。至少在這地界刷了存在感,路橋上設幾個卡口,這總歸跟兵部有關,地方府兵也是兵啊,警察衛又沒有推廣全國,這時候不趕趟子插眼,等到警察衛提升位格的時候,再想要阻攔,就絕對來不及。

  「向城縣西北山谷可以採石,地勢自西向東逐漸走低,可以借用淯水水力,放排入水的話,運送石料就不成問題。」

  「向城民力不濟吧。」

  「沒有的事情!」

  正在討論,向城來的縣丞一聽這不是埋汰人嘛,我們向城縣好歹也是產糧大戶,怎麼就民力不濟了?

  就見綠袍縣丞清了清嗓子,在自己座位上看了看四周,然後道:「向城西北採石之業,古已有之。臨近有一處河市,二十六處村裡,鄉民丁口之數,也是破萬的。只抽丁鑿石,五六百人不成問題。」

  嘴上說的是抽丁,實際上向城縣丞也清楚,能坐到這裡來的,誰他娘的是為了動用朝廷賦予的統治權力來的?不都是為了錢麼。

  如果是向城縣令征發民夫來開山鑿石,根本不用坐到這裡,因為這是向城縣令的權力,只要合情合理,鄧州刺史陳君賓不會駁回。

  現在開山鑿石這個業務既然能賺錢,又何必動用朝廷權柄?

  「修路要分段,向城縣這裡,算是個點。向城縣至南陽,這一段路,暫時會自成一段。兩頭並進的話,向城縣能否承擔本部糧食供應?」

  「糧食不成問題!我向城縣自來就是糧秣豐沛,本地馬騾牛驢數量也是不少,又因淯水在此轉而南下,支流甚多,魚蝦也是不少。」

  向城縣縣丞這時候說話是有點緊張的,但是很快他就不緊張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只要把這個事情當做打仗,那就迎刃而解了。

  修路就好比進軍,向城到南陽這一段,就當是一路大軍,他向城縣就是管著軍糧管著民夫腳力,開山鑿石這個事情,就相當於還管著器械兵器。

  要是別人來,還真沒向城縣丞來得穩,因為原先向城縣就沒有縣丞這個二把手,縣尉是有的。

  而向城縣縣丞,原先就是縣尉……

  花了好多錢,才轉職成功,攏共當了縣丞連十個月都沒有,陡然在家裡悠哉悠哉享福,也不用整天去巡邏城防安全之類烏七八糟的事情,結果聽說隔壁汝州搞了個大新聞,向城縣令又不敢過去,只好支了他來汝州。

  歪打正著,算是趕上了好時候。

  一眾武漢官吏以及巨商,也是有些詫異,萬萬沒想到這個向城縣的縣丞,居然問答的有來有去,全然不像其他州縣的官吏,簡直就是一問三不知,完全被武漢方面牽著走。

  「若再加魯陽關南下出關這一段路,向城縣能否供應一應用度?」

  「可以,如果確定魯陽關往南的供應也落在向城縣頭上,那就一定可以。諸位有所不知,向城縣西北雖說山谷交疊,可四面最少還能開荒四五十萬畝地。只是向城縣如今田畝已然充沛,鄉野百姓也不比別處,一戶有二三百畝地,已是盡力勞作,再想開墾新田,就有點吃力不討好。」

  向城縣丞一番話說出來,倒是讓周圍州縣的同僚連連點頭,能夠對治下土地有所瞭解,已經算得上能吏。

  只聽這綠袍縣丞又接著道:「若是這工程供應落在向城縣頭上,本縣就能招募青壯開荒,效仿中國莊園,購入八牛犁、曲轅犁,今年種一季麥,明年就能有收。廣種薄收,照一畝八十斤來算。緊趕慢趕,臨時征發民夫的話,十萬畝上下應該能做到,到明年,往少了算,也能有八萬石麥子。」

  說緊趕慢趕就能搞開十萬畝荒,那絕對是吹牛逼,不過向城縣丞這個牛逼吹得是很有邏輯很有條例的。

  畢竟,如果向城縣要提供糧食,鄧州一把手陳君賓不會不給予支持,從南陽臨時征發開荒民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說是說開荒,實際上很多荒地,在漢末三國時期,本身就是耕地。只是因為戰爭還有地勢變化,逐漸就成為了荒地,長滿了雜草樹木,形成了叢林樹林。

  實際上,向城縣西北的谷地,在張德非法穿越之前,同樣經歷過動員大量人民群眾,然後修建水庫。

  老張非法穿越之前,南召、南陽本地人所說的「南都湖」,其實就是「鴨河口水庫」,設計目標是灌溉兩百萬畝耕地的水庫,實際灌溉土地面積也有一百二十多萬畝。

  至於說調解洪水,保證南陽盆地的生產安全,更不必多說。

  向城縣縣丞說只要工程敲定,就能保證糧食供應,這一點是沒有吹牛的,因為本地的土地潛力,的的確確就有這麼深厚。

  把綠袍縣丞吹的牛逼砍一半,照五萬畝地計算,也有四萬石麥子進賬。加上原本就有的土地產出,供應魯陽關到南陽的兩段工程路段,的確不存在什麼壓力。

  「劉縣丞誠乃干臣也。」

  「謬讚、謬讚……」

  別說周圍同僚驚訝,連武漢這邊的談判代表都很詫異,這樣的能吏,居然是個縣丞?向城縣的縣令,得是多大的福氣,才有這樣的二把手?

  劉縣丞的表現,給武漢這邊的談判代表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對武漢有官方背景的商號來說,不怕你黑吃黑,因為你再黑還能比皇帝黑?就怕遇到蠢貨。

  一應建設,都得自己來,本地官僚出來伸手要錢等於就是成年巨嬰,這種狀況,讓投資就變得極為吃力,極為勞累。

  只要遇上幾個稍微業務能力強的官吏,整個事情做起來就很順暢,效率上可以說是大大提高。

  所以稍微一對比,手握華潤飛票的武漢巨商,都會屬意向城縣,不是因為向城縣的地理位置如何的好,而是因為向城縣有劉縣丞這樣的能吏。

  一貫開元通寶,大多數時候在貞觀朝的絕大多數地區,能夠發揮五百文的作用,就已經是非常合格。

  倘若能夠發揮七八百文的作用,那就是超水平發揮。

  正常情況,地方州縣投一貫錢,只能發揮三百文的作用,甚至更低。

  而劉縣丞這種官吏,至少在和地方州縣溝通上,這個溝通、公關用的成本就會大大降低。一個人的作用,在這一貫錢裡,最少也有兩三百文的功勞。

  「劉縣丞謙虛了。聽說向城縣也產煤?」

  「產!產的!」

  聽到武漢這邊談判代表的提問,劉縣丞整個人都是激動起來,他雖然已經竭盡全力在克制這種興奮,但還是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嘴巴都要咧到腦袋後面,心中更是狂呼:祖宗保佑,我劉若英這是時來運轉了啊!

  鯊魚禪師說

  四更求票!雙倍應該要結束了吧?有票的老鐵趕緊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8 09:2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8 10:39
第三十一章 勇氣

  「快!快把這封信送抵回家,務必親手面呈梁縣令!」

  喜不自禁的向城縣縣丞劉若英急急忙忙地找來伴當,「現在就去,找一匹快馬,到魯陽關──不要不捨得使錢,這是兩枚銀元,你揣在身上。」

  「少尹放心,夜裡之前一定傳達。」

  伴當將信件揣到了懷裡,抱拳行禮之後,立刻出去尋了一匹快馬,直奔朱雀門去了。這光景,郟城縣別的沒有,大牲口多不勝數。

  這一場「招商引資」座談會,談了幾天下來,每天光黑豆都賣了不知道多少出去,米麵糧油都是大大地消耗,本地商販賺了個盆滿缽滿。就是臨時做客舍的,竟然幾天時間就攢了往年大半年才有的現金,簡直是匪夷所思。

  郟城縣裡裡外外無比熱鬧,除了極個別本就富貴的人家,大多數郟城縣百姓,恨不得天天開座談會。

  「好你個劉雄,當真是藏得深,竟是有這般口才,倒是把武漢人的錢都從口袋裡掏了出來。請客,必須請客!」

  剛吩咐了伴當回去報喜,向城縣縣丞劉若英正琢磨接下來要幹點什麼的時候,幾個綠袍官員到了他入駐的客舍拜訪。

  在大門口嚷嚷開來,倒是讓劉若英很是詫異。

  「哎呀,是幾位年兄,請請請,裡面請……」

  「請個甚麼,如實招來,這回向城縣談下來個甚麼大買賣?」

  「非是我等銅臭味,若英兄,後年你必為正堂矣。」

  說劉若英後年必為正堂,意思就是縣丞這個二當家,要變成大當家,絕對的吉利話。聽到朋友誇讚,劉若英樂呵呵地笑道:「我若陞遷,梁縣令也必高昇啊。」

  「會說話!」

  「哈哈哈哈……你說你劉雄行伍出身,怎麼就成了治政能吏了呢?」

  幾個綠袍小官和劉雄一樣,都是掏錢搞來的官身,每一個花費輕的。而且這些綠袍小官,原本也不都是平民百姓,最少也是流外官,本來就是體制內的。掏錢,不過是在內部補缺的時候,優先運作一下。

