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26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5
第一百零六章 奇兵

     謀夫城在波斯幾百年統治下,已經被改造成一個典型的波斯城市。高大的城牆,帶著尖頂的塔樓,很像李威前世看過的一部電影,波斯王子時之刃裡面的那座阿拉木特城。不及裡面那座電腦虛擬的城市壯觀雄偉,建築風格差不多,相差也不是很大。

    不僅有高大的城牆,每一個城門口後面有一個甕城。拿下城門,從城門到甕城這段距離又成為新的死亡之地。

    外城郭還好一點,特別是內城郭,寬達十二三丈,高達十一二丈。普通的雲梯都夠不住。不是說攻不下來,那怕它是長安城,李威也能有把握攻下來。高大的城牆與犀利的武器一樣,在戰爭中只能起到一個重要的輔助作用。真正決定的還是士兵的戰鬥力與士氣。但想拿下它,會死很多士兵。

    這才皺起了眉頭。

    晚上來了幾個人,史義縛帶著兩名前往謀夫城的斥候,以及一名波斯人求見,也帶來了一條好消息。

    ……

    烏滸河打得熱火朝天,康大鬍子這群人卻在謀夫城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手中有大量的不義之財,是月黑風高殺人之夜得來的,揮霍不稀罕,但越揮霍錢越多。河中在默契地為他們提供貨物,不是無償提供,每一筆交易都有清楚的賬目可查。

    但暗中的支持,使他們省略了許多手續,成本節約,速度提高。

    另一邊一行人大手大腳,迅速贏得了謀夫城中所有權貴的好感,同樣一路綠燈。別人因為戰局一觸即發,貨物運輸不便,他們的貨物卻是暢通無阻。越是在這時候,越是難能可貴。反而讓他們在唐朝軍隊抵達烏滸河之前,資金不少反漲了一倍多。

    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做生意的。

    有時候幾人也在胡思亂起,難道做生意就這麼簡單?

    可他們頭頂上懸著一把劍,讓他們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唐朝軍隊抵達了烏滸河,呼羅珊地區波斯百姓振奮了,起義規模更大。然而全部是一群烏合之眾,一**起義興起,一**地被大食人鎮壓。

    對佔領區的統治,大食將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演繹得淋漓盡致。凡是投降的,信服伊斯蘭教的,不但不徵稅,會給一些錢獎勵。反抗的一律格殺勿論。

    為了使後方安寧,薩勒姆用了霹靂的手段,不但鎮壓,還用嚴刑審訊,牽連的餘黨全部殺死。每天謀夫城門樓上掛滿了被殺害的波斯百姓頭顱。康大鬍子這一群人沒有露出馬腳,可是他們很擔心般碣師那邊的人。那邊的人不知道康大鬍子的底細,但知道般碣師,有幾次承受不了滿城抓捕的壓力,康大鬍子多次生出惡念,想將般碣師殺死。

    怕什麼來什麼,這一天般碣師找到康大鬍子說道:「康將軍,我那幾個同伴說要發起全城起義,支援貴國行動。」

    康大鬍子嚇了一大跳,說道:「不是不讓你與他們聯繫嗎,怎麼又與他們聯繫了?」

    「我沒有與他們聯繫,是他們向我聯繫的,問我有沒有什麼門路,渡過烏滸河向貴軍通知一聲。」

    「他們找你,你也不能承認。」大食人抓得那麼凶,這不是在坑害我們嗎?至於你們那個起義,別當真,不但他沒有當真,連李謹行當初認為有可能留下來,做一個裡應外合的,看到波斯人所謂起義之後,都放棄了這個想法。

    烏合之眾都算不上,甚至都沒有拖累半份大食人的行動,白白犧牲了許多壯士。相對而言,倒是疾陵城那邊情況良好,幾支義軍借助複雜的山地,雖然規模不能動搖大食人在塞斯坦的統治,但也能算得上打得有聲有色。

    讓康大鬍子一嚇,般碣師回去後,制止他的幾個同伴。

    可總覺得是一件麻煩事,說不定那一天大食人順藤摸瓜,就摸出來了般碣師,摸出般碣師,有可能摸出他們。唯獨一門好處,因為這把劍懸著,十幾個人沒有被紙醉金迷的生活迷失,一直保持著頭腦清醒。於是各個情報,也自他們手中,利用自己的優勢,源源不斷地送到前線。此次幾人帶來的情報,貢獻力量非同小可,一度他們的情報都讓李威作為大食人情報的主要依據。

    後來大食人封鎖烏滸河,看到唐朝人連一個烏滸河都渡不過來,所有人失望了。起義勢頭才漸漸平息下去。可就在波斯人死心之時,唐朝又突然來了一個火燒大江。這一上一下的,小心肝都受不了。

    就在各方勢力重抱希望時,突然聽到十幾萬唐朝現身迦布羅城。

    能主持起義的雖然未必是人才,但比普遍人眼光會長遠,會有勇氣。唐朝軍隊在烏滸河磨磨蹭蹭,在吐火羅突然出動大軍,無疑唐朝主攻方向是吐火羅,強行打通迦布羅城到疾陵城的通道,與疾陵城的義軍連成一片。呼羅珊唐朝人放棄了。產生了這個想法,想反抗的一些英雄豪傑們,再度潛水。

    唐軍的過山車並沒有停息下來,數天後,唐朝軍隊於烏滸河大捷,薩勒姆的八萬軍隊幾乎全軍覆沒。這些好漢們在家中捶胸頓足,後悔不止。早知道繼續反抗的,說不定讓唐朝軍隊一下子就將謀夫城拿下來,呼羅珊離光復也不遠了。

    後悔已晚。此時薩勒姆政策很清晰,謀夫城城牆高大堅固,易守難攻。前幾年第一次來到謀夫城,他讓高大的謀夫城嚇著了,十分幸慶若不是波斯人內亂,就憑此城,大食人也不好攻克的。難怪當年伊嗣俟要逃到謀夫城避難。

    並且謀夫城一直是呼羅珊的首府,裡面有許多糧食,夏收到來,沒有全部搶上來,也搶上來不少麥子。足以讓城中三十幾萬軍民支持一年的消耗。

    再說兵力,兵力大損,能逃回來的沒有兩三千士兵,可原來城中還有七八千名守軍。除了這些軍隊可動用外,城中居住著大量的大食貴族,波斯人未必可靠,但大食的貴族可靠,他們豢養著大量的家丁與奴隸。這些家奴也可以派上用場的,再加上從其他的方面抽一抽,能抽出兩萬可靠的軍隊。若加上奴役的波斯軍隊,至少達到三四萬守城的兵力。

    出戰交戰不敢,那怕唐朝皇帝只率領了兩三萬唐朝軍隊到來。大捷之下,士氣不敵。並且這個皇帝用兵陰嗖嗖的,到現在大部分策略想了出來,可還有許多失敗的地方沒有會悟。可用來守城足矣。

    唐朝那種投石機讓他心寒,心寒的還有火藥。但是後方不會坐視自己失掉謀夫城的。一定會派來軍隊支援,到那時候天氣也熱了,最簡單的行軍常識,唐朝人未必能適應夏天謀夫城外的酷熱,只有兩條選擇,一是退回去,一是戰敗。自己肯定會受到哈里發的處罰。只能說減少罪過,不能再丟失了這座重要的城池。

    於是將城外放棄。城外想起義的義軍,你們起義吧。我不管了。但對城內進行了一次瘋狂的搜查,只要認為是被懷疑的對象,全部清查出來,放在絞刑架上絞死。包括一些商人,許多河中地區的商人受到牽連,商舖查封,抓進大牢,不管有無,經過酷刑後,也上了絞刑架。

    差一點都對康大鬍子動手,幸好康大鬍子這段時間捨得錢,許多大食貴族對他們印象頗佳。再有阿卜拉的力保,才倖免於難。但在大食瘋狂搜查下,終於查到了唐朝潛伏進來的兩名斥候。有一名沒有受過刑訊,將身份暴露出來。不過他們都是單線聯繫的,沒有其他人受到牽連。這一來,更多的商人被抓捕入獄。

    在這種大背景下,般碣師又找到康大鬍子,說道:「康將軍,貴軍不日將要抵達謀夫城。我那幾個同伴想要與貴軍配合,裡應外合,減輕貴軍攻城的難度。」

    「你怎麼又來了?」康大鬍子氣壞了。

    自己任務已經完成,就等著城破立功請賞,這時候還與波斯義軍聯繫,是想找死啊。

    這一回般碣師不依不饒起來,拉著康大鬍子的手說道:「康將軍,且聽我說,大食人是很瘋狂。這是貴軍沒有來,他們想城中沒有反抗的因素存在,我們乖乖地聽他們的話,協助他們守城。一旦貴軍到達,他們必須從亂轉治,否則城中一直高壓,百姓不滿,更不利於他們守城。這個風向很變的。而且薩勒姆很富有心計,也一定會這樣做的。我們反覆研究了很久。」

    他們還反覆地研究了很久!

    康大鬍子氣得要跳腳,說道:「你們想早死,別牽連我們,好不好?」

    縱然戰死沙場,比莫名其妙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害死強。

    般碣師卻死活不放手,拽著他的衣服袖子繼續說道:「康將軍,不如這樣。若是我說得不對,大食人不改變政策,我們不動手。若是改變,請將軍支持。我常聽你們交談,說富貴險中求。各位不遠千里,孤身來到謀夫城險地,還不是為了一個大功名,一場大富貴。此事若成,豈不給諸位增加了一場更大的富貴?」

    富不貪了,這幾人從來沒有看過手中有這麼多金錢。但貴還是要貪的,若是能夠封一個伯子爵位,弄不好,都能世襲後代。

    幾人猶豫不決。最後康大鬍子依是搖頭,道:「不是不行,你同伴行事,我不反對。但你別進去,真不行,我想個策略,讓你躲起來。」

    「康將軍……」

    「不是我瞧不起你們,這麼多天,我看過你們波斯多次起義,那個能力……」康大鬍子直搖頭。他攀上的是大食高層人士,波斯義軍的情況,也是他要負責的情報,為了摸清這些人的實際情況,甚至隨軍親自看過義軍的戰鬥力。結果很失望,也這麼給李威稟報的。這些義軍,陛下,你別要指望了。

    這是他的觀點,李威不這樣認為。義軍越多,大食殺的人也越多,矛盾就會越激化。這是民心所向,直接看不出來,可在實際上當中會起很大的潛在幫助。自己前來不是侵略,是佔領,沒有百姓的支持,就對付不了大食人的反擊。

    原因,也沒必要向康大眼解說,他需要康大眼提供的是情報,不是讓他做一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

    「康將軍,休要小看我同伴的能力,他們在城中的影響,絕不是你所想的。若要發動,力量會非常可觀。若是配合得當,城外貴軍攻城,我們在城中發動。大食人殺死了城中不少百姓,他們還有家屬活在人間,會有許多人揭竿而起,紛紛呼應。謀夫城一日可得矣。或者康將軍若是能賭上一把,我們提供一些可靠的人選,你利用你的關係,讓他們擔任守城的中低層官員,配合好,說不定能在貴軍攻城時,從裡面替貴軍將城門打開。」

    這些都是這幾天般碣師思考很久,才想出來的。辦法是不錯,可想實施,必須有眼前這幾個唐朝斥候配合。一口氣說完了,央求地看著康大鬍子。唐軍早一天進城,波斯就早一天有復國的希望。再說,若是計畫成功,也有波斯人自己的功勞,不讓唐人看輕。

    康大鬍子等人,又有些意動。

    不過沒有同意,最後決定請示李威,或者一個能做主的將領。

    唐軍還沒有來,可先釋放了一大批俘虜。有許多人就是謀夫城中的百姓,或者偽軍。既然唐朝軍隊釋放他們,他們也回家了。對此薩勒姆十分頭痛。這些人已不能再用了,放在軍中,反而會破壞士氣。不給他們進城,家屬親人又會不服。高壓政策不是長遠之計,思考之下,開始轉變城中的政策。值得懷疑的對象殺得差不多了,將一些或真或假的罪名安在這些人頭上。然後派人安撫百姓,你們是良民,與你們無關,唐朝人來了,他們會圍城很長時間的,到時候城中物價會飛揚,因此挨家挨戶發放一些糧食,免受其害。

    這一手挺漂亮的,一些膽小怕事的百姓,終於不作聲。

    又親自派人迎些這些戰俘,好言安慰,給了一些錢幣作為補貼,讓他們回家休息。是軟的一面。硬的一面,你們回家可以,不追究你們責任,但別給我亂說,否則對你們不客氣。可怕唐朝再混進大量的斥候進來,於是城門關閉,不許進出。

    不過是對於普通老百姓的。米蘭達找到阿卜拉,委婉地說,唐軍圍城,勢焰囂張。我借城主大人協助,發了一點小財,卻擔心家人。有些百姓不知天高地厚,產生不好的想法,會對我家人不利。

    收了不少米蘭達的好處,阿卜拉大手一揮,讓米蘭達派人回去看看,還說了一句話,若是擔心,索性你們改信伊斯蘭教,將家人遷往謀夫城算了。是玩笑話,知道不可能的,人家生意做得大,不僅需要他們的關係,也需要河中的關係。不過每一個河中的百姓,或者波斯的百姓,若是像他這樣識時務,那就好了。

    心中嘆息一聲,安排了一下,將康大鬍子的人手送出城。史義縛與兩個手下,還有般碣師的大兒子。不過唐朝軍隊也快到了,城外大食人佈滿了許多斥候。幾名屬下不敢停留,也沒有立即接觸,怕讓大食斥候看到。直到唐朝軍隊紮下了大營,夜晚來臨,才來求見。

    李威聽了眼睛一亮。

    康大鬍子忽視了百姓的威力,他不會忽視。但不能馬上行動,兵臨城下的用意,是堵住幾個城門口,不讓大食貴族攜帶著財富逃跑。真正的圍攻很有可能要等於二十幾天後,那時候在東方,擊敗大食數萬軍隊,拿下巴裡黑與赫拉特、迦布羅城之後,大軍才能趕往謀夫。看能不能順利拿下謀夫地區,再

    向尼薩地區(土庫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西北方18公里處,安息故都)輻射。

    至於長遠的目標,無非奪下疾陵城、赫拉特城、尼沙普爾城(伊朗西北內沙布爾一帶)、古昌城、尼薩城,讓呼羅珊與塞斯坦連接起來,再有河中各國與吐火羅的支持,唐朝居中調解,波斯人能做勉強的抵抗了。

    這裡所說的呼羅珊地區,不是指波斯的呼羅珊地區,而是指大食眼中的呼羅珊地區。原來廣義上的呼羅珊是指真珠河(錫爾河上游)以下的藥殺水(錫爾河中下游)南部,吐火羅大雪山西部的廣大地區,包括如今的河中,吐火羅、呼羅珊。西突厥強大後,波斯勢力縮小到烏滸河、鐵門關南。因此呼羅珊僅成了今天呼羅珊與下吐火羅諸國地區,縮水了一半。

    波斯末落後,下吐火羅諸國獨立,又要去掉巴裡黑城等烏滸河以南的下吐火羅地區。大食人眼中的呼羅珊正是這樣的呼羅珊。以後交給波斯人還是這樣的呼羅珊。

    若有可能,向西南拿下戈爾甘城、番兜地區(戈爾甘東南的沙赫魯德一帶)、塞姆南城與德黑蘭城,與波斯陀拔斯單反抗勢力聯成一線,這就是李威的底線。大約佔原來薩珊波斯最巔峰面積的七分之一到九分之一左右。

    至於沿海的信德,更西方的伊拉克,以及法爾斯與沿海的馬克蘭、信德,統統見鬼去吧。就連番兜與尼薩南部高原上的克爾曼地區、亞茲德地區(伊朗中部地區)與塞斯坦南部的俾路支斯坦(巴基斯坦中部地區),李威也絕對的不感興趣。

    唐朝能有這個遠投力量麼?

