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387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3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定(八)

     「哀家喊你們前來是議事的,不是爭吵的,都下去吧。」武則天暴怒。

    但這一攪和,已經沒有辦法再商議下去。

    走出來,蘇良嗣與韋質方對視一眼,然後皆大笑。蘇良嗣道:「沒有想到啊,韋老,你居然有今天的激昂。」

    「你也不錯啊,我也沒有料到。」

    再次笑,兩個人都上了歲數,隨著笑聲蕩漾,兩把大白鬍子隨風飄揚。

    雨倒下得更烈,只是兩人恍若不覺。

    對話又傳到武則天耳朵裡,十分氣憤。我還沒有退政呢,你們都這麼囂張了,立下詔書,將蘇良嗣貶為繡州刺史,韋方質貶為封州刺史,這兩州皆在嶺南,說是貶職,不如說是流放了。

    朝廷人才不要太多。

    此時,武則天略略有些慌亂了,正常邏輯,丈夫一死,兒子與自己攤牌。然而好好的,來了一個詐死一年半,名份上的大義兒子有了,人心所向,兒子有了,道義,似乎兒子也有了,那怕自己是母親,軍隊的實力,兒子更有了。

    下完了這兩道詔書,武則天感到份外的虛弱。她就從來沒有感到這麼無力過,那怕上官儀的那次進諫,危在旦夕,自己都有辦法從容化解了。越想越惱怒,又下了一道密詔,讓十幾個貼心的侍衛,跟在蘇韋二人身後,等他們過了淮河,將他們擊殺於半途之上。

    ……

    狄仁傑與朱敬則來到朱敬則的府上。

    朱敬則本來就是鄉里的一個富戶,家中不缺錢,府邸也比狄仁傑在洛陽的那個小院子好。

    而此時,家人全部被流放出去,家奴四散而逃,兩處宅子一起封了起來,不如兩人一起呆在朱府上,坐等事態的轉變。

    來到朱府的門口,上面貼著一個封條。

    駱務整帶來的一個校尉抽出橫刀,一刀將封條挑開。

    朱敬則皺了皺眉頭,道:「你們是陛下的虎賁,要遵守制度。」

    「得,到了什麼時候?還什麼制度?」狄仁傑好笑地挽著他的手,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但兩個都同時站住,還沒有進屋,可是前院景象很慘淡,原來種著許多花花草草,正是百花齊放的時候,可是院中的花也殘了,草也趴了,幾盆朱敬則最喜歡的蘭花,從花盆裡跑出來,沒有一片完整的葉子,有的根都裸露在外面。此時,在一片淒風苦雨中,瑟瑟的發抖,就像在哭泣。彷彿十頭猛獁巨像在院中踐踏了十個時辰。

    站了好一會兒,狄仁傑拍了拍朱敬則的肩膀,說道:「算了,身外之物,命能保住,天大的萬幸。」

    苦笑著,走進屋中。

    院外如此,屋內更不用說的。一片狼籍,所有貴重的物品全部消失,朱敬則從亂七八糟的物品,居然還找出一個花壺,一個小爐子,一小袋茶葉,幾個茶杯。

    苦中作樂,從天井的水井裡打來一桶水,煮上茶水。

    坐下來,看著其中的一個侍衛,問道:「你們身上有沒有帶著錢帛?」

    分文皆無,至少生物用品要買吧。

    「帶了,我身上還有幾十枚金銀幣,」一個侍衛答道。

    「那麼麻煩你替我與狄相公,出去買一些日用品。」

    「喏。」

    應聲帶著四名侍衛出去,剩下來的有幾個勤快的侍衛,開始打掃屋子,不然人都呆不下去。

    朱敬則替狄仁傑沏上茶,默默無言的坐下來。自己死裡逃生,還有家人在外面,屋子都翻成這樣,可想家人在半路上遭的罪。

    駱務整也趕了回來。

    朱敬則要替他沏茶,駱務整對朱敬則可不敢傲慢,那是陛下未來的棟樑之材。搶過茶壺,替自己斟上茶水。

    狄仁傑問道:「太后喊你進宮說了什麼?」

    駱務整大約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你不能這樣做,太后終是陛下的母親,」朱敬則忍不住責備。

    駱務整沒有當一回事,還有這樣做母親的?

    朱敬則還想說什麼,讓狄仁傑一把拉住,你再說,駱務整此時的心態能聽進去嗎?問關健的事:「駱將軍,陛下還好嗎?」

    「陛下很好,只是聽到死了那麼多人,很心痛。」

    這是必然,武則天想要掌權,是何其的困難,不殺人,上到大臣世家,下到黎民百姓,能服氣嗎?但狄仁傑也沒有解釋,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算什麼時候回來?」

    「大約很快了。」

    「回來得略晚。」

    「北方還有一局棋,陛下對臣說過,此次回來,國家要從亂到治。在北方下一盤棋,順便將突厥人的暴亂鎮壓下去。中間牽涉到方方面面,時間不好掌控。」

    「北方的棋,」狄仁傑立即想到程務挺與張虔勖,眼睛亮了起來。

    侍衛也抱著大大小小的物品回來,還買了幾罈酒,幾塊烤牛肉,幾隻燒雞子,三盒涼菜。駱務整讓他們放在桌子上,這時候也不拘於禮儀了,反正都亂成這個樣子,大家一起坐下來,喝著老酒,吃著菜。相對無言。

    倒是外面有許多百姓轉來轉去,想詢問李威的消息。不過連駱務整也知道沒有必要多事,將大門關上。一會兒,雨小了下去,天色也到黃昏時份,一道道裊裊的霧氣,不知是雨霧還是傍晚暮靄,環繞在洛陽的上空。遠處時不時傳來鞭炮聲,從下午起,一直到現在,就沒有停過。聽聞了,幾乎家家戶戶在慶祝。

    也到了官員下值的時間,先來了第一個客人。魏知古。

    當初最早走進李威身邊的官員之一,不過與朱敬則一樣,夾在李威與李治父子之間,兩難。他性格又是很沉穩的一個人,言語很少,漸漸淡出李威身邊的圈子。對他的人才,李威還是很欣賞的。甚至在未來的朝堂重建上,魏知古將會佔據重要的一份子,只是魏知古不知道。

    看到他,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將他迎進來。

    讓他落座,魏知古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還以為他避嫌,也沒有責備,畢竟在武則天的狂暴手段下,許多大臣都感到害怕。就是狄仁傑與朱敬則自己,當真不害怕?

    魏知古說道:「自從太后下旨,將你們家人流放,我托梁金柱與陸馬的家人,做了一些打點。你們不用擔心,他們在路上不會受到委屈。」

    「那太好了,狄某謝過給事中,」狄仁傑開心地說道。不但有他們的家人,還有狄蕙與狄好二位才人。

    「不用謝我,是陸梁兩家花了不少錢。」

    「花了多少?」

    「你們六家在三處,不得己,一共花了一萬八千多金。」

    「搶錢啊。」朱敬則一下子跳起來。一金要兌到近六緡錢,一萬八千多金,是多少龐大的數目?

    「世風日下,不是前幾年,沒有這麼多錢,這些衙役們不會心動啊。況且還有周國公的壓力,頂著他的憤怒,衙役也很難做人。」

    「難做個……」朱敬則沒有說出口。就是他家境再好,一萬多金,也將他活活壓死。唐朝一年稅務能達到一萬八千金的州府,都不會超過五十個。這些人怎麼開出口的?

    「朱少監,勿要動怒,錢帛是身外之物,陛下回來,會有清算的時候。能保住他們就好,特別是兩位才人,與裴侍郎,劉公,李相公的家人。」

    聽到李義琰,魏知古眼中有些黯然,道:「本來我也想營救李相公的,可力不足,他大約性命很難保全。」

    狄仁傑與朱敬則二人聽了皆是唏噓。

    魏知古又說道:「下午發生了一件事,太后將蘇相公與韋相公貶出朝堂,讓劉禕之擔任新的宰相。」

    「咦,為什麼啊?」

    「具體的我也不知,但聽說下午太后將幾位宰相喊到內宮議事,沒有多久,幾位宰相走出來,詔書也接著下達下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也要告辭了。非是我害怕,非常時期,我在朝堂上平安,或者能替各位,能替陛下做一些事。」

    「好,那我們就不送了。」

    剛走,又來了一個客人,東宮裡的劉群,找了一個藉口出了東宮,來到朱府,詢問李威消息。

    狄仁傑說道:「你回去對東宮諸妃通稟一聲,陛下平安無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但讓她們在東宮裡,勿以安靜為主。也不要象今天這樣,派人出來打聽消息。更不能歡天喜地,刺激太后。」

    「喏。」

    沒有辦法,太后這麼急罷去蘇韋,說明她失了一些方寸。失去方寸的太后不可怕,但殺心會更重。一個理智的太后,此時此刻不會對東宮動手,但一個失去方寸的太后,卻很有可能對東宮下手。

    劉群離開,天就快黑下來。

    狄仁傑與朱敬則無可奈何,只好看武則天下一步如何出手了。換自己是她,早就束手就擒,但太后嘛,什麼都有可能。

    但不急,怎麼著陛下此時也佔據著上風。

    難得的放鬆,狄仁傑與朱敬則倆人都喝高了。

    狄仁傑擊著碗,朱敬則扯起粗獷的喉嚨在唱歌:

    帝高陽之苗裔兮,

    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兮,

    惟庚寅吾以降。

    ……

    一首淒婉悲回的《離騷》,硬是讓他唱成一曲《一無所有》,吼得屋內屋外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3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定(九)

     洛陽全城的鞭炮聲,呆在皇宮裡也能聽到的。

    為了保密,裡面配方摻雜了一些亂糟糟的無用東西。比燒竹子的畢畢聲響,但比起後世的鞭炮,聲音還是很沉悶。心情好,聽得熱鬧,心情不好,聽得就覺得心煩。

    武則天忍不住罵道:「這些刁民,難道都瘋了嗎?」

    「太后,今天是上巳節。「

    「李首成,你也當哀家老了嗎!」

    「奴婢不敢。」

    「不要太天真了,這個不孝兒不會將我怎麼樣的,這樣做的用意,是準備好有藉口,將我身邊所有的人翦除。包括我的侄子,我的親信大臣,還有你們這群奴婢!」

    「是。」

    「算了,你去將諸相與三思喊來吧。」心也亂了,看看這些宰相們有沒有好的計策。人多主意多。

    「喏。」

    幾位宰相又帶了上來。

    僅是一下午,宰相又換了,換成了武承嗣、騫味道、王德真、韋待價、裴居道、劉禕之。還有一個低頭沉思的武三思。

    武則天在諸人身上掃視了一眼,裴居道是別想了,他是兒子的岳父,武承嗣與王德真才能有限,用他們,不是做事的,是守護自己權利的。一旦權利穩定,必然將王德真罷廢。

    王德真能罷廢嗎?他知道太多武則天的隱秘,只能進不能退,一退,武則天為了不洩露太多內幕的消息,必然將他殺死。也沒有智慧想到,還在為武則天苦思冥想,可一直想不出來好辦法。武承嗣也是一樣,武則天一看他們表情,就沒有再問。

    韋待價也是如此,聽話,又上過青海戰場,提撥他是為了未來,掌握國家軍權的,軍權放在程務挺等人手中,武則天不放心。

    於是用眼睛盯著武三思、騫味道與劉禕之。

    但她都沒有想出一個化解之策,況且這三人。

    沉默良久,武則天向劉禕之問道:「劉卿,你有何高見?」

    一個是劉禕之有才能,第二個是自己心腹,第三個自己對他有大恩,從一無所有,將他提為北門學士,再提為宰相。你應當替我效力吧。

    劉禕之沉聲說道:「陛下安然無恙,返回國內主政,成為必然。」

    武則天也不得不點頭。

    本來也沒有不打算不讓他主政的,只是在權利分配上,想逼兒子做一些退讓。只是這個兒子很可惡,故意裝死,刻意給自己掌控權利的機會,以使自己做出一些過激的事,讓百姓不滿,失去道義。

    「繼續說下去。」

    得到了武則天的鼓勵,劉禕之膽子大起來,繼續說道:「但皇太子必須下來了。我們是中原國家,子承父業,而不是草原上的野蠻人,弟承兄業。再說,因為廬陵王的事,皇太子一直關在深宮裡,外界的輿論也不大好聽。」

    「劉禕之,你是話中有話啊,」武承嗣不滿地說道。

    「周國公,我是實事求是。」

    「劉禕之,你的良心讓狗吃啦。」武承嗣以前飛揚跋扈,今天連連吃癟,粗話都冒了出來。

    又吵起來,武則天不悅地說道:「退下。」

    再度將諸位宰相趕了出去。

    然後臉色陰了起來。劉禕之的話是一個很不好的信號。武承嗣沒有看出來,自己卻清楚。當初自己扯老三下台,扶老四上位,借助了兩人,一個是裴炎,一個正是劉禕之。他與老四走得很近,老四一度將他當作老師。自己怕老四在朝堂上生事,將他控制在深宮中,劉禕之心中失態了。是為了友情,也是為了權利。本來以為扶持老四上位,他就能來個鯉魚躍龍門了。

    難道不知道,權利是本宮賞給你的嗎?