  這些人,本來就是精英中的幸運兒,絕對的萬里挑一。

  「若英兄,快些說說,武漢的闊佬準備在向城縣搞個甚麼?」

  「對對對,一邊吃一邊說。」

  「行,那就邊吃邊說,這些個業務,劉某也不必藏著不說。」

  劉若英也坦蕩,武漢那邊投資了什麼,其實過兩天都會知道。早一點知道和晚一點知道,不過是搶先搞多少好處這點區別。

  而且武漢的投資也不是那麼好黑的,尋常行腳商,他劉若英抬手就殺豬,根本不用擔心後遺症。

  面對武漢這個「地上魔都」,他還真是沒膽子。

  尤其是站在張德跟前,劉雄只感覺自己就是個孫子。他以前從沒見過張德,只是聽說江漢觀察使如何如何。

  可每每想來,也就是個文士模樣,不說衣帶飄飄,怎麼地也有點儒雅的氣度。

  結果一看,嚯,也不知道誰是軍漢出身。張德比他壯了兩圈都不止,站在跟前,原本身份的差距就已經夠讓他低頭哈腰了,豈料還是這麼個「巨獸」,更是讓劉雄有一種「弱肉強食」的悲涼感。

  更讓劉雄畏懼的是,這個張德前不久還遭受了刺殺,結果半點屁事沒有,依然大搖大擺地跟客人會面,全然沒有遇刺之後小心翼翼的姿態。

  這種頂級梟雄的氣場,當真是讓劉雄覺得「霸氣絕倫」!

  可惜劉雄並不知道張德內心壓根沒想那麼多……

  郟城縣的快馬在官道上一路奔馳,到了魯陽關,多掏了點錢,出關也就快了不少,魯陽關鎮將看在一個銀元和老朋友前向城縣縣尉的面子上,還給換了一匹好馬。

  晚飯之前,被劉若英叫回來報信的親隨就抵達了向城縣,然後馬不停蹄前往縣衙,通稟之後,親隨見了向城縣縣令,立刻大聲道:「明府,大喜!大喜啊!少尹在郟城縣得了武漢青睞,不日就有考察團前來向城縣!少尹命下走前來傳信,信件在此,明府過目!」

  向城縣縣令梁處一愣:「甚麼?若英兄竟然辦下恁大事體?好本事!信呢?快快給老夫過目!」

  原本他是怕在郟城縣添堵,得了好處還則罷了,倘若半點甜頭都沒有,就灰溜溜地從郟城縣回轉,豈不是被人恥笑?

  派劉若英前往郟城縣,也是本著有好處少不了縣令,丟了人黑鍋縣丞來背。結果沒曾想不但沒有丟人,反而異軍突起啊。

  作為河東梁氏出身,梁縣令也很清楚,這幾年光靠「勸課農桑」,很難再搞多好的考績出來。

  尤其是鄧州在山南道順流直下也能去武漢,荊襄土豪跟武漢新貴明裡暗裡鬥法,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在梁縣令之前,已經有走了三任縣令,都不是高昇,而是平調他處。

  甚至有一個連平調都沒撈著,如今還在京中待選。

  這山南道只要是貼著荊襄的,就是個坑,時不時就要捲入爭鬥之中。

  不過眼下誰都知道江漢觀察使要成為湖北總督,接班鄒國公張公謹。這荊襄和武漢的鬥法,一定會有一個結果。

  而且很有可能是武漢勝出,準備投機武漢賣好武漢的,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這年頭想要賣好武漢,你也得有機會有門路,平日裡別說什麼向城縣縣令,就算你是鄧州刺史陳君賓,跑武漢又能如何?江夏王也就那樣,何況還是南朝遺族?

  如今向城縣縣丞劉若英辦事漂亮,不說能撈著多少,至少讓向城縣在武漢那邊亮了個相,將來湖北總督老大人張德要開始整人,怎麼地也不至於把向城縣給整死。

  「好!好啊!大大地好啊!」

  抖開信紙,快速地掃了一遍,梁縣令大喜過望,「好!若英兄當真是辛苦了!」

  信中客套話基本沒有,主要就是把初步談好的內容說了一遍,武漢那邊的投資項目,大體上在初步考察過後,就會著手簽訂合約。

  其中最重要的幾個,就是修橋鋪路、疏浚河道、開山採石、開礦采煤、墾荒種麥。

  幾個大項目以往都是要動用政府權力,通過征發民夫來完成,現在多少都是要賺點錢,那動員的民夫數量就大大增加。

  而且梁縣令萬萬沒想到,本地居然還有煤礦的?

  作為河東梁氏,這幾年五都燒煤是常態,皇帝各大行宮,雖然木炭還在用,但一般日用,還是用蜂窩煤。

  洛陽城北人均燒煤,一年大概在三百斤,城南比城北多一倍,大概在六百斤左右。像武漢一年人均消耗煤炭,只有一百來斤,連京城的四分之一都沒有。但是這個數據一直在增長,不僅僅是武漢,直隸近畿以及其他各大城市都是如此。

  僅長安、洛陽兩個都城,光蜂窩煤、煤球、煤餅銷售商,就有四千多家,這四千多家,還都是拿到「營業執照」的。而沒有拿到「營業執照」,自行挖煤、做煤球、曬煤餅的鄉野人家,當真是多如牛毛。

  整個直隸近畿,除了大型煤礦之外,基本上每個縣的鄉間,多多少少都有很小的煤礦點。只是以前沒人利用,現在有利可圖,自然就有人去發掘。

  「這一次,當真是辛苦若英兄了。他是向城縣的大功臣啊!」

  親隨見梁縣令這般稱讚,心中大喜,連忙道:「少尹差下走前來報喜時便說了,若非有靜如公在向城縣鼎力支持,他也無甚勇氣在郟城縣『舌戰群儒』,這其中,靜如公之功,不可或缺啊。」

  「哈哈哈哈……」

  梁縣令大喜過望,劉縣丞的親隨這般說話,就證明功勞還是有他梁某人的。說不定明年州內考績,就是第一,陞遷在望啊。

  至於他陞遷之後,只憑今日劉縣丞的「友誼」,他怎麼地也要在離任之時,舉薦劉縣丞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8 10:4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9 10:06
第三十二章 抉擇

  向城縣令梁處出身河東梁氏,當世梁氏高門,大多都是南方人,獨獨河東梁氏,是北地一枝獨秀的高門。

  而且河東梁氏根腳極為深厚,論歷史淵源,還真不輸給清崔博崔。開堂始祖,要追溯到春秋時的晉國,梁氏先祖就是晉國的中將軍。

  只是時代變遷,河東梁氏也不復當年輝煌,雖說也談不上衰敗,但也不入當世八十家豪門之列,算是二流世族。

  自北齊以來,河東梁氏混得好的子弟中,梁處梁靜如算是前列的,哪怕只是一個縣令,還是個南方小城的縣令。

  不過眼下,梁縣令卻是暗道祖宗保佑,可以說是時來運轉,機會到了。

  「靜如公,家中長輩多在長安,河東那邊,晚些去告知也是無妨。」

  向城縣的縣衙內,梁氏家生子如是對自家郎君說道。

  拂鬚頷首的梁處點點頭:「帶些花銷過去,長安城居行大不易,本地還有甚麼特產,也可以捎一些。若是老夫所料不差,這一二年,我梁氏當能趁勢而起。」

  「是,靜如公放心,小的兩日內便趕到西京。」

  「也不急著趕路,這辰光還在談,還要先等著武漢人過來。」

  「是。」

  向城縣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南陽、穰縣、新野諸地。鄧州刺史陳君賓也是大為詫異,怎麼都沒想到,這汝州人吃完頭湯之後,他們鄧州人居然還能撿著恁大的便宜。

  只說這糧食供應,路橋工程是不能斷頓的,哪怕糧食全部糟踐進去,也不能斷。斷了可能要出事,誰都擔待不起。

  泥腿子造反不可怕,歷朝歷代但凡礦工之流造反,那就是驚天動地。

  說是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他們這些做官的,求的不是這點小錢。官位上去之後,錢真心就是個數字。

  「使君,荊襄那邊也來了人,說是願意修橋鋪路,以示尊敬……」

  穰縣的鄧州刺史府內,幕僚有些猶豫地對陳君賓通稟了這麼一個消息。聽到這消息,陳君賓嘴角一撇:「當初老夫來此地時,這些個荊襄高門,恨不得老夫去死。眼下聽說武漢人要修路南陽,通達京畿,居然說要幫我鄧州修橋鋪路?恁般好心?」

  陳君賓又不是什麼貧寒人家,他堂堂南陳鄱陽王之後,至於連這點眼界都沒有?他老家現在是洛陽,在洛陽住了這麼多年,什麼行情什麼風勢他不懂?