    後者只是一些想法,能不能做到,要看形勢。只有謀夫城才是他勢在必得的。但還要等,大軍再次向西匯合,才可以真正拿下謀夫城。否則拿下來,也會是一個動亂不休的城市。般碣師裡應外合的計畫,他十分看重,可也要等。唐軍初來,薩勒姆轉變了政策,可是城中百姓不知天高地厚,會有許多暴力反抗行為出現,城中還會再次緊一緊。抗過了這一波,城中穩定下來,才是最穩妥的時間段。不但保護了這十幾名斥候,還保護了這一支有效的力量。

    這些想法有的能說,有的不能說,淡淡地說了一些原因。

    「喏,」出城的是史義縛,第一次與皇帝陛下親切交談,激動萬分。

    不過李威又問道:「你們幾人怎麼進城?」

    薩勒姆戒備森嚴,不能進城,就不能聯繫,這個麻煩不解決,就不能往下安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5
第一百零七章 玩笑不當

     史義縛說出了他們原來的想法。

    謀夫城很大,李威這點兵力只能說是將人堵在謀夫城中,不讓他們出來。其實連人都堵不住,只能堵住行李。只要聯繫上了,潛到城牆腳下,借用阿卜拉的名義,用吊藍吊上城頭,也就進入城中了。以後可以用其他方式聯繫,比如唐朝軍隊可以用一些特殊的號聲,再安排人上城頭,再用手笛(小鎖吶)吹奏一些波斯樂曲。反覆在將某一段落吹上幾遍,就可以相互聯繫。

    「不行,」李威搖頭。

    大食人查間諜,鎮壓,是必然措施,但為什麼主要針對河中商人?與以前大食政策不符合。這是為了財富,河中地區經商的大商人很多,有些人手中聚集了大量財富。有了財富,就可以賞賜屬下,激勵他們戰鬥。薩勒姆不得己才這樣做的,這條用意康大鬍子等人卻沒有看穿。

    他們得了意外之財,不算是最有錢的人,但算是有錢人一分子,行事又張揚。薩勒姆必然會注意。此時自己來到謀夫城,已經派了大量斥候將四周的道路封死。他們不回去還好,一回去,薩勒姆只要知道了,必然懷疑。而這消息康大鬍子等人在城中卻是不知道。想了大半天,想出一個辦法。

    般碣師的兒子又帶來了一張圖紙,是原來波斯的吊橋攻城塔。基座有六到十個輪子,供士兵推動,上面鋪著木板,根據城頭的高度,有三到四層,中間隔以樓梯攀援,正面是厚實的擋板,防禦城頭上武器的攻擊。最上一層是一個吊橋,大型的攻城塔可以設兩到三個吊橋。不用時,形成擋板,保護士兵安全。用的時候能過拉索放下吊橋,徑直耽在城牆上。

    成本比雲梯高昂,但攻城的效果卻勝過了雲梯。李威不由地好奇地多看了幾眼。中原肯定沒有這種攻城武器的,而且製作工藝也不是很難。獎勵了兩句,又派人多抄了幾份,送到吐火羅。

    第二天繼續釋放戰俘。陸續地甄別出來六千戰俘,有近兩千人就是謀夫城的居民,其他地區的釋放回家。這兩千人,押到陣前,放他們入城。眾目睽睽之下,薩勒姆很頭痛。但不接受,牽連的百姓多,民憤大。並且他還貪圖李威手中沒有釋放的戰俘,這些士兵才是他渴望需要的,要麼是伊斯蘭教徒,要麼手中沾染了他們波斯自己人鮮血的偽兵,只要釋放回來,就能形成戰鬥力。

    只好接受。

    但沒有區別出來的這些戰俘,李威是不可能釋放了。留下還有用處,比如搬運輜重,修造攻城器械,戰時當作炮灰。不過還要進行進一步的甄別,不能冤枉了好人。

    城門打開,甕城緊閉,關在甕城與城門的通道里,薩勒姆也要派人進行甄別。還要警戒一番,才可以讓他們進入城中。但此時唐朝軍隊突然用學來的一句波斯語大喊:「投降不殺,放你回家。」

    薩勒姆頭一暈,差點都跌倒了。

    釋放了這批俘虜後,李威留下北城門外的唐軍不動,率領南城門外的唐軍撥營而起,向尼薩城出發。

    尼薩城也是一個發達的商業城市與交通樞紐,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可是薩勒姆卻想不明白,唐朝軍隊是佔了優勢,但尼薩城同樣易守難攻。面積不如謀夫城,可也與巴裡黑城差不多大小。攻一處,就要分一處兵。謀夫城截阻於後,即便能攻下來,也是一個不明智的做法。

    難道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想到這裡,心中發苦。想不出來,只好靜觀其變。為此他絞盡腦汁,就沒有想到這樣做的用意,是放幾個人進城的。

    溜躂了一圈,一路向百姓宣傳,我們大唐替你們波斯人復國了,你們自己兒也要爭氣,前來參加軍隊吧。溜躂了兩天,又回到謀夫城下。但與才開始不同,無數百姓放下手中鐮刀鋤頭,紛紛前來參軍。

    在瓜卵山繳獲了無數的戰利品,包括武器。好的大食馬,與大食刀,復合弓,一些優質盔甲,這是李威能看上眼的,留下來自己用了。其他的武器與一些物資,獎賞給了河中各國。此次出戰,各國壓力很大,用來緩解一下他們的情緒。還有一些武器與盔甲留了下來。就是為今天的,趁著自己軍隊還在呼羅珊,將這些百姓召集起來,進行訓練。為以後波斯抵抗大食打下一些基礎。

    正好冬麥收割上來,不愁供給,百姓耕種任務減輕。於是十幾天後,就像滾雪球一樣,從兩萬多軍隊,滾成了五六萬軍隊。沒有攻城,只是帶著這些新兵進行訓練。

    十幾天後,李威接到了兩個好消息。

    先是李謹行攻下迦布羅城。

    迦布羅被圍得水洩不通,素裡姆不知道外界消息。但他認為迦布羅城地勢險要,能守上一段時間。可他也疏忽了唐朝的武器。一座座土山堆了起來,正常武器,威脅不到城池安全的。

    但是契苾明將所有投石機與火藥一起推到土山頂上,進行了狂轟爛炸後,許多士兵膽怯了。烏滸河的戰報,契苾明也聽說了,於是照抄過來,轟炸完了,派人喊話,凡是波斯人只要投降皆不殺,提供糧食,讓你們回家去。凡是支持阿里派系的什葉派大食士兵,投降也會善待,戰後遣散回國,不需要贖金。

    喊完了這才攻城。

    不會喊一喊,城上的大食人就不會反抗。但會動搖軍心,各種攻城器械推到迦布羅城下,發起了猛攻。又在土山上繼續用火藥包進行掩護,並且派上所有的強弓勁弩,瞄準了城牆上抗拒的敵人射擊。

    一天攻下來,唐朝犧牲了不少士兵,大食人死的士兵更多。第二天繼續,連攻了三天後,城中所有大食士兵看到唐軍如此猛烈的攻勢,又看著密密麻麻的大軍,全部充滿了悲觀情緒。終於在第三天傍晚,更多的唐朝戰士殺上了城頭,許多波斯人放下了武器,伏於地上投降。奪下城門,唐軍湧入城中。

    城中所有大食士兵或生擒或擊斃,包括素裡姆被幾名唐朝士兵活捉起來。留下了細封雷,清點戰利品。四萬新兵蛋子返回吐火羅,運糧食到碎葉城。又讓波善活與朱穹、鄭慶澤率領波斯與吐火羅支援的軍隊,還有唐朝派出的五百名士兵,一共是六千多戰士,大大方方地奔向疾陵城。因為沿途還有鶴悉那等陸陸續續的城池,依然有少量大食人控制。所以又派了五千士兵護送,一直送到疾陵城的地頭,再返回到迦布羅等候命令。

    繼續分兵,讓阿史那都泥涅的侄子阿史那柳博率一萬突厥與吐火羅的戰士,清掃罽賓國、漕矩咤國、帆延國殘餘的大食軍隊。再與細封雷的軍隊匯合,將爛羅城拿下來。這座城市同樣是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是通向赫拉特的咽喉要道。大食人也在這裡駐紮了兩千多士兵。他自己率領著三萬軍隊北上,目標直指巴裡黑。

    另一邊戰役也開始打響。

    中路的領軍主帥必須有很高的智慧,不但靈活機動,反應必須敏銳。不過此次碎葉將星耀目,有足夠的人選可以調用。這一路人馬十分重要,雖然是為了對付卜扎里夫的兩萬五千軍隊。

    但這支軍隊幾乎全部是大食的最精銳部隊,包括幾千重甲騎兵,大半是大食人,小半也是死心跟著大食人走到底的波斯偽兵。殲滅了這支軍隊,大食在呼羅珊與塞斯坦地區,幾乎沒有什麼重要力量抵抗唐朝軍隊高歌奮進了。

    因此,王方翼本人親自指揮。

    通過各種情報,王方翼將手中的事務,丟給了唐休璟。此人已經不需要用戰功來證明自己,積累的是治理經驗。很有可能是下一任某個邊防重要的大都護或者大都督。

    李威沒有明說,王方翼意會。畢竟像能征善戰的一些大將,比如劉仁軌、裴行儉、薛仁貴等人皆已年老。不培養接班人,國家將才將會青黃不接。

    到了波悉山後,根據各種情報,在沒有得知卜扎里夫軍隊動向之前,他就決定走了西路,也就是從天馬都督府到姑墨州都督府這條路線南下。西邊還有一條路線,從鐵門關南下,這條路線還是大道。但在制訂計畫時,一起放棄了。

    自己派出大量斥候南下,薩勒姆準備不足,但不會不派斥候的。這一條重要的道路,必然會是他注意的對象。於是繞了道路,從東邊兩個難走的崎嶇小道選出一條。來到了姑墨州,已經聽到卜扎里夫率軍東來的消息。

    王方翼又做了一個選擇,放棄了巴裡黑城,甚至放棄了西邊的大汗都督府的地界,直指旅獒州都督府的摩喝城。沒有渡過烏滸河之前,將軍隊紮在一處隱蔽的山谷中,派了一個說客來到摩喝城,找到了烏拉喝國王。做了一些遊說,勸服了烏拉喝國國王。借助夜色渡過烏滸河,一路摸黑,連一個火把都沒有打,於黎明時分,來到摩喝城下。

    烏拉喝人打開城門,城中還有幾十名大食駐兵,全部讓烏拉喝人殺死了。將唐朝軍隊迎到城中,封鎖了消息。第二天下午,卜扎里夫軍隊就到了。看到城門大開,烏拉喝人派人於城門外迎接。這支唐軍來得突然,提前一點動靜也沒有,卜扎里夫根本沒有想到,大搖大擺地率軍進去。這是第一支大食軍隊,後面還有第二路。

    為了挽救迦布羅城的安全,也趕得急。看看天色已晚,正要準備在城中休息。軍隊就進了一半,忽然從街道兩邊屋頂上閃出許多士兵,舉起手中的弓箭,密密麻麻地射了過來。

    事起突然,卜扎里夫立令軍隊退出城外。可是這麼多人湧進城中,一亂,將街道堵塞了。王方翼率領著以逸待勞的軍隊撲出,大敗大食軍隊。一路將大食人追到三十里外,斃敵五千多人,將大食人逼到摩雲嶺,看到地勢險惡,這才紮營休息。

    卜扎里夫被殺暈了,都不知道這支唐軍從哪裡冒出來的。

    第二天傍晚,第二支軍隊也抵達了。看到唐朝人少,又集中了兵力,想要衝破大營。然而他手中率領的是大食軍隊,唐朝軍也是最精銳的軍隊。並且經過一天準備,紮下了牢固的工事。連沖了兩次,未果。

    晚上挑燈商議,隱隱感到不對,總督有可能料錯了唐朝人的計畫。於是在摩雲嶺上紮下大營,派快馬向薩勒姆稟報,聽候裁決。其實這時候若是逃逸,王方翼手中兵力少,也阻止不了。

    這一稟報,將大好時機耽擱。

    幾天後,斥候氣喘吁吁地回來,稟報了烏滸河的戰況。卜扎里夫一聽知道完了,立即率軍撤離摩雲嶺,想從南繞道到赫拉特城。若是赫拉特城不支,可以撤向尼沙普爾城,再不支,可以撤向古昌城,或者撤回哈馬丹地區。

    但是他一撤,王方翼也隨著率軍尾隨。卜扎里夫調頭反撲,王方翼立即佈陣防禦,用箭陣阻擋。衝擊了幾次,皆沒有取得效果,還白白犧牲了一些將士。只好再次調頭南下,到了晚上紮下大營,下半夜突然襲擊唐軍營地。然而沒有撲到營地門口,迎頭就是一波密集的箭雨,只好下令軍隊撤回來。一路上糾纏了兩三天時間,李謹行率軍殺到了。聽候斥候稟報,卜扎里夫只好命令三軍奮力殲滅王方翼的軍隊,否則李謹行的軍隊撲上來兩相夾擊,凶多吉少。

    王方翼也接到了消息,不退而戰。指揮士卒混戰在一起。雙方士兵戰鬥力相當,武器也相當,大食人甚至還佔著戰馬優良的優勢。然而聽到烏滸河大敗的消息,士氣多少影響了戰鬥力。交戰了兩個多時辰,難分難解,李謹行軍隊從西面撲了上來。此時大食人已力竭,看到更多唐軍殺了過來,縱然是精銳部隊,也開始了崩潰。這一戰付出一些犧牲,但是兩萬五千名大食最精銳的部隊幾乎又是被殲滅了大部。卜扎里夫只帶了五千餘人,逃到了赫拉特,後來又攏集了兩千餘人。其他的人全部戰死或者做了戰俘。

    留下五千人,搜剿逃脫出去的大食兵,兩軍匯合,撲向了巴裡黑。

    這時候契苾明的軍隊也到達了。

    將巴裡黑圍困起來,但這時候來了一個人,李謹行的夫人。

    國內發生了一些事,讓黑齒常之擔心這些事會引起一些不好的後果,正好劉氏在青海呆著無聊,於是親自前來嶺西。

    王方翼等人只是笑,打仗是男人的事,李謹行這個妻子,乃是一個婦人之輩……

    契苾明也打趣地說道:「李將軍,一看到你們夫婦,我就想到了楊大眼。」

    話還沒有說完呢,王方翼臉上的笑容就收起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5
第一百零八章 老將海量

     劉氏涵養再好,同樣臉色也陰沉下來。

    楊大眼是南北朝第一猛將,不是指軍事天賦,是指他的個人勇力。曾在他轄區裡出現一隻猛虎傷人,楊大眼聽說後,一捲衣袖,赤手空拳,打了過去。一場肉博戰之後,將這隻老虎打得七死八活,楊大眼強行將它拖到鬧市上,這才一刀削去虎頭,結果它的生命。武松與他相比,小菜都不如。

    本來是一句誇獎話,可沾著劉氏一起誇獎,那就不對了。

    楊大眼厲害,他老婆潘氏也厲害,武藝超群,善於騎射。夫妻二人經常攜手並肩,共同作戰。魏軍將士稱她為潘將軍。潘將軍不僅武力值高,長得還十分漂亮。鐘離大會戰,讓戰神韋睿與名將曹景宗將楊大眼與元英打廢了。楊大眼貶到營州做了一名小兵,第二年才被重新起用。洛陽百姓舉城歡迎這名勇將回來。然而楊大眼回到家中,卻發現了潘將軍孤身在家,寂寞難耐,養了一個小三。一怒之下,將潘氏殺死。

    契苾明是無心之言,只是看到他們夫妻二人揚威沙場,說了一句無心的話,但傳出去,總會讓人聯想翩翩。

    他們二人還有一些很微妙的關係。

    突厥叛亂不休,朝廷對任用胡將產生了一些猜疑,邊陲重將胡人當中,只剩下三人,黑齒常之與李謹行,還有契苾明。三人都不是突厥人,一個是百濟人,一個是靺鞨人,一個是鐵勒人。

    黑齒常之是後起之秀,這幾年漸漸脫穎而出,居者居上。可此人生性耿直,待人熱忱,或多或少也受過李謹行與契苾明的提撥,與他們關係都不緊張。李謹行立下許多大功,從遼東到青海,再到如今的嶺西。契苾明不及李謹行功勞大,然而他身後有一支忠於朝廷的部族,父親更是先朝重將,出身名門。兩人武力相當,因此,暗中也在較著勁。

    不過二人上了歲數,不會像薛訥與張虔勖那麼衝動,輪起拳頭就揍。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很和氣的。對此,李威也無奈,不可能讓李謹行屈於契苾明之下,也不可能讓契苾明屈於李謹行之下。只能隱晦地警告,你們爭功拿出本事來,別要像郭待封那樣,誤大事。

    王方翼雖然同樣後來居上,然而面對這兩人,資歷很淺。很是擔心,李謹行能變臉,一旦開打,自己勸都勸不住了。

    契苾明也感到氣氛有些緊張了,立刻改口,說道:「我不是那個……」

    「別解釋了,我知道你是失誤,為了彌補,巴裡黑讓我打了。」李謹行在契苾明胸口擂了一拳說道。

    大約契苾明是無心說的,自己妻子都是老太婆一個了,怎麼與那個水性楊花的潘氏相比,可說了就是說了,想收收不回去。傳出去,終歸讓人笑話的。但為了大局,主動岔開話題。

    契苾明苦著臉說:「這個功勞你也要爭啊?」

    自己攻下了迦布羅城,可這個老匹夫於烏滸河大戰中作為陛下的副手,立的功勞已超過自己。況且還要加上與王方翼再滅卜扎里夫兩萬多勁旅,這個天大的功勞。

    為什麼自己前面奪下迦布羅城,後面拚命地往巴裡黑城趕,不正是為了將功勞差距縮小嗎?再爭,自己來到巴裡黑做什麼的?但是聲音越說越小,自己這個口誤太嚴重了。很是心虛。

    「別再囉嗦,大不了我將跨下那匹大宛馬送給你。」

    嶺西諸國皆產良馬,其中以石國的大宛馬與吐火羅的汗血馬最佳。石國挑了最好的兩匹大宛馬,一匹送給了李威,一匹送給了李謹行。吐火羅也挑了兩匹最好的汗血馬,一匹送給了李威,一匹送給了契苾明。不過李威主動放出話來,誰在戰鬥中表現最勇敢,將會把這兩匹馬獎勵給誰。他本來就有兩匹馬,感覺四匹太浪費。

    但不會送給李謹行他們的,這是用來獎勵後進。

    可是一名純粹的武將,怎麼能不喜歡寶馬。因此,兩人犯了一個心理病,人家碗裡的總是香的,一路上不停地瞅著對方的座騎,垂涎不止。

    「那好吧。」契苾明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王方翼才松了一口,反正有這兩人在此,自己這一行純粹是來打醬油的,什麼功勞也別想搶了。不過李謹行這一爭功,雙方都有了台階下。

    但是巴裡黑城也不是那麼容易攻打下來。

    嶺西絲綢之路,最北一條,尼薩到謀夫,到安國、康國、怛邏斯、碎葉。次北一條,由康國到東曹國,翻過莫羅嶺,到達疏勒,也就是西域的中路。次北二條,謀夫到巴裡黑、鐵門關、史國、康國。中三條,北面是謀夫到巴裡黑、吐火羅、護密多國越過蔥嶺,到達于闐,也就是西域的南路。中間的是從尼沙普爾城到赫拉特、巴裡黑再到縛喝城,越蔥嶺,到于闐。南邊的一條是從赫拉特到迦布羅城再到罽賓國。在唐朝蔥嶺守捉與中路交匯,到于闐。還有南路兩條,迦布羅城到鶴悉那城、坎大哈、疾陵城,迦布羅城到坎大哈到信德、天竺。另外還有南北縱向兩條主線,天竺、信德、疾陵城、赫拉特,由赫拉特向西到波斯,向北到巴裡黑。天竺、信德、疾陵城到迦布羅城,由此向北到巴裡黑,向東北方向到達吐火羅各國。

    還有其他的道路,比如王方翼行軍的道路,但那都是小道,不適合商旅行進。因此,嶺南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幾個城市,也就是阿祿迪(康國都城撒馬爾罕)、謀夫、赫拉特、縛喝城、迦布羅城、巴裡黑城、疾陵城與尼沙普爾城。

    薩勒姆在迦布羅、赫拉特與巴裡黑城不但布下了重兵,還增加了許多防禦措施,增置了許多武器。再加上本身城池堅固,城牆高大,十分難以攻打。李謹行犯難了。

    迦布羅那樣的打法,是因為時間充足,還有大量的人力與物力。現在自己搶功,能動用的只有自己帶來的兩萬兵力,若是向契苾明借兵挑土山,這個傢伙非得笑話死。時間也不等他這樣做,必須將巴裡黑城攻下來,軍隊調過來,再去攻克謀夫城。還要分兵力去攻打赫拉特城。這個必須在天熱到來之前完成,不將這幾個要塞搶到手中,天一熱,大食援兵到來,唐軍必然處於下風了。

    再說,唐朝過來的軍隊皆是北方士兵,呼羅珊地區夏天炎熱,士兵不適應。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都有可能染上瘟疫。沒有陛下讀的史書多,可也讀過不少。像這種大型軍團開戰,到了不適應的地帶,時間段又不佳,染瘟疫的概率幾達百分之二十。

    而且速度越快越好,能搶在大食人反應過來,與天還沒有真正酷熱到來之前,若是將尼沙普爾城與尼薩城拿下來,互為犄角之勢。就是大食人來了,也不會擔心。況且拜占庭人當真能忍得住,忍得住,都不會派出高規格的使者團前來河中拜見陛下了。

    這都需要時間。

    王方翼讓這兩個老傢伙氣著了,不管他們。契苾明因為一句口誤,失去了大好立功的機會,鬱悶之下,更不會替他出謀劃策。李謹行只能與妻子二人苦思冥想。

    正好這時候,李威帶來了波斯人的吊橋式攻城塔。

    看著圖紙,李謹行忽然仰天大笑,道:「此乃天助我也。」

    不過還不行,與妻子嘀咕了一下,請來王方翼與契苾明赴宴,讓劉氏斟酒。到了契苾明面前,劉氏冷哼一聲,丈夫寬宏大度,原諒了他,可自己卻是最大的受害者。憑什麼將我拿來與那個潘氏相比?