    長子不出現,一個個很乖巧,一出現,都不老實了。

    這樣下去不行的,長子人還不知在哪裡呢,有可能京城的一些官員膽子大,就能做出以下犯上的事,將自己給幽禁起來。莫要說沒有,史書上類似的事不要太多。

    當真一個個想造反了。

    她也許能容忍一下狄仁傑與朱敬則,也許能容忍一下蘇良嗣與韋方質,但絕不能容忍劉禕之。這是叫叛變,自己辛辛苦苦的,敢情養了一條不作聲毒蛇啊。

    將周興喊來,說道:「周侍郎,今天天津橋上發生的事,哀家聽說了。」

    「太后啊……」周興哭,特別是像他這種人,反而是最怕死的。

    「沒有關係,哀家可以保你平安。」

    「謝過太后。」

    將他哄住,讓他最後一次,替替自己咬咬人吧。又說道:「周侍郎,有人密報劉禕之擁護皇太子,意欲謀反,你去查一查。」

    周興心領神會,領命下去。

    不過這兩次的折騰,武則天頭腦清醒過來。

    看來靠這些宰相大約不成,得自己想辦法。就想到了一個人,裴炎。真正有本事的人還是這個人,也有號召力。正好自己還沒有完全將他的宰相位置罷去,政事堂繼續留在中書省,大家保留著一絲情份。

    而且他與自己有矛盾,遠遠沒有兒子與他的矛盾大。兒子一回來,他是必死無疑。於是下了第一道化解的詔書,詔裴炎快馬返回洛陽,主持大局。

    洛陽必須保證一個穩定的環境,想要穩定,必須有一支忠心的羽林軍,於是下了第二道詔書,讓丘神勣掌控洛陽的羽林軍將士。姜嗣宗等人協助。

    長安西方各關的將士同樣也要穩住,否則一個天大的笑話就會出現了,又下了第三道詔書,從國庫裡撥出一百萬的錢帛,賞賜各路將士,包括北方的軍隊。穩定拉攏軍心。

    還是不夠,再下詔書,將張虔勖從北方軍隊調過去,與令狐智通看守西方。這兩個將領,全是背叛兒子的將領,與兒子勢不兩立,看守在西方,可確保無事。

    不過又想到一件事,假如駱務整說的是真話,兒子從北方殺回來,怎麼辦?想不出化解的策略,對軍事她又不懂,於是將事情經過寫了一封信,交給程務挺,讓程務挺自己判斷。

    下達完這些御防的措施後,武則天一顆心略略安定。

    但還不是真正化解的策略。

    正在這時候,李首成走了進來,悄聲說道:「稟太后,剛才東宮派了女官劉群到了朱敬則府上。」

    「這麼快就忍不住了,」武則天又怒了起來,道:「去,派人到東宮,將這個劉群給本宮打死。」

    「太后,不可啊,不能不留餘地,」李首成急得拉起武則天的裙袖,又說道:「太后殺她不要緊,就怕陛下回來,學著太后,也殺奴婢們。奴婢們死了也就死了,可那有忠心的奴婢侍奉太后啊。」

    你能殺東宮的太監宮女,皇帝回來也能殺我們。你再大的本領,沒有我們這群手下替你辦事,也就能被皇上架空了。

    「那你去下令,對她鞭笞二十。」

    「喏。還有,太后,奴婢有一個建議。」

    「說。」

    「既然陛下下詔特赦狄仁傑與朱敬則二人,動也不大好動,不如太后也下詔赦免他們的罪行吧。還有六戶人家的家人,以後少給陛下找到藉口。」

    「你是想讓哀家居然向兒子投降?」

    「太后,奴婢不敢,時勢不同,太后請三思,」李首成嚇得跪下來。

    其實自始至終,他就對武則天的某些舉動感到不滿意。本來青海說得好好的,大家以後合作嘛,皇上也答應分一些權利給太后,就是親政後,也保留太后參政的機會。這樣不是很好嘛。為什麼太后一步步的緊逼,終於形成今天的局面。

    這是他與李威的理想化。

    自古以來,一山不容二虎,怎麼可能呢?

    倒是武則天做法更現實,不過她吃虧在名份上,一個女流之輩,李威僥倖征南詔,得到了軍權與裴行儉傳授的兵法,掌控了大部分軍隊。否則鹿死誰手,未必可知。

    對別人不相信,對這個老太監武則天很相信的。沉吟了一下,直接赦免,不大好聽的。甚至會讓人以為自己害怕兒子,不戰就低頭了。自己一怕,誰個敢再替自己出力?

    想了好一會兒,說道:「你對元萬頃傳旨,讓他替哀家寫一道詔書,頒發天下,陛下承蒙天幸,安然無事。哀家將到白馬寺做場**會,感謝上帝。另外,大赦天下。」

    既然大赦天下,狄仁傑與朱敬則也就沒有事了。而且他們家人也得以返回。自己沒有丟面子,也向天下百姓做一個表態,多少扳回一些道義。

    「太后,好妙計。」

    「勿得囉嗦,去將這件事辦好吧。」

    ……

    第二天,天放晴了,一晴,天氣宜人,不冷不熱,萬花齊放,蜂蝶亂舞。

    駱務整笑嘻嘻地走進來,說道:「狄相公,沒有事了。」

    「哦。」

    「太后頒發詔書,大赦天下。」不以為然,就是不赦天下,她在這時候敢繼續將強行將狄仁傑與朱敬則殺死嗎,當真不準備留下一條後路?不過大赦了天下,省得麻煩。

    「還有呢?」

    駱務整將聽到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太后還是不甘心哪。」

    「不甘心又怎麼的?」駱務整撇了撇嘴。

    「莫要小視了太后。」

    朱敬則從屋子裡走出來,問道:「什麼事啊?」

    酒吃多了,又吼了半夜,喉嚨有些沙啞。

    駱務整笑道:「朱少監,昨天晚上唱的歌很好聽哪。」

    「唱歌?」敢情酒吃多,全忘記了。眾侍衛只是笑,狄仁傑在他耳朵邊低語了一番。

    朱敬則很慚愧,道:「看來酒不能吃得多啊,吃多會誤事。」

    不過能理解,就連狄仁傑自己也失了態,一是死裡逃生,二是確認李威平安無事。

    然後駱務整又對眾侍衛吩咐一番,還是要小心,明刀大約不會再有,可難保不會沒有暗箭。

    ……

    白馬寺開始熱鬧起來。

    晚年後,武則天最常去的地方,一個是白馬寺,一個是少林寺。少林寺在嵩山,更有王者氣象,然而路途略遠,此時不敢離開洛陽。才將**會設在了白馬寺。

    來了許多大和尚。

    也有許多百姓前去白馬寺進香,認為是老天幫助,一起去還願的。

    不過武則天在白馬寺的廂房裡,還在處理政務。很是留戀。

    就看到一份奏摺,是夏州都督李崇義寫來的。奏摺上說,吐谷渾可汗諾曷缽奉太后詔書,率領五千軍隊支援朔州,順利從夏州過境。他自己又抽出兩千士兵協助。

    太后都讓吐谷渾派出援兵了,自己害怕,也要抽出部分兵力主動前往。不管能不能邀功,最少保持事後不會被追究責任。

    武則天有些迷茫,自己多會下詔讓諾曷缽出兵?但沒有在意,也許諾曷缽是吐谷渾人,雙方言語沒有交流好,讓他造成誤會。這是諾曷缽不知道兒子平安在世的消息,主動向自己示好了。

    但是五千吐谷渾士兵,又能做什麼呢?這次突厥出動的是二十萬軍隊!

    放下奏摺,繼續看下一本。

    **會舉辦了三天,武則天返回洛陽。暫時洛陽還是很平靜的,沒有其他的事發生。可是武則天一放下佛經,就舉起屠刀了。經過周興審訊,劉禕之熬不住酷刑,承認謀反。

    謀反罪在這時代是頭等的大罪,可不是狄仁傑草管幾條人命。

    立即處斬。

    這一刀下去,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別以為陛下回來了,就可以欲所欲為,不聽我的話,我還是能殺你的。

    其實劉禕之還是一個不錯的人才,只是因為被賀蘭敏之的案件牽連進去,久不得用,被迫附於武則天門下。有幾個官吏不想往上爬的,那麼狄仁傑當初為什麼毛遂自薦,求見李威?有了一些私心,但又有幾人沒有私心?

    可總體來說,才華還是有的,品德也還可。然而捲入政治鬥爭中,又缺乏了眼光,終於導致身亡。

    死的人很多,又與武則天有著曖昧不清的關係,洛陽百姓對此漠然視之。

    這時,武承嗣又走進內宮求見。屈平的密告信到了武承嗣手上,武承嗣本來只準備寫一份信,讓屈平替自己將孔正方絞殺就是了。反正北邊因為突厥人入侵,亂得狠,隨便安一個罪名,很容易的。不過這一次他突然機靈起來,感覺不對,這個孔正方怎麼跑到太原城中?

    孔正方前面的事辦得很好,後來逃跑時,做得不好,差一點就誤了大事。

    武則天嗯了一聲,隨意地反問:「他到了並州?」

    起初僅僅是一問,一個小縣丞,還沒有入她的法眼。

    忽然毛骨悚然起來,道:「將屈平的信拿給哀家看。」

    屈平信上寫得很清楚,怎麼來投奔他的,怎麼在問話中支支吾吾的,說什麼二十幾天後,才給他一個答案,又將自己猜測說了出來,他不是好好來的,肯定背負著一個使命。至於什麼,沒有套出來。

    武則天又急忙在奏摺裡翻找,翻出李祟義那本奏摺。大聲說道:「快,快,通知李孝逸,程務挺,我兒在諾曷缽的軍隊裡面。」

    驚人的直覺!

    侍衛剛要下去傳旨,武則天又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

    時間已經來不及,說不定此時,兩支軍隊已經會合。

    想到這裡,武則天頹然地坐下來,大廈將傾,縱然有天大的本領,也難以有回天之力。一刻間,彷彿頭髮都急得發白。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4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定(十)

     這本書快到大結局時候了。本來編輯讓我寫一本歡樂的書,可老午遍觀這段歷史,怎麼也寫不出來。再加上主角的能力設定得很低,唯一的就是記得幾首詩,所以這本書偏向嚴謹,不過老午心中喜歡。無論成績如何,嚴格意義上接近了正統的歷史小說,其中的各個重要人物心態,生活習慣,地理,都是在真實歷史的基礎上延伸的。

    下本書換一個朝代了,比較寬鬆的朝代。主角的責職,就是玩,就是裝逼,賣弄風騷。大約不會很長,但是一本比較輕鬆的小說。名字有可能會叫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當然,會開許多金手指,與本書恰恰相反。風格類似玩唐的前半段,但沒有恩怨情仇,主角的真正任務就是玩,真正的玩。

    ===============

    武承嗣沒想明白,狐疑地問道:「太后,陛下怎麼會在諾曷缽軍隊中?」

    武則天沒有回答,下令將這件事的消息封鎖起來,不在,繼續佈置,在,什麼都來不及了。

    將太監打發下去,對武承嗣說道:「你回去後與三思好好商議一下,做好兩手準備。第一個我兒沒有在諾曷缽軍隊裡,那麼大家要配合一下裴炎。雖然此人狼子野心,所圖乃大,非常時刻,大家必須遷讓一下。」

    「喏。」

    「若是我兒在諾曷缽軍隊裡,最多三四天,四五天內就能得到消息。你們無論如何要想出一個策略,將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尋找一個藉口,往裴炎身上推卸。到時候哀家會派周興協助你們,然後再將周興擊殺。不管怎麼樣,要使哀家佔住道義。若有需要,國庫裡的錢帛聽從你們調動。明白嗎?」

    還是不大明白,不過武三思平時陰陽怪氣的,卻喜歡一些陰謀詭計,找他協商就可以啦。又答道:「喏。」

    看著武承嗣離開,武則天心裡面想到,關健時候,這才是自己人啊。

    然後軟軟的坐下來,這些年拼來拼去的,累了,休息吧。

    李首成走進來,小心地說道:「要不要奴婢替你沏一壺茶?」

    「不用了,你扶本宮去一趟東宮。」

    「喏。」

    來到東宮,雖先後扶持了李顯與李旭輪為皇太子,東宮諸女沒有敢動彈。此時悲喜兩重天,喜的終於得知了李威下落。悲的是僅派了一個女官出去問一下,事關到皇上與丈夫的生死,怎能不關心?這樣做不過份吧。然而被太后打得半死。

    東宮裡經武則天整理了一遍,忠心的人不多了,幾個女子急忙喊來御醫替劉群醫治。不過打得狠,一直沒有醫好。幾個女子又過去看望。劉群臉色潤紅,不是那種正常的紅色,紅的可怕。嘴唇發出輕輕的囈語,躺在春被裡不住的哆嗦著。