  這群荊襄的王八蛋,無非是怕了,而且是怕得要死。居然想著提前搞工程,好消耗鄧州的民力,這樣武漢那邊即便要投資路橋工程,兩三年內別想有足夠的青壯勞力。

  只可惜,陳君賓不傻,張德只要沒死,鐵定就是湖北總督。

  而鄧州,說不定就是要正式劃入「湖北」管轄,到時候張德就是土霸王,就是頂頭上司。

  荊襄豪門一時半會兒幹不死,弄死他一個陳君賓,信不信滿朝文武還拍手稱快?

  「轟出去。」

  臉黑的陳君賓從來都是和氣示人,但這光景也是有些急了,他必須要示好。之前張德途中遇襲,這是個大事,而且是很重大的事件,哪怕張德本人冷處理不當一回事,但是他陳君賓不能這樣想。

  他還有恰飯的啊!

  「使君……」

  幕僚有些猶豫,人在官場,左右逢源是常態。一邊倒的站隊,往往都是局勢絕對明朗才會幹。

  但陳君賓不一樣,他的視角絕非是官場那麼一塊地方。

  作為南朝皇族之後,天然地有著大局觀,此時此刻,站在皇帝老子李世民那一側,陳君賓自忖換位思考,也想著張德把荊襄豪門連根拔起。

  什麼蕭氏、蔡氏……統統幹掉!

  張德不但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意願,更何況,陳君賓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張德遇襲這個事情,就是荊襄豪門幹的!

  「你不懂,把他們轟走,動靜越大越好,讓所有人都看到老夫跟荊襄世族翻臉。」

  「是!」

  幕僚頓時凜然,知道其中必有深意。

  出去的之後,幕僚心中轉過一個念頭:莫不是有人要對荊襄世族動手?

  想到這裡,幕僚更是暗忖:張梁豐「隱忍不發」,莫不是就等著現在?

  陳君賓鬆了口氣,對屋內的親信們說道:「接下來一段時日,爾等盡快跟蕭氏、蔡氏等荊襄世族決裂,如果老夫所料不差,張操之一旦執掌『湖北』大局,就會大開殺戒,荊襄列強,必遭其屠戮。」

  「甚麼?!」

  「明公,這……這怎可能?!」

  「沒甚麼不可能的!」

  陳君賓臉色也很難看,「陳氏各支在南方還算安穩,江東也多有親善,倒是無甚顧慮。至於舊年遺族,也多居京城南裡,算不上甚麼體面,也就不必計較了。這光景,不為張氏巨蟒的口糧,就算祖宗保佑。」

  「蕭氏、蔡氏之流,乃是數百年豪族,張梁豐縱使雄霸一方,可也不至於此吧。使君,須知道,一旦動手,只怕是華夏震動!」

  「要的就是威震華夏!」

  激動的口水都噴了出來,陳君賓手指朝天一指,「眼下他張操之就是關雲長,荊襄土雞瓦狗只配授首!」

  「你們以為張操之很好說話是不是?你們也不想想,歷年遭受行刺,有多少是荊襄豪門幹的?別跟老夫說不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能察覺蛛絲馬跡,是不是以為『地上魔都』當真都是妖魔鬼怪,甚麼都不懂,甚麼都不知道?」

  「……」

  「……」

  聽完陳君賓的狂怒狂噴,親信們都是沉默下來,僥倖心態終歸是有的,萬一張德真是個大傻逼,被人刺殺了也不想著報復呢?萬一張德真是個智障,完全沒心沒肺呢?

  可惜陳君賓一番話,算是講的極為透徹,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貞觀二十五年的武漢,已經到了這個城市發展的極限,至少是這個時代的極限。

  再擴容,武漢就會失衡,就會自爆。

  「地上魔都」兩百萬人口,這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分流是顯而易見的,只是怎麼分流,卻又是早就計劃好的。

  荊襄世族,就是阻擋這一股洪流的絆腳石,對武漢全體上下來說,都是如此。

  對荊襄中低層來說,那些個在頭頂作威作福的豪門世族,也該滾了。當然,他們不敢揮刀砍向這些老大世族,只是想著荊襄世族抬抬手,放他們一條生路,給一點生機。

  卻未曾想,武漢的上層建築,早就看荊襄的上層建築不爽十多年。

  十年生聚,積累的各種怨念,何止萬千。

  伴隨著張德成為湖北總督的那一刻,是摧枯拉朽還是水磨工夫,總歸是要見個分曉。

  「那……使君,眼下鄧州做點甚麼?」

  「先給向城縣嘉獎。」

  「是。」

  陳君賓平復了心情,飛快地轉動腦筋,下達指示之後,他又道:「去漢陽,請一批《音訓正本》的教授過來,穰縣、南陽、新野、向城諸縣,都要開授學館。」

  「使君,這不好吧,早先為了《音訓正本》,江陵……」

  「你聽不懂人話?」

  「呃……是!」

  旋即反應過來,幕僚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他並非是有意如此,只是以前都這麼過來的,成了習慣,他話沒說完自己都覺得有問題,被陳君賓呵斥之後,更是後怕不已。

  「再差人去唐州,就說南陽修路,鄧州願向唐州借用民夫。」

  「借?」

  「難道老夫直接說花錢僱傭嗎?」

  「是!」

  這也算是官場默契,這時候拉攏唐州人,好處肯定有的,更何況。南陽本來就有官道通達方城縣,雖說方城縣遠離唐州治所比陽縣,可依然能說是「友善近鄰」不是?

  「最後,找幾個口才了得之人,前往汝州,趁張操之尚在汝州停留,便以老夫的名義拜訪。」

  「是!」

  一應安排妥當之後,陳君賓心中暗道:老夫便看張操之如何下刀。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9 10:2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9 13:58
第三十三章 事秦

  唐州比陽縣,整個唐州個人武力值最高的,就是唐州刺史程名振本人。

  對程名振來說,混到個刺史當當,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受封東平郡公之後,仕途一直都挺順風順水的,幾個老領導對他也照顧有加。

  原本想著去朝鮮道跟著牛進達划水,後來張公謹跟他說現在朝鮮道的軍功不值錢,於是就略微運作了一下,找個離京城也不算太遠的州做一把手。

  程名振是過江龍,跟荊襄豪門也尿不到一塊去,再說了,荊襄世族從來就瞧不起程名振這種「草莽」之流。

  於是乎,程名振雖然以前老大是竇建德,但跟張公謹、秦瓊的關係反而不錯。

  更何況程名振的左驍衛將軍,那也跟老世族半點干係都沒有。

  「使君,鄧州刺史陳使君差人前來拜訪。」

  「噢?陳君賓讓人過來?」

  唐州和鄧州算是一體的,地理上絲毫沒有割裂,又同處南陽盆地,連方言都差不多。可以說互相為鄉黨,二州在幾百年中,不管是北方南征還是南方北伐,都是抱團取暖。

  因為這兩州正好就卡在進出關洛和江漢平原的正當中,典型的兵家必爭之地,兩漢交替之時的「昆陽之戰」,隔著伏牛山、方城山,唐州、鄧州的祖先們可沒少陣亡。

  所以血脈聯繫上,南陽、比陽非常親近,同飲漢水支脈,互相之間的走動,往往都是親眷人家。

  此時聽說鄧州刺史府派人過來拜訪,唐州刺史府的人並不覺得奇怪,因為不管官方還是民間,兩家走動都比較勤快。

  只是作為唐州刺史,程名振消息也不算逼仄,他退伍之後,操持地方治理,也是輕車熟路,畢竟早年給竇建德幹活的時候,他就是當縣令。官場上的東西,程名振比打仗還要熟悉一些。

  武漢人組團上洛,張操之心態如何不知道,但武漢人高調行事,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們要掏錢投資,程名振想不注意都難。

  「快請。」

  略作思量,程名振就隱隱猜測,可能陳君賓作了什麼決定,而且想拉他一起上。

  對於站隊這個事情,程名振是無所謂的,官場中時不時都要站隊。只不過,當官只站對的!