    契苾明也氣得不行,還有苦說不出。

    這時候李謹行說話了:「契苾將軍,我向你借一個人。」

    「什麼人?」

    「那個素裡姆。」

    契苾明明白他的用意,是為了大局,沒有阻撓,將人借給了李謹行。

    李謹行開始製造攻城塔了。但做了一些改造,變成了十四輪與十六輪,兩種特大型攻城塔。這是體積的改造。然後在最上面的擋板上又做了改造。打了一個個洞眼,用來觀察對方的,還能用弓弩從這些大洞眼中射擊。另外又安上滑輪組。中國很早就出現類似的這種器械,不過李威看到軍事與民用上,起重重物的困難,忽然想起來滑輪組。船上也會用到,那種船用的葫蘆,也是一個大滑輪。於是將這個理論說了出來,現在唐朝已經普遍在使用。

    將攻城塔造好了,用滑輪將投石機拉到頂層塔板上。吊橋暫時沒有放,讓士兵推著它,接近了城牆,利用擋板的掩護,強弓勁弩一個勁的從洞眼裡面往城牆上射。又用投石機,將火藥向城頭上拋投。

    三十個大型攻城塔,一會兒將巴裡黑的下城郭上的守軍轟得頭都抬不起來。

    契苾明睜大眼睛,不由喃喃地說了一句:「這個田舍翁,主意妙啊。」

    唐朝罵人的話真不多,田舍翁也是一句罵人的話,意思是你這個鄉巴佬。李世民就用這句話罵過魏徵的。

    城上也有大食人反擊,用投石機轟倒了兩個攻城塔,不過城上敵人損失更重。炸完了,押著素裡姆來到城下喊話,削弱大食人的士氣。到了此時,素裡姆沒有喊投降,然而身不由己,只能慚愧地低著頭,被幾個唐兵推搡著,游了一圈回去戰俘營。到了第二天,三十幾個攻城塔變成了四十幾個。第三天變成了五十幾個。

    這種武器在波斯人手中,沒有發揮多大作用。然而配合唐朝的遠射武器,卻成了大食守城者的惡夢。到了第四天,看到大食人縮在城頭上,連頭都不敢伸一個,全部趴在跺牆下面躲避唐軍的弓箭火藥,李謹行吹響號角。一百多個大吊橋放了下去,士兵魚貫從攻塔下來,踏上城頭。

    沒有用任何唐軍,全部是河中地區的士兵。

    數戰下來,唐朝的軍隊死傷嚴重,像這樣的順風戰,沒有必要再減少兵力。不過河中士兵經過數戰下來,有了血戰的經驗,勝利的信心,表面越來越好。

    王方翼暗點了一下頭。是得要進步,皇帝陛下經營嶺西,只能說是戰略上的用途,眼下這幾年,甚至幾十年,唐朝無法對嶺西進行直接統治。陛下早遲要率軍回去的,沒有戰鬥力,就無法抵抗大食人的反擊,更無法讓呼羅珊成為河中的屏障。

    士兵呼喝連連,不少士兵被擊斃,卻緊緊地將登城塔護著,讓後面的援兵源源不斷地登上城頭。隨著城頭上的唐朝軍隊越來越多,守城的大食士兵崩潰了,向城中逃去。兩個來自康國的小將,打開了城門。李謹行一揮手,騎兵衝進城中,巴裡黑下城郭拿了下來。

    又到上城郭,大食守兵更少了。看到一天下來,十幾架更高大的攻城塔立了起來,城中波斯士兵全部反叛,有人登上城頭,向外面大聲喊,快點攻城吧。我們頂不住了,反叛的波斯士兵多,卻讓城中少數大食人殺得哇哇叫。

    李謹行立即再命屬下將攻城塔推到城牆邊上,同時樂得直撓頭,這玩意兒好,攻城特管用。但也要看的,若是唐朝軍隊沒有強大的遠射投射武器,威力會下降。若是守城的士兵有唐朝的遠射攻擊武器,威力又會下降。不過眼下是很管用,攻城塔一推,上城郭再高大,士兵也從攻城塔爬了上去。唐朝軍隊入城,大食人不能反抗了。餘下的士兵伏地投降。

    巴裡黑拿下來。其實意味著唐朝所設的嶺西各都督府與州縣,除了疾陵城外,全部光復。

    接下來,主力要前去謀夫城。還要派一員重將,攻打赫拉特。但這一回契苾明牽著李謹行那匹大宛馬,搶著說道:「我去攻赫拉特城去。」

    說完了,不顧李謹行與王方翼的態度,留下兩萬士兵,自己帶著一萬人再次南下。

    李謹行與王方翼無奈,只好帶著四萬幾千將士西上,趕向謀夫城。這一會合,兵力變得非常可觀起來。謀夫城真正地被圍得水洩不通。

    但是幾個重要的將領卻在開了一個秘密會議。先是誇獎了李謹行:「李將軍,在巴裡黑,你做得很好。」

    契苾明是無心之語,然而李謹行若沒有海量,當場發作,兩員勇將以後必然勢同水火。在這關健時候,李威最不希望出現這種局面的。劉仁軌與李敬玄就是前車之鑑。但讓李謹行巧妙地化解了。

    李謹行沒有回答。

    李威轉移了話題,又說道:「那個攻城塔的妙用,更好。」

    李謹行這才嘿然一笑。

    這才商議正事,是劉氏帶來的消息,不得不改變計畫。

    二月薛仁貴於雁門關病死。聽到這個消息,李謹行與李威皆唏噓不已。雖有大非川之敗,但不可否認,薛仁貴乃是這幾十年裡,唐朝最勇猛的將領。可是人總歸有生老病死,薛仁貴都七十歲了,這些年還在為朝廷征東殺西,元氣消耗得快,生病而死,在情理之中。裴行儉若不是李威強行阻攔了一下,因為程務挺與張虔勖的背叛,心中窩氣,再前往西域,半路上病重不起,又沒有良醫及時醫治,也有可能會去世。

    事實史上裴行儉早就過世了。這一次李威看不下去,攔阻得及時,將裴行儉留在洛陽,又醫治得及時,才勉強地將裴行儉一條病保住。但是薛仁貴一死,阿史那骨咄祿開始翻天了。突厥人聽到這個消息後,馬上入侵定州,讓霍王李元軌擊退。接下來又寇媯州,擄掠無數,返回陰山。再圍單于都護府,活捉司馬張行師,殺之。

    緊接著朝廷又發生了一件事。李義琰改葬父母,看中了舅家的舊墓,令其遷移。李義琰才能略差,品德還是上稱的。不但多次阻撓武則天干政,其人也十分清廉。其宅沒有正堂,弟弟買來木材替他營造,他推卻說:「皇上讓我官至宰相,尚且慚愧,況營美宅?非是愛我,你是在害我。」他弟弟說道:「出仕為縣丞小尉者,都營華宅。兄位高,你若不蓋,你的手下怎麼辦呢?」答道:「不然,事難全遂,物不兩興。既處貴位,又廣營美宅,若沒有美德,必受其秧。」那堆木材居然久腐。

    不知道為什麼犯下這個錯誤,還讓李治聽到了,怒道:「李義琰倚勢,居然欺侮到舅舅家中,怎麼能做宰相?」

    僅是一件小事,李家乃是隴西李家,做出這件事,恐怕另有隱情,或者是聽信了一些道士與和尚的蠱惑,或者因為其地與家墓相連,但不會細強迫舅家的,必然經過調解協商解決。

    然而就是這件小事,詭異地傳到李治耳朵裡面了,還詭異地讓李治大發雷霆,使事情變得複雜。李謹行畏懼,只好以年老乞骸骨,李治看到表奏後,讓李義琰致仕。

    幾人相視一眼,都不好說。北魏為了防止後宮干政,採取了立子殺母的野蠻手段。做得很過份,也不能象太上皇這樣來。忠於皇上的得力大臣也就那麼幾個,郝處俊、戴至德等人因年老相繼去世,劉仁軌發配到西京,李義琰罷相。太上皇想做什麼?難道想傳位於太后?

    但是皇上的父親,不便說出口。

    幾將站在李威立場,會這樣想。但不是這樣,李治晚年病重,眼睛不好,又戀權不放。為了控制,所以一直在兒子與自己妻子之間弄平衡。歷史走向不一樣,手段卻是一樣。

    可正是他這個平衡,弄出了許多事情。以為一切能掌控,卻不知在種種平衡帶來的變動之中,一步步地讓武則天掌握了大勢。有可能他想讓武則天輔助朝政,但不會讓妻子主持大政。

    可父親是昏庸了,做了許多讓人覺得莫明斯妙的事。

    李威沒有多解釋,說道:「不要管後面的消息。」

    來西域的用意,正是為了避免風波的。又說道:「各位,你們看前面的消息,青海啊。」

    罷了李義琰的相位,劉仁軌在長安,朝堂上說話有權威的只剩下裴炎與薛元超。掰手指頭,也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

    然後是軍方的實力。唐朝實行府兵制,常駐軍隊,無非北方一塊,青海一塊,西域的兵力少,不能算。還有兩京的羽林軍一塊,程務挺已擔任左羽林大將軍。羽林軍想也不用想,「失守」了。北方因為突厥強逼,駐紮了許多兵力,可有了程務挺與張虔勖二人,通過他們遙控,也等於失守。

    此事讓黑齒常之很擔心。自己位置沒有多大關係,卻關係到了陛下的將來。可是此事很機密,所以劉氏想要來西域與丈夫團聚,讓劉氏將這兩條消息帶了過來。

    此事幹係重大,幾員大將皆不敢言。

    李威思慮了一會兒說道:「先將謀夫城攻下來吧。」

    讓他們離開,寫了一封信給黑齒常之,派了手下親衛,用快馬送到青海,過了很長時間了,黑齒常之還低估了事情嚴重性,讓自己很晚才接到這個消息。命令他在路上不得耽擱一點時間,最好能在二十幾天之內,將信交到黑齒常之手中。

    親衛帶著信離開,李威嘆一口氣道:「權利啊。」

    六月將至,謀夫城外夜晚天氣也熱,然而李威一顆心,冰冷一片。來到營帳外面,遠處有戰俘在搶修攻城器械,驚得夜鴉亂飛,發出難聽的鳴叫。李威眼中卻莫明的露出了一絲殺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5
第一百零九章 越權

     第二天,李威又將諸將召集。

    下了兩道制書。

    第一道制書對以前唐朝在西域的建製做了修改。以熱海天山為界,北為金山都護府,府所為碎葉城。南面仍然為安西都護府,治所龜茲。簡化了原來的唐朝建制。

    這樣比原來零亂的各個都護府,要容易管理。正好以天山為界,將突厥一切為二,分成了左右廂。也便於移民管理,還有可能配合下面的一些發生的軍事計畫。又於吐火羅諸國,包括帆延等國,設立吐火羅都護府,河中諸國設立河中都護府,呼羅珊與塞斯坦設立波斯都護府。河中與吐火羅各都督府、州縣保留原來編制不動。塞斯坦地區設立兩個都督府,七州,十八縣。呼羅珊設立六個都督府,十五州,三十九縣。

    三地繼續保持原來的羈縻制度,各都督府與刺史縣令皆是各國首領擔任,各國依然與以前一樣,保留高度自治的權利。但每一個都護府大都護必須由唐朝官員擔任,協助治理地方,調解矛盾,統轄部分兵權。權利與以前在西域的大都護相當。另外每一都護府,都設立少量唐朝駐兵,軍費由各都護攤牌。但是在西域的七戶一馬稅,沒有在河中與吐火羅、波斯實施。

    得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一步步地加強管理。眼下三個都護府有大食之逼,不能操之過急。徵稅了,就要盡到義務,不然百姓不服,這義務李威卻不想盡的。

    設立建制,於是委授官員。

    先是從金山開始的,讓阿史那斛瑟羅擔任左廂突厥可汗,唐休璟擔任金山大都護。有些將領感到很驚訝,只有王方翼胸有成竹,早在陛下讓唐休璟配合斛瑟羅處理突厥事務時,王方翼就想到了會有這道授命。

    右廂可汗一直沒有想出好人選,於是讓已經來到西域的魏元忠擔任安西大都護,郭元振為安西都護府長史。魏元忠是良臣,早已得到證明。郭元振是良將,也得到了證明。這兩人的授命爭議不大。

    接下來又讓李謹行擔任河中大都護,契苾明擔任吐火羅大都護,王方翼擔任波斯大都護。又是沒有爭議的授命,李謹行與契苾明於兩地練軍很長時間,有一些威信。波斯的事務最為複雜,不但位於大食反攻的最前線,還要協助波斯人治理,無論是李謹行或者契苾明都自感無法勝任。

    幾道授命,李威越了權,他手中沒有對三品官職的授命權。

    但又怎的,難道朝廷還不同意?西域誰說了算?

    不過做了做樣子,還是寫了一份奏摺,送到洛陽,請求父親批准。

    安排了這一授命後,讓諸將集訓所有士兵。攻入城中,不準有任何燒殺搶掠的事件發生。以前也再三吩咐過,主要是針對一些波斯新兵。有的新兵帶著「血海深仇」,一旦進城後,有可能會失控。再派人前去縛喝城,將泥涅師接到謀夫。

    下午正式攻城。

    本來想動用原來那批俘虜做炮灰的,但有許多負面作用,對信用也會產生一些影響。李謹行的攻城塔戰術,為攻打謀夫找到了一條有效的手段。李威放棄了這個想法。還是讓他們回家,不過要等到戰後,才讓他們回去,讓波斯人自己去處理。

    第一批攻城的將士,只派了一些低層將領帶領,士兵全部是波斯新兵。用實戰強行提高他們的戰鬥力,與配合能力。

    一百多台大型攻城塔推了出來,就像一座座移動城堡一樣,被士兵推到謀夫城牆下面。停了下來。士兵從樓梯爬到頂層上面,裡面的士兵伏在擋板上,由洞眼裡往城頭上射擊。後面一排士兵,操作投石機,投放火藥包。

    在火藥與弓箭掩護下,讓士兵以及那些沒有釋放回去的可疑戰俘,扛著沙包,填塞護城河。

    城上大食人也反擊了。

    推出了許多投石機,這種投石機體積很小,是薩勒姆看到唐朝投石機後,讓城中的工匠做的改進產品。但還有許多不足之處,比如射程不足,操作麻煩。

    李威又在塔樓上看到許多大食人抱來一個個小陶罐子,城頭上還放著許多水桶,裡面盛滿了清水。一旦看到火藥包冒著濃煙落在城頭上,用水去撲。

    只能諧嘆一句,人類的智慧是無窮的,這麼快大食人就想對了一些對策。不過這條方法落後了,經過吐蕃人的抵抗後,火藥包做了改進,「防水性能好」。澆了水,依然有大多數火藥包繼續爆炸,一個個士兵被炸飛起來。大食人又做了調動,勒令一些波斯人,看到火藥包落下,強行將它往城外扔。效果不理想,可減少了一些損失。

    另一部分的大食士兵伏在跺牆後面,將那些個小罐子點燃,放在投石機上,向唐軍投射過來。

    李威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全神貫注的觀看。罐子落下來,有的正巧落到攻城塔上,有的落在攻城塔下面,一堆堆火焰立即升騰起來。李威大吃一驚,以為大食人得到了希臘火技術。

    盯了一下,又不太像,希臘火是噴射的,絕不是這種拋投使用。讓人前去察看,原來罐子裡裝的是火油與硫磺的混合物。大食人裝了引信,將罐子點燃,罐子投射出去,落在地上摔碎,這兩種易燃物見了空氣,迅速燃燒起來。

    這個辦法好啊,李威不由苦笑起來。

    這時,中原江南正是梅雨時季,謀夫城外卻是晴空蔚藍,萬里無雲。時不時有火辣的風拂面而來。有的攻城塔修得比較早,讓風與陽光將水份蒸發,變得很乾躁。正巧,中的燃燒彈多,整個攻城塔迅速燃燒起來。為了比城牆還要高大,產生居高臨下之勢,每一個攻塔高度都達到了十幾米。這是外城郭的,內城郭的城牆有的高達接四十米,對攻城塔高度更嚴格。

    士兵看到大火熊熊地燒了上來,急切之下,不顧地面有多高了,就往下跳。有的不顧攻擊敵人,只顧在滅火。李威看到如此情形,只好下令,讓軍隊先撤回來。

    站在塔樓上想了一會兒,大食人能用,他不能用。城頭上厚土石磚,燃燒也就那麼一小堆兒,避過就是。然而攻城塔卻是木頭製造的,一燒就燒著了。

    也好破解,第二天繼續開始攻城,在攻城塔上面放著許多沙子。下面也有士兵扛著沙袋,看到燒起來,用沙子覆蓋。火撲滅了,繼續攻擊。

    但大食人又想到了一個化解火藥的辦法,有一個士兵無意中看到火藥包要爆炸,急切之下,慌亂地將火藥包當作人頭,用大刀將火藥包生生砍開。黑火藥不是黃火藥,它的威力是爆炸時所產生的壓力。這種壓力再加上裡面一些暗器,以此來殺傷敵人。