    裴雨荷輕聲問大夫:「她怎麼樣啦?」

    「回皇后,傷勢重,又受了一些驚嚇,病得重,一時半會好不起來。」

    驚嚇是一部分,還有傷口發了炎,這時候醫學對發炎不理解,只能開一些怯驚靜心,以及敷傷的藥方。不是很對,導致病勢在加重。

    「康御醫,你無論如何將她治好。」

    「下官一定盡力而為。」

    御醫開了一些藥方離開,然後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上官婉兒說道:「狄相公說得對,陛下還沒有回來,我們不能喜形於色。」

    「為什麼不能高興?」野辭明月不解地問,小嘴氣呼呼地鼓起來。

    「別問為什麼了,你在東宮呆了這麼久,難道還不瞭解?」鄭宮楚說道。

    劉群躺在床上,呻吟了一聲,從病魘裡驚醒,看著諸女,驚慌地說:「皇后,德妃,賢妃,你們都回去吧,奴婢承受不起。」

    「你不用說話,好好養傷。」裴雨荷道。

    韋月拽了一下上官婉兒的衣角,將她拽出來,悄聲說道:「婉兒,這些天你去內宮當值,可得要小心。既然太后將劉禕之剛一遷為宰相,又將他下入大獄,說明太后形勢不妙,失了方寸。」

    武則天失去方寸,那麼局面對皇上會很好的,上官婉兒輕鬆地點了一下頭。

    「你更要學會忍讓順從。」

    上官婉兒苦著臉,如果是別人,忍受順從,還能有效果,可是太后太聰明了,有時候看你低眉順眼的,反而認為你是虛偽做出的樣子,會激起無名的怒火。這些年,這個日子過得苦啊。

    「不要多想,比起狄蕙才人與狄好才人,你已經很幸福。」

    正說著話,外面太監匆匆忙忙地走進來,道:「太后駕到,各位,快去迎駕。」

    一起前去伏迎。

    武則天讓她們站起來,然後用眼睛在她們臉上掃了掃,說道:「弘兒回來了,哀家很高興。」

    諸女沒有一個是相信的,一個個不說話。

    武則天又說道:「難道你們不高興嗎?」

    「妾等高興。」

    「既然弘兒回來,哀家也要退位啦,這一年多,哀家過得很辛苦。」

    「是,若沒有太后操勞,國不將國。」上官婉兒道。

    「那麼依你之意,弘兒做錯了?」

    馬屁又拍到馬蹄上。上官婉兒不能回答。

    「哀家過來,是對你說一件事,既然弘兒回來,太上皇駕崩,他將名正言順接管軍國大權。你們再呆在東宮,與地位不合,準備一下吧,明天全部搬到內宮。哀家命人騰出宮殿,讓你們居住。」

    「是。」

    武則天又說了幾句不淡不癢的話,離開了。

    裴雨荷奇怪地問:「太后是什麼意思?」

    「皇后,太后是想將我們幽禁起來啊。」韋月答道。

    「我們現在與幽禁有什麼區別?」

    「那是不同的,在東宮,我們還能略略活動一下。到了內宮,我們什麼都不能活動了。甚至到了關健時候,我們被控制在內宮,也可以被太后當成棋子,與陛下談判。」也就是她們全部成了人質,或者砝碼。既然李威能為了狄仁傑,不惜提前打出底牌,那麼東宮諸女也將是武則天一張很好的王牌。

    「德妃說得對,太后正是這個用意。」上官婉兒道。

    「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是魚肉,太后是刀俎,皇后,你說我們還能怎麼辦?」

    「韋德妃……」鄭宮楚有了略微不滿的語氣戒告了一聲,然後說道:「陛下一定會考慮到我們,皇后,你不用擔心。再說了,太后都使了這個下策,不用說,她也是窮迫之極。」

    「是啊,只要皇上平平安安的,臣妾就是死了,也能閉上眼睛。」

    楊敏與徐儷對視了一眼,裴雨荷這個皇后很危險啊,不過韋月也未必得逞,鄭宮楚似乎也不是好惹的。當然,東宮這些事,在當前的危機下,還沒有顯露出來。

    要搬家了,僅是一天時間,東宮上上下下忙碌起來。

    ……

    北方,李孝逸與程務挺率軍到了太原城外。

    士兵在紮營,還有三萬新到的將士,也在太原城外與大軍會合,使這支唐軍數量達到了九萬多人。後面的還有軍隊,僅是河東道就有一百三十多個折衝府,此次幾乎傾囊而出。

    程務挺在忙著編整新來的將士。

    能者多勞嘛,論軍事能力,程務挺遠在李孝逸與張虔勖之上。率軍軍紀嚴明,賞罰公平,在軍中也有巨大的人格魅力。若不是為了想上位,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也是唐朝一個難得的名將。

    一路上,李孝逸看到他的才能,幾乎將權利全部下放。

    這出忽武則天預料的。

    站在丘崗上,李孝逸回過頭,對張虔勖說道:「張將軍,明天你就要走了。」

    「是,太后詔書,不敢不從。」

    「祝你一路順風。」

    「謝過。」

    兩人沒有再說話。

    中午接的詔書,但張虔勖沒有立即離開,程務挺悄悄地對他說了一句:「虔勖,不能走。」

    「為何?」

    「你想一想,為什麼裴相公到了長安?若不是陛下回來,能不能召回去?我有一種預感,若是陛下有了萬一,你我,裴相公皆會必死。」

    「但是……」張虔勖苦笑。陛下一旦回來,掌控了大權後,自己這幾人,同樣也沒有好下場。

    「我有一計,真要陛下回來,你想辦法反水,向陛下倒戈,將功折罪。若是陛下從北方回來,我也這樣做。你我相互自保,這樣才不會有凶險。」程務挺說到這裡,眼中很是後悔。

    太后權利心太重了,只要她認為有人妨礙了她的權利之路,無論什麼人,什麼交情,都會想辦法弄死。當初不該幫助她的。若不是考慮太多的問題,他都想投奔突厥,用來自保。

    又說道:「具體的,你晚上來我的營帳,你我商議一下。」

    所以張虔勖暫時留了下來。

    不過程務挺與張虔勖真若這樣做,就是給他們機會,也多半不會成功。

    而且他們也沒有倒戈立功的機會了。

    遠處一匹快馬飛奔而來,來到李孝逸面前,斥候翻身下馬,說道:「僕奉諾曷缽大汗之命,前來謹見大帥。」

    諾曷缽率軍前來的消息,李孝逸也得知了,畢竟是五千人馬,不是小數字。不過相對於這麼龐大的軍隊,也不是大數字。但是諾曷缽超然的身份,李孝逸不得不客氣地問了一句:「哦,他到了哪兒?」

    「大軍就在十幾里路外,用不了多久,就能與大軍會合,大汗派僕詢問大帥,我們的軍隊如何安排,在哪兒紮營,請大帥明示。」

    李孝逸看了看,指了一塊地勢平坦的地方說道:「就紮在哪兒吧。」

    「好,那麼僕回去覆命了。」

    斥候正要走,李孝逸又說道:「且慢,我們一道去吧。」

    諾歇缽可不是地方派過來的各個折衝,各個果毅,他本身是吐谷渾的可汗,又是唐朝的女婿,縱然李孝逸也不可慢怠了。這也是必須的禮儀。不但他,軍中幾員主將,除了在後方籌備糧食物資的淳于處平外,全部騎上馬,迎了過去。

    天色漸幕,群鴉亂舞。

    遠遠地看到一路大軍趕了過來。可是程務挺騎在馬上,感到內心很不安。心中自嘲地說道:心裡太緊張了。

    也看到他們前來了,軍營裡也出現一支人馬,迎了過來。

    兩下里越來越近,忽然吐谷渾迎接的將士馬一分,分成了三路,除了正中一路繼續向前趕來外,兩路人馬一左一右形成了一個包抄。這倒不像是迎接,反而像是作戰時殲敵的架勢。

    李孝逸狐疑地對程務挺問道:「咦,這群吐谷渾人要做什麼?」

    程務挺也沒有弄明白,若說吐谷渾人也背叛了唐朝,打死他也不相信的。況且諾曷缽,夏州等地官員對他很熟悉,也不會認錯人的。遲疑間,軍隊已經來到他們眼前。

    諾曷缽翻身下馬,拱手說道:「見過李總管,見過程將軍,張將軍。」

    鬆了一口氣,一起下了馬,相互施禮。

    諾曷缽又說道:「來,來,各位,我帶你們參見兩個人。」

    「誰啊?」

    兩匹馬隨著李孝逸這一問,從人群中閃了出來。

    李孝逸與程務挺、張虔勖同時額頭上涔出汗水,張大嘴巴說道:「陛下,黑齒將軍。」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4
第一百四十九章 問鼎(一)

     黑齒常之大喝道:「幹嘛,還不見禮!」

    老老實實地伏下施禮。

    此時幾人束手無策,休說左右幾百侍衛已包抄上來了,就是自己沒有前來迎接,難道紮下了大營,以諾曷缽的身份,自己這一行人,還不得乖乖的前去看望一下,最後還是束手就擒。

    或者自己不在其中,但皇帝一出現,還不是孤身一人出現的,手中帶著五千精兵,並州城外是有十萬軍隊,可有幾個人敢真正拿起武器,站出來反抗的?

    但新的疑惑又浮上心頭。

    做諾曷缽的工作比較容易,可也要做一些準備工作,比如軍隊,皇上不出現罷了,一出現,自己沒有去過青海,但知道這支軍隊中必然有許多精銳的黨項士兵拱衛,這樣才能保護皇上的安全,增加這一部軍隊的戰鬥力,否則黑齒常之也不會答應。兩部原來生活在一起,又多有姻親,若不是久在青海的人,做一些化裝與掩飾,僅從相貌上很難分別。這也比較容易,沒有誰一個個認真去看。難的是不能讓朝廷知道,必須隱秘的潛入到靈州。這需要時間安排。

    皇帝前來,一是兵不血刃奪下這近十萬,甚至會有更多的大軍,二就是為了對付自己。可是皇帝怎麼知道自己與張虔勖必然率領大軍前來北方。除非是他提前數月就知道了突厥人會入侵,還不是普通的入侵,是大規模的入侵。朝廷才能調動更多軍隊反擊,才會在需要將才的情況下,至少要保持自己會成為主將之一。

    再冒充吐谷渾人,以諾曷缽超然的身份地位,自己等人必前往迎接,那麼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自己了。

    但這怎麼可能,突厥人是人,不是牛羊,會讓皇上牽著鼻子走。

    李威說道:「你們起來吧。」

    嘴努了努,走過來侍衛,將李孝逸一行人的所有兵器都解了下來。特別是程務挺,那可是一個有著萬夫不當之勇的勇將,然後看著遠方。遠處就是唐軍紮下的大營,傍晚時分,離得還有些遠,隱隱成為一條長長的黑線。眉頭舒展開來,終於大局定了下去。

    說道:「進城。」

    不是害怕唐軍大營會有變,自己將軍中幾個主將全部拿下,那個士兵敢嘩變?不過當初選擇太原城前攔截是有用意的。太原城是北方最大的城市,有許多儲糧與物資,前段時間為了備戰,又再次籌備了一些糧草。城外來了許多唐軍,一旦自己出現的消息傳開,後方將糧草截留下來,這可是十萬大軍,沒有得吃,就是自己是皇帝,也要造反了。

    除非不顧突厥人,率兵反攻洛陽。

    何必有那麼必要?只有奪下太原城,大軍消耗三四個月不大可能,消耗一個月的糧草,還是足夠的。有了一月時間,什麼事都水落石出。

    太原又是李唐龍興之都,自己出現在太原,本身就有著強烈的象徵意味。

    就要關城門了,正好趕上,還來得及。太原城的守軍也不知道,看到李孝逸要進城,沒有人敢阻攔。直接闖入府衙。若是在平時,此時早就下值了。但是城外聚集了近十萬大軍,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邊際,無形中增加了許多工作。城門快要關上,府衙裡還有許多官員在處理公文。

    一行人進來,諸官員全部出來行禮。無論是李孝逸,或者程務挺,或者諾曷缽與張虔勖,官職皆比他們高。只是李威為了不引人注意,一身小兵打扮,站在人群後面,還沒有人注意。

    李孝逸與程務挺、張虔勖含含糊糊地作了一些回答。

    大家立刻察覺幾人神情的古怪,並州的長史羅長史想要詢問,李威走出來,說道:「張知願,你隨他們將城防與倉儲接管過來吧。」

    「喏。」

    是誰啊,兩個小兵若大的口氣,然而羅長史嘴同樣也張了起來,道:「陛,陛,陛下。」

    「嗯,好像你我在東都還見過一面,這才過了三四年,你就不認識朕了?」

    羅長史立即伏下去,大聲道:「臣參見陛下。」

    這一下子,所有官吏全部傻眼了,反應不一,但全部跪下來。

    「你們都起來吧,朕時間很要緊,你們配合張仁願將交接順利完成。」

    不是多此一舉,還沒有將城外軍隊完全控制起來。小心駛得萬年船。

    可都沒有注意到一個人,屈平。

    此時他臉上陰晴不定,心中想著許多事,還不知道孔正方來太原城做什麼的,肯定與皇帝有關。皇上現身,看樣子,李孝逸與程務挺、張虔勖全部軟禁起來。那麼城外大軍必然很快被皇上控制。

    東都的政權完蛋了!