  鄧州刺史府的使者進來之後,就遞呈了鄧州刺史陳君賓的親筆信。

  看完信件之後,程名振若有所思,他並不覺得詫異,陳君賓打算徹底倒向武漢這個事情,是可以預見的。

  不僅僅是陳君賓,他程名振也是這樣打算的。

  只不過出發點有點不同,因為他的老領導中,有鄒國公張公謹。

  等到鄧州刺史府的人離開之後,程名振才叫來親信幕僚,還有家中的子侄討論眼下的情況。

  「武漢修那個甚麼『漢安線』,百里造價幾何?」

  「一二百萬貫吧。」

  「唐州修不起。」

  搖了搖頭,程名振略微思索,「看來也只能修那個甚麼畜力板軌,或是新制弛道。」

  「也不便宜,唐州自己來修,百里弛道也要二三十萬貫,武漢那邊施工,可以壓到十萬貫出頭。」

  「差恁多?」

  「營造技藝武漢最強,將作監、工部次之,蘇杭、淮揚、滄遼再次……」

  「老夫記得,方城縣早年修過一條弛道,是通往南陽的?」

  「舊年工部斥資十七萬貫,征發民夫三萬,卻有修了一條弛道。不止方城縣,上馬縣也是如此。」

  實際上唐州治所比陽縣,並非是唐州諸縣的核心。像方城縣、慈丘縣、上馬縣,都是往南陽走。

  到了南陽,不管北上還是南下,都要容易的多。

  以前去長安,走的是南陽;後來去洛陽,還是走的南陽。

  真正跟著比陽縣混的,只有平氏縣和桐柏縣。

  不過情況都是大同小異,糧食產量特別高,存糧吃三年都吃不完的那種,就是手中沒有現錢。

  眼下陡然要進入一個發展期,糧食變成錢這種好機會,可不是那麼容易趕上的。

  更何況,出賣勞動力就能換錢這種好事,已經很久沒有讓唐州遇到了。

  「這樣,差二人跟著鄧州刺史府來人回復陳君賓,唐、鄧一體,自然是要共進退的。然後張操之那裡,老夫自忖還有幾分交情,少待老夫書信一封,你們拿了老夫的書信,就直接去汝州拜訪。」

  「是。」

  「大人,此次陳鄧州這般急切,怕是有甚麼大事發生?」

  「陳君賓猜測,張德主持『湖北』諸事之後,會鎮殺荊襄世族。此事……不是沒有可能,只是,荊襄世族若是鬧事,就是數十萬人震動,倘使再推動一番,不敢說席捲荊襄,總歸難以太平。」

  老世族的威力就在於此,他們積蓄的人力物力財力,都是相當的深厚。

  更何況,當初李唐上位,對地方世族,大多數都是收買。真正被幹挺的,還是杜伏威之流。而相較中原世族,南方世族基本談不上傷筋動骨。

  隋唐兩朝皇帝,又一直在致力於消弭南北對立的隔閡,哪怕到了貞觀朝,李世民對南方的拉攏,可以說是不遺餘力。

  陸氏、虞氏、蕭氏等等地方世族的進一步膨脹,主要就是在貞觀朝。

  而張德本身,又跟南方世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程名振看來,張德對荊襄豪門大開殺戒,總有點不切實際,還很不合理。

  掀桌的成本如此之高,張德這樣幹的風險太大了。

  但是,陳君賓不可能無的放矢,南朝陳皇族後裔,看問題的視角,肯定和他這種地方「草莽」不一樣。

  本著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程名振也打算派人先去汝州探探口風。

  憑他在左驍衛的地位,多少能搞點「絕密」獨家出來。

  「大人,武漢人不可以常理判斷。」

  程名振的次子程務忠雖然跟著父親,但時不時就流竄到武漢玩耍,對武漢的情況,還是相當熟悉的。

  更何況,他的大哥程務挺更是「忠義社」的精英骨幹,某位帶頭大哥的行事作風,在他大哥眼中就沒有正常過。

  「老夫知道,所以才打算讓人也去汝州,談一談張德口風。」

  程名振眼神有些擔憂,「若當真要鎮殺荊襄列強,怕是血雨腥風啊。」

  「大人,恕我直言,荊襄和武漢素有嫌隙,張江漢就算不想下手,武漢諸強,也早就按捺不住。但有機會,莫說除掉荊襄豪族,怕是把荊襄掀個底朝天,都是毫不猶豫,甚至義無反顧!」

  有些話,程務忠沒有明說,比如說同樣為荊襄大地的老鄉,公安縣的百姓,恨江陵縣恨到死。

  張德真要是動手,怕不是公安縣的百姓都會拍手稱快。

  襄州、荊州這麼多年,吃卡拿要武漢的商路,不知道有多爽,而一旦有了麻煩,比如說洪水淹沒公安縣,居然第一個念頭就是把災民往船上送,然後一口氣往東運。

  若非武漢越趨發達,對勞力需求長期處於增長,這些災民帶來的麻煩絕對不是小事。

  一旦爆發疫病,武漢當時也有一百多萬人口,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好在武漢對於衛生管理從來都是高壓管控,所以這麼多年以來,也都是有驚無險。

  不過仇怨總歸是記下了,武漢幾次擴張,都是盡量往南往北往東,也是有原因的。

  「明公,二公子所言……下走以為,卻有可能。」

  等程務忠說罷,有個襄州口音的幕僚站了出來,躬身道,「自武漢上洛採訪以來,各地州縣蠢蠢欲動,至汝州乃成大勢,諸地爭先恐後,猶如六國事秦……」

  「這話只能在這裡講,出去切勿亂傳。」

  聽到「猶如六國事秦」,程名振都是嚇了一跳,先打斷了幕僚的話,勸說之後,才示意幕僚繼續講。

  幕僚也是面色如常,繼續道:「除汝州、鄧州之外,山南前往汝州尋求武漢投資之州縣,並不在少數。如襄州谷城縣、隋州棗陽縣等,皆是如此。倘使以往,此等荊襄把控之地,豈能有如此表現?有道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荊襄和武漢十幾年齟齬,體會最深厚者,必是雙方自己。」

  「不錯!」

  程名振連連頭,聽幕僚這麼一說,他頓時反應過來,汝州這一次聲勢浩大的「招商引資」,居然把荊襄豪門的老家都「偷」了。

  用行軍打仗來解釋,這等於後方不穩。

  當年他給竇建德當縣令,後來跳到李唐一方反過來攻打竇建德,為什麼?因為竇建德沒有前途!跟著竇建德只有死路一條!

  稍作思量,程名振頓時道:「看來,這荊襄寒門、庶民,苦高門久矣。」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9 14:2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9 19:47
第三十四章 躁動

  穰縣,鄧州刺史府從朱雀街向東有一條貫穿縣城的大漕渠,不過大漕渠並不大,只是本地這樣稱呼。大概能兩條糧船並行,主要是為了穰縣鄉野地區收糧之後能夠集中到穰縣縣城中。

  靠著大漕渠,也有幾個自發形成的館子,縣內畢竟也分了東西兩市,館子大多都在東市。

  此刻,從湖陽縣、棗陽縣、谷城縣來的官吏正齊聚在此,等待著鄧州刺史陳君賓的會面。

  這三個縣,分別屬於唐州、隋州、襄州,卻偏偏來了鄧州,也是稀奇。

  「向城靜如兄當真是適逢其會啊。」

  攥著一杯酒,換上秋衣長袍的文氏喝了一口溫酒,語氣中透著抑制不住的羨慕。

  「老夫在谷城縣蹉跎快十年了,貞觀二十年的時候,請武漢農官過來幫忙種茶。南河沿岸有林立約莫一萬三四千畝,本就是無甚用場的荒山野林。開闢來種茶,這算是好事吧?!」

  操著襄西北口音的中年漢子看了一眼左右落座喝酒的兩個朋友,手指在桌上點了點,「你們猜如何?這一萬三四千畝地,九千畝被襄陽人拿了去,三千五百畝被江陵人拿了去,還剩下千幾百畝,就是谷城縣真正能說了算的茶地。」

  說到這裡,這中年漢子又道:「千幾百畝也就罷了,可你們也是曉得,墾荒辟田,是個經年累月的事情。到貞觀二十三年的時候,襄州居然說要茶賦。這連茶這個字,還是武漢人生造出來的,這收個鳥的稅賦?」

  言語之間極為的激動,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居然是沒心思繼續說話,夾了一筷子桌上的菜,吃了好幾口,又一口悶了一杯酒,長長地吐了口氣,這才緩了過來。