    所以需要火藥包有密封性,但見了空氣,不是爆炸,只是在燃燒了。道理與平時百姓放的鞭炮是一樣的。

    是無心一砍,看到這種變化後,又試了試。迅速將情況向薩勒姆稟報。薩勒姆又下令,讓波斯人做炮灰,選派了一些力氣大的百姓手持著大斧子,專門往落下的火藥包上砍。再讓士兵潑水。有的起作用,有的沒有起作用,但減少了部分犧牲。

    無論薩勒姆如何化解,唐軍佔著絕對的優勢。士兵多,是城中的數倍,並且每天都有上千的百姓自遠方投奔大軍。其中還有許多女子,李威看到這些女子,先是發愣,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波斯原來是有過用女兵的事蹟(作品相關,傳一張古代波斯女兵圖畫)。

    李威謝卻了她們的好意,讓她們回家。也許放在波斯能用,可傳到國內,會引發許多爭議。

    人心所向上也佔了優勢,唐軍渡過烏滸河後,紀律嚴明,李謹行與契苾明訓練士兵時,首先訓練的就是紀律。沒有軍紀的軍隊,是不能成為強大軍隊的。從來沒有騷擾百姓,而且將戰俘不計前嫌,釋放回來,合家團聚,也贏得了百姓的支持。有的戰俘前面一回家,後面主動跑來參加軍隊了。為了表示感謝與支持,每天前來拿出自家糧食、雞鴨鵝犒勞唐朝的百姓絡繹不絕。

    士氣也不同,唐朝連番大捷,士氣高昂。城中的大食士兵雖不乏凶悍之徒,可在數次大敗之下,士氣也低落了。更不要說那些強行被征來的波斯百姓。武器也佔著絕對優勢,並且大食人與波斯人一樣,西方三大強國,最會守城的是拜占庭人,波斯人次之,最弱的是大食人。薩勒姆是做了一些佈置,可並沒有將謀夫城牆高大的優勢全部發揮出來。

    最大的優勢,是謀夫外城郭很長。

    城池越大,能動用的兵力會越多,能儲存的物資也更多,但不意味著越容易防守。有的大城池能用一天就攻克下來,有的小關卡卻能守上一年半載。正是因為城市越大,城牆越長,反過來需要更多士兵防守。

    若是大食人自己的城市,城中有幾十萬百姓,那麼可以徵用更多的士兵前來守城,有可能連普通百姓都能提著弓箭,走上城頭協助。然而這些百姓,卻恨不能唐朝軍隊立即將謀夫城攻克下來,如何去用?

    到了第三天,損毀了二十幾台攻城塔,卻又多了一百多台攻城塔,緩緩推到謀夫城牆下面。經過一天半的填塞,護城河的許多河段,讓沙包填平。為了讓士兵迅速成長,又不是唐朝本土的軍隊,李威不吝嗇戰士的生命,看到有緩機可趁了,就將攻城塔直接推到城牆下面,向城頭髮起衝鋒。

    看到情況危急,薩勒姆拿出許多錢帛,鼓勵動援士兵的士氣。士氣稍稍振作,打退了唐軍一次次的進攻。

    第三天又堅守下來。

    到了第四天,城外又多了一百多台巨大的攻城塔,緩緩地靠近。

    而城頭上的大食士兵在唐朝密集的攻擊下,每天都以數千數千的數字減少。看到情況不妙,薩勒姆只好放棄了外城。過了三更時分,讓士兵將所有貴重的物資,與達官貴人,一起轉移到內城。

    李威聽到斥候稟報,及時抓住戰機,緊令所有士兵從床上爬起來,全軍攻城。不但推出了所有攻城塔,原來打造的雲梯,也一起推了出來,靠到城牆上。

    薩勒姆連罵了好幾聲可惡,下令加快進入內城速度。但這時候,十幾萬唐軍兵臨城下,城頭上還有部分守軍,在守城牆的。看到總督這樣做,分明是將他們當作炮灰丟棄了。見到唐軍陸續地登上城頭,許多士兵放下武器投降了。各將派人看押俘虜,又命令手下下城,來到城門口前,並且闖入城門下,打開城門,放唐軍主力部隊進城。

    看到一隊隊唐軍蜂擁而入,有的士兵騎著馬,徑直向內城門馳來,薩勒姆不顧後面還有許多貴族,立即將內城門關上。

    李威也進了城。

    先下令順著內城牆構建設一道工事,防止大食人突圍。又再次勒令入城士兵勿得有任何不好的行為發生。然後派數千士兵看守城門,許進不許出。

    這是看護城中的財富。

    破掉迦布羅城與巴裡黑城,讓唐軍得到了價約一百萬緡錢的財富。還是唐軍留了一手,放過了當地的貴族,沒有洗掠他們的財產。但這兩城,大食人原來也是近乎羈縻形式治理的,當地的貴族不能稱為大食的死黨。

    可是謀夫城不同,不可能得到象泰西封九十億第納爾的財富,就是有,唐朝也不能象大食人那樣,將謀夫城洗衣掠一空,頂多只能得到一半。但謀夫城作為中亞地區最大的城市,財富也相當可觀。

    不僅有大食貴族搜刮的財富,還有許多波斯人的財富。這些波斯人全部投靠了大食,成為謀夫城新的權貴,經商,放高利貸,剝削,田產與地產,倚持大食人狐假虎威,對同胞作威作福,也積累了大量的財產。比如康大鬍子殺死的那個波斯商人。大食官方斂刮過來的財產。這三個財富的來源,也構成了謀夫城重要的財富組成。

    都是李威此次清查的對象。

    這些人與這些財產主要在內城,外城也有一部分。但現在不能動,怕激起內城某些人的死志,先封鎖起來,等到攻克了內城後,一下子清理。

    接著又派了許多士兵主動維護秩序,到了天明時,外城的秩序變得井井有條。薩勒姆也不擔心,集中到內城,防禦的範圍減少,提前準備了大量的物資與糧食,還有比外城郭高大三倍多的城牆,足以讓他堅守數月之久。

    看著城牆外巡邏的唐軍,薩勒姆佈置新的防禦了。

    下午時分,李威命令士兵發起第一波試探性的進攻。可這一波進攻,犧牲慘重。薩勒姆在很早之前,就看到謀夫城的不足,並且決定讓內城成為堅守之地。

    主要的守城器械全部搬到內城中。包括一些大型投石機,城頭上不僅擺著那些土燃燒彈,還有許多巨大的石頭。有的石頭重在一百多斤,幾下子就將攻城塔砸倒下去了。

    這一倒,三四十米的高度,士兵墜落下來,十不存一。

    李威看到傷亡慘重,只能撤軍,另想他策。

    城中的老百姓不知道,認為外城都攻破了,內城攻破豈不是旦夕之間的事?又聽到泥涅師不日將來到謀夫城,甚至有可能唐朝皇帝替他舉行聖火禮(波斯皇帝即位一燃聖火,二為封皇,三為加冕,才能成為真正的皇帝),滿城百姓載歌載舞。

    薩勒姆看到波斯開心的樣子,惡相生了。本來從內城到民居,隔開一段距離的,但隔著不遠,就是連遍的民居。薩勒姆下令,用那個罐子燃燒彈向民居向投射。一會兒大火就燒了起來,火藉著夏風之勢,向外圍迅速地蔓延。

    這出忽了所有唐朝將領意料之外,李威下命令,別管攻城了,先救火吧。先將下風處的民居拆除掉一部分,做成一個真空地帶,阻止火勢往下風蔓延。又打來井水,一一撲滅火勢。

    直到四更時分,才將火勢撲滅。

    第二天薩勒姆起來,看著城牆外一片斷垣殘壁,哈哈大笑。唐朝人想要收買人心,這一回有的忙了。本來城中百姓密集,又湧進來十幾萬軍隊。再加上燒掉那麼多房屋,看你們如何善後?

    時間一長,矛盾必然激化。大食的援軍一旦到達,裡應外合,你們等著滅亡吧。只可惜手中兵力太少,士氣低落,否則乘昨天晚上唐朝軍隊救火時,突然襲擊,說不定就能來一個反敗為勝。

    這是他的意淫,就是兵力充足,被一次又一次的擊敗,打寒了心,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不顧內城安全不顧,來個主動襲擊。更沒有想到,這是他人生中最後的風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6
第一百一十章 會殺人

     城外面又搭建了一頂頂帳蓬。

    薩勒姆如願以償,一把大火,燒得許多百姓流離失所。只好先讓他們出城,住進帳蓬,安紮下來,等到內城拿下,再替他們修建房屋,給一些糧食與生活用品,熬過眼前的危機。

    有的百姓在戰爭中已失去親人,以為唐軍殺進城中,謀夫城光復指日可待,美好的前景壓制住了傷痛。然而一把火,燒得他們一無所有,無論唐軍怎麼勸,只是哭著不肯走。

    最後請了幾個當地德高望眾的長者,向他們做再三承諾,一一勸離開。

    對大局沒有什麼影響,反而能昭顯敵人的殘忍與唐朝的仁慈。但發生了這件事,總會讓人感到很惱火。為了安撫民眾,李威不惜自己走出城外,向這群波斯人做出一些承諾。這才慢慢地讓百姓在士兵的帶領下,走向各自的帳蓬。

    王方翼跟在後面,說道:「陛下,你心軟了。」

    「王都護,呼珊難的不是進攻,是治理。僅是一些仁義手段,泥涅師的旗號還是不夠的,以後還有宗教,民生,兵源……」李威忽然停下來,看著王方翼。

    「臣以為陛下還可以再強硬一點。」王方翼含糊地說道。

    「你過來,」李威帶著王方翼來到不遠處的一條小渠邊,渠水在陽光下發出粼粼的波光,岸邊還長著一些樹木,不過粗大的樹木全讓唐兵砍走了,做了攻城器械。再遠處就是一片片綠洲,與一片片金黃色的戈壁,黃綠相錯,很像是某些波斯地毯的花紋。

    找了一片乾淨的沙地坐了下來,看著東方,李威說道:「以前看史書,特別看到宋齊梁陳的歷史,觸目驚心。隋朝一統後,隋文帝死因很可疑。到了我朝,先有玄武門之變,後有隱太子之亂。」

    提及這兩起事變,王方翼不敢作聲。

    「王都護,你看到沒有,軍隊到達謀夫城,疆域有可能到達尼薩城。但只要政權交接時,一場內亂,多少將士兵的犧牲與心血就會浪費了。疆域越大,內亂時越容易崩潰。我正當壯年,然而二十年後呢?國家會進入一個惡劣循環的怪圈。所以我想做一個表率,將這個怪圈剎住。」

    「可是……」

    「我知道,來到西域,就是知道不能善了。這幾年,我自姚州到青海、西域與呼羅珊,身邊多少英勇的士兵先後犧牲,有的士兵,我現在都能回想起他們的音容笑貌。再軟的心,看到這麼多死亡後,也會變得堅硬。這幾年唐朝發生了許多的事,有一些變革,給唐朝帶來勃勃生機,這中間多有我的心血。」

    「是啊,陛下,臣與其他的將士,也經常替陛下感到不值。」

    「我不會讓一些人,為了他們的政治野心,將這份生機扼殺的,但要等待楔機,到那時候,我也不戒意去殺人,殺很多的人。」

    王方翼說心軟,不是指對波斯人心軟。他是想說,自己一次次的退讓,讓他以及軍中其他一些將士感到自己懦弱,以及優柔寡斷。但政治卻是很殘酷現實的。自己一旦失敗,他們作為自己心腹,就不是心腹,也會受到牽連。

    以前一直在考慮政權交接,想樹立一個榜樣。而母親的智慧,又讓他忌憚。因此,想以一種和平的方式,完成政權交接。不過隨著父母親一次次進攻,他知道自己這個企圖失敗了。這才啟用了裴行儉的計畫。

    不但政權交接,他的企圖失敗。還有,對將來帝權與相權的分配,也一直沒有想好。帝王權利集中,只要有一個昏庸的君王,一個朝代有可能立即瓦解。落入宰相之手,必然有權臣產生,想做曹操、司馬昭的人不要太多了。

    民主制與君王立憲制度,在這時代不實際,要麼來一個內閣制,象明朝那樣,權利分散。可在自己記憶裡,明朝的內閣制度,造就了一批批無恥文人,讓明王朝也成了內鬥最厲害的朝代。

    就沒有想到完美的解決方法。

    可是父母的緊逼,以及歷史的陰影,使李威顧不了那麼長遠。

    王方翼擔心,自己也必須將一些想法說出來,堅定他們的想法。否則有可能母親用一些手腕,第二個第三個張虔勖就出現了。事實,青海諸將中已出現了一個張虔勖!

    終於得知陛下的想法,王方翼很高興。伏於地上說道:「陛下,若有用臣的地方,臣願意肝腦塗地,以死相報。」

    「起來吧,我要做就做得正大光明,不會讓臣下背負惡名。」李威笑著將他扶起來,忽然想到玄武門之變前,自己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祖父大人手下諸將的反應。很有可能真是諸將所逼,他們與王方翼一樣,若是李建成成功登上皇位,他們必然受到牽連,所以逼迫李世民先下手為強。

    ……

    薩勒姆將內城四周房屋燒掉,卻給唐軍帶來了一個便利。

    借勢將內城四周所有房屋推倒,興修了一座座大營。又接著繼續修造了一些攻城塔,這一回攻城塔高度上去,面積卻在減少。每台攻城塔只有一輛投石機,與一個吊橋。面積小,減少打擊面,降低敵人投石機的命中率。

    猛攻了三天,雙方各有損傷。但是三天下來,又造了三百多台攻城塔。李威改變了策略,變成了日夜攻打,持續地又攻打了兩天兩夜。看到又增加了兩百多台攻城塔後,終於下令,讓攻城塔向內城牆靠近,沖上城頭作戰。

    又遭到了大食人的反擊。

    人窮思變,薩勒姆窮困之下,又想到了一個辦法。從拜占庭人的希臘火中得到的靈感,讓工匠發明了一個噴筒,不過工藝很粗糙,噴射的距離也不遠,最遠不超過五十步。然後又用一些材料,使火油變得粘稠。噴到檔板上,再用火罐子砸,檔板立即燒了起來。

    外城沒有用,就那麼十幾米的高度,士兵可以從容地逃下來。直到唐軍正式向城牆發起攻擊時,才將這個秘密武器拿了出來使用。上千支噴筒的噴射,一大半攻城塔的正面巨大擋板都沾上了這種稠火油。再用火罐子砸,因為離得很近,都不用投石機,力氣大的,直接用手扔了過去。一半以上的攻城塔燃起熊熊大火。看到不妙,李威下令,讓沒有著火的攻城塔立即退回來,著火的攻城塔上士兵從塔頂下來。

    仍有不少士兵沒有逃得及,被大火包圍,發出淒厲的慘叫。就是逃下來,城頭上又砸下來許多巨石與檑木,還有弓箭。僅是這一次進攻,傷亡達到了近兩千名士兵。

    不過也有化解的策略,唐軍對攻城塔隨之做了改進,因為很高,所以攻城塔的高度達到了八層,每層都設立兩名士兵,帶著水桶,再鑿開一個個洞眼,看到著火,用水去澆。畢竟是直面向下的,縱然是火油,經過水稀釋後,也會向下流動。火勢也就燃燒不起來了。但這樣一來,增加了攻城塔的載重量。所以又必須在攻城塔下面安裝更多的輪子,同時也需要更多的士兵推動。

    又在在攻城之前,不停地用水淋攻城塔,使所有木材潮濕。

    一邊改進攻城塔,一邊讓人挖地道。

    看到唐朝軍隊在挖地道,薩勒姆強行發動內城的百姓沿著城牆角,挖了一條深深的壕溝。只要地道挖通,另一邊準備士兵與大刀,砍人頭就是了。

    經過了一天多改進,地道也挖了很深。

    攻城塔再次推出來,後面擂鼓助威,還有號角聲指揮。

    內城中,般碣師正在與康大鬍子說話:「康將軍,為什麼還不讓我們發起進攻?」

    「機會未到,要學會忍耐。」

    「康將軍,已經過去很多天。」

    「那又如何,前段時間,陛下在烏滸河一戰,為了調動大食兵力,過了多少天?不過我們軍隊已經發起攻城戰,估計不用再等多長時間。」說完了,聽到號角聲,康大鬍子停下說話,又聽了聽,說道:「般碣師,通知你的那些同伴,明天中午,乘大食人吃午飯時,發起進攻,裡應外合!」

    「是。」般碣師大喜地應了一聲。

    這是李威留下的最大後手。不能在攻打外城時使用,若是那時使用,響應的義軍會更多。可是外城遠沒有內城難度高。因此讓這支義軍借助一些關係,想方設法先行潛入內城。然後用號角聲遙控指揮,到關健時讓他們舉事。不過再三提醒,寧缺勿濫。人數不要多,多了就容易走漏消息。

    可能性不大,大食人成了甕中之鱉,這時候出賣,得不償失。不過預防萬一,所以做了這個吩咐。不怕人少,只要一舉事,城外再配合一下,城裡的百姓會踴躍參加,聲勢想小都小不起來。

    大食人將防線縮小到內城,實行了宵禁,不得不將舉事放在中午時分發動。

    城內到明天中午起事,城外也要配合,發起了一輪輪瘋狂的進攻。做了預防,大食人噴火戰術成功率降低,還有一些攻城塔被燒了起來。特別是靠到城牆邊上,只要攻城塔上的士兵攻擊力不足,緩過手,大食士兵直接用火油往檔板上澆,澆完了再燒。再多水也阻止不了火勢的蔓延。大食人又發明了一種器械,一個撐槓,一邊用繩子拉起,一邊是一個大錘,很像是唐朝興修水利時的炮錘。利用攻城塔笨重,將這種器械移到攻城塔對面,用大錘往頂層士兵身上砸。

    激戰了大半天與一夜之後,第二天上午繼續發起猛攻。雙方犧牲都很嚴重,城內大食士兵也有了懼色。畢竟這樣消耗下去,城外的唐軍源源不斷地蜂擁而來,每天死亡的士兵數量,還不及波斯報名參軍的數量。然而城內自己的戰友,死一個就是少一個。