    本來與他沒有關係的,然而因為自己的告密,事情一旦翻開,自己凶多吉少了。想一想也知道,孔正方當時孤身一人前來太原,所辦的事情定非小可,而自己卻將他出賣。

    皇上到洛陽也會要處理一批大臣,甚至會殺人。自己能不在其中?

    走了出來,眼中閃過一絲狠毒之色,城中在默默的交接,為了暫時不驚動城外的士兵,也將城門給關上。但沒有戒嚴,屈平找到兩個太原的遊俠兒,一個叫張大保,一個叫勝牛。

    太原臨近北方,平時多與胡人打交道。本來唐朝重武輕文的作風,使百姓輕敢果勇,太原城的遊俠兒格外多。不過這兩人,平時與屈平略略有些交情,所以屈平托負他們替自己辦事。

    將他們找到,喊了出來,低聲說道:「待會兒,我會約一個人出來吃飯。然後藉機離開,你們尋找一個機會,將他殺死。事成之後,我給你們一百緡錢。」

    「是誰啊?」張大保問道。

    「就是我府上的那個客人。」

    「那你還要殺他?」這時候殺人,不是平常時間,不問清楚,不能動手,雖然一百緡錢不是一個小數字。

    「不提了,以前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讓他抓住了我的把柄,特地來到太原,向我敲詐勒索。我都給了他一百緡錢,還不滿足,只好行此下策。」隨口編造了一個謊言。

    勝牛皺眉頭說:「那麼屈長史,能不能再過兩天。」

    「不行,他恫嚇我,說我不滿足他奢侈的要求,就要面見李孝逸大總管,上達聖聽。」

    「這樣啊,那麼屈長史,你也知道,大軍在外,剛才似乎還有一支軍隊開進城中,風聲緊,能不能再加我們一些錢?」

    「好,我再給你們五十緡錢,立即替我將事情辦好。」

    「喏。」

    ……

    城外的士兵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更不知道李威回來了。

    心中還很不服氣,不就是一個吐谷渾沒落的可汗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不但讓我們大帥相陪,一來,還進了城中休息。說著不平的話,一川菸草,漸漸也帶上了夜色。

    程務挺治軍頗嚴,心中不滿,還是乖乖地紮營編隊休息。

    城中繼續。

    一干官吏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情離開,只剩下諾曷缽與李孝逸這些主要的將領。

    李孝逸先開的口:「陛下,臣錯了。」

    「你不算大惡,不過你是皇室宗親,為了權利,附從母后,也是不大好的。僥倖你沒有犯下嚴重的錯誤,平滅徐敬業,那也是確實他想謀反,且坐下來吧。以後朕觀後效。」

    「是,」李孝逸一顆懸著的心才鬆下來,然後用可憐的眼神看著程務挺與張虔勖。

    程務挺與張虔勖再次伏下,說道:「臣等也錯了。」

    程務挺認完錯,又說道:「但臣等聽聞陛下安全無事,也準備改正錯誤,正好太后下了詔書,讓張虔勖前往關中,若是陛下從關中回京,張虔勖開關迎接陛下。若是陛下從並州回京,臣會率兵相迎。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一下李總管。張將軍中午接的詔書,是臣對他說了這番話,才沒有離開的。」

    「是有這麼回事。陛下,程將軍雖犯了錯誤,然而他是難得的將才,請陛下饒恕他一次吧,給他一個更正的機會。」李孝逸大著膽子說道。對程務挺,李孝逸一直愛惜他的才華。

    「朕你也知道你們二人是人才,一個是難得的帥才,一個是難得的將才。程務挺,朕與你沒有打過多少交道,但張虔勖,當初朕從青海殺出重圍,你還立下赫赫的戰功。可惜啊,僅與薛訥發生了一些矛盾,就果斷地背叛了朕。還真是人才啊,連朕都不能得罪。」

    「臣錯了。」到了這時候,成了階下囚,還能說什麼呢?

    「李孝逸說你們是人才。朕想到了很多人才,劉裕,恆玄,候景,曹操,蕭衍。為了你們的權利,連國家都不顧,連提撥指點你們的上司,半個老師都不顧,連皇上也不顧。朕,也不清楚,這樣的人才,朕能不能用?朕敢不敢用?去年朕生死不明之時,朝廷廢立我三弟為皇太子,你們當著諸臣的面,就將我三弟從朝堂上直接拉下來。好大的膽子。不知將來給你們這個機會,能不能將朕也從朝堂上拖下來?朕若是放了你們,做出這些大逆不道的事,居然都平安無事,以後,會不會有更多的人效仿?請回答我。」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4
第一百五十章 問鼎(二)

     聽取大家的意見,但老午也認為歷史裴程二人之死,不是很可惜,關健是黑齒常之與王方翼,死了太可惜了。再說殺人,站在武則天角度上,為了權利殺人,也沒有太大的錯誤,不殺不立威,政權不穩,略有些矯枉過正。但站在主角立場,女皇陛下那就是錯誤的。雖然想急著結束,搶六月份新書上架,後面還會用幾章溫馨的內容收尾。再請教大家一個問題,想在問鼎與啟航兩個大章節後,這本書也就結束了。要不要將興的內容寫出來?還來得及安排。請評論,謝謝。

    =============

    劉裕、曹操與蕭衍是三個了不起的大人物,然而都是靠架空皇帝起家的。至於恆玄是一個苦逼的主,候景純是一個白眼狼。

    然而皇帝若是與手下重將交談時,將重將比作這五人當中的任何一人,也不可能留給他活路了。

    李孝逸嚇得半句都不敢勸說。

    程務挺臉上死灰一片,說道:「陛下,事已至此,臣再說也無益,錯了就是錯了,請將臣處死吧。」

    李威悶哼一聲,說:「處死你,就解決問題了?看一看,這一年多發生了多少事,從揚州到東都,再到我的二弟,死了多少人?還有你,張虔勖,東都死了許多青海的將士,其中有你的同僚,有你的屬下,你真能忍下心去,朕都不得不佩服你啊。」

    「陛下,臣真的知錯,只是陛下來得及時,不然能看到臣的舉動。」程務挺急了,皇上意思不但是將他們殺死,連他們的家人都不放過去!不說不可能,將他們定為謀反大罪,不說誅連九族三族的什麼,往嶺南一流放,能活下來一半人就很不錯了。

    刀子砍在人身上,那叫幸災樂禍,一旦臨到自己身上,都感到痛疼。武則天這段時間殺流貶,牽連到許多人,兩人默然視之,到自己頭上,卻焦急萬分了。

    「你那是叫知錯?當真?是不是我母后不容你們。若不是朕出現,馬上接下來下手的對象,必然是你與裴炎,所以你害怕了,才想起來投靠朕。到了這地步,你還想投機!」李威毫不留情地將他揭穿。

    是人才,難得的帥才,老一輩子幾個優秀的將領一一去世,這一班將領當中,也只有他與王方翼、黑齒常之能真正拿得出。然而自己能不能殺母親?不能。

    無論怎麼做,母親智慧似妖,似天人,只要活著,又有這麼大的漏洞,李威真的很害怕。於其這樣,都不如不使詐死之策。這個詐死之策,擔了多少風險?

    「陛下……」

    「朕可以放過你的家人,甚至還可以善待他們,還能給你們一個風光的死法,但也要看你們的表現。你,張虔勖,不錯,朕很早就認識薛訥,不僅他的關係,還有,朕很尊敬薛仁貴將軍。但你與薛訥發生齷齪之時,朕從來都沒有偏袒過。在烏滸河一戰,第一戰是在瓜卵山,朕讓駱務整做為主將的,薛訥與辛承嗣只是副將。若是一味偏袒,朕何必這麼做。駱務整有薛訥跟朕的時間長嗎?幼稚!」

    黑齒常之坐在邊上同樣嘆息一聲:「張虔勖,你的背叛,讓青海諸將很失望。當年你那麼勇敢,雖然辛承嗣與你一樣武力過人,可他在軍事天賦上遠遠不及你。僅僅與薛訥發生了衝突,就背叛了陛下……唉,當年我也有錯啊。可是我不能為了刻意的公平,就對薛訥不公平。人無完人,陛下也會有錯,這是陛下經常對我們說的,所以遇事,陛下總會找大家一起商議,看他想法有沒有漏洞。但在公平二字上,說陛下做得不好,這天下間再找不到處事公平的人了。」

    張虔勖放聲大哭。

    畜牲先悔人後悔,此時真的後悔了。當初一是心中憋了氣,二是為太后利誘,可做夢也沒有想到今天的結果。

    李威站起來離開,留下黑齒常之,得讓他們主動招供,比如與裴炎的來往,再比如軍方的親信。但是沖李孝逸招了招手。

    李孝逸走出來。

    李威說道:「亂世必用重法。」

    「是。」

    「僅一年多時間,國家糜爛至此,此次朕回去,將會大開殺戒了。」

    「是。」

    「朕要殺的人,名單很長。」

    「是。」李孝逸額頭流下汗珠。

    「還有許多人在於殺與不殺之間,有可能會殺,有可能不會殺,朕要看他們的表現。」

    「是。」

    「明天朕會派一些將領,進入大軍之中,將這十萬軍隊控制起來,皇叔,朕相信你知道怎麼做了?」

    「臣知道了。」

    「朕希望你言行一致,做得好,過往不計。做得不好,母后讓你來架空青海大軍,以及你協助母后做的一些事,朕會全部翻出來,一一清算!」

    「是。」李孝逸聲音兒都有些發顫。

    李威這才抬頭看了看天際,天際處只剩下最後一絲紅意,然而紅得似霞似紫,明天將是一個豔陽天。

    ……

    「難道孔君不給屈某一點面子?」屈平說。

    將孔正方拉到一家小酒館裡,拚命地灌他的酒。三人商議好的計畫,讓屈平將孔正方酒灌多了,然後屈平離開,張大保與勝牛二人故意迎頭撞上孔正方,發生爭執。然後撥刀相刺,逃之夭夭。反正天黑了,再做一些偽裝,大家不認識,況且太原城中幾乎每年都因為有鬥毆打死過人的。狄仁傑在並州做法曹時,都沒有將案子全部審清。

    沒辦法審,有的就是胡人,殺了人,往大草原一逃,到哪裡去抓?

    孔正方始終婉言拒絕,就是不喝酒。敢喝嗎,身上還背負著重要的使命。當初在大草原上,骨咄錄勸他喝酒,都不敢喝半杯。

    再次回答:「屈司馬,我真的不能喝。」

    屈平低下頭,眼中閃過一道凶光,不能喝,也要殺。不殺,自己做下的事,很有可能就會發作。

    站了起來,說道:「天色不早,你先回府,我還有些公務要辦。」

    「那麼好,今天的事,在下很失禮。」孔正方還沒有想起來。

    屈平付了錢離開。

    孔正方草草地吃了兩塊餅,也離開了酒店。

    兩個大漢就撞了過來。

    然而還沒有撞上去呢,四個大漢將張大保與勝牛就給抓住了,另外兩個胡人衝過來,一刀刺進他們的心窩。

    鮮血在夜裡噴出暗紅色的光澤。

    孔正方嚇得怔住,急切地道:「你們為什麼要殺人?」

    一個尾巴將他拉住就跑,一邊跑一邊說道:「剛才你與那個司馬進去吃酒,這兩個人跟在你們身後鬼鬼祟祟的,我留了心,也跟在他們後面竊聽。聽到那個司馬出了錢,讓這兩人殺你。」

    「怎麼可能?」

    「孔君,大汗讓我們來保護你。大約這個司馬看到吐谷渾軍隊也趕來支援,認為大事不成,所以反悔了。又不敢公開報官,對你處理,只好派人暗中將你殺害。」幾個突厥人還誤以為孔正方勸說過了屈平。

    然而事實不是。

    孔正方疑惑的搖頭:「不可能。」

    「我還能騙你?城外是十萬大軍,城中還有近萬大軍,這時候我想殺人嗎?我已經轉移了客棧,明天早上,想辦法化裝逃出去。」勸說不成,還要將這個漢人帶回去,會有大用的。

    幾個人落荒而逃。

    非是普通人,屈平乃是並州司馬,並州是龍興之所,唐朝北都,不設刺史,只設長史,司馬放在洛陽真不算什麼,然而放在並州,也有不小的權利。這一回沒有住大的客棧,而是逃到一個偏僻的旮旯裡,很小的一家客棧,十分骯髒,裡面居住的多是腳伕,苦役,當然,也很便宜,只要十幾文錢,就可以睡一張大通鋪。

    但這不是尾巴看重的地方。

    此處地形很好,臨近晉祠泉水的地方,四周長著茂盛的樹木,還有這一帶多是貧困人家,房屋低矮擁擠。便於在官兵抓捕時逃跑。

    睡了下去,聽著隔壁傳來的鼾聲,孔正方久久不能入睡。

    想不明白屈平為什麼要派人殺他,也擔心屈平會派人抓捕。屈平敢麼?一會兒就得知了二人的死訊,莫名其妙,他可不相信孔正方有本事能將這兩名遊俠兒擊殺。但是孔正方為什麼不回來呢?在家裡絞盡腦汁。

    孔正方呢,知道吐谷渾人進了城,但不知道李威會夾在吐谷渾人中進入太原城,他也沒有武則天那麼妖異的智商。

    明天只好逃出太原城了,但這一逃,難道再次跟幾個尾巴回到骨咄錄處。只覺得天地之在,竟然沒有一個逃身之處,心中茫茫。

    ……

    日出東方,新的一天開始。

    雖說會安然無事,李威心情還是略有些緊張。

    拿下了程務挺與張虔勖,安撫了李孝逸,是走出了關健的第一步。第二步就到了拿下整個軍隊。

    程務挺與張虔勖被關押起來。

    不能將他們帶到軍中,看不到他們,一些士兵會有什麼想法?還有,程務挺昨夜將自己的一些心腹招供出來,這些心腹也必然將他們罷去軍職,不然將會成為軍中不穩定因素。

    這個替換的過程中,會不會出現差錯?