  貞觀朝的時候,「茶」這個字還沒有,多是用「茗」。至於說泡茶,也是沒有的,都是煎茶、煮茶。

  直到張德南下,站穩腳跟之後,這個業務才逐漸推廣開來。

  早先在江陰時,雖然已經著手炒茶,但量很小,也沒有實力去搞茶園。

  到老張去河北的時候,販賣的茶葉也主要是發酵壓制的渣滓,屬於價高質差的貨色,但純利極為豐厚。

  有一段時間,泡茶屬於宮廷貴族的特權,因為產量不夠。

  「茶」這個字全面叫開,要到張德在沔州把豪強盡數剪除之後。

  「老夫的考績,算是徹底廢了。所以就想著,能多拿一些俸祿也是好的。眼下這點錢……嘿。」

  說罷,谷城來的中年漢子又是一口悶酒。

  右手邊穿著一身棉綢長衫的漢子也是臉色嚴肅,先是歎了口氣,拿起筷子想要夾菜,卻又懸空在半當中:「咱們三縣縣令,也算是七品,一個月也能拿五十石糧食。跟武德朝比,自然是不錯,可現在別說跟武漢那邊比,就說這荊襄本地……」

  「我有個連襟,在江漢觀察使府是做文書的。」

  「文書?」

  「以前在長安是御史台令書,流外三等。眼下也是流外官,不過去年就說興許要轉吏為官,從九品吧……興許。」

  「從九品……」

  「別小看從九品啊,那可是武漢的從九品。」

  文士模樣的連忙道,「別說他還沒有做官,就是現在,一個月雜貼就有三貫,發的銀元,不是銅錢。除了雜貼,一個月滿勤還有半貫。配一百五十畝田,這田跟咱們的祿田不一樣,可以不種糧食,武漢幾個莊園,茶樹、果樹之類都有。一百五十畝地,種什麼都比種糧食強,扣除給農官的管理費用,加上手續費,一年能有六七十貫。」

  「當真?」

  「真的假的?一個流外官?」

  「真的,騙你們兩個我能多喝兩口酒?」

  文氏模樣皺著眉頭,「除此之外,子女就學這等事體,不必多說了吧。」

  「武漢有女子學堂吧。」

  「女子學堂比京城還早,女聖陛下那一套,都是學的漢陽女子學堂。」

  「還有女官。」

  「對,還有女官。」

  提到了女官,那連襟在武漢的文士更是道:「我那連襟的長女,今年二十有四,十四歲進學,漢陽女子學堂的前身,最早招募的一批女學生中,就有她。現在是桑葉倉的總監,江漢觀察使府特聘的流外一等,也是說今年可能轉吏為官。」

  「可有婚配?」

  「孩子都四個了。」

  年紀輕的剛來了精神一問,就被回答給打了回去。

  「那豈不是年俸比她大人還高?」

  「武漢有婦女津貼,大頭兩筆,一是生育補貼,二是生產獎勵。生育補貼是自己生產拿到手的獎勵,生育補貼,則是分管衙門新生兒增長獎勵。」

  「這他娘的還管衙門上下的房事?」

  「汊川縣六曹為了爭第一,各曹只要是結婚還能生的,誰不是生上三五個。你生得多,各曹官長拿得也多啊。你不生……你不生是不是看不起各曹之長?」

  「也是……」

  聽了這奇葩的傳說,另外兩人也是連連點頭。

  中年老漢卻是好奇:「生一個能得多少錢?」

  「不好說,但肯定不少。還是子女就學,十三歲之前,在漢陽城是肯定不用家裡操心的。尤其是官吏之家,武漢的幼兒園,算是一絕吧。」

  「不錯,畢竟是長樂公主殿下一手創辦,武漢又多是外來官吏,裡裡外外省了不知道多少事情。」

  「就說這讀書認字,若是以往,還得請個西席,哪裡有恁多錢來使喚。就算一個月給一貫,一年也要十二貫。再加上逢年過節的肉食酒水,還有現在的筆墨紙硯,一年沒有三四十貫,想都不要想。養一個讀書識字的小畜生出來,難啊。武漢就好了,省錢不說,這讀書識字,是肯定不用愁的。」

  寒門和高門的差距,僅僅是受教育上,就是天差地別。高門可以搞自己的學校,寒門玩個屁,只能供應一兩個脫產讀書種子,還要拜訪名師,才能借用老師的名氣混出來。

  這就是「名士」的好處,但「名士」和世家不搭界,「名士」很有可能就是奮鬥了四五六十年的老牌寒門子弟。

  「實不相瞞啊,老夫是真想張操之來管著襄州,反正老夫沒啥想法了,多拿錢,最好送兩個孫子孫女去武漢讀書。眼下這光景,那就是個屁,他娘的拿得沒武漢吏員多不說,三百來畝祿田,要是不好好拍襄州人的馬屁,他娘的還不給老夫好好種。」

  實際上,貞觀朝初期,並不缺少親自下田的縣令,尤其是一些下縣,縣令全家老小跑去耕作朝廷配發的三百多畝祿田,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

  到了貞觀八年之後,這情況才好轉起來。

  只是「穀賤傷農」的同時,但凡帶著點良心的「百里侯」,也是被糧價搞的心煩意亂。

  一個縣令每個月就算拿五千斤糧食,那有個屁用,根本賣不出去。最慘的時候,每個月發的糧食工資,折算下來,也就是一千幾百個銅錢。這他媽頂個屁用,尤其是襄州離武漢相對較近,局部地區的「通貨膨脹」,也是影響到他們襄州的。

  這就導致普遍日子越來越好,可朝廷俸祿又沒鳥變化,簡直是慘不忍睹。

  要不是每個月還發布匹,真心日子沒法過。

  可和武漢那邊比起來,那就天上地下,比都不用比。

  武漢的津貼是浮動的,並非固定就給那麼多的錢。「通貨膨脹」的同時,津貼等於就是「浮動工資」,水漲船高也就過得不那麼痛苦。

  在武漢混個三五年,調到別處為官,三五年只要不是成天狂嫖濫賭,攢下來的積蓄,足夠一個武漢吏員在外面混上十年八年的。

  武漢吏員每個月拿工資,工資條是本地特色,到手總計和分類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在別處,哪怕是雄州上限,縣令的祿米都可能被胥吏玩貓膩,如果縣令不聽話的話,就會被地頭蛇整的要死要活。

  所以那些比較剛的縣令,就會帶著全家老小去種地,寧肯種地也不服軟不低頭。

  比較出名的一個,就是李奉誡的老子李大亮,早年安撫流民懟蠻子剛豪強,就是這麼一路走過來的。

  只是隋唐交替,李大亮運氣也不好,給他鼓吹的人基本沒有。

  好在兒子給力,李大亮也算是熬了過來。

  但天底下像李大亮一樣的,大多數都被剛死了,同流合污,有心無心跟著地頭蛇壓搾地方中低層,才是社會常態。

  三縣官員提到武漢吏員,一個個羨慕嫉妒的樣子,除了真心羨慕福利待遇之外,更羨慕那種毫無顧忌,可以一展抱負的官場環境。

  哪怕武漢同樣也有撈錢撈得飛起的官吏,可社會常態就是比爛,和荊襄官場生態比起來,武漢簡直就是清流中的清流。

  而他們三縣官員,但凡有點念想的,都覺得深陷泥潭之中,被地方世族卡得死死的。

  朝廷的權柄,只有在自保的時候,才會用一用。

  與其說是「代天子牧民」,不如說是跟老世族一起分贓。

  「諸君,陳使君的車馬已經回轉,咱們過去吧。」

  不多時,外間來了個人,沖三縣官員喊了一聲。

  「走。」

  「走走走。」

  「走!」

  三人喝了最後一口酒,扔了一把銅錢在桌上,起身離開了雅間,朝著外面走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9 19:5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9 23:13
第三十五章 星漢燦爛

  京城新南市「天上人間」,秋收之後,「天上人間」就比以往更加熱鬧。來這裡聚集的農官數量漸增,而且和別處的農官不同,直隸近畿的農官地位都不低,搞不好就會碰上一個「稼穡令」,是皇帝特聘的技術官僚。

  這些個「稼穡令」按照征辟的性質,在品階上,散官最少都是八品。吏部不給誰面子,也不會給皇帝面子,上了七品,穩穩的就能外放做「百里侯」,和兩京那些買醉的「選人」比起來,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老兄,你跟郟城令源公有舊?」

  「是有淵源,他母舅有一支絕嗣,便從他母親這裡過繼一子,以承家業。早先並非姓源,以源氏的身份,哪有資格恁般暢通無阻陞官?除了有張公支持之外,還因為其生父乃是地方世族,頗有一些財力。」