    看到士氣低落,薩勒姆再次從庫房裡搬出了大量的金銀幣,賞賜給了將士。並且親自督戰,以此來激勵士氣。

    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雖然唐朝武器犀利,但是內城城牆高大,自己佔了絕對的優勢。這一天一夜,唐朝軍隊死亡人數也遠遠超過了自己軍隊死亡人數。只要再堅持兩三天,將敵人打得心寒,攻城勢焰也就弱了下來,進攻也會變得弱下來。那麼就可以拖上很多天。只要拖到援兵到來,天氣也熱了,反攻的時候也就到來了。

    眼看到了中午時分,唐朝士兵一個個鑽進地道里面。薩勒姆吩咐士兵趴在壕溝外壁傾聽,沒有聽到動靜。可怕發生萬一,又派了一些士兵,看守著壕溝。城頭上還在交戰,一波又一波士兵從吊橋上登上城頭,薩勒姆喊道:「將士們聽好了,每戰一天,賞兩奧雷烏斯(大食金幣,等於二十五個第納爾銀幣,含純金七點三克),殺死一名唐兵,賞五奧雷烏斯。」

    傳令兵將他的命令傳達下去。

    絕對是重賞,兩奧雷烏斯含近十五克黃金,放在後世李威臨穿之前,怎麼著也相當於近四千人民幣。河中與呼羅珊金銀價有些貶值,真實購買力不會有那麼多,可也能達到一緡多錢的購買力。

    聽到這個命令,城頭上的大食人再次瘋狂地戰鬥。

    李威還是暗自點頭,作為將領,薩勒姆做得是比較好了,若自己不是突然襲擊,對方準備不足,僅憑這個薩勒姆,就能讓自己喝上一壺。

    城頭上反撲變得十分凶悍,李威只好下令退兵。將士們魚貫地從攻城塔上退下來,利用攻城塔掩護,一邊澆水,一邊拉開幾十步距離。然後準備吃午飯了。看到唐軍在吃午飯,薩勒姆也下令士兵吃午飯,也正好緩一口氣,休息一下。

    但在這張馳之間,士氣也鬆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城中閃出幾百個波斯人,手中拿著武器,向城牆下面的大食士兵砍殺過來。一邊沖,一邊同時有人在高聲呼喊:「唐兵殺進城了。」

    「喂,你是不是波斯人吶,這時候不幫助唐兵殺進城中,為什麼幫助大食人?」

    「城中的父老秀親,驅逐大食,迎接王子進城,就在這一刻!拿起你們的武器,反抗吧。」

    李威聽到城中動靜,立刻下令,所有士兵放下飯碗,再次進攻。

    這一次不但是進攻,勒令所有軍隊準備出擊,一批又一批的士兵登上了攻城塔,不僅是波斯參加的新兵,包括河中的士兵,突厥人,吐火羅人,以及李威帶來的唐朝悍卒。

    猛烈的攻擊,使城頭上敵人搖搖欲墜,也導致了分不出更多的士兵鎮壓百姓起事。特別大食中間有許多是謀夫城本地的士兵,都能與這些起事的義軍相互認識。有的士兵看到義軍殺過來,不由地往後閃去。李威又刻意地鏖戰了許多天,消耗了內城的大食兵力,此時城裡城外同時發起進攻,薩勒姆手中兵源更是吃緊。

    看到了義軍沒有被擊潰,反而打得有聲有色,許多百姓也湧出家門,拿起棍子,斧子,加入了義軍。

    李威站在塔車上看著,讓傳令兵傳下一道命令,讓後面準備衝進城中的騎兵齊喊:「投降不殺,放你回家。」

    這一句話在此次數次戰役中,足以起到五萬精兵的作用。聽到數聲大喊,許多波斯偽軍都遲疑起來。正在此時,城頭上又出現了一個變化,康大鬍子利用一些關係,塞了一些義軍進入大食偽軍中。有的還擔任了一些低層軍官,人數不多,只有幾十人。有部分人也正在城頭上,看到城頭上局勢變得有利,忽然撥出兵器,向大食人發起進攻。

    這個變故使許多大食人始料不及,那些偽軍也始料不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的偽軍看到內城漸漸不支,同樣學著,撥起武器,向大食人反撲過去。想要立功,減輕將來的罪名。

    本來已不支,再加上這個變故,城頭很快大片大片地被唐軍佔有,有的將領帶著手下靠近城門口,擊殺兩邊城牆上的敵人,保護軍隊進行。有的衝下城牆,強行與義軍匯合在一起,壯大城內反抗的實力。

    李威看得很清楚,又喊了一聲:「擂鼓。」

    萬鼓齊催,在鼓聲中,幾道城門的敵人漸漸被殲滅,唐軍也先後與義軍撞擊在一起。立即接過指揮權,帶領他們向城門口撲去,搶下城門,將它打開。

    一個時辰後,除了少數波斯偽軍,其他所有的波斯偽軍要麼逃走,要麼明智地加入反抗的義軍行列。還有一些敵人在反抗,可像是一朵朵的浪花一樣,很快一朵朵地被催滅。

    城門被打開,王方翼、駱務整、郭元振、李謹行等將領先後率騎兵入城。薩勒姆戰敗自殺,城中敵人全部被擊斃,或者生擒活捉。付出了一萬五千多名士兵的犧牲,謀夫城拿了下來。

    李威接見了幾位義軍首領,他們都是原來波斯貴族,或者貴族的後裔,問了一個問題:「我軍武器比敵人犀利,我軍人數是敵人的數倍,我軍也得到了民心,包括城裡的百姓都在配合我軍進攻。提前掌握了各種情報,準備充足,還有你們的裡應外合,卻攻打了這麼多天,犧牲了一萬多將士。當時你們若不主動投降大食,大食強攻,能不能攻克下來?」

    幾名首領慚愧地低下了頭。呼羅珊與謀夫地區失守,有多種原因,但當時各個貴族漠視,也是一個關健,這才讓大食幾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整個呼羅珊。

    說這句,是讓他們反思的,又說道:「不過不要緊,以後我會派將領教導你們波斯人作戰,守城。讓大食休想染呼羅珊一寸土地。」

    聽到譯者將最後一句譯完,幾名首領舞蹈起來。辛辛苦苦的,可不正是為了這天?

    李威又說道:「你們的功勞,我記下了。會對你們進行一些賞賜,但具體的獎勵,與授職,要等你們的王子到達謀夫城後,分授,各位意下如何?」「好。」齊聲答道。

    僅是表現一下尊重,泥涅師即便到了謀夫城,也只是一個傀儡。不過李威確實將權利歸還給他,以便從呼羅珊脫身。但眼下一兩年內,對泥涅師要監督教導,也會繼續調兵遣將,抵禦大食人的反攻。打下了基礎後,才是完全脫身的時候。再者,推廣漢語與儒學,對呼羅珊與塞斯坦百姓進行漢化。以後能佔領下來更好,佔領不下來,也要讓它成為唐朝的西大門。但不能讓波斯,嚴重的拖累國內。

    讓這幾位首領下去,除了投降大食的貴族外,在平民中這幾人確實有著很高的威信,讓他們與一些長老協助,安頓百姓,重新將薩勒姆燒掉的房屋修建起來。

    留下少量駐軍,命令李謹行率軍南下,奔向尼薩城。李威自己與王方翼留在謀夫城,將百姓安頓好後,組織了一個臨時政府。讓他們對城中的一些投降者進行審判。還有宗教的問題,這也是很嚴重的問題,大食統治很久,許多百姓改信伊斯蘭教。

    李威沒有參與,但委婉地說了一些建議,讓他們以溫和的手段感化,真不行,嘗試一下共存,可以信仰伊斯蘭教,但不能幫助大食人,禍害自己的國家。

    十幾個人聽了,也去這麼做了。不過以後會不會保持下去,都不好說。西方的宗教很麻煩的,許多教義又很狂熱,所以李威不讓唐朝人插手任何宗教事務,讓他們自己解決。

    這才清點財產。

    波斯本身物產比不上唐朝,但地處絲綢之路的咽喉上,因此很富裕。

    原來羅馬與波斯發生多年的戰爭,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東方的絲綢瓷器,天竺的寶石香料,必須從波斯運向拜占庭,波斯人不需要任何付出,僅是徵稅,得利頗豐。羅馬有一些出產,但運到波斯境內後,往往征百分之百的稅務,貿易的嚴重失衡,羅馬人感到紅眼了。所以兩國發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戰爭。

    謀夫城作為絲綢之路的交通要塞,又是呼羅珊的首府,波斯立國幾百年,不及泰西封,也積累了龐大的財富。這些財富原來大多數是波斯貴族與商人手中。大食人到來後,經過很長時間鎮壓,向背叛波斯投降大食的偽貴族與偽商轉移。部分帶回大食本土,不過隨著呼羅珊穩定下來,大食有一些貴族遷移到這裡定居,又從河中擄掠了大量財富過來,這些財富大部分留在了謀夫。

    從總量上,現在的謀夫與以前大食進入之前的謀夫城,財富總量沒有減少多少。

    這也是李威將攻打的目標定在謀夫城的主要原因,為了光復嶺西,從國內帶來了許多士兵,以及武器與物資,這些損失只有從謀夫城獲取。

    審判了所有波斯殲之後,將所有財產清點。財產也分成幾個部分,一部分是城中大食人積累起來的糧食與武器,一部分是東方的出產,大多數是唐朝的絲帛、瓷器、漆器、茶葉、紙張。還有一部分財產,是從天竺運來的珍珠、寶石,以及當地的金銀。

    拿出一些糧食與布帛救濟百姓外,武器糧食布帛全部封存起來,交給泥涅師以後立國備用。至於從唐朝運來的貨物,將它們全部拿出來,獎勵河中、吐火羅與波斯立功的將士。這些玩意兒,沒有獎賞給唐朝將士。一件大花瓶子,在唐朝只值幾十文錢,到了波斯後,能值幾百文,甚至超過一貫錢。

    要的是後面財產,金銀在波斯購買力有些貶值,但到了唐朝購買力卻能翻上一倍。包括天竺的一些寶石,而且貴重,運回去不起眼。讓手下大約盤點了一下,僅是這一部分的財產就達到一千多萬緡。

    思考了一下,留下一部分,繼續給泥涅師,作為立國的經費。又拿出一部分獎勵將士與突厥人。大約還有價值八百多萬緡的金銀珠寶,加上原來在巴裡黑與迦布羅城得到的財富,悄悄運到了碎葉城,在碎葉城留下一部分,大部又悄悄運到鄯州城。

    王方翼還是捨不得,說道:「陛下,留下太多了。」

    「我們不是大食人,人心要知足,不留下一些財產,波斯人會有怨言,以後不便羈縻。況且帶走了八百多萬緡的財富,收穫頗豐了。當年,為了斂財,我建議開放海禁,遭受了多少臣子的怦擊?」雖然這樣說,李威心中同樣有些不捨。若是按照大食人的方法,就算那些笨重的財產留給波斯人,包括香料在內,也能帶走一千五百萬緡以上的財富。這需要賣給倭國與新羅人多少武器,才能賺回來?

    但為了長久之計,忍了下來。

    甚至吩咐,若是攻下尼薩城,將所有財產原封不動地封存起來,全部交給波斯人。不過這幾個城市皆很小,財富遠遠不及謀夫城。

    到了六月下旬,尼薩城雖然城牆同樣很高大,可終不是謀夫,被攻了下來。另一邊也傳來捷報,契苾明主動要求前去攻打赫拉特,是爭功勞的。離開了巴裡黑後,他下令兵分兩路,讓細封雷所有聚集所有騎兵,向赫拉特出發。自己也帶著屬下,幾乎馬不停蹄,徑直向赫拉特衝去。此時卜扎里夫才匆匆忙忙將防線佈置好,唐朝兩路人馬就兵臨城下了。

    將李謹行的攻城塔戰術使了出來。此時卜扎里夫手中還有一萬多士兵,然而赫拉特不是謀夫城,守城器械不多,城牆也沒有謀夫城牆高大,僅是堅守了兩天,士兵士氣低落,城破。卜扎里夫率領殘兵敗將逃向了尼沙普爾。然而契苾明將兵貴神速發揮到了極致,留下少量士兵看守赫拉特城,帶著大軍騎馬在後面瘋狂追趕。

    卜扎里夫被追得氣都喘不出一口,來到尼沙普爾城下,唐朝軍隊也到來了。立即攻城,尼沙普爾是後方,連一個防禦的準備都沒有做,幾十台高大的攻城塔樹立起來,一番轟炸後,城中守兵放下城池,向西逃亡。都沒有敢向北進入古昌城,而是直接逃向了更西邊的戈爾甘城。

    契苾明兵貴神速,又率軍撲向古昌城。古昌城中防守的兵力少,此時唐軍已經攻破謀夫城,兵臨尼薩城下,看到南方又有唐軍前來,城中敵人再次棄城逃跑了。

    但天也熱了,李威下令,勿得再貪功,在赫拉特與尼薩城、古昌城以及尼沙普爾四城佈置堅固的工事,四城皆是交能咽候,只要將四城守住不失,大食人就無法向呼羅珊前進一步。

    又做了其他的一些交待,此時泥涅師也要到達謀夫城。城中正準備燃燒聖光,讓泥涅師加冕皇位,李威卻突然率領侍衛離開了謀夫。要殺人,手中得有刀,保護刀子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6
第一百十一章 馮太后

     五月,正是李威在嶺西烏滸河大敗薩勒姆,攻打謀夫城的時間。五月,也是江南梅雨時季。

    可這兩年東海龍王磕了小丸子,一年比一年興奮,按照他的職責,五月份,要到江南開工,但沒有完,尾巴一擺,又跑到北方折騰了。看到了江南小橋流水,亭台樓閣,一副小家碧玉的溫軟模樣,沒好意思折騰,下了一些連綿的淫淫細雨。到了北方後,看到高山峻嶺,大原急川,卻來了精神。

    北方大漢嘛,那麼我老人家再來場北方大雨。

    尾巴兒一掃,站在河南大地上呼風喚雨了。去年旱澇不勻,將關中百姓折騰苦了,也大約感到過意不去。關中沒有去禍害,只是專門禍害河南。

    於是五月的洛陽,一挑簾兒,成了一片簾外雨啪啪。

    李治到了洛陽禁宛芳桂宮,準備再到合璧宮避署,大雨下著不停,停了下來。陰晦濕悶的天氣,也加重了他的病情發作。

    此時政務全由武則天一個人在處理。武則天卻處理得井井有條,所以有一些大臣,為之折服。不管怎麼說,太后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女強人。

    御駕停在了芳桂宮,武則天只能在芳桂宮辦公。天色已黃昏,芳桂宮四周有許多高大的樹木,雖然天氣見長,芳桂宮卻早早地陰暗下來。

    李首成走了進來,說道:「太后,用膳吧。」

    「嗯,別急,我去看一看陛下,順便帶給陛下一條好消息。」

    李首成有些狐疑,去年關中大災,今年河南自四月以來就一直在落雨,落得百姓人心慌慌,會有什麼好消息?

    武則天孩子似喜悅的說道:「步落稽平滅了。」

    步落稽又叫稽胡、山胡,一直活動在晉陝北部的大山裡。兩百五十年前,高歡想造爾朱兆的反,於是偽造了一封信,說爾朱兆命高歡手下六鎮兵出征步落稽。六鎮兵全軍大哭,以為必死,高歡這才說,鎮稽胡必死,延誤軍期必死,我們怎麼辦。六鎮軍皆反。當時六鎮軍是多強悍了,還沒有出征,卻以為必死,胡稽人可見是如何的強大。

    到了唐朝,稽胡漸漸衰落,力量依然不可小視。在綏州就有一個強大的稽胡部族,其中有一人叫白鐵余,埋佛像於地中。春天到來,草生其上,他對鄉人說,我見此地有佛光。擇日集眾掘地,將這尊佛像挖了出來。再次蠱惑人心,說道:「得見佛光者,百病皆愈。」又用了其他的一些小手段,信者益眾。

    今年率領信徒,據信平縣,自稱光明皇帝,設百官。隨後進攻綏德、大斌二縣,殺官吏,焚民居。眾胡響應,頓成烽火燎原之勢。

    其實他原來有可能只是騙騙錢的,看到信徒多了起來,又愚昧容易欺騙,再看到北方諸突厥人謀叛,唐朝裴行儉鎮壓了兩次,老裴病倒了,唐朝朝廷似乎也束手無策了,膽子壯起來,這才造反的。

    朝廷這兩年事夠多,聽說步落稽謀反,武則天大怒,讓張虔勖自並州起兵,程務挺自洛陽率兵,前去鎮壓。兩員勇將前去,對付這群烏合之眾,簡直是牛刀宰雞,有些不值。立即就將叛亂鎮壓下去,白鐵餘生擒活捉。

    可是這件消息卻讓武則天十分開心。

    畢竟這二人是她的親信,當初讓他們與裴行儉爭功,奪下北方軍權,然而卻拿突厥人無可奈何,多遭百姓誹議。這次功勞來得太及時了。

    「這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啊。」李首成說道。

    說完了打開黃羅傘,兩人走過了兩條長廊,來到了寢宮。李治在床上睡著了。武則天手招了招,招來了當值太監,低聲問道:「今天陛下病情如何?」

    「啟稟太后,太上皇今天喊頭痛欲裂,奴婢讓人揉了好久,太上皇才睡下。」

    「李內侍,你去傳詔書,廣聘天下良醫,若有能醫治好陛下病情者,賞萬金,拜縣候。」

    「不必了,」李治忽然說道。

    「陛下。」

    「媚娘啊,朕這個病心裡面清楚,於其讓天下熙熙攘攘,不如安心休養。」

    「陛下,不可學漢高祖啊。」

    「漢高祖是不信醫,可朕卻在吃藥,但天下間,有幾個大夫能勝過宮中御醫?朕這個風眩病不是一日兩日,若是有大夫能治得好,早就前來宮中,邀一場富貴。朕只是想與你商議一件事兒,我想下詔,讓弘兒回來。」

    「那就下詔吧,臣妾立即草擬詔書。」

    李治狐疑地看著她,看不清楚,只能從話音裡分辨妻子有幾份誠意。上午尚書左丞馮元常來過,正好太監與宮女下去準備煎藥,見四下里無人,馮元常說了一句:「中宮威權太重,宜稍抑損。」