    城門打開了,李威、黑齒常之與李孝逸率領著三千精騎,這些都是李威從黨項人挑過來最忠心的將士。也是李威原來做夢也沒有想到的,居然黨項人,會成了他最大的助力之一。

    一道出了城。

    一會兒,就到了大軍的軍營門前。

    已經有將領帶著士兵操練。

    李孝逸嘆息一聲:「這都是程務挺的功勞,治軍我不及他。」

    黑齒常之冷哼一聲。

    李孝逸明智的停住話頭。

    看到李孝逸,所有將士舉起兵器喊道:「參見大總管。」

    「傳令,三軍立即集合。」皇上回來了,要掌控全軍,得集合起來宣佈。然而有人來自洛陽,眼睛兒尖,驚異地看著李威,說道:「是,是陛,陛下?」

    李威微微點頭。

    「陛下?」

    全部炸營了。

    「剛才李總管說過,三軍集合,沒有聽清楚嗎?」

    「是。」一個個傳令兵匆匆忙忙地跑下去,表情各異。

    一會兒三軍集合起來。

    十萬人集合,是何等壯觀的場面!可都有些亂蓬蓬的,已經有將士消息靈通的,昨天下午就得知了李威活著的消息,幾乎昨天一晚都在議論。然而做夢也沒有想到李威居然來到他們軍中。

    黑齒常之做了一個手勢,從青海帶來的軍卒們會意,大意喊道:「陛下萬歲萬萬歲。」

    這一帶頭,所有士兵一起喊道:「陛下萬歲萬萬歲。」

    聲音響遏行雲,都傳到太原城裡。

    一個個莫名其妙。但有許多人聰明的,立即跑向城外,察看究竟。

    李威聽著這響亮的附和聲,臉上帶著笑容。大局到這時候終於定落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4
第一百五十一章 問鼎(三)

     李孝逸暗中歎服,陛下就是陛下,這一手做得高妙。

    僅喊了幾句,軍心就攏落下來了。

    許多士兵沒有看到程務挺回來,再想到以前的傳言,知道出事了。對程務挺許多將士很愛戴的,想在做名將,首先得會用人,用好人,手下人肯為你賣命,這個仗才能打好。最基本的一點。

    可那邊呢?

    那邊若是黑齒常之,就是他拿了李威詔書前來,也未必會有多少人服氣,然而面對李威,一個個慫了。

    喊完了,在李孝逸配合下,用朱穹諸將,替換了許多將領。僅一會兒工夫,十萬軍隊全部被控制起來,沒有砍一刀,沒有放一箭。只是李孝逸很擔心,自己投靠皇上是對的,因為自己曾經幫助過武則天,皇上借自己手將軍隊穩定下來,以後也休想大用了。但生命會保全下來,就不是大用,還會繼續保留一些官爵。可是自己家人還在東都,太后會不會一怒之下,將自己家人全部處斬?

    李威也頭痛。

    順利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下面幾乎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的腳步,然而政局糜爛,不能將所有官員一起換掉吧。再說國庫,母親為了拉攏人心,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銀往外灑,其中最少有自己一半的汗水。回到京城後,估計國庫多半空空如也。還有將士,自己在西域灑錢灑得凶,但那是外路之財。

    可母親呢,灑得比自己還要凶。以後自己怎麼辦?會有許多貧困的將士,認為母親比自己做得好。除非自己從哪裡變出幾千萬緡錢,還不夠,要幾億緡錢,一直灑下去。

    傷神啊。

    走到中帳。拋開不好的念頭,要處理眼前的事務,突厥。

    在他預計裡,朔州此時多半失守了,根本就沒有想到道真會抵抗了這麼多天。布了兩局棋,那只是激發道真與手下的信心,拖延一段時間,不能讓河東河北糜爛。

    在李威心中,因為突厥人這種強烈的復國意志,與高高在上的心態,已經很不滿意。即使忠於道真的各部,李威也打算讓他們犧牲。無所謂了,這支民族要得一點用都沒有。滅完了突厥,大草原上的真空地帶,再慢慢想辦法吧。

    可道真堅持下來,精神難得可貴,不得不救。另外整個計畫需要考慮。

    讓李孝逸將各個情報拿出來觀看,看完了沉思。

    這時候侍衛帶進來一個人,孔正方。

    福大命大,一大早李威並沒有控制全軍,太原城全城繼續禁嚴。不過不是那種大敵到來前的禁嚴,是進出城門口盤查很嚴,依然在放行。幾個人看了看,嚇得縮回來。還以為太原城官員在抓捕他們。

    一會兒城外傳來驚天動地的吶喊聲,知道大局已定,張知願這才大開城門,讓百姓自由出入。一下子,百姓全部向城外軍營裡蜂擁而去。幾個突厥尾巴十分狐疑。

    孔正方也在狐疑,雖不是那種特聰明的人,多次脫穎而出,還是比平常人聰明的,隱約地猜出一些。

    但他面臨著一個困難。

    突厥人派了這幾個尾巴保護自己,不是安好心的,是自己對他們有用途,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尋找皇上,看到了昨天晚上他們殺人的果決。一旦自己去找皇上,這幾個人會毫不遲疑地將自己擊殺。反正城裡的百姓一起在往外面跑,士兵攔都攔不住,亂成了一團。殺了自己,他們也能藉著混亂逃走。

    第一個想到府衙,立即否決。

    猜到昨天吐谷渾士兵入城與陛下很有可能有關係,但不知道太原城控制得如何,況且屈平既然派人追殺自己,會不會讓自己如願以償的見到陛下?

    場面很奇怪。明明是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可是孔正方在幾個尾巴尾隨之下,全身上下皆毛骨悚然。

    但轉機終於出現。

    他在青海為官也有幾年時間,境內認識一些將士,守在城門口維持秩序的,有一個黨項士兵,恰巧是他境內管轄的士兵。看了看幾個尾巴,裝作迷茫的樣子,隨著人群往那邊走。眼看近了,大步地衝過去,將這個士兵抓住,說道:「快,帶我去見陛下。」

    「孔縣丞,你怎麼來到這裡?」士兵也茫然,還真以為他與一些將領發生衝突,逃出青海。

    「什麼也別說,我是奉陛下之命,刻意鬧翻的,然後替陛下處理一件密事。任務完成,我處境有些危險,」說完,眼光在側視,卻看到那幾個尾巴相視了一眼,夾在人群中準備開溜。

    準備讓這個士兵派人抓捕,然而腦海裡急轉彎。

    不能抓,此時人群擁擠,抓不好抓,如果刻意抓捕,有可能逃回去一兩個,骨咄錄會知道上了當,有可能還會壞陛下的計畫。

    士兵急忙跑到另一個果毅面前,將情況一說。

    不知道,但一帶到陛下面前,一切自會分明。派了人保護著他,來到李威的大帳,孔正方這才松了一口氣。見過禮後,身體軟綿綿的,差一點跌倒下去。

    當然,李威也很奇怪,在他的想法中,有可能逃了出去,但是帶著一些干糧,逃到那個荒山野嶺上,熬上幾天。這個不急,馬上大軍出發。甚至聽聞西方三路軍隊出擊的消息,骨咄錄逃得比兔子還要快。孔正方也就脫離危險。但絕沒有想到,他居然來到太原。

    讓他坐下來,問清楚情況。

    此時,不能將李威當作才穿過來的小講師看待。

    那樣就大錯特錯了,在這種詭奇的環境下成長,要麼會被武則天將腦袋嚇壞了,要麼成長起來,也是很快的。

    一聽就明白了,屈平告了密。

    喝道:「去將屈平帶過來。」

    「喏。」侍衛應聲下去。

    程務挺與張虔勖暫時還沒有殺,不然軍心會略有些亂。但此次回來,刀子是準備大見紅的。亂世之中,不用重典,這種歪風就扭轉不過來。特別是屈平這樣的人物,一個小司馬,居然敢對自己親信下手!

    屈平忐忑不安的帶了進來。

    伏下說:「臣參見陛下。」

    「你認識不認識他,」李威伏在大地圖看,頭也沒有抬一下,問道。

    「認識啊,孔君,你怎麼來到陛下大帳中?昨天晚上你到哪裡去了,我找了半夜。」

    「說,孔正方認為你是老鄉,投奔了你,為什麼向東都告密,討好武承嗣。」

    「陛下,我沒有啊。」

    「朕最痛恨的是別人的背叛,欺騙。」

    屈平冷汗涔涔,猛然痛打自己的嘴巴,一邊打一邊說:「陛下,臣錯了,臣是豬油蒙了心。」

    李威這才抬起頭。

    搖著頭:「你也是中過進士的,若大的唐朝,有多少人中過進士,飽讀聖賢書籍,卻……」

    不想說了,此次變節的,有多少官吏,這些官吏,那一個不是飽讀聖賢儒學,然而為了功名利祿,僅一年不到時間,種種醜態畢現。回京後,有的忙了,不過大浪淘沙,能讓自己甄別出來真正的精英。

    沒有精力與他再分辨,也沒有殺,這時候還不適合將刀子撥出來,命人將他押下去,與程務挺張虔勖關在一起。正好軍中缺少相關的文職官員,讓羅長史為雲州刺史,雲州依然陷落在突厥人手中,但沒有關係,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回來,然後讓孔正為方為並州長史。替自己將並州看好,率著大軍直奔代州,也就是雁門關。

    不是很急,若不是看到道真很勇敢地在抵抗著,李威甚至有可能還會刻意拖上一拖。

    此時在西方,王方翼正率領著十五萬來自河中、碎葉的唐朝或者胡人軍隊,從金山而過,也就是默啜入侵的路線,直插嗢侖河,另外李謹行率領著西突厥以及龜茲等十二萬聯軍,從沙洲直奔肅州,從居延海直插大漠,同樣目標是嗢侖河、獨樂水。還有小海來的回紇等族聯軍,不知道多少人,但也不可能低於五六萬大軍的,從北方向骨咄錄發起進攻。

    契苾明兄弟率領的人稍微少一點,卻是最強的部隊,八萬青海將士,從青海進入靈州,從靈州進入豐州,再進入陰山南麓、黑沙。若是加上手上這支軍隊,這一次圍剿才是真正的漫山遍野,總兵力有可能達到四十萬人!

    時間上也做了調整,因為通信的不發達,西方兩路軍隊先行出發,大約此刻快接近了突厥境內,只是因為離得遠,自己不知道,骨咄錄也不知道。青海的軍隊稍微慢了一點。此刻才出青海境內,還沒有抵達靈州城。

    拖上一天,局面就會對自己更加有利一分。

    然而出忽李威的預料,骨咄錄聽到自己率軍到了雁門關,派人前來求和。

    使者伏在地上,說俺前來雲朔不是攻打唐朝的,而是替你復唐反武的,不過陛下出現,俺就放心了,若是需要我的軍隊,我會派出兵力,替你到東都,將一群反賊拿下來。若不需要,俺們就退回去。

    黑齒常之聽後,被逗樂起來。

    李威也沒有奢望自己這支軍隊就能打敗骨咄錄。

    臨陣換帥,而且自己出現,國家未來多變,軍心或多或少有些不穩定。突厥經過數次征戰,有許多將士已有了可觀的戰鬥力。對方人才濟濟,除了留在北方的暾欲谷外,像一代梟雄骨咄錄、元珍與默啜都來到大軍中。

    但還做了答覆,當初我在東都為帝時,你這個骨錄咄就開始反叛我們唐朝了,不用要藉口,等著決戰吧。

    使者回去,過了幾天又重新回來,說道:「陛下,我們家大汗說了,以前是貴國太上皇對我們突厥人做法有失不公平,這才起兵的。現在陛下執政,我們大汗會向天朝永遠誠服。自黑沙起,到嗢侖水,即日起全部是大唐的領土,並且接受天朝官員的指揮。如果陛下不恩准,那麼我們只好背水一戰。」

    李威與黑齒常之相視一笑,不能小視骨咄錄,這一招很好使喚。

    咱低三下四如此,你們唐朝人還不放過我,那麼可以對手下說了,咱都上了絕路,只好開戰。能激勵起士氣。

    笑完後,李威說:「若你們大汗真有誠意,朕允許你們投降,朕會封授你們大汗為我們大唐的郡王,一切榮華富貴,仿照昔日頡利與處羅可汗的規矩。但是你們突厥的骨咄錄、阿史德元珍與暾欲谷,還有默啜必須立即隨朕前去東都。」

    又將皮球從容的踢回去。

    再怎麼比,骨咄錄也達不到頡利與處羅的高度。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4
第一百五十二章 問鼎(四)

     但骨咄錄確實有求和的心思。

    武則天當政,對軍事不懂,國內民心鼎沸,可以撈便宜,但這個皇帝回來,青海將士全部擰成一股繩,想撈便宜很難了。

    只要給他一個體面的交待,他會立即撤兵稱臣。

    不過他最低的要求,最少能讓他在大漠上做一個逍遙的王爺,李威不可能答應的,況且這一次出動了多少軍隊?從河中到天山北面,再到龜茲等國,幾乎將能帶的兵力全部帶來。難道讓他們無功而返?