  「竟還有這等故事?」

  「都是這般過來的,若非那點家當,豈能讓他這般舒服。」

  說話間,問話的人給對面倒了一杯酒,又問道:「那老兄在郟城那裡,消息應該是暢通的?」

  「總能耳聞一些故事,真假就不知道了。」

  「小弟也就不遮遮掩掩,今日是有一事特來請教。」

  「但說無妨。」

  那問話的人壓低了聲音,湊了過去咬耳問道,「哥哥,聽說郟城的座談會上,來了一支人馬,是武漢甚麼銀行的?」

  「銀行?是錢號吧?」

  「不,是銀行。」

  「銀行……」

  喃喃念叨了一聲,跟源寶有關係的那人也是眉頭微皺,「實不相瞞,我是聽說過一事,『忠義社』牽頭,曾經搞了一個漢陽錢號。不過去年開始,這錢號就關張了,倒不是說不賺錢,只說是另有經營。若正如老弟所言有個甚麼銀行,必和此錢號有關。」

  「『忠義社』?」

  「不錯。」

  「若如此,當去長安打聽一番,京城中雖有『忠義社』的物業,卻鮮見貴人行走。」

  「老弟緣何打聽這個?」

  「哥哥有所不知,這光景有幾個縣的縣丞、主薄前往郟城縣洽談事宜,都道是甚麼銀行的人出來談判,江漢觀察使府的人,反而是與會陪同。」

  「噢?還有這等事情?」

  兩人說話間,隔著一道門板,就聽有人敲門。

  篤篤篤。

  門打開之後,外間有個綠袍小官,頭戴鑲玉撲頭,腳踩膠底皂靴,腰間還掛著一枚上等玉珮,顯然不是普通家世。

  只聽這人拱手告罪:「非是小弟無禮,適才聽聞二位議論『星漢銀行』,這才過來叨擾。」

  「星漢銀行?」

  「是叫星漢銀行麼?」

  「兄弟進來說話。」

  一人連忙邀著綠袍小官進來,到了門口,又跟站在外面等候的跑堂道,「小哥再叫一副碗筷過來,切兩碟牛肉,再來一壺『桃花釀』。」

  「客人少待,小的這就去安排。」

  「勞煩。」

  說罷,摸了一把銅錢,那跑堂小哥連忙雙手一捧,嘩啦啦的開元通寶就落在了小廝手中。

  「多謝客人打賞。」

  小廝很是高興,連連點頭哈腰,將銅錢揣到懷中,忙不迭地過去大堂傳達。

  「星漢銀行……亦是取名漢水?」

  「自是因為漢水。」

  綠袍小官說罷,也沒有打馬虎眼,直接道,「這幾日都在傳言,汝州那條修通魯陽關的新路,一應開支,都會從這個星漢銀行過賬。」

  「噢?這銀行又不是官府,不怕汝州賴賬?」

  「聽說參股星漢銀行的,除了『忠義社』一應豪雄之外,還有江夏王、李交州之子、丹陽郡公之子、蔣王、琅琊公主府、長樂公主府、吳王……」

  話都沒有說完,之前在那裡討論的兩人已經目瞪口呆,這「星漢銀行」固然不是官府,但賴他們的賬……感覺還不如賴官府的賬。

  至少官府這裡還能燒個賬冊殺個人什麼的,最後嚴刑拷打幾個倒霉蛋,破爛事情就能對付過去。

  人死債消嘛。

  可瞧現在「星漢銀行」的尿性,怕不是星漢燦爛……要債要得你渾身燦爛。

  要給「星漢銀行」背書,靠權貴自覺,完全沒有卵用。必須要有成文法律的貴族共識,那麼僅僅靠江漢觀察使府這個層面,那是不夠的。

  當然最好的情況,肯定是朝廷背書,吏部、民部、刑部、工部、教育部、大理寺、內府等衙門一起前頭,在這個政府框架下,推動某個法律的成文成例。沒有達成共識,也就是建立一個普遍貴族巨頭都認可的遊戲規則,單獨成立一個金融機構,並沒有什麼意義。

  因為這樣的機構,可以因人一言而起,也能因人一言而廢。

  參加遊戲的玩家,必須都願意遵守這個規則,遊戲才能玩得下去。

  那麼,即便有玩家要開掛,其餘玩家在遭受損失的時候,也能喊gm出來清場。

  只不過,朝廷固然願意給這個銀行背書,但更大的意願,是把武漢官商集團的錢,揣到自己的口袋裡。

  麻桿打狼兩頭怕,政府層面無法上升到最高,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

  張德為湖北總督,至少在行中書省這個層面上,如此大規模的地方法律法規建設,已經可以在省內自己玩起來。

  省內有不願意遵守遊戲規則的,自然會有為其背書的政府出手,暴力鎮殺,橫推三千里。

  而且毫無疑問的是,這不是一個省的事情,江西、江淮、江東、湖南、湖北再加一個略有殘缺的福建,六省之地,差不多囊括了整個揚子江中下游流域。其涵蓋的人口、經濟實力,甩開其他地區單幹,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更何況,不管哪個行省,都有基礎建設、招商引資的意願、需求。那麼,除了地方政府之間聯合提供統一的平台之外,也要有相對統一的金融工具或者金融機構。

  揚子江南北那麼多的礦產資源,如果沒到一地,都需要權貴巨頭一家一家地慢慢消磨,實在是太過消費精力。

  而通過「星漢銀行」,就可以統一投資,不管是長期投資和短期投資,都可以同時進行。相較單獨一家一姓的風險,有了「星漢銀行」,顯而易見只要不是全家作死舉族暴斃,很長一段時間中,都能背靠大樹好乘涼。

  「那這『星漢銀行』,豈非龐然大物?」

  「自是如此。」

  吃酒的三人都是感慨無比,如果各州縣尋找投資,都是走「星漢銀行」,那這個錢號,還真是龐大如星漢一般。

  「那……諸如郟城縣欲建瓷窯、磚窯、水泥廠等工坊,總不能就喊一聲『錢來』,這『星漢銀行』,就把錢掏出來吧。」

  後來的綠袍小官也是有些尷尬:「這……小弟就不甚瞭解,只是聽說,郟城縣用了甚麼抵押,武漢那邊有專門審核的官吏文員。是不是『星漢銀行』的,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郟城縣縣令沒有之前那般意氣風發就是了。」

  「哥哥,你和源縣令有舊,可知詳情?」

  「噢?兄台和源縣令還有這般淵源?」

  「淵源談不上……」

  那人擺擺手,略有所思,「說起來,十九郎娘舅家中,雖說還是快活,的確這幾日也有些收斂。莫不是真的出了變故,這武漢投資的事體,因『星漢銀行』而出了變化?」

  「卻有這般可能,若是早先談判,怕是江漢觀察使府的人。張江漢同源氏頗有一番交情,再者,如今汝州英雄雲集,也是當初郟城縣談出了大好處。不拘瓷窯、磚窯、水泥等等工坊,都是利潤頗豐。後來劉汝州又跟張江漢會面,便敲定了貫穿汝州南北弛道的投資事宜……」

  綠袍小官語氣略微猶疑,有點暗示武漢人挖坑的意思。

  只不過,即便武漢人的確是挖了坑,可這個坑也是相當的漂亮。對大多數的州縣官吏而言,簡直毫無抗拒力。

  即便現在出現了「星漢銀行」這個特殊的變數,或許會成文成例拿出地方資產進行抵押,一旦投資出現大變化,比如說毀滅性的失敗,那仕途就算是徹底完蛋。

  不過對有些州縣的官僚們而言,眼下受著老世族的制約,已經是不是仕途完蛋,而是人生完蛋,哪裡還管得了那麼許多。

  只要拿到「星漢銀行」的錢,又有武漢的技術支持,再慘還能慘到哪裡去?

  「事情很快就會明朗,張梁豐不日就要抵京,到時候,甚麼事體,都要見個分曉。」

  「不錯……」

  三人若有所思,只是畢竟互相並非是交心之人,言語上略作奉承,喝了一巡酒之後,各自找了個理由,這便散伙,急匆匆地離開了「天上人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9 23:2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10 11:17
第三十六章 利益交換

  「『星漢銀行』?」

  「回聖人,確實是叫『星漢銀行』,前身乃是『漢陽錢號』。」

  聽說了汝州的大動靜之後,長孫皇后傳召李婉順前來詢問,作為在京畿地區活動能力最強的皇后心腹,李婉順的情報收集能力相當不錯。

  「和天家的銀號,何如?」

  「這……」

  李婉順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正色道,「這『星漢銀行』,似是有些不同。」

  前幾年長孫皇后搞的皇家銀行,主要是吃「錢稅」,鑄幣這一塊,洛陽也在搞銀元,就是把華潤銀元拿來改改。

  但正式發行銀元,卻遲遲沒有動作。等於說是市面上先流通起來,官方也背書,但合法不合制。

  究其原因,或者說唯一原因,是李世民打算等自己死了之後,讓老婆發行新式貨幣。

  這是讓渡一個很大的功績出去,因為現行的開元通寶,已經不能夠完全滿足重要城市的貨幣流通。

  更別說現在海外領地,大量進口開元通寶,「錢荒」在大多數地區還是客觀存在的。

  而大城市、特大城市,又處於「通貨膨脹」的狀況,華潤銀元、華潤飛票,都是在這種情況下爆發的。

  長孫皇后當年掌握的大量現金,最終也只是拿來放高利貸,經辦人就是李婉順,五都之內,都有長孫皇后培養的白手套。

  原本長孫皇后想著,「星漢銀行」可能也是幹這種勾當,但略作打聽,就知道參股的權貴多如牛毛,不可能就是為了放高利貸而促成這麼一個龐然大物。

  李婉順還打聽到一個細節,各家參股「星漢銀行」,並沒有直接參與經營的權力。

  圖什麼呢?