    一句話點醒了李治。自從李義琰罷相後,自己為了平衡,提撥了劉景先。可不久後,崔知溫再次病死。朝中的重臣幾乎沒有一個是兒子的人,雖說防著兒子。畢竟涉及帝位,什麼事都能發生的。兒子對老子逼宮,屢見不鮮,不僅是父親大人一個。兒子殺老子的事很少,但也有。楊堅之死,只是懷疑。劉劭卻是實打實的率兵殺死了老子劉義隆。

    權利抓在自己手中,才是最放心的。然而自己的身體不好,朝堂中兒子的所有重臣都弄下台了,這又不是他所想看到的。再加上馮元常的提醒,不由產生了懷疑。妻子這麼果斷地答應召兒子回來,他又認為自己是胡思亂想了。遲疑道:「還是讓朕再想一想吧。」

    「陛下,依臣妾之見,還是讓弘兒回來吧。嶺西之地,離中原遙遠,得之無益,反而勞兵傷財。為了攻打大食,這一年間,調去了多少物資。如果弘兒想打仗,不如讓他去打突厥人。」

    「他是未來的人君,怎麼整天想著打仗呢?又不是野蠻人。」李治嘟嚨了一句。但是妻子如此堅決,沒有再談這個話題了,畢竟兒子一旦回來,自己與他皆很尷尬。所以兒子才主動的迴避,去了西域。

    敢情他是這麼想了。

    「陛下,到了用膳的辰光,讓臣妾服侍你進餐吧。」

    「嗯。」

    太監端來了晚餐,武則天用小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著李治,看著丈夫消瘦的臉,又想到御醫的秘報,忽然落下淚來。

    「你怎麼啦?」

    「沒什麼。」

    「朕聽到你在抽泣,」李治說著,伸出手,摸索著,摸到武則天眼睛上面,也摸到了眼淚。黯然了好久,說道:「媚娘,你今天也別處理政務了,陪朕說說話吧。」

    「嗯。」武則天乖巧地答應一聲。

    外面的雨聲小了下來,天也黑了。

    ……

    一群倭女在跳著奇怪的舞蹈。李賢不由問道:「這是什麼舞?」

    倭國與新羅開戰後不久,金法敏去世。倭國卻小視了新羅的頑強,新羅屢敗屢戰,讓倭國每佔領一寸土地,都付出了嚴重的犧牲。甚至時不時,也派船舶前去倭國偷襲,擄百姓販賣到唐朝。

    兩國戰得越凶,販賣過來的奴隸越多。然而很快唐人就發現了這兩國奴隸不大好用。

    不像吐谷渾,吐谷渾野蠻,可他們養成了遊牧民族的一種習慣,戰敗者經常成為戰勝者的奴隸。按照部落的規矩,自己成為唐朝人的奴隸,是很正常的事。遇到主家好的,反而十分忠心。事實,這些地主想的也是他們的勞力,比起草原上野蠻的遊牧民族,漢人地主,多少也學了一些儒家的知識,相對也仁愛得多。只要適應了土水,這些吐谷渾卻是最好的部曲。

    倭人與新羅人不一樣。新羅人不要臉,又十分倔強,軟硬不吃。倭人喜歡強者,但這種喜歡強者,是他們陰險地想沾強者的光,也從來沒有真正臣服過那個強者。他們骨子裡是一個要強,而且很團結的民族。看上去倭人很溫順,不像新羅人,你要打要殺,隨你便,可時間一長,比新羅人更陰狠。

    用得很不舒服,市價大跌。這時,在齊州發生了一件事,一個新羅部曲想刺殺主人,僥倖躲了過去,可這個地主也被刺成重傷。一怒之下,將家裡面所有的倭人與新羅人閹割了。你們不是有血性嗎,將你們的根子割掉,看你們有沒有血性?還別說,這一招挺管用的。

    事情傳了出去,人們先是覺得很搞笑,但有人開始學習。終於成為風氣。對此官員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按照唐律,這樣做是犯法的,可人家閹割的是倭奴與新奴,不是本國百姓,律法也管不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對這些地主們進行規勸,別做得太過份。

    這些地主又對那些販賣的士兵說了,你別賣給我們完整人,要,也只能給你五六緡錢的價格。要麼,你們自己兒將他們閹割了,我反而會給你們十幾緡錢一個。

    兩個差距大了海去,這些倭人與新羅人的將士,在登州開始閹割。這點也奇怪,這兩國打得死來活去,來到登州後,卻是相安無事。只能說是金錢的魅力太大,來是為了錢賣人的,不是為了開戰而來的。

    於是登記州海邊,一天到晚不停地傳來呼天搶地的嚎叫聲。登州官員一聽,嚇壞了,又下令,你們別在我地盤上割,要割你們到海上,在船上慢慢割。老子還要不要政績?

    相比於男人,女人要好些。可是唐朝人很快發現一點,因為風俗的差異,倭人對貞潔觀念一點也不尊重。只要一施強,拖到那個旮旯裡,就能隨便的嘿咻。雖說唐朝對貞操觀念也不重,也不能隨便這樣來啊。但她們有一門好處,因為在國內地位卑賤,十分會服侍男人。在家中做妻妾不保險,在青樓裡做妓子,卻大受歡迎。

    於是在唐朝忽如一夜春見來,千院萬樓倭妓開。都快要將胡姬擠出賣春的市場。

    不久前,管理深宮的內侍將服侍李賢的宮女調走,調來了一群倭女。這無疑是一種嚴重的侮辱。因為賤,不傷民,宮中也陸續用了少量的倭女,這是用來做粗活的,而不是用來服侍主子的。

    李賢也默默地接受了。

    聽了李賢的問話,一個倭女答道:「殿下,它叫籠鳥舞。」

    十分機靈,來到唐朝後不久,居然說了一口流利的唐朝話。

    「籠鳥舞?」

    「嗯,是表達一隻關在籠子裡的鳥嚮往外面的天地。」

    「大膽,誰讓你們跳這個舞的?」房氏怒喝道。

    「娘子,隨她,我的狀況連關在籠子裡的鳥都不如。有什麼好憤怒的。」

    「殿下,」房氏一下軟了下來,很想說一句,為什麼當初你不聽我的話。可看到丈夫頹喪的樣子,沒有說出口。

    「你們繼續跳吧。」

    「喏。」

    一曲跳完,到了吃晚飯時候,眾女散去。剛才答話的倭女落在後面,與前面的諸女距離越來越大,走到轉彎角,看到一個太監走過來,低聲說道:「全內侍,雍王殿下說他不如關在籠子裡的一隻鳥。」

    「好,好,」全內侍大喜道:「繼續努力,再立下功勞,我就讓人送你回去與家人團聚。」

    「謝過全內侍。」

    兩人匆匆說完,相互離開,全內侍回到殿中,開始拿筆寫信了。

    ……

    吃過了晚飯,劉仁軌來到書房,坐下來,順口向管家問道:「外面的麥價幾何?」

    老管家答道:「阿郎,一斗麥十五文。」

    「好,好。」

    去年關中大災,劉仁軌臨危受命,作為關中留守,前來處理災情。這是一種器重與賞識,西京長安乃是唐朝第一都城,一般情況非是親王世子,不得擔任。實際是削了劉仁軌的權,不給一些名譽上的補償,似乎不大好交待。

    劉仁軌本人也十分樂意。

    皇帝去了西域,自己留在洛陽做什麼?難道也要被人用放大鏡將自己與七姨媽,八舅母的事照出來?那一個人沒有缺點,如果這樣去放大,滿朝文武中,只有一個人找不出來,裴炎!

    自己不是李義琰,資歷深,威望高,可若是有人像對李義琰那樣對待自己,難免會弄一頭污水。沒有這個必要。再說對西京留守,他很看重。派不上用場,一個虛職。派上用場,作用也非同小可。皇帝一旦反擊,自己這個職位,又身兼了宰相之職,對長安的羽林軍會有一些影響,也能調動長安四周的關防與物資。

    沒有動。時候不到,不能打草驚蛇。

    糧價卻是他的本職所在。

    去年大澇大旱,又加上蝗災,關中變得像水洗衣一樣幹淨。到秋後,天氣才恢復正常。農民搶種了冬麥,今年天氣也算正常,夏收到來之前,糧價一跌再跌。然而黑齒常之那個傢伙,看到關中夏收到來了,將百姓一起趕了回來。糧價又漲了。不過總體上來說,青海的就食,以及西域的二十多萬移民,減輕了關中的負擔。各地糧食繼續在往關中調動,糧價漲了漲,又跌下來了。

    是五月,到了八月,粟米成熟,糧食價格會再跌一步。關中危機也就解除了。

    聽到糧價下跌,劉仁軌心情大好,從書架上拿出一本《魏書》翻看。看到馮太后這一段,忽然在腦海裡將馮太后與當今的太后做了比較。兩人很相似,智慧過人,手腕強硬。

    不過比較了一下,在劉仁軌心中,當今太后顯然達不到千古第一後,馮太后的高度。

    出身武則天不行,人家馮太后是北燕國的公主。作為也不行。對武則天劉仁軌很反感,可不得不承認武則天也很有本事的,這些年來,政務基本上是太后在打理,沒有出大岔子。作為一個婦道人家,很不容易。可人家馮太后呢?

    僅是一個作為,當今太后就遠遠不及。均田制!

    這是一個里程碑的制度,過去了近三百年,這項制度還為隋唐保留,作為國家的基本國策。說起來容易,實施很難,王莽的井田制類似均田制,結果是天怒人怨。首先大戶人家佔的地,不好去動。其次是蔭戶,從戶部統計去看,北魏地多人少,實際不然,各大豪門家中養著無數佃農與部曲。馮太后先用遷往寬鄉的政策,擠壓出土地空間。後者更不能動,那個寶刀太子就是這個原因,讓國內怨氣衝天,使劉裕看到機會,滅國的。於是她又用三長制度,將蔭戶從大戶人家吸引出來。

    均田制她開創先河,弄不好,能導致國家滅亡。然而居然就讓她成功實施了。

    這使劉仁軌想到了皇帝的一些改革。青海與西域移民中實施了什一稅務。這是一種很粗糙的稅制,何謂收十取一?良地與劣地收成不一,天氣也會造成收成的不一,是移民,若是在全國實施,會是一場災難。

    劉仁軌卻能看出來,皇帝做的用意,是為稅務從人丁往地畝上轉移打下一些基礎。做得還十分小心翼翼,利用府兵免稅役做掩護。府兵都免除了稅役,況且那些達官貴人們。不過一旦青海與西域漸漸改良,成為定製,到時候就能作為一個樣板。

    確實要小心的,無論是誰,就是當年的太宗皇帝,也不敢得罪全國的精英。

    當今太后呢?提出了十二言。十二言幾乎是在抄襲太宗的《帝范》,了無新意,多是空洞之言。論實用,《帝范》過去了三十多年,都比十二言實用。也就是說,三十多年後,時與時不同,教導子孫如何做皇帝的一本書中順帶說了一些治理國家的時政,都比十二言強。

    從這點上,當今太后也不及馮太后。

    這是劉仁軌反感武則天產生的想法。實際兩人能力相當,論魄力與膽識、手腕,馮太后還不及武則天遠矣。

    繼續翻看下去,看馮太后與獻文帝如何鬥智鬥法的。偏巧北魏獻文帝與皇帝很相似,自幼就揚名天下,能文能武,甚至後面的字都帶一個「弘」。可是看著看著,臉色陰沉下來。合上書,他又想到北魏另一個皇帝的死因,對管家說道:「你去將劉二膽喊來,替我送一封信到西域,交給皇帝陛下。」

    劉二膽是他的家丁,也是他的親信之一。

    說完了,拿起筆,在紙上寫道:佛狸之死!

    又寫下三個更大的字:馮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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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天外飛來的可憐人兒

     天放晴,李治重病,不得不返回上陽宮。

    武則天擔憂地對李治說了一件事:「陛下,賢兒在深宮召倭女跳籠鳥舞,又說了,他連一隻籠中的鳥兒都不如。」

    李賢是讓倭女跳了舞,關在深宮裡很無聊的,但不知道舞蹈的名字叫做鳥籠舞。

    也許是武則天有意做了細微的篡改,也許長安的太監就是這樣稟報的,可這略微的差異,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結果。李治大怒地喝罵了一句:「這個孽障!」

    罵完了,下詔將李賢貶到巴州。

    這一下子李賢成了一隻能自由飛翔的小鳥了。

    對這道詔書,沒有多少人關心,本來李賢犯下了重大錯誤,養在深宮裡,已是很鬆的處罰,再抱怨,不下放你,下放誰?況且巴州這個地點,也沒有疑問。他畢竟是太后的親生的兒子,若是下放到嶺南,天氣酷熱,離京城遙遠,顯得太后沒有人情味。放得太近,他說這句話,說明看到大哥遠征,又不安生,能與京城官員繼續交結。在河北,是兵家之地,每州都有許多士兵,江南太富裕,沒有懲戒作用。巴州是一個合理的位置。

    在未來政治格局上,幾乎所有人也將他排除在外,不是這道詔書出現,都沒有大臣會想到長安,還有這個尊貴的王子活在世上。

    但按照禮制,像他這樣的親王貶放到外地,必須派一重將護送到地方上,一是保護安全,二是防止路上出現意外,三也是監督。這次朝廷也選了一名重將,令狐智通!

    不但讓令狐智通護送李賢,而且立即遷為左監門將軍,從三品的軍職!

    後者才讓眾人愕然與震驚。

    又一個張虔勖出現了。

    朱敬則看到這道詔書,一下值,連忙來到裴行儉家中。裴行儉身體越發不行了,三頭兩頭地躺在床上爬不起來。這又是一個被人忽視的人。朱敬則沒有忽視,裴行儉身體不行,智慧仍在。

    聽了朱敬則將情況講完,裴行儉問道:「朱少監,為什麼雍王殿下,會讓一群倭女跳舞?」

    「不對嗎?」

    「難道雍王口味如此差勁?雖他犯下錯誤,但他的學問舉止,儒雅風采,還略略在陛下之上。我久臥病床,聽說西京與東都為了避及良家女受苦,也採納了一些倭女入宮,做苦奴。是去做苦力活的,不是去跳舞的。就是雍王口味變差了,也不容易調撥一批倭女替他跳舞。更況且跳那個籠鳥舞。」

    「是啊,裴侍郎,你不說,我都想不起來。」

    「深宮發生的事,一般人容易疏忽。」

    「唉,陛下與狄侍郎在京城就好了,說不定能查明事情真相。」

    「查清又是如何,頂多死幾個替死鬼。」

    「雍王已在深宮,為什麼多此一舉?」

    「也許是西京的太監想邀功,做下的。也許是某人刻意安排。雍王雖是廢置,與太后矛盾最深,他又監理過國政,在太上皇數位殿下當中,資質僅次於陛下。」

    已不用再解釋,太后想借太上皇快不行時,及時將權利抓住。皇上在西域,與大食人開戰,這是一個可以與唐朝相提並論的國家,一戰還不知道得多少時間才能結束。以太后的性格,鏟草必須除根,雍王放在長安,會如鯁在喉。僅是一個小小的佈置,流放到巴州,豈不更安心?

    「但是令狐智通……」朱敬則愁眉苦臉地說道。

    以前皇上一直不落下風的,主要是朝堂。戴至德等人雖不能算是皇上的真正心腹,然而為了國家,都表示了輕重不等的支持。到了戴至德等人死後,太后提撥了裴炎等人上台,不過皇上已經登基,抓住了大義。另外還有六大金剛,幾乎所有軍方的支持。力量不遜反升。

    現在呢,羽林軍太后掌控了一半,北方的軍隊掌控了一大半。六大金剛,李義琰罷相,劉仁軌在長安養老,魏元忠到了西域,狄仁傑在魏州,裴行儉睡在病床上,只剩自己一個人,且是說話最沒有份量的一個人。說不定那天太后看到自己心煩了,隨便找一個藉口,自己也就下放了。

    再看軍方,張虔勖先背叛。令狐智通自姚州就跟隨陛下行軍作戰,又到了青海,又背叛了。這才過了多長時間?若是像這樣發展下去,一年後呢?即便太上皇駕崩,皇帝回京,也只能乖乖地做一個傀儡。

    對李賢朱敬則沒有多少可憐,也沒有多少可恨。犯了錯誤,可史上奪嫡發生了多少醜陋的事,李賢並不是其中最過份的一個人。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失敗了必須處罰。

    李賢本身的處罰無足輕重,令狐智通引起的後敘風波,才是讓朱敬則十分擔心的。

    「令狐智通,你不用管他,像他這樣的人才,在西域與青海裡面會有很多。陛下賞識的可造之材,大多有意帶到了西域,繼續載培,」不僅是載培,還是有意的保護,稍帶著拉攏意味。說到這裡,裴行儉一陣咳嗽,自己時日無多了,索性將話說明:「一千個令狐智通,不及一個太后。」

    這才是問題根本。

    朱敬則一臉茫然。不是行軍作戰,行軍作戰,陛下才能可以當一個合格的統帥。不是治理國家,陛下的奇思妙想,足以領導大唐走向更強大的道路。這個上位,是靠手段,權謀。陛下比起太后,遜色多了。連眼前這個充滿智慧的老臣同樣也不行,否則也不會在他眼皮底下,將他生生架空。

    裴行儉說道:「我們去書房走一走。」

    來到書房中,他是一個儒將,喜歡看書,書房裡擺滿了一排排的書籍,有紙張版的,也有竹簡版的。裴行儉地卻拿出兩張地圖,第一是西域的地圖,李威送來的。

    原來唐朝西域地圖有許多錯誤的地方,特別是嶺西。比如縛喝城,有的地圖上稱呼為縛叱城,多數將它放大汗都督府的位置。其實縛喝城位於巴裡黑城的東面,大汗都督府的位置在巴裡黑的西面與西南面。縛喝城在東方,是縛喝國的王都。屬於吐火羅的管轄國,其國沒有君長,吐火羅各國當中,只有活國,忽露摩國,愉漫國,呬摩呾羅國四國設有君長,其他皆是突厥吐火羅派貴族前去管理的。還有帆延國,吐火羅勢大時,臣服。衰落時,各自為政,互不干涉。

    這些在這張新版西域大地圖全部標註出來。

    還有一些險要的關卡,城市,如原來的巴裡黑城,位置很重要,可原來唐朝地圖上卻沒有顯示。以及一些地形,山川河流。

    除了這些外,還有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箭頭。李威向裴行儉請教的,等到裴行儉將消息反饋到河中,呼羅珊戰役早就結束了。可事情並沒有完,大食人怎麼甘心失去呼羅珊?必然會反攻。

    奪下了呼羅珊,戰事有可能延伸到尼薩城與古昌城、尼沙普爾一帶。若有可能,還會向西拿下塞姆南、戈爾甘與德黑蘭地區。甚至有可能以後沿疾陵城向扎黑丹(俾路支斯坦首府)發起一些試探性的進攻。

    交戰的前線離西域很遠。一旦與大食激戰,呼羅珊兵力不足,那怕有二十萬百姓參加軍隊,都會軍力不足。這些新兵能有什麼戰鬥力?只能從後方抽出大軍。西域軍力空虛,吐蕃人會不會動彈?吐蕃就沒有擴張的野心,論欽陵會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唐朝形成戰略性的包圍?