    使者無奈的回去。

    骨咄錄肯定不答應,我去洛陽做什麼?做個囚犯啊。於是又派了使者回來,對李威說:「不是我們家大汗不答應陛下,伏念之事,讓我們所有突厥人都寒心了,除了這個條件外,我們家大汗全部能答應陛下的要求,那怕讓天朝在於都斤山設立軍隊。」

    「設立軍隊做什麼?難道每年要設五萬軍隊在哪裡?」

    「五萬軍隊?」

    「就是有五萬軍隊,還要一名得力的大將,否則會比蕭嗣業下場更慘。」

    「我們可汗可以指天立誓。」

    「行啊,過去是父皇掌政,現在馬上就到朕掌政,只要骨咄錄兄弟,以及元珍、暾欲谷四人肯來東都,朕也可以指天立誓,絕不會傷害他們。但記好了,機會就是現在,朕還要處理國內事務,因此給他們一個機會。否則以後就是派出使者前來投降,朕也不可能答應了。」

    談不好,使再只好再次回去。

    不過此時骨咄錄已產生警覺,在得知李威出現在太原城大軍中,骨咄錄先感到驚詫,但隨後隱隱發覺到不妙。幾個保護孔正方的侍衛逃了回來,一稟報。骨咄錄想了一下,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孔正方也不知唐朝皇帝前來太原,還能說得通,否則那數天之內,不會那麼窮蹙。第二種可能,是唐朝皇帝有意安排的,孔正方有意來到牙帳誘惑自己出兵的,那麼就可怕了。

    果然隨後的消息得到了驗證。

    程務挺與張虔勖迎接諾曷缽時,被唐朝皇帝不費吹灰之力抓獲。那麼只有最後一種可能,否則他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自己會出動軍隊,並且還是大軍前來侵犯朔州。

    僅是抓捕程務挺與張虔勖不可怕。換自己回來,也將這兩人抓獲處斬,不但他們,諸武,裴炎等人,全部要處斬。不然地位不保。

    就怕後面的空擋。

    唐朝皇帝只率領了五千人來到太原,青海那麼多軍隊呢?還有西域的軍隊呢?

    不過這時候他與元珍分析時,出現了一絲誤差,但卻成了他最致命的。

    想到青海軍隊會從靈州到豐州,抄他們的後路。

    青海本身有糧食,靈州這幾年吐谷渾也有些一些收成,既然敢幫助唐朝皇帝做掩護,諾曷缽肯定會借糧食給他們的。那麼一支大軍後勤就沒有問題了。

    然而西域呢?

    除非唐軍與西域諸軍不計後果的,一路燒殺擄掠。從自己各部族裡獲得後勤供給。但那樣不大可能。東突厥不是吐谷渾,只有幾十萬人,拘於狹窄的地段。東突厥縱橫幾千里,幾百萬百姓。難道唐朝皇帝不怕自己族人被逼急了?

    並且也聽到一些消息,當初為了奪功,刻意抹殺裴行儉,於是不顧裴行儉與伏念的約定,將伏念斬殺。唐朝這個皇帝也反對過。要麼派一支輕軍,從金山進入大漠。

    但他又不相信唐朝人會這樣做。

    無論是王方翼,或者李謹行,似乎指揮水平也不錯,然而不是李靖,不是李績。僅靠一支輕軍,就想在大漠上縱橫無敵。那是不大可能的。

    最後的分析是唐朝皇帝想斷自己後路,但是從黑沙斷起的。然後取得一場大捷,有功勞,有名聲,又有了大義,回去後奪權了。

    但這想法是錯誤的,首先他認為大食依然很強大,那麼河中與吐火羅不敢分兵出來,甚至還要留下一些唐軍協助,才能使波斯人抗過大食人的一次次進攻。

    第二個他疏忽了吐蕃國內對論欽陵的掣肘。就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吐蕃國內也不會讓論欽陵再出兵了。除非有百分之三百的把握,那有這麼可能?這兩個變化,再加上李威在西域的威信,與隆厚的賞賜,戰爭所帶來的財富,後面一條同樣重要。都知道戰爭帶來財富,然而能不能打勝仗?有了唐朝皇帝的帶領,等於會打勝仗。因此,各部蜂擁而出。還有突厥不是一次暴亂,一次可以諒解,二次還可以諒解。但會不會有第三次。既然無可救藥,還講什麼仁愛,什麼安撫?

    純是浪費表情。

    無論此次作戰,會不會使東突厥百姓更加義憤填膺,頑抗到底,也必須打的。最大限度削弱東突厥的有生力量,讓它慢慢地衰落下去。當然,大漠的真空地帶,讓李威很頭痛。

    契丹人似乎慢慢壯大,一旦進入大漠,會有什麼表現?

    好像女真是來自黑水靺鞨一部,突厥一滅,有可能也會越過大興安嶺,來到大草原上。

    另外更勇猛的一部,蒙古人不知道來自室韋那一部,現在室韋力量不強大,但給他們一個機會,崛起的速度同樣更快。算不到後果了,先打著再說。

    判斷出現誤差,兵力佈置也連著出現誤差。

    藉著談判的時間,悄悄地分出一部分兵力,返回大漠,防止回紇人的。另外派了元珍率領一支軍隊,悄悄返回黑沙。準備打青海軍隊一個措手不及。同時又加強了進攻朔州城的強度。

    契苾明兄弟的出兵,瞞不了。

    八萬軍隊,不是小數字,洛陽知道了,默啜知道了。還是不想打,心中底氣不足。因此又派了使者來到雁門關談判,說出了自己底線,真不行,可以讓自己兒子與弟弟默啜到洛陽為人質。

    李威沒有答應。

    使者只好回去。

    但這時候默啜還是很放心的,主戰場不是在朔州,而是在黑沙。雖然唐朝有十萬軍隊在雁門關,然而程張二人抓捕,一大批程務挺的心腹被遞換下來,再加上國內的政局,軍心不穩。因此,唐朝皇帝不敢用他們作戰,前來太原,僅僅是控制住這一支軍隊,削弱洛陽那個太后的力量。

    除非軍中有一個象薛仁貴這樣的猛人,能以一人之力,來贏得一場戰役。黑齒常之很勇敢,可離薛仁貴的勇力,還差了很遠。

    若不是有雁門關之險,一旦唐朝皇帝出關,自己都能來一個主動作戰,將這支軍隊擊潰。

    略有些大意。

    實際上還有些兵可用的,前些年,從青海陸續地撤下一些士兵。就是別處,也有一些驍勇的將士。況且李威還帶了數千人過來。經過二十幾天的拖延,十萬軍隊已經完全控制起來,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用一用了。最少能將精銳的部隊抽出來。

    使者剛一離開,黑齒常之抽出其中的一萬五千名軍隊,親自率領,連夜出了雁門關,撲向了默啜的大營。默嗓這支軍隊還有不少人的,整整近三萬軍隊,雙方又在談判中,默啜也不能與後來的默啜相比。粗心大意之下,黑齒常之四更時分,殺了過來。

    巡邏的士兵也看到了,吹響了號角。

    可這時,正是一天睡覺最香的時候,一個個慌亂的爬起來,還沒有穿好盔甲,唐軍已經衝開柵欄,殺進大營。

    大潰。

    一直到中午,骨咄錄親率中軍前來營救,黑齒常之才率軍返回。這一戰,殲滅了一萬多名突厥戰士。但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取得了心理上的優勢。李威徐徐將大營帶出了雁門關。

    骨咄錄還想乘機一戰。可又聽到契苾明接近豐州,只好率軍也向黑沙返回。

    害怕了。能打贏更好,打不贏撤向大漠,自己也就安全了。

    李威再率軍來到朔州城下。

    阿史那道真打開城門,看到李威,先是行禮,然後扭頭看著城牆,都想要哭。

    足足鏖戰了近一個月,城中的守軍幾乎死了一大半,所有守城的武器都用完了,最後將老百姓砌房屋的石頭與瓦片都拆了下來,才勉強堅守住。安慰了幾句,阿史那道真一顆懸著的心才放鬆下來。

    這才想起來,問:「陛下,這一年多你到哪裡去了?」

    「一言難盡哪,」李威虛晃了一槍,反正這個問題,大多數人一見面必定會問,可他是不想回答的。

    讓阿史那道真安撫百姓。從朔州到雲州,一片殘蕪,殘不忍睹。儘管李威有了心理準備,看到後,忍不住臉上出了慍怒。繼續率軍步步緊逼,緩緩向單于都護府逼近。

    就在這時候,東都來人了。

    使者全部是重量級大佬,包括裴居道,還有騫味道,韋待價,裴炎與武承嗣、王德真三人沒有敢派過來,怕被兒子扣壓起來。另外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唐朝著名隱士田游岩。

    來的時候,幾人意見不一。

    王德真向武則天建議抽出兵力,在並州後方將李威堵截起來。正好原來準備抽出二十萬軍隊的,一些軍隊還沒有會合,但正在徵調中。正好就著這個機會,進行佈防。

    裴炎直接沒有說話,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

    武則天果斷地否決了王德真的建議。十萬軍隊輕鬆地被兒子抓在手中,程張二人生擒活捉,朝廷又能徵召多少兵力?況且派兵防禦在長安外各關,還能想出一些藉口。但將軍隊駐紮在並州後方,兒子又出現在並州,那樣做未免太明眼。不做還好,一做,兒子就是發動內戰,也有了大義。再說,將領呢?僅靠令狐智通與劉敬同,是不是青海諸將的對手?

    所以向天下頒發詔書,我兒回來了,不說陛下,說我的兒子。那麼哀家退出先帝給予哀家的權利,讓出決策軍國大權,然後讓這四人,前往北方迎接李威回去。

    這一回終於找到了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4
第一百五十三章 問鼎(五)

     對騫味道與韋待價,李威很不客氣。

    騫味道隱隱的參與了一些迫害案,這次李威回去,他也是李威下手目標之一。僅是因為以前與自己沒有發生過劇烈的衝突,所以母親將他派了過來。

    韋待價是韋月娘家人,但這個人很不要臉面。回去後會立即將他罷免相位。

    裴居道在朝堂裡沉默不語,他上位是母親向天下人做一個表率的。但他是裴雨荷的親生父親,不會對自己有什麼邪心。可因為才能的原因,李威回去後,也不打算重用。

    而且長孫無忌的霸道,與武家人的胡作非為,讓他對外戚很反感。實際上論外戚,李威力量很強大,有裴家,有韋家,有鄭家,這三大家族多多少少的出了一些力,然而李威從來沒有指望過,或者主動開口,讓他們幫助過自己。就是想外戚干政這股歪風自此為止,剎住車。

    金內侍的背叛,同樣讓他對宦官失去了信任。好像唐朝歷史上有地很長一段落宦官干政的歷史。

    還有朋黨。

    母親為什麼後來將權利緊緊抓住了,正是因為掌控了裴炎,而裴炎又有一干好朋友們,在為他吶喊助威。除非用母親粗暴的手段對付,否則自己就是將嘴皮子磨破了,象郭待舉他們都不相信。

    這成了他心頭大恨。

    與裴居道表示了禮貌上的尊重。

    裴居道很尷尬,無可奈何,太后要自己來接皇上,只好來了。

    李威僅對田游岩表示了足夠的尊重。

    但心頭在嘆息。

    這個人在唐朝很有名氣,原來因為文才,補太學士。後來罷歸,隱入箕山,蠶衣耕食,不交當世。要麼偶爾蕩漾於山水之間。因此為時人所重。多數人皆逐名利而往,可這些人不重名,不重利,不重官,不重貴,難得,很少見,所以歷朝歷代對隱士都十分尊重,司馬遷將伯夷列為列傳第一,也是這個原因。

    田游岩開口道:「陛下,臣奉太后懿旨,前來迎接陛下回京。」

    開口也不凡,直接將旨書改成懿旨,還原了。

    李威讓他坐下來,說道:「昔日朕與先帝一道前游嵩山,先帝帶朕與母后前去拜訪你。那時朕還不知,原來先帝是想取張良請商山四皓故事。」

    「陛下過重,臣受之不起。」田游岩慚愧地說道。

    李威沒有作聲。

    晚年的父親智慧在急劇下降,不是說他昏庸,沒有昏,一方是兒子社稷,一方是心愛的妻子。在世時,留戀權位,膨脹了妻子的權利,因此害怕自己死後,他與母親火拚。想用田游岩這個很有名聲的隱士,居中調停。

    田游岩有這個本領嗎?