  長孫皇后沒搞明白,但是她突然想到,自己女兒李麗質也參股「星漢銀行」,於是便命人前去長安,叫隆慶宮之主前來京城一趟。

  在長孫皇后以及弘文閣的諸多大佬們看來,武漢這突然蹦出來的「星漢銀行」,會不會打算跟朝廷爭奪「錢稅」?

  畢竟,華潤銀元的生產單位,最早就是漢陽鋼鐵廠的鑄造車間。

  而且武漢也有渠道可以穩定地獲得黃金、白銀,發行貨幣不成問題。

  只是弘文閣的人並不知道,到貞觀二十五年,武漢的規模,即便真的要發行貨幣,也不會是什麼金本位銀本位,只會是「工業生產本位」。

  整個大唐疆域內,包括東南海地區,白銀、黃金的開採速度,絕對跟不上大唐疆域內的經濟發展速度。

  「錢荒」會越來越明顯,所以哪怕要發行流通貨幣,武漢也只會盡量往華潤飛票上靠,而且也不是以黃金或者白銀儲備為基礎,而是以武漢、湖北乃至整個揚子江流域的總工業品產出為基礎。

  朝廷前幾年嘗試發行的官方飛票,始終無法和華潤飛票抗衡的原因,大抵上有兩個。

  一是民間市場害怕這是貞觀朝的「白鹿幣」;二是官方飛票有時候會出現兌換開元通寶、銀元不足的情況,而這種情況,華潤飛票十幾年來都沒出過這種幺蛾子。

  所以幾年下來,長孫皇后掌控的錢行,主要利潤,依然只是放高利貸,而且是針對中低階層的高利貸。

  這一次「星漢銀行」的成立,絕非是突發事件,而是籌謀了五年左右,以武漢官方多年以來的信用,或者說,張德這張十幾二十年講信用的臉為基礎。再加上武漢龐大的市場、工業生產力為砝碼,用以攫取更大更豐厚的利潤回報。

  朝廷的拖沓、落後,讓揚子江流域的權貴們實在是忍無可忍,這才借用武漢上洛訪問團的機會,一路高調行事,最終在汝州,這個洛陽門戶,驟然發力。

  結果也相當的令人滿意,認可武漢信用的地方主官是多數,哪怕屁股不在一邊的傢伙,也相信武漢的信用,或者說張德、華潤號、忠義社等等的信用。

  到了這個地步,如果「華潤號」的飛票和「星漢銀行」對接,「星漢銀行」說這是錢,那華潤飛票,的的確確就真的成了錢,從實質和名義上,都徹底成了「鈔票」。

  如此多的權貴發力,這時候就算中央朝廷想要阻攔,也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以這麼說,大朝會一開,從內廷到外朝,多的是講這件「大好事」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人。

  就算是李皇帝和長孫皇后自己,也認可這一點,因為市面上的錢的確不夠用。

  好在「星漢銀行」也沒打算發行貨幣,至少現階段是沒有這個需求,華潤飛票已經有了實質上的貨幣功能,對「星漢銀行」來說,沒必要再去爭一個名義。也免得刺激到朝廷,引發沒有必要的爭鬥。

  此次「星漢銀行」的大規模動作,主要也是為了中遠期的佈局。貞觀二十五年的武漢規模,已經是現有超級城市的擴張極限,再大,城市功能已經超負荷,會導致城市無法運轉。

  市場、人口、技術、資金的分流,是未來的既定事實。

  只是怎麼分流,往哪裡分,又是值得商榷的。

  參股「星漢銀行」的各家股東,都有自己的利益述求,比如說房氏,房二公子就希望武漢分流技術人才資金到「南昌地」,然後一口氣擴建南下廣州的官道,萬一可能的話,「漢安線」鐵路工程結束之後,最好修一條南昌到廣州的鐵路。

  而對長孫氏來說,蘇州杭州最好一體,然後還要修一條蘇州到上海鎮的鐵路,大大增加出口運力。

  海東豪強那就更簡單了,造船、造大船,在東瀛州修港口、碼頭、造船廠,開辦水手學堂、航海學院……

  不管哪一個,都需要動用大量資金,還有武漢的先進技術。單打獨鬥的風險極高,而有了「星漢銀行」,等於就是集各家之力於一身,自然就風險大大減低。

  外部股東有想法,武漢內部同樣有目標,那就是集中各種資源,一口氣幹死荊襄豪族,而且不給荊襄豪族半點翻身的機會。

  雙方不可調和的矛盾,是十多年積累下來的恩怨情仇,已經不可能通過簡單的對話就能講和。

  離武漢最近的大城市,就是江陵、襄陽,武漢分流資金、技術、市場、人口,這裡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如果不清算荊襄本地豪族,這些資源分流過去,不過是「資敵」,純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指望靠談判、收買、恐嚇就能讓荊襄豪族把土地、人口、治權讓出來,無異於癡人說夢。

  同樣的,荊襄豪族又不可能自己革自己的命,跟武漢的齟齬、小摩擦,常年不斷累積下來的「怨憤」,還有對未來的恐懼,都促使他們只會更瘋狂更殘忍,絕對不會有半點退讓。

  因為荊襄退一步,武漢就會進一步,這是顯而易見的。

  荊襄豪族不是好鳥,武漢新貴就是好人了?

  大哥不笑二哥,烏鴉不笑豬黑。

  整個武漢官商集團,以及武漢官商集團的盟友,在此次推動「星漢銀行」的事件中,砸進去的政治、經濟、社會資源,簡直不可想像。

  尤其是針對工部拆分,給予了中央朝廷極大的支持。這種政治層面的交換,談判不敢說曠日持久,也不是一兩年就能安排妥當的。

  更重要的是,全程還要保密,具體經手之人,都是雙方認可,而且實力絕對不低的巨頭。

  薛大鼎脫穎而出,絕非偶然。

  交換來「星漢銀行」,以及事實上的「湖北總督」之後,對中央朝廷而言,既能削弱地方老大世族,還能增加南北交流,總體而言,屬於穩賺不賠。

  畢竟,到了貞觀二十五年,還想著靠小農來維持皇權統治,可能性有,可行性不大。

  除非跟武漢「新貴」們打一場,但這又是雙方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帝國的最高權力和民間的最強勢力開打,得益的,只會是那些盤亙在地方耕地上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大世族。

  不管是最高皇權,還是說武漢的官商集團,共同目的都是弄死老大世族,把人口釋放出來,把人才培養成本降低,把挑選社會精英的難度變小。

  長期來看,皇權在人才選拔上,人才庫從七八十家老大世族,變成幾千家寒門、土豪,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勝利。

  倘若人才庫進一步變成全國幾百萬戶,那更是前無古人的壯舉,做到了這個程度,哪怕有一天皇權衰敗,帝國必須滅亡,但皇族的下場,未必就會有多慘。

  臨死之前的李世民,他獲得的功績已經遠超歷朝歷代,所思所想,也從不切實際的「萬世基業」,轉化為更為實惠更為現實的需要。

  所以當汝州盈滿沸天的當口,李世民已經能夠預料到,現在荊襄諸地那些個被世家壓制有多殘酷的寒門、庶民,在張德成為「湖北總督」之後,對荊襄諸地世家的報復,就會有多狠辣。

  甚至,此時此刻在李世民的案頭,已經準備好了對荊襄各大世家流放地的劃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10 11:5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5-11 20:14
第三十七章 人事變動