    這個戰略包圍有多重要,一般人不明白,其實有一例可鑑,後世的蒙古人為了完成這個戰略包圍,十萬大軍從吐蕃攻下大理,能回去的只有兩萬人,折損了四十萬匹戰馬。

    雖吐蕃正在恢復期,論欽陵出兵的概率也會高達百分之八十!

    因此,將軍事計畫繪成了地圖,還有一些更詳細的文字信函,裴行儉沒有拿出來。讓裴行儉參謀一下,畢竟論欽陵的軍事才能太另人感到恐怖了,大食同樣名將輩出。

    朱敬則看不懂。也不明白裴行儉用意。

    裴行儉看了一下,又打開一張北方的地圖,問道:「若是河出再有兵患,張虔勖會不會感到羞愧,而遲報軍情?」

    朱敬則遲疑地說道:「大約會吧。」

    張虔勖被授命於單于道安撫使之職,專管平滅東突厥叛亂的,關中災情,朝廷沒有出動大軍,然而北方也囤積了不少軍隊。可自去年以來,戰事一直在失利,包括今年三月,單于都護府司馬張行師孤軍苦戰,勝州都督王立本、夏州都督李崇義率軍援救,半路被擊敗,單于都護府焚於兵火,張行師犧牲,這一系列的失利,張虔勖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若是再敗,剛剛發生的平叛之功,會再次蒙上羞塵。而且他作為皇帝與裴行儉的部下,背叛了皇上,誣陷裴行儉,與上司爭功,有可能會產生報喜不報憂的想法。

    瞞不住的,可是消息稟報到朝廷時會做一些修改,時間也會更晚。

    朱敬則卻不解:「裴侍郎,這與眼下的政局有何關係?」

    「關係很大啊,這樣呢,時間必然能趕得上。」不過裴行儉說到此處,忍了回去,朱敬則一顆丹心雖好,可是一個直性子,看不得污點。而此次有許多安排從仁義上說不過去。若是公開,載於史冊,陛下也是一個污點,不能為後世樹一個好榜樣。於是又說道:「朱少監,你放心吧。很早以前,我與陛下就有了一些佈置。另外在李義琰罷相時,我正好接到陛下送來的這張地圖。又想到了一個主意。論權謀之術,你我皆不及太后。所以我替陛下借來了一個人。」

    「是誰啊?」

    「我們大唐有一個很厲害的大太后,吐蕃也有一個很厲害的小太后,雖遜於當今太后,然而權謀之計,卻遠遠勝過你我。由她對陛下進行補充,萬無一失。」

    「沒祿氏?」朱敬則嘴張得老大,半天才清醒。

    「是啊,她也是一個可憐人。正好與陛下魚幫水,水幫魚。」

    「可憐人?」

    「嗯,很可憐,再加上她與陛下……所以我寫了一封信,給黑齒常之,讓黑齒將軍將她接來。」

    「將她接到青海?」朱敬則更是一頭霧水,人家不是一個王妃了,是吐蕃的太后,兒子是吐蕃名義上的統治者,怎麼可能來到青海?

    「必然會來的,因為我從這張地圖上看到了。」

    讓裴行儉一忽悠,朱敬則感到自己腦子很不夠用,眉頭擰得更緊。

    「嗯,還有呢,陛下即位,非是太子。是太子,局面很被動,已即位,無論發生什麼變動,陛下文治武功,能當英主稱號,誰敢否認他不是皇帝?」

    這倒使然。

    裴行儉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說道:「不過陛下已在嶺西佈局,有一人不能有差池,你乘現在無人關心之時,必須也將一個人立即送到青海,交給陛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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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搶刀子(上)

     朱敬則一頭霧水地回去。

    過了一段時間,他已明白裴行儉說的一些話。

    朝廷調兵去綏州平叛,北方兵力略略空虛。突厥人乘機入侵蔚州,殺刺史李思儉。

    張虔勖回兵不及,只好派豐州刺史崔知辨營救。崔知辨兵出豐州,於朝那山(內蒙古固陽東)遇敵,此乃是一員真正的勇將,大破之。可是他遇到兩個更厲害的對手,阿史那骨咄錄與阿史德元珍用兵之道,不亞於崔知辨。兩人知道崔知辨的本領,刻意用少數軍隊吸引,崔知辨正在率軍追擊突厥敗兵,突厥大軍殺到。崔知辨寡不敵眾,戰死沙場。

    張虔勖得到消息,已是數天後,又派人確認了一下,消息傳到洛陽,到了六月底。

    洛陽嘩然,包括前面王立本與李崇義兩個都督外,突厥人連敗了三個唐朝的都督。而且與前面兩個都督不一樣,崔知辨名震西陲,那是連論欽陵都忌憚的勇將。

    因此,有人說是張虔勖故意陷害崔知辨的。

    這一說法很有市場,崔知辨也是裴行儉一手提撥上來的重將,程務挺與張虔勖刻意爭功抹殺裴行儉的功勞,用此奪得北方的軍權後,崔知辨臨危調於豐州,與張虔勖關係十分緊張。

    但客觀來說,當時四周就近,只有崔知辨手中有一戰的兵力,論將才,也只有崔知辨最為突出。張虔勖有沒有陷害崔知辨的想法無法得知,但這次調遣崔知辨卻無可指責。

    有人不滿,面對事實,也無法彈劾。可是多次失利,已證明張虔勖無法勝利指揮北方將士抗衡突厥了。

    說到底,是武則天的用人不當。

    張虔勖是將才,不是帥才。若有一個好的統帥,那怕就是程務挺,佈置好了,讓他衝鋒陷陣,他能立下大功。可獨當一面,指揮才能不如郭元振、唐休璟,甚至薛訥儘管是一個大器晚成的人,都比他更適合擔任統帥。或者將他與崔知辨對調一下,有可能崔知辨也比他做得好。

    武則天為了掌握軍隊,對張虔勖與程務挺破格提撥,有人不服,於是想讓他們立功,結果導致了北方戰局的縻爛。張虔勖不但指揮失誤,去年敗於突厥後,表現也不好。自那次失敗後,大半年張虔勖手中有一支軍隊,都不敢向突厥人發起一次正面進攻。

    一次是失誤,兩次是失誤,三次說不過去了。

    對張虔勖的所做所為,沒有多少人指責。

    皇帝堅硬了一回,主動去西域做縮頭烏龜。太后一套套的手段連續不斷地使出來,看不見,摸不著,卻像一道道稠密的絲,讓人感到心寒。

    政局導致世風日下,還有幾個大臣做得始終如一呢?

    張虔勖就做錯了嗎?未必。只要太后是最後的勝利者,他就做對了。

    皆這樣想,武則天是最後的勝利,張虔勖也做錯了。在武則天殺害的重將名單裡,張虔勖也位列其中。

    不管他的品行,他的才能欠缺,因此大臣們開始上書,請求朝廷換將。

    這小子在北方不行,得重新換一個人過去。朝廷也不是沒人可以調動,至少程務挺過去,會比張虔勖做得更好。讓張虔勖繼續下去,還不如換劉敬同呢。人家沒有得到皇帝的賞識,可數仗下來,打得有聲有色。

    其實北方糜爛還有一個隱形的原因,武則天為了掌控權利,對唐朝與裴行儉政策的破壞,現在唐朝為武則天買單了。

    裴行儉幾乎是一個完人,從裴行儉手中奪下軍權不容易。因此,從裴行儉招降阿史那伏念下手,這一招很巧妙,用勢逼迫伏念投降,擒拿溫博。按照唐朝以前的政策,溫博還有授職,用此安撫溫博的餘部。伏念更應當陞遷,雖犯下了錯誤,卻是在關健時候立下大功,裴行儉這才兵不血刃地平滅叛亂。

    可為了否定裴行儉的功勞,強加於程務挺與張虔勖之上,將二人皆殺。

    本來朝廷局勢大好,阿史那道真前往北方安撫,更是一著妙棋。但伏念冤殺,影響惡劣,沒有人再相信道真的話,甚至道真自己不開心,出工不出力。於是整體局勢糜爛。

    再看豐州,豐州安置的最大一群突厥人是史大奈的族民,可以說是與唐王朝關係很親密了。然而伏念一死,同為突厥人,史大奈的後裔們同樣不服。他們沒有公開反叛,但沒有對唐王朝支持。

    若沒有此事,崔知辨在西突厥呆了很久,會調節與突厥人的關係。僅是從豐州就能募得許多胡兵,那麼朝那山一戰,崔知辨也不會因為手中士兵數量少,而戰敗犧牲。

    沒有人敢說。即便朝廷也認識了錯誤,追封伏念,為時已晚。但僅是追封,更沒有人敢追究幕後者的責任。

    書上不報。

    武則天與李治忽然前去白馬寺上香。這未引起多少人注意,夫妻二人還想遍封五嶽呢,況且只是城外的白馬寺。但他們卻將東宮所有妃嬪帶上,包括幾個小皇子與幾個小公主。

    白馬寺的方丈與主持出來迎接,又將這一行人安排到後面一個禪房裡。禪房很安靜,四周有許多高大濃密的石榴樹。石榴花凋謝了,掛滿了一個個紅色的黃橙橙的小石榴,象小星星一樣,十分可愛。

    山風吹來,很是涼爽。

    李治身體不大好,但讓一陣陣吹得十分適意,於是也坐在窗邊椅子上,看著後山蓊蔥的樹木。

    武則天凝視著幾個少婦,看到裴雨荷抱著狄蕙的兒子,忍不住想笑。

    李威離開這麼久,東宮裡早讓她插進去許多耳目,聽到東宮裡的一些事。裴雨荷一直無子,看到狄蕙特能生,討要了一次。大約兒子說了一通,狄蕙又生了女兒,沒有提。後來兒子離開後,狄蕙終於生出一個兒子。

    裴雨荷又前去討要。

    狄蕙直接將話挑明了說,不但你無子,楊順儀無子,上官婉儀也無子。不可能你們三人全沒有生育能力。若是以後你有了兒子,我這個兒子怎麼辦?

    到時候不是尊貴的皇后之子,而要跳火坑了。

    咱出身不好,也不想兒子以後做什麼太子的啥,只要做一個皇子,一輩子平平安安,心滿意足。

    別看這個女子是青樓出身,確實很有遠識。這一次兒子離開後,全靠此女從中調度,東宮這才平安無事,讓外面看起來和和睦睦,不得不讓武則天承認,當初小看了這個女子。

    裴雨荷只好訕訕地說:「那麼五年後我還是無子,能否將他給我收養?」

    五年後再無子,以後生育可能性會很小了。再說,孩子再大,以後也沒有認同感。

    狄蕙無奈只能答應。

    誰知道裴雨荷每天來看她這個二兒子,看著看著,抱到自己宮殿裡面,逗他玩樂。起初只抱走一會兒,後來整天不送回來。到最後,乾脆放在她的寢宮。

    狄蕙不滿地說了幾次,裴雨荷就當沒有聽到。為了顧全大局,不讓東宮引起爭吵,狄蕙只有隱忍。

    但其他諸女皆平安生下孩子,兒孫滿堂,丈夫也很高興。兒子不在,丈夫給起了名字。韋月的兒子取了李重俊,大約因為母親的遺傳,長得很好看。鄭宮楚的兒子取了李重望,門第最高。狄蕙的兒子取了名字叫李重福。

    大約以後東宮太子很有可能就出在這三子身上。包括李重福,一旦裴雨荷沒有兒子,也會是一個有力的競爭者。

    武則天又從諸女身上掃過,對兒子的平均制,她認為是傻是天真。兒子沒有真正掌權,東宮有危機感,這才勉強地抱成團。一旦掌權,東宮裡鬧騰吧,子女一大,兒子是神,後宮也休想安寧。

    不過這幾個女子當中,誰是王皇后,誰是蕭淑女,誰是當年的自己?

    武則天有這想法,說明她還沒有做女皇的想法。做女皇是一步步逼出來的,她想做的只是一個有權的太后,如當年的馮太后。可就是做馮太后,置李威於何地?

    眼睛就掃到了韋月身上,這個小傢伙不簡單,況且還與上官婉兒走得很近。沒有過問,扭頭對李治說道:「陛下,一轉眼東宮兒女成群,我們也老哪。」

    「太后,你沒有老,看上去才三十出頭。」婉兒說道。

    是李威的吩咐,臨行前再三囑咐,這一去會離開很長時間。東宮要團結,要安靜,不能招惑是非。還有,不能得罪太后,於是上官婉兒拍了一個小小的馬屁。

    「你倒是會說話兒。正好,本宮事務繁多,來上陽宮協助本宮吧。」

    「這……」婉兒後悔了,自己豈不是沒事找事嗎?為什麼要多嘴?這一下好了,又要陪伴太后。人說伴君如伴虎,皇帝不是老虎,通情達理。但太后才是老虎,而且是一隻餓了很多天,飢腸轆轆的大老虎。

    「難道你不願意?」

    婉兒只好答道:「臣妾願意。」

    武則天又說道:「韋德妃,本宮讓你父親前來華州擔任刺史如何?」

    「臣妾謝過太后。」韋月高興地伏下來說道。華州在洛陽與長安中間,去兩京皆很近,作為京兆韋家的子弟,擔任華州刺史,求之不得。

    然後又看著裴雨荷,問道:「你有四個哥哥?」

    「是。」

    「明天本宮讓他們各自擔任一個中郎將吧。」

    「謝過太后。」

    不僅是韋月,裴雨荷,還有鄭宮楚、野辭明月、楊敏的唯一兄長、江碧兒、徐儷的弟弟,都進行了封授。在白馬寺呆了呆,返回洛陽。隨著第二天下旨,對東宮妃嬪的家人進行冊封。

    大臣感到很不解。後宮專權、外戚干政、宦官掌政,是政治的幾大弊病。但不可否認的是,每一個皇帝沒有掌權之前,外戚會起到重要的作用,還有什麼比自己妻子娘家人更可靠的?東宮的外戚可不簡單,有鄭家,有裴家,有韋家。然而皇帝卻一直沒有動用這支力量。

    為什麼太后反過來進行冊封?難道太后與皇帝有了轉機?

    就在大家猜測之時,幾位宰相召進了上陽宮。

    張虔勖肯定要換下來了,武則天在紫籠簾裡就問了何人前去適合。

    宰相規模大不如從前,裴炎、薛元超、劉景先、魏玄同、郭正一、郭待舉、岑長倩,再加上西京的劉仁軌。數量不少,可是除了劉仁軌與裴炎外,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魏玄同實說實說:「人手好找,無他,程務挺前去,足以應付北方局勢,保證不會糜爛。」

    他話音未了,裴炎舉起牙笏站了出來,說道:「臣以為不妥。程務挺與突厥人交惡,前去未必會起作用。但有一個人選,前去是為最佳。」

    「哦,是誰?」

    「黑齒常之。」

    「不可,吐蕃人野心勃勃,一直沒有大規模攻打河湟九曲,是因為有黑齒將軍坐鎮。若是抽調了黑齒常之,青海局勢再次糜爛,反而得不償失。況且青海移去了五十多萬中原子民,各種興革已見成效。去年關中大災,青海功不可沒。這才是朝廷不能丟失的重要地區。」郭正一立即阻止。

    武則天在簾後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這個郭正一很不識相嘛,若不是自己與丈夫提撥他,憑什麼輪到他來做宰相?

    但沒有作聲。

    裴炎反駁道:「正一錯也。吐蕃非是忌憚黑齒常之,相信黑齒將軍也不會比薛仁貴英勇。當年薛仁貴前去大非川,吐蕃一樣敢於開戰。一直沒有大規模作戰,是贊普新亡,國內爭鬥不休,又因為國力狹小,多次窮兵黜武,導致民不聊生,一直沒有恢復過來。所以才不敢大規模侵犯青海。再說青海佈置了嚴密的防線,遠非昔日。」

    話他可以這樣說,又可以那樣說。不是,可聽上去卻很有道理。

    又說道:「再者,難道青海必須黑齒常之駐守一輩子?朝廷可以做這樣的安排,讓李孝逸擔任鄯州都督,王果擔任澆州都督,婁師德擔任松州都督。可以保障青海安全。」

    王果沒有受過李威恩惠,但他是武則天的親信。李孝逸是不是武則天的人,很難說。婁師德性格軟,就是這樣,還將他從鄯州調往了陌生的松州。郭正一不由狐疑地看著裴炎,難道這個人真是一個偽君子,搖頭說:「不可。」

    武則天在簾後發話了:「就這樣吧。」

    讓幾位宰相退下,並且讓上官婉兒親自草詔。然後又挑了一個人前去下旨。李首成。他去過青海,與諸將士熟悉,一度與兒子走得很「親密」,不會惹起青海將士反感。

    北方的糜爛,卻讓武則天找到了一個楔機,將李威最鋒利的一把刀子,搶奪回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6
第一百十四章 搶刀子(下)

     李首成與王果離開洛陽,前往青海。

    為了搶時間,武則天在他們臨行前,召到上陽宮,說了一句:「用了勿得耽擱北方戰事,急去。」

    「喏。」兩人大聲答道。

    急去,很急,答完了,立即離開,翻身上馬,帶著侍衛,向西狂馳。

    看著他們離開,武則天這才露出笑容。

    唐朝權利的核心,一是相權,二是軍權。

    李威為如何改善一旦人君昏庸,國家敗亡絞盡腦汁,實際李世民已打下了一個很好的雛形。那就是唐朝的相權分配。

    楊堅取周立隋,對關隴貴族十分忌憚,沿襲了北朝三省六部制,中書制詔,門下審駁,尚書執行。然而宰相皆在尚書省議事,中書門下不能掣肘。因此權臣楊素擔任尚書令時,楊廣都感到忌憚。裴寂擔任僕射時,被人目為周公。

    李世民做了改革,將政事堂設於門下省,突出了門下審議封駁權限。比如魏徵即以門下省給事中多次駁回李世的親筆詔旨。按照他的制度,凡皇帝命令,必須政事堂決議後才能通過。未經政事堂通過的,是違制的詔書,各地機關不能承認。皇帝也不得用硃批,只能用墨筆,封袋也改用斜封,稱之為斜封墨敕。歷史上李裹兒就是多次用這個斜封墨敕賣官賣爵的。實際是不捨法制的授命。

    政事堂者,君命不可枉道於人,反道於地,覆道於社稷,無道於黎民,否則皆駁回。已有了制度化議君監君的權利。又為了權臣專政,集三省宰相於門下省政事堂集體議政,輪流秉筆紀錄,六部及御史台高級官員均可參加,集思廣益,群策群力,用此來分散權利。

    然而李治沒有繼續好這項制度,李世民的制度民主了,也瑣碎了,到了李治手中,能進入政事堂議事的大臣漸少,政事堂權利漸漸集中,為後來出現李林甫與首相制打下了基礎。

    宰相依然握手駁批權利,並且比李世民時權利更大,所以想要抓權,必須從各個宰相開始。

    接下來就是軍權。

    郭正一隻擔心青海繼糜爛,可沒有想過,一旦黑齒常之召回洛陽,朝廷又改變主意,讓程務挺前去北方主持防務,而將黑齒常授予一個職高權輕的閒職,留在洛陽養老怎麼辦?