    不過當時自己也沒有想起來,認為父親是好虛名。

    田游岩又將武則天的詔書說了一遍,道:「古今住來,孝為其首。天下又以和為貴,陛下還是回京,早定社稷。否則紛紛揚揚,於國不利,於民也不利。」

    「田先生,七廟是何用意?」

    「那是周國公的進諫,太后只取五廟,並沒有立下七廟。」

    「田先生,周國公有這麼大膽子嗎?」

    田游岩不能回答。

    「為什麼改制?是不是鸞台鳳閣這些充滿陰氣的名字,更適合大唐的官制?」

    黑齒常之與裴居道都忍不住笑了。

    但問題不是官職的名字女性化,而是性質。無論七廟,還是改制,都是天子所為。就算那份遺詔是真的,僅是決策軍國大事,有的事,仍然不能做的。

    「可是陛下,太后終是你的親生母親。大家為了國家退讓一步。」

    「然後呢?」

    「然後用張良的安一仇而堅眾心之策,國家就會迅速平穩下來。」

    「呵呵,」李威與黑齒常之同時笑了起來。

    劉邦平定天下,他賞功時喜歡任人唯親,眾臣又在爭功,張良用了一些危言聳聽的話嚇著了劉邦,然後出了一計,第一個先封賞的是劉邦最痛恨的人雍齒。群臣看到連雍齒都封賞了,都安定下來。這是一個很有名的權術,也常為後人所用。

    不過能適合現在的唐朝?

    將這些人留下來,繼續給母親助動力?或是鼓勵他們以後多做做這種事?

    但這位老先生在民間有很高的威望,將他說服,當抵五萬大軍。對韋待價三人說道:「你們遠道而來,下去休息一會兒吧。朕與田先生相談甚歡,想單獨留他下來,談一會話。」

    「喏。」三人只好下去。

    李威將劉仁軌的信拿出來,道:「你看看這上面寫著什麼字?」

    「佛狸之死?馮太后?」

    其實李治一死,李威大可在擊敗吐蕃之後,率兵回來。當真憑藉那幾個關卡就能將他阻擋住?若真阻擋,反而更有藉口將裴炎、程務挺等人擊殺。然而母親怎麼辦?

    那時候武則天沒有大惡,能追究的事,無非幾條,毒殺王皇后與蕭淑妃,但不殺她們,自己能不能做皇太子。要麼殺上官儀,上官儀想扶立李忠重新上位,不殺他,自己能不能繼續做皇太子?別人能說,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提都不能提。要麼在長安西邊設關卡,可自己手中有重兵,又果然殺了王果,母親設重兵,怕自己危害父親安全的。

    歷史上也有過子弒父的事。況且母親也可以往裴炎程務挺身上推辭。

    並且母親就是有錯,因為父親生病,替父親處理了十幾年的政務,也有大功。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那時候,自己能對母親做什麼?

    頂多象李世民對李淵那樣,可李淵能與母親相比?內宮讓母親經營得像鐵桶一樣,只要給她一點兒機會,自己就會莫名其妙死了。並且以母親的智慧,都不會有破綻留給別人尋找。

    不說不可能,劉仁軌都認為可能性極大,而自己更清楚,不是極大,而是肯定、必然、百分百發生!但能不能將母親強行幽禁起來?

    不能。

    大義,不能不要,除非自己也學習母親的品性,讓她莫名其妙死了。明處做,肯定不行。否則當初拓跋弘逼得二十幾歲就要做太上皇,都不能下手。

    拓跋弘是什麼人,一個還沒有全部漢化,才入主中原沒有多久的鮮卑人。而自己呢,基本就是漢人,自幼飽讀禮書,天下百姓人稱仁愛的皇帝。能不能做出這樣的事?

    所以劉仁軌想了許久都沒有想出辦法,最後只能寫了幾個大字,將難題留給自己。自己也逼於無奈,採納了沒祿氏的計策。

    雖簡單的幾個字,田游岩也是一個有學問的人,一看就明白了。嚅嚅地說:「不……會。」

    「長公主死了,我的二弟死了,你說會不會?田先生,還是回箕山養老吧,朝堂這一灘子混水,不是你趟的。說不定未來朕到嵩山去,還能去看望你一下。」

    將一行人打發走了。

    回去可以的,先等我將突厥的事務忙完吧。這就是李威的答覆。

    倒不是假的。

    機會難得,不抓住這個機會,以後突厥繼續會麻煩下去。

    大軍再次西上。

    走得慢,因此骨咄錄與契苾明在黑沙先開起了戰。青海軍少,可是一塊鐵板,骨咄錄又是爭切,數戰下來,多次不利,忽然北方傳出三十多萬軍隊,直入大漠。一路橫掃,是人全部擄獲,是物資全部帶上。骨咄錄大驚失色,連忙率軍想逃向陰山。

    契苾明在後面帶著軍隊緊緊地糾纏在一起。這時候李威忽然讓軍隊加快腳步,追擊上來。

    老巢都被抄了,幾乎所有突厥將士都沒有作戰的信心了。連番大戰,連番大敗,逃向了陰山。然而此時,王方翼從十五萬軍隊中簡選了五萬騎兵,李謹行也簡選了五萬騎兵,向南撲來。

    餘下的軍隊與鐵勒各部繼續在草原上洗掠。

    骨咄錄剛逃出陰山沒有多久,先行遇到了李謹行的軍隊,再次大敗。又逃,但又遇到了王方翼的軍隊。並且王方翼將軍隊分成了三部,三個方向攔截。幾乎全軍覆沒。

    骨咄錄戰死,人頭被三名唐軍割下。接著阿史德元珍在潰逃時,又被追上來,擊斃。只有默啜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先後擊斃了八萬多突厥士兵,活捉了近十萬士兵,在朔州城下又有數千名士兵被阿史那道真擊斃。僅有數千人逃了出去,等於二十萬軍隊全部皆墨。要麼還有暾欲谷,也在王方翼軍到達於都斤山時,提前逃跑了。

    但還沒有結束。

    加上鐵勒各部,一共四十多萬軍隊,分成了兩部,繼續在陰山南北清掃。只要是參與叛亂的部族,全部抓捕,有的分配給了各稅作為獎勵,有的作為奴隸,送到了中原做苦力。

    每一天過去,都出現了一個真空地帶。

    並且李威出了重金,捉拿默啜與暾欲谷。

    暾欲谷李威記不得歷史上的事蹟,可這幾年來,則是骨咄錄最重的謀臣。骨咄錄能有今天,此人功不可沒。必須要將這個人擊斃。還有默啜,這個李威可知道的。歷史上後突厥時代最雄才大略的人物。

    其實這是他的小心心理。

    經過這一次狠狠的催殘,默啜就是李世民那樣的人物,也沒有機會了。東山再起,也要有本錢的。像這樣掃蕩下去,突厥人還有多少了?沒有了百姓,他又用什麼來東山再起?

    消息傳到洛陽,武則天終於坐不住。不是送去了十萬人馬,是四十多萬人馬,這才是絕對的力量。將武承嗣喊來,說道:「嗣兒,讓周興對裴炎動手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4
第一百五十四章 問鼎(六)

     轉眼就接近了七月。

    縱然在塞外,天氣也熱了起來,莽莽蒼蒼大草原上泛起白色的光,一縷縷的水氣,讓太陽熾的光芒從地下擠發出來,蒸騰到天空之上。李威再次返回了朔州。

    將各個邸報打開。

    腦海裡有些疑惑,在記憶裡東突厥,也就是史學家嘴中的後突厥時代,很牛的。

    為什麼敗得這麼慘?

    會敗,也必敗,但在李威預計中,將會發生許多場的血戰,失敗的時間也預計會更晚。

    他想法出現了一些誤差。後突厥時代,在骨咄錄時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默啜時代。實力的對比,武周時代時,著名的大將幾乎讓武則天全部殺死,用人也為了保持政權的安全,以親為主,所以選用的將領才能低庸。既便那時郭元振與唐休璟脫穎而出了,但又不得不防備西域與吐蕃,沒有精力防備東突厥。

    而此時,他幾乎帶來了唐朝所有的精英,與來自青海以西經歷過歷次戰役的悍卒。就是河中與西域各族的將士,戰鬥力不強,但不是個體不強,主要各部分散,又沒有一個有能力的將領指導。其實個體戰鬥力還是很強大的,並且更適合在這種廣漠的大草原上作戰。

    東突厥並沒有真正強大起來,象後來那樣,先是將北方與東方的鐵勒部吞併下去。如果十年後史上的東突厥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了,那麼此刻突厥才是一棵小嫩苗,空有許多人口,在前幾年裴行儉兩次打壓下,沒有龐大的經濟支撐,心理上還有些怯懦,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發展各種工業,包括製作武器的各個行業。

    幾乎是唐朝比較強大的時期與突厥比較弱的時期開戰,反差巨大。

    戰鬥術的失誤,認為李威已死,幾乎將全部軍隊率領出來,想借唐朝內亂的時候撈便宜,順便將道真抓獲,將所有突厥人凝聚起來。使後方空虛。

    李威從呼羅珊、信德、德黑蘭地區帶來的財富,不斷地賞賜下去,使士氣激勵。又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於是突厥人敗得很慘。

    但從規模上,這也成了唐朝史上最大規模的戰役。一共出動了四十多萬人馬,甚至到了後期,諾曷缽又從吐谷渾,還有夏鹽等州官員見勢倒戈,陸續地增加了五六萬人馬,進入豐州與黑沙,總兵力幾乎達到了近五十萬的軍隊。這在唐朝建國史上,也從未有過的。

    到了六月,成了收穫季節,大量擄獲來的牲畜與奴隸,從朔州開始,一直到豐州,到靈州、居延海、金山,甚至到北方,遍佈於野,經過分配後,押向各地。

    李威下了一條命令,基本上到此結束了。

    本來順便的將一些鐵勒部拿下來的。甚至為了甄別,在臉上蓋印章,在袖上系絲帕。然而形勢發展到這一步,李威不由擔心起會讓回紇人在北方一枝獨大。

    平衡之道來了。

    這是帝王必修之術。

    但也到了回去的時候。

    母親讓周興審訊裴炎,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裴炎招認,是他蠱惑先帝與母親的。並且夥同了郭正一與郭待舉。大約知道魏玄同與岑長倩與自己關係良好,沒有動。母親將三人斬殺,全家流放嶺南。

    又接下來,刑訊周興,沒有來俊臣,也沒有請君入甕,只是用了周舉刑訊人的方式,對他進行了刑訊。使周興招供他也蠱惑了武則天,用酷刑使嫌疑人招供問罪,造成了許多冤案的發生。

    於是再斬周興。

    反正哀家有錯,但哀家是一個女流之輩,眼光短淺,這群大臣不好,這才有失誤的。

    接著又下詔自責,武承嗣用心叵測,貶為唐州刺史。

    一場場肉戲來了,不但為了保帥,丟了車,還丟炮,丟馬,丟卒。

    接著再退還政權,自己沒有回來,將政權全部交給了幾個宰相處理。我都承認錯誤了,將一些不好的大臣給斬了,騰出空間讓你回來,怎麼著我還是你的母親,你又能將我怎麼著。

    有的老百姓也是這樣認為的。武則天不處理政務,一切太平,撥知反正吧。

    但幾位宰相的能力,將政務交給他們處理,可想而知的。

    國家幾乎亂了套,其實還有辦法的,比如將各地的奏摺往北方送,但迫於武則天的壓力,官員們又不敢提議。李威甚至懷疑是不是母親刻意這樣做的,看一看,沒有了哀家,會成什麼樣子?

    不然當真沒有辦法?只要提撥一人,馬上政令就會暢通無阻。狄仁傑!

    也許不及武則天,也許比武則天更勝一籌,但絕對比現在的局面好。

    因此,也逼得他不得不回去。

    將阿史那道真喊來,對他說了一件事:「朕馬上就要回京了。」

    「陛下,是要回京城。國家為重。」

    「嗯,朕問你,對於朕在北方的做法,你有什麼看法?」

    「陛下,臣也是大唐宗室的後裔,請對臣放心。」簡單的話音道真還是能聽出來的,皇上是害怕他不滿意對突厥人的做法。因此說我是大唐宗室後裔,不是指他父親阿史那社爾,而是指他母親南陽公主。

    「你能這樣想就好,朕將會委託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陛下請吩咐。」

    「朕這次手段有些暴虐,然而迫於無奈。多次反叛,使朕失去了耐心。可是大草原朕也不想它成為荒漠。朕想你率領忠於朝廷的突厥各部,從朔方等地,遷向草原。並且朕將授於你單于大都護之職,獨樂王。」

    「陛下,臣不敢,」道真伏下去,誠惶誠恐的說。

    獨樂王是用獨樂水授王的,等於是親王。唐朝爵位,皇兄弟、皇子皆封國為親王。皇太子之子,為郡王。親王之子,嫡者為嗣王,諸子為郡公,有大功者進封郡王。

    對功臣賞賜最高者莫過於國公。

    異姓王只有頡利與處羅等四五個突厥可汗,才得到了這一爵位。也是目前為止,唐朝罕見的幾個異姓王。

    獨樂王沒有指國,但也等於是指國,突厥國!