  秋季是囤積蜂窩煤過冬的高峰期,這時期的蜂窩煤價格最低,大量囤積的話,比自己製作煤餅還要划算。

  入冬之後,雖說洛陽百里之內都不需要擔心燃料儲備,但是價格就相對高昂。尤其是運河一旦冰封,基本沒可能破冰,這時候的運煤手段,就只能依靠道路運輸。

  好在兩京板軌相當成熟,加上從京城出發,也著實修了不少弛道通達幾個淺層煤礦區,冬季的煤炭供應,還是不成問題的。

  不過價格就伴隨著天氣的惡劣程度,不斷地增加,高點可能是夏季的十倍二十倍都不一定。

  冬月、臘月、正月的煤炭價格,一般就是兩個年度之內的最高點。

  洛陽城南城北有著很大的區別,城南幾乎隨處可以聞到略帶刺鼻的燒煤味,倘若平民扎堆的坊裡,可能還會煙氣滾滾,簡直就差一隻妖怪從裡面鑽出來。

  但是在城北,就是另外一幅光景。

  城北大量使用的,還是木炭,松柏、楊柳、南竹這三種炭,是城北主要用的木炭品種。即便是日常使用煤炭,也是無煙煤,整個城北很少見到煙火氣。

  一條落水隔開的,就是兩個世界。

  城南為為數不多還算清爽的地界,往往也是在定鼎大街左右,其餘地界,哪怕是南市,熱鬧的時候,也是煙氣滾滾。那些做皮肉生意的胡姬,每到這個時節,不管是為了玩點情調,還是說為了健康……總之,絲巾口罩總歸是不少的。

  通濟渠兩岸,時不時就有人在棧橋或者壩頭上等著煤船。有一種小小的竹排,是京中的一個別緻景色。竹排上有架空的竹籃,每一隻籃子裡面,就是二十斤的煤球。

  一隻竹排大概能放二三十隻籃子,竹排順著河岸,也不佔據中間航道,每遇人家招手要買煤球,就將竹排停靠過去,交易很快就會完成,而且往往買煤球的人家,還會拿一隻同樣的空籃子過來。

  這就是做起來的熟客,籃子都是做了記號的,如非必要,一般沒人搶這樣的生意。

  每天從早上五點鐘開始,街道上的水鍾只要響起,通濟渠、市場、坊街就會這般熱鬧,除了河上的竹排,路上的牛車、板車、獨輪車,大多都有這樣的販子、行腳商。

  整個京城,拿到最好地界煤炭製品銷售執照的,有兩千多家,但總的銷售單位和個人,雜七雜八加起來,一兩萬總歸是有的。

  除開京城本地人,只說外間州縣操持煤炭事業養家餬口的,大概也有十幾二十萬丁口。

  而且洛陽一度要籌辦鋼鐵廠,但幾次計劃都是因為各種原因流產,原因就在於鋼鐵廠是煤炭消耗大戶,京中權貴怕出事,這才一直在拖延。

  不過貞觀二十五年的年尾,此事又再度被提起,工部的人繼續在拖著,對工部而言,更希望把鋼鐵廠安置在河北或者山東,留在河南,他們是一萬個不願意。

  究其願意,鋼鐵廠這年頭雖然消耗大戶,但同樣也是現金奶牛。

  鐵器製品不管生產多少,都不用擔心銷路。

  放在外地,對工部上下來說,至少還隔著中樞,做事也好,撈錢也罷,都要輕鬆得多。

  一旦放在京城,被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工部就是再橫,也得低頭。

  不過冬月的時候,工部發生了人事變動,原先督造、試驗「九鼎」的前御史大夫鄖國公張亮,被臨時安排為工部尚書。

  此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至少工部看來也沒什麼問題。

  因為張亮當過工部尚書,工部眼下還有很多老部下,甚至外放出去的工部監丞,有的就是走了張亮的門路。

  工部內外,都認為張亮是工部的老領導,是自己人。

  和張亮任職工部尚書一事比起來,一直閒賦在家的秦瓊,卻被委任為警察衛大將軍。

  警察衛幾次改制,早先還劃分警察總署,但是職權不明,基本上一旦下到地方,就是被地方勢力排擠,只有武漢這種特殊的地方,才會有機會給他們發揮才能。

  只是詭異的是,雖然秦瓊為警察衛大將軍,但警察衛這個「衛」,卻被裁撤了。也就是說,它不再是軍方序列,不是守備、進攻的軍事力量。

  秦瓊這個警察衛大將軍,正式差遣是警察總局總警監,從三品。

  圍繞警察衛這個編制,朝廷這幾年來來回回折騰了不知道多少回,名稱變化並沒有特別的地方,真正讓朝野都比較驚訝的是,職權越來越明晰。

  警察總局的地方單位,差不多就是剝離了一部分縣令、縣尉的權力,雖然還是受縣令的領導,但主要業務,縣令就不必具體負責。

  總局下級單位,就是各行中書省的警察廳,其中第一個警察廳警察少監,是湖北省警察廳警察少監薛仁貴。

  品級比照長安、萬年、洛陽、太原令,也是正五品上,屬於典型的地方實權大員。

  其中最讓人羨慕的一個權力,就是警察廳警察少監,有權力在省內調動各州縣全體警察。

  而且理論上警察廳警察少監,在省內只需要對省內總督負責,其餘情況,監察部門只有彈劾權,並沒有調動的權力。

  所以不難看出,一省總督如果欣賞省內警察廳警察少監的話,這個省的警察少監,就是貨真價實的土霸王、土皇帝。

  當冬月的這個特殊任命出來之後,朝廷內外都覺得,警察總局等於就是七部之外的第八部,哪怕並沒有警察.部這個名頭,但實際上已經是自成體系,跟七部沒有太大區別。

  而且又因為警察總局是暴力機關,有好事之徒更是戲稱這是「小兵部」。

  京城西市,離廣利坊就隔了一條坊街,市場內雖然熱鬧,但也不是沒有僻靜地方,在西市的西北角,有南陳皇族遺脈攢下來的物業。畢竟陳氏現在主要就扎堆在廣利坊,在西市搞點物業,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

  此時,幾個陳氏宿老正湊在一塊喝茶閒聊,有個老者開口道:「二郎在鄧州做事,時有為荊襄豪門掣肘,這其中恩怨,自是不必多說,誰叫我們姓陳呢。」

  蕭、陳在隋唐交替之時互爆,已經是常態,其中恩怨,到現在也沒辦法徹底和平解決。

  而且相較蕭氏,陳氏實力差了不少,一般也不願意招惹蕭氏。

  只是這光景,陳君賓在鄧州傳來了一些消息,讓廣利坊的族人們,一時也猶豫不決。

  「君范為溫令時,已經是有驚無險過一回,如今時局,看不懂啊。」

  有個老者開口如是說道,旁人聽得一頭霧水,實際上這涉及到當年陳氏跟著陳後主進入帝國核心之後「苟延殘喘」的事情。

  楊廣納了陳後主第六女陳之後,因為這個事情,在「江都之變」,陳氏沒少死人。

  其中就有蕭氏的落井下石,所以陳氏遭受過重創,只是沒有完全嗝屁,碰上武德皇帝貞觀皇帝都有心調和南北關係,緩和南北對立,這就豎了個典型。

  不管蕭氏多麼牛逼,勢力多麼龐大,天下蕭氏出蘭陵如何如何,作為南朝最後一個王朝宗室,唐朝總歸會給予優待,不可能眼睜睜地讓他們全家暴斃。

  陳氏老者此刻說「有驚無險過一回」,指的就是碰上了李氏這個有追求的皇朝主人。

  但是現在的時局,陳氏的老江湖們,卻不敢去亂堵。鬼知道下一回來的「皇帝」,是不是就特別喜歡殺全家呢?

  尤其是鄧州刺史陳君賓來信說了,很有可能武漢人就要對荊襄世族進行「殺全家」的作業。

  陳、蕭再如何矛盾,再如何恩怨情仇,物傷其類啊。

  「帝命秦叔寶為警察衛大將軍……絕非心血來潮。再者,哪有先定下湖北警察廳少監的道理?要知道,湖北總督還未明確啊!」

  「不錯!如果不出差錯,薛仁貴必是湖北總督舉薦!薛仁貴雖說數年在外,遼西、遼東、敦煌、漠北,但其發家根腳,卻在張氏。少年時為鄒國公長子張大象之伴當,舊年進出平康坊,張不離薛,薛不離張,有此情分在,薛仁貴後來南下揚子江,為警察衛中少有之後起之秀。」

  「其歷任資歷,皆跟張氏有關……老夫猜想,薛仁貴為湖北警察廳少監,興許當真是張德有意為之。畢竟,舉凡行事,都要交託心腹。」

  「這便是張德跟皇帝的……」

  有人一臉錯愕,雙手拍了拍,周圍幾個老傢伙都是點點頭:「看來,皇帝是默許武漢吞噬荊襄,只怕現在,荊襄諸家,還一無所知。」

  「這些都是猜測!萬一……」

  也有人張嘴下意識地要反駁,只是開口之後,自己沒有說下去,反而話鋒一轉,「可要提醒江陵人?」

  「不可!」

  「萬萬不可!」

  「切勿引火燒身,莫要忘了,廣利坊對面就是大同市,張德的長子還在那裡,你當他不敢來廣利坊殺人嗎?」

  「那……如何是好?」

  「讓二郎下定決心,武漢吃肉,咱們陳氏……喝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5-11 20: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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