    所以阿史那道真嚇著了。

    自己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能力,還是很清楚的。

    「朕知道賞賜過重,然而你身份不重,諸部不服。朕給你獨樂王的爵位,不僅給你管理諸部的資格權利,也是安撫人心。不然忠於我們唐朝的諸部見到朕的舉措止,內心會很不安,有可能導致不好的事發生。同時,你將各部遷往北方,任務艱巨,受此爵不過。並且朕也將貫徹以前唐朝的政策,若是遇到災年,國家繼續對各部進行一些賑濟。朕會指導你們一些方針,比如大設關市,進行交易,儲備一些糧食與物資,以防不測之年。當然,你也要在北方給朕執行一些政策,讓百姓學著中原的語言與文字,加強與中原的親和力。以後朕將會派出專人,培育一些耐寒性的糧食,你也指導百姓在獨樂水與嗢侖水耕種。從生活方式上,向中原百姓靠近。否則文化的不同,生活方式的不同,始終有離心力。反反叛叛,對他們不利,對中原不利。」

    此次打壓得很狠,突厥百姓數量幾乎縮水了三分之二。再將他們遷往陰山以北,不給一些優惠的政策,百姓心中會不滿,儘管授了道真獨樂王之爵。

    過了陰山,地域廣大,又挪出大量真空地帶,足以塞下許多百姓。突厥人這些年在關外始終沒有改變生活習慣,也能適應。但最怕的就是凶年,一場大寒,牲畜多半會凍死,掣肘著北方百姓數量的繁衍。回紇等部一直不是突厥人的對手,原因也在此。數量上跟不上去,而突厥人背藉著陰山之南的優勢,恢復得快。所以鐵勒各部一直生活在突厥人的陰影響下。

    契丹人的強大,也是因為他們生活在幽州的北方。若是將陰山以南與幽州到營州這一塊地方騰出來,意義非同小可的。

    「可是南河套、雲朔……」

    「朕會有計較。」

    「喏。」

    兩人又商量了遷移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這一點很重要,若是百姓反感,甚至有可能將道真殺死,重新叛亂。接著,又召見了各部族的酋長,進行了磋商,同樣給了不少優蕙的政策,比如擠出一些莊園與田產,供他們斂財,再賞賜一些官爵,在長安騰出一些府邸,若是在大漠上呆厭煩了,可以回長安享受。進行拉攏,讓這些首領成為大漠與中原的紐帶,配合道真的工作。

    這才下了詔書,大軍陸續的從大漠,從陰山向回撤退。

    李威也率領十幾萬軍隊,返回雁門關,不過陸續的遣返回家,到洛陽時,只剩下六萬多軍隊。除了幾萬軍隊是從洛陽本地帶出來的外,還有兩萬是從青海帶過來的將士。

    渡過了黃河,行了沒有多遠,就可以看到洛陽城了。

    望著洛陽城牆,在地平線上越來越清晰,李威感慨萬千,經過了十幾年的折騰,這一刻,一顆懸著的石頭,才落了地。

    心中有感慨,有期盼,還有一種陌生。

    越來越近,大軍駛過,騰起了一片塵土…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5
第一百五十五章 啟航(一)

     陛下到了白馬寺?

    一干站在城門口準備迎接的官員面面相覷。

    「是,他說這幾年,戰死了許多將士,到白馬寺為諸將士祈福七天。」侍衛恭恭敬敬的答道。

    大臣們只好來到白馬寺恭迎。

    通往白馬寺的道路上,佈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用警惕的眼神看著諸位大臣。頗有意唱鴻門宴的味道。

    其時,白馬寺景色很優美,兩邊山道上長著許多石榴樹,掛著一個個的小石榴,沒有成熟,但看上去很可愛。山道陰翳,蓊蔥的樹木,讓人覺得涼意逼人。

    但諸位大臣,一顆心忐忑不安。

    進了白馬寺,沒有接見,侍衛稟報說李威正在與主持下棋。

    大家只好站著。

    大約兩人棋逢對手,一盤棋下了很久,大家都站得累了,侍衛才出來通報,說李威讓他們進去。

    在禪房,也沒有那麼大的禪房,大臣們只好站在院中,地位高的人,擠到院中兩棵大樹下邊,地位低的人,只好站在大太陽下邊,讓太陽烤曬。但一個個心裡面清楚,這是皇帝對他們很不滿了,才刻意這樣做的。

    李威背著手走出來,諸臣參拜,李威虛扶,讓他們起來。

    隨著下了詔書,先是對制度的改革。

    所有官制還原,武則天設立的官制全部推翻了。然後再度將政事堂遷於門下省。原來沒有注意,但母親這一遷,李威做了反思,才覺得祖父的偉大之處。

    加強了門下省的力量,對帝位也會起一個很好的監督。因為沒有決策權,僅有審議權,門下省設政事堂,又不會產生權相。當然,制度是制度,若是帝王昏庸,再好的制度,也阻止不了國家的衰敗。

    而且為了進一步對帝權的掣約,自此以後,凡是不經門下省審批的詔書,不得頒發。是自此以後,今天的詔書不在其列。然而為了掣肘門下省權利膨脹,李威接著又恢復了李世民的一些做法,讓各部官員參與政事堂的議事。不過為了簡便,是每天傳一到兩部,或者監與寺。比如今天以戶部的事務為主,戶部的主要官員必須到門下省政事堂參議。

    民主不行了,但可以讓現在的制度民主最大化。

    諸人相互看了一眼,沒有敢說話,但心裡面都在說,這樣一來,帝權等於無形中削弱了一部分。不過侍中這個職位就變得十分搶手了。

    侍衛讀完,李威緩緩問道:「各位可有異議?」

    「沒有。」齊聲答道。

    甚至有的大臣眼光長遠的,都能看到其中的妙處。這樣一來,國君賢明,沒有什麼妨礙,一旦出現一個昏庸的帝王,可以對帝王荒誕做法,進行掣肘。

    但還是制度,是死的。遇到一個殘暴的帝王,對制度進行強行的更改,將權利集中,大臣居於弱勢地位,還是無可奈何。這個,李威也解決不了。

    侍衛這才讀第二道詔書。是人事的調動。

    先是羽林軍,讓李謹行與契苾明為左右羽林軍大將軍。暴力機器得控制起來。

    這才宣佈一項項授命。

    中書令空缺,本來有一個最好的人選,李義琰,不是才能,是資歷,而且對自己十分忠心,卻讓母親下詔處死了。狄仁傑又還了原,繼續為侍中。左右僕射,本來也有兩個好的人選,韋方質與蘇良嗣,這一回不是資歷,也不是才華,而是年齡。若是讓魏元忠擔任僕射,相對而言,與狄仁傑年齡皆過偏低。

    但沒有關係,國家真相與尚書之職,時常空缺。於是空缺了。

    然後到了朱敬則,果然是御史大夫,同門下三品。

    長長的授命沒有完,讓韋思謙為禮部尚書,頂了武承嗣空缺。裴居道仍然為刑部尚書,但這一次李威提撥了一人,徐有功,為刑部侍郎。這是一個小人物,事前都沒有人注意。不過李威對他與張柬之一直在暗中關注,果然用法持平,百姓樂於為用。

    大家都感到很愕然,不是徐有功歲數小,也四十出頭了,而是資歷淺。就是這個歲數,也顯得很年青,畢竟是六部侍郎之一。可在李威的威勢下,不敢反駁。

    將魏玄同重新調回來,擔任了禮部侍郎,但略略有些不滿,若不是這幾人當時的知迷不悟,裴炎說話就沒有權威,因此,僅授了平章事,而不是同中書門下三品。另一個人岑長倩亦是如此,重新召回來,擔任了兵部尚書。將武三思兵部尚書之職罷免,擔任什麼職務,卻沒有提。大家不由地扭頭看了看武三思,武三思沒有作聲,臉色也很平靜,不知他在想什麼。

    其實諸武當中,論陰謀詭計與手段的,只有他才是佼佼者。

    不過也沒有授予岑長倩使相職位。

    這才到兩個重要的職位,吏部尚書授予了魏元忠,並且同中書門下三品,吏部尚書加使相,是一個很有權勢的宰相。為了這一授命,李威提前將魏元忠調到自己的身邊。

    魏知古擔任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一是有才能,二是忠心。

    接著又讓姚璹擔任工部尚書,本來還有一個人選,韋弘機,讓他擔任工部侍郎,或者重新擔任司農卿的職位,然而去年時,韋弘機病死。無可奈何了。其實這個人將會有大用的,江南大開發,只有他最懂土木。

    但最後兩道授命,又讓諸位官員目瞪口呆,六部裡都塞了自己的親信,可是中書省沒有塞,於是讓姚元崇返回,擔任中書侍郎。雖然知道他是皇上的親信,可太年青了吧?

    騫味道忍不住道:「陛下,不妥。」

    「為何不妥?甘羅十二歲拜相,姚元崇今年多大了?或者你認為你的才能比他高?」李威陰森森地說。

    騫味道嚇得再次不敢言。

    又讀了一項授命,讓張柬之為尚書左丞。此人才能也可,不是那種佼佼者,但對李唐宗室十分忠心,有他在尚書省,李威可以對尚書省感到高枕無憂。

    接下來又頒發了一道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授命,讓默默無聞的宋璟擔任了給事中。很多人都十分茫然,此人是誰?

    西門翀的授命都沒有人爭議,為衛尉少卿,還有一個人,對昔日祟文飽的直學士裴汲,李威一直記憶猶新,於是此次乘機授予了太常卿之職,還調回一個人,霍王李元軌,擔任宗正卿,掌控宗室。

    最後一道授命,又讓大家感到驚異。

    遷杜景儉為大理寺卿。

    有的人知道,這個人本來是殿中侍御史,算是帝黨,於是出為益州錄事參軍,隆州司馬房嗣業移為益州司,授書未到,即欲視事,又鞭笞官吏立威,為杜景儉苦攔,由是知名。

    不過這個陞遷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象姚元崇他們還能理解,是皇帝的心腹干將,非常時刻,非常授命,然而……

    其實李威思付了很久,朝堂上的官員在母親壓制下,皆變節了,變得沒有骨氣,必須換一些新鮮血液,以前也知道此人對自己十分忠心,但沒有打過交道。直到房嗣業事件傳來,杜景儉才進入李威視野,讓人暗中察詢了他的一些事蹟,發現這個人行事頗似徐有功,這才有了此項授命。再壞,也比朝堂上現在這群軟蛋要好。

    並且李威也堅信,這一批提撥的人才當中,最少一大半是真正的人才,不久會,在他們幫助下,帝國會顯示出勃勃生機。

    接下來一道詔書是平反,首先讓李賢家人返回京城,對李賢數子授爵。對劉仁軌等人重新追贈,甚至追贈了裴行儉為太師,侍衛讀到此處時,李威眼中閃過淡淡的憂傷與思念。劉仁軌為太保,李義琰為太尉。繼續平反范履冰等冤殺的大家,給予家人撫卹。侍衛這才合上詔書,不讀了。

    諸多大臣心中才松了一口氣。

    皇帝這次授命了許多重臣給了心腹,使他迅速地從軍隊到三省六部,甚至到各寺,都迅速掌控起來,這是必然的。他們是擔心皇帝對自己進行處罰。沒有處罰,一個個心滿意足。

    李謹行與契苾明帶著可靠的侍衛,與諸臣進入洛陽城,迅速的進行了替換,將洛陽城掌控起來。

    狄仁傑等人也進入朝堂。

    以前在朝堂上狄仁傑是混日子的,此次就能看到狄仁傑的才華。

    堆積如山的奏摺,就像他在處理案件時一樣,迅速地在消失。

    不但狄仁傑,魏元忠的才幹同樣也顯露出來,而且諸人再次佩服了李威的眼光。姚元崇還沒有回來,然而宋璟終於走入人們視野,雖然很年青,處理事務,連老吏也遠遠不及。

    李威對此感到很好笑,撥得有些快,然而這是什麼人?前面的房杜,後面的姚宋,被人們稱為有腳陽春,到一處就替百姓帶來了春風。他與姚元崇將會是未來帝國的砥柱中流。

    做宰相,這兩人閱歷還差了一些,但一個中書侍郎,一個給事中,綽綽有餘了。

    有的宰相還沒有到來,但經過數人的精心治理,國家漸漸上了正軌,洛陽恢復平靜,李威這才從白馬寺動身,進入洛陽城。

    在萬民歡呼聲中,跨過了天津橋,向皇宮中走來。

    第一件事,要給武則天請安。母親嘛,有的話還是要說開的,但有的事更要做下去。

    用了這麼大苦心,費了這麼大心血,怎麼可能就結束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