    這次武則天沒有得逞。

    黑齒常之隱約感到不妙,但不知道有多不妙,讓劉氏前去嶺西通知李威。

    裴行儉很早就想到了,在他預想中,認為陛下會在五月底結束戰事。比實際的戰事結束提前了大半個月。有可能李威沒有做得很好,有可能裴行儉疏忽了謀夫城牆的高大。

    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是因為天氣酷熱,到了六月,呼羅珊地區很熱,李威帶去的全是北方士兵,不適應這種天氣,也會有瘟疫發生的可能。所以必須要在五月底將戰事結束,然後堅守城池,能守就守,能攻秋後再攻。那麼李威必然調頭觀看國內的動靜,也會領悟。若是這點都領悟不了,只能等著太后將青海軍隊拿下來。然後不顧嶺西局勢再度糜爛,率軍返回青海,驅逐李孝逸與王果。那麼等於是公開違抗父命,割據青海。為了防止兩位老人家不拿這個做藉口,另立新皇,只好攻入洛陽,做下弒父弒母的悖逆行徑。

    也對黑齒常之做了通知,可是消息反饋到洛陽,他又在家中養病,得到北方戰報,已過了一段時間。信是到了青海,劉氏已經離開。只是聽他的命令,黑齒常之派人潛入邏些城,對沒祿氏送信去了。

    聽到李首成與王果離開,裴行儉心中還有些擔心。

    自己是送信給了黑齒常之,時間偏晚,也怕皇上沒有想出來。

    李首成與王果知道時間很緊急,一路上幾乎沒有休息,太陽沒出來就開始出發,太陽落山後才到附近驛站裡停下,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到鄯州。到了鄯州城,沒有坐下來,李首成立即喊黑齒常之與婁師德前來受旨。青海士兵卻說黑齒常之去了鄯城。

    作為武則天的心腹,老太監知道太后邁出關健的一步,於是趕向鄯城。然而到了鄯城,士兵稟報,黑齒常之去了宛肅城。又趕到宛肅城,黑齒常之又去了積石山。

    李首成終於發怒了,這也太巧了吧,讓士兵去請黑齒常之立即到宛肅城受旨。老太監跑不動了。

    一等又是十天過去。

    李首成急了,又喊來青海將士詢問,這一次回答,卻是黑齒常之從積石山借莫門道去了河州。李首成差點氣暈,雖說唐朝只佔領了河東青海,可也是一塊不小的地盤,這樣兜來兜去的,兜上三個月也未必能見到黑齒常之的面。

    慍色地說:「難道你們黑齒將軍想拒旨?」

    這個罪名不能亂加的,李謹行離開青海,薛仁貴又死在雁門關,青海十幾萬將士皆歸黑齒常之一人統領。朝廷怎麼能不忌憚?這一回,等於說黑齒常之想造反。

    眼前這個副將嚇得變了臉色,說道:「不敢,黑齒將軍已經接到消息,馬上騎快馬趕過來了。」

    「大約幾天?」

    「三四天,四五天吧。」

    「灑家再等等,不,我去澆河城去等他。」兩相碰面,節約時間。

    又與王果來到澆河城。等了三天,澆河城的長史進來稟報,說黑齒常之回來了,讓他去拜見。

    「拜見?」李首成差一點跳起來。

    長史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黑齒將軍是這樣說的。」

    李首成與王果對視了一眼,莫名其妙。難道黑齒常之真想造反?也不像啊,自己說拒旨,那是加大帽子的,黑齒常之雖手下兵多將廣,但他是一個胡人,想造反是自取滅亡。

    心裡猜測著,依然帶著侍衛來到府衙,黑齒常之迎到衙門口,一身素袍,看到他們來了,打老遠的伏下說道:「臣叩迎欽差。」

    李首成這才松了一口氣,不悅地問道:「黑齒常之,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讓灑家拜見你。」

    「臣不敢,但有一人,李內侍必須拜見。」

    「誰啊?」

    「進來便知。」

    李首成不解地跟著黑齒常之走進府衙,看到府衙正堂上坐著一個人,滿面嚴霜,立即伏下去了。豈敢不拜!

    李威同樣馬不停蹄,才剛剛到達澆河城。

    若是沒有張虔勖與程務挺與上爭功事件發生,這一次有可能讓武則天得逞了。但已發生了,怎能不警戒?

    河北軍隊丟失問題不大。不是自己的嫡系部隊,但青海卻不能再失,丟失了青海,宰相要麼沒有用,要麼是母親的心腹,北方軍隊母親控制起來,羽林軍控制起來。自己手中僅有一份大義,有什麼用?青海將士,是自己未來最重要的刀子,而且也關係了很有可能一兩個月後西域的戰爭勝負,以及嶺西未來的走向。

    但那時呼羅珊大局未定,也到了關健時候,不能回來,只能寫一封信,讓黑齒常之做好提前的防備。呼羅珊粗定,沒有來得及主持波斯的聖火禮,風塵僕仆地帶著一隊人馬,悄悄趕回青海。也回來得及時,否則黑齒常之再不好找藉口,拖下去。

    見到了李威,李首成知道太后的計畫得逞不了,於是裝傻賣瘋,伏下說道:「奴婢參見陛下。」

    「聽說你來青海下旨,是何旨意啊?」

    「太上皇下旨,讓黑齒將軍任單于道大總管,主持北方防務。」

    資歷不同,黑齒常之是大總管,臨到程務挺與張虔勖只能是安撫使。安撫使權利也不小,但與大總管還有些差距的。

    「你是何日從東都動身的?」

    「奴婢是六月戊寅(六月二十一)從東都出發的。」

    「那麼是何時到達鄯州的?」

    「是七月辛丑(七月十六)到鄯州的。」說完了,他額頭上涔出細微的汗珠。

    「你這個老奴婢,走得挺快的,從洛陽到鄯州居然僅花了二十幾天時間。」

    王果臉色也變了,說到現在,皇帝不但沒有讓他們起來,還稱呼太后身邊最當紅的太監為老奴婢,有些不妙,很不妙!

    「啟稟陛下,北方政局糜爛,奴婢一路不敢耽擱。」

    「李首成,往日我待你如何?」

    「陛下對奴婢十分賞識。」

    「那你為何如此回報於我?」

    「奴婢不懂,」李首成說到這裡,身體略略有些發抖。青海是皇上的命根子,自己來挖皇上的命根子,今天皇上動怒,有可能都能將自己殺死啊。但是想不明白,皇上此刻應當在嶺西,按照邸報上寫的,都有可能到達呼羅珊腹部,怎麼跑到青海來了?

    「不懂,是吧?來人哪,將這個老奴婢拖出去掌嘴二十。」

    若是別的太監聽到後,一定會將武則天招牌拿出來。李首成很精明,不反抗,只是哀求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哪裡管得上他,李威不回來,也許大家不明白,就是明白了,心中沒有底氣。一回來將原委說了出來,那個將士不是義憤填膺。走過來幾個侍衛,將他拖出府衙外,當著眾人的面,左一個大嘴巴子,右一個大嘴巴子狠狠刮了下去。

    事情遠遠到此沒有結束。李威又俯視著王果:「聽說這段時間你很得意?」

    王果懼怕地說道:「臣不敢,僥倖得到一些陞遷。」

    「為了陞遷,你居然敢置我於死地。」

    「臣那敢吶!」王果嚇得滿面大汗,有了這條罪名,皇帝就是此刻將自己誅殺,也不過份。

    他猜測得很對,李威是動了殺心。不警戒,看一看,張虔勖背叛了,令狐智通背叛了。再蔓延下去,就是黑齒常之忠心不二,母親手若是伸到青海,青海諸將士背叛,青海還是必失!

    「是不是不服,等會兒,我會讓你心服。不過你這個膽大妄為之徒,不殺你,我們大唐也不會安寧。來人哪,聚將,我要殺他一個心服口服!」

    刀子搶得及時,保住了,可刀子是用來殺人的。

    先小殺殺。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6
第一百十五章 暴力繼續時

     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

    李威暫且放過了王果,走了出來。看到許多侍衛正在相互推搡。沒有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首成與王果前來,帶了兩百名侍衛。這些侍衛中除了一半是真正負有保護責職的外,還有一半人是一些中低級將領,從五品的遊騎將軍到九品的陪戎校尉不等。

    他們前來青海可不是為了單純的保護,王果與李孝逸不同。李孝逸在劍南呆了很長時間,甚至青海軍中,還有當初李孝逸送來的一部分軍隊。王果想在青海有話語權,必須有自己的親近下屬。

    他們就是王果未來的親近下屬,本身有武散官軍銜在身,塞入青海各個軍隊中,立即就會成為將領。通過這些將領,一下子將青海軍隊整個抓在手中。這些人皆是來自洛陽附近的蔭貴子弟,或者羽林軍中的將士,如何挑選來的,黑齒常之不知道,可這些人手的安排,無疑都是出自母親大人之手。北方軍隊也是這樣漸漸被母親控制起來的。

    自己傳話喊李首成拜見,李首成與王果不知道究裡,將這些人全部帶了過來。大約看到侍衛在打李首成的大耳刮子,上來阻攔,發生了衝突。

    沉著臉,不作聲。

    拉拉扯扯的,就有侍衛眼尖,看到了李威,慌忙地伏下說道:「參見陛下。」

    一起傻眼了。

    王果與李首成沒有明說,可自己來青海乾嘛的,心裡面都清楚。

    「全部拿下,反抗者格殺勿論!」李威冷冷說了一句。

    青海的將士過來如狼似虎地,將這些人全部捆上。李威又說道:「將王果也給我拿下來,等會兒殺!」

    李首成兩眼一昏,只剩下他一個光棍司令了。

    李威與黑齒常之走向內室,黑齒常之說道:「陛下,動手那麼急,京城有變啊。」

    是指李治身體有可能不行,武則天動手才那麼急迫。

    「也未必。」李治身體早就不行了,說不定那一天病重發作,就離開人世了。武則天動手,與李治身體無關,是因為對軍事不懂。這是武則天最大的短板。

    提及此事,黑齒常之想起一件事,說道:「裴侍郎與朱少監將那個法蘭克公主,秘密送到青海。」

    李威訕訕,但也明白裴行儉的用意,問道:「在哪兒?」

    「臣悄悄將她放在鄯州安置。」

    「嗯,等幾個月後,將她再送到碎葉城。再派人送信給朱敬則,若有人詢問,就說她到大秦國了。」

    「喏,另外裴侍郎讓臣去邏些城請一個人到青海。」

    「邏些城?」

    「就是那個吐蕃小太后。」儘管黑齒常之不是朱敬則,在知道陛下大多數軍事計畫後,也知道裴行儉能請出沒祿氏來青海的原因。可是一提及沒祿氏,還是一臉的古怪。

    李威也頭痛。眼下沒祿氏與他是合作關係,但只要將這幾年難關渡過,噶爾兄弟必敗。到那時候,就要看沒祿氏如何想了,她若只是想替芒松芒贊報仇,那麼就好辦。李威也不吃味,芒松芒贊是一個死人,犯不著為他吃味。反而說明沒祿氏有情有義。

    就怕她不僅是替芒松芒贊報仇,更多的是想著吐蕃這個國家,那麼不但會反目成仇,父子也要相互交兵。不過對沒祿氏到來,他十分期待。自己的計畫很完美,可武則天終是自己親生母親。她為國家做了很多貢獻,不是後來誅殺了無數大臣與宗室子弟的武則天。自己同樣不大好動。若不用強硬的手段,只要讓母親自由活動,她一人的威脅,足以當得以千軍萬馬。

    沒祿氏到來,能給自己很大的幫助,期盼地問道:「來了沒有?」

    「還沒來,但臣估計大約會快了。」

    也許也不會來,若是她自己認為胸有成竹地應付她眼前的危機,又考慮到其他的因素,那麼就不會來。

    能來不能來,不能確定。主要路途太遙遠。

    李威聯想到了嶺西,忽然明白李世民對嶺西不感興趣的原因。不僅是當年主要精力放在征討高麗上,還有嶺西太遙遠。高麗僅在遼東,兩敗楊廣,讓它屹立,不利於唐朝樹立威信。高麗離京城不算很遠,還沒有嶺南遙遠,便於管理。李世民大約也沒有料到新羅棒子的頑強,生生從盛世大唐手中擠出了一大片地皮。

    而嶺西呢,不僅在與強大的大食開戰,路途也過於遙遠。自己同樣馬不停蹄地多謀夫城趕來,並且西域不是當初唐三藏西天取經的道路,有了完整的驛道與各個驛站,一行回來,皆是精銳的騎兵。還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也就是最快的速度,河中的消息包饋到京城,也要兩個多月。若是在冬天,這個時間會增加兩倍三倍。正常速度行走,得要半年,大半年時間,才能到達。攻打容易,治理困難,風俗生活習慣不同,信仰不同,比嶺南更難以久安。

    並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呼羅珊現在很富裕,雖然沙漠化,但有大量的牧場與耕地,地勢平坦。可為什麼卻成為後來的一片茫無人煙的鹽鹼沙漠地區。若是全部沙漠化,這塊地皮要來也沒有多大意思了,除非強行佔領阿拉伯灣,貪圖哪裡的石油資源。那是不可能的,沒有永遠的國家,還沒有等到能有開採石油技術出現,無論自己怎麼完善制度,唐朝到那時必然會瓦解。

    自己的胃口是不是太好了一點?

    確實,此時李威多次在沙場上廝殺,略略有些好大喜功,喜歡開疆拓土的想法。這個反思,來得很及時。

    傍晚,諸將就到來了。

    一路趕,到達青海地界,就用快馬通知黑齒常之,並讓他召集諸將。

    李威來到澆河城,大多數將領也基本來齊。

    讓人將李首成與王果,以及一群侍衛帶了進來。

    一下子大廳擠得滿滿的。

    李威拿出大地圖,對王果說道:「我說你想對我謀害,你不服,我說給你聽。各位,看一看我帶到嶺西的軍隊,經過數月浴血奮戰,波斯呼羅珊地區基本被我們拿下。」

    用筆在尼沙普爾城與古昌城重重畫了一個圓圈:「大軍最遠的地方,到達這裡。呼羅珊是原來波斯最富裕的地區,大食人必定會反攻,重新奪回此地。」

    李首成一陣驚疑,陛下又取得一場大捷了。

    這是必須的,不勝利,李威也不會攻伐。此時是關健時候,一場大敗與一場大勝,帶給李威意義截然不同。

    李威又繼續說道:「大食軍隊很強大,雖然我此行數次大勝,有多種原因,整個呼羅珊地區,大食士兵不多,因為宗教的關係,大食人與波斯人關係惡化,多次入侵,給河中與吐火羅造成戧害。這是統治區對我方有利的。大食因為哈里發之爭,內部政教皆發生了分化,新上任的哈里發沒有多大作為。這是大食內部對我方有利的。但是大食軍隊戰鬥力如何呢?我親自率軍與他們交戰過,也觀察了許久。各位,青海將士可以說是我朝最精銳的士兵。」

    諸將不由地挺直了腰,很是得意。

    但青海模式也不可複製,多次的廝殺,公平的獎罰,造就了一大批良將悍卒。後來又多次用吐谷渾人實戰練兵,而且開耕出來的屯田分配下去,真正的免去稅役,立下戰功,還可以再次封賞。使將士有了作戰的勇氣。這使得青海諸將士與唐初的將士,有了一樣的環境。然而其他地區,到哪裡抽出這麼多田地出來獎勵?

    李威話音一轉,說道:「但是拋開所有因素外,兩軍交鋒,我們僅能與他們戰平而己。放在青海與西域高原地帶,大食人不如青海將士。若是放在呼羅珊地帶,在天氣炎熱的情況下,我們也不敵他們。並且大食人猛將如雲,此次我們遇到的一個總督,在大食默默無聞,可是指揮水平也不簡單。若不是他大意地認為我們不會進攻呼羅珊地區,準備不足,也許我們至今還會被困在烏滸河畔。」

    說到這裡,看了王果一眼,這老小子挺不服氣的。又說道:「大食必然反攻,有可能此時呼羅珊正在發生激烈的交戰。僅造波斯與我帶去的兩三萬軍隊是不夠的,還要從吐火羅與河中調兵遣將,才能勉強地擊退大食人的反撲。可會有一個後果,吐火羅、河中與西域兵力全部空虛。若是再有兩支軍隊這樣出擊呢?」

    從東突厥畫出了一條直線,直撲金山、突騎施與碎葉城,從西崑侖口,吐蕃的鹽道畫出一條直線,直撲天山,與東突厥兵力匯合,然後又分出一線直線,從西域通向西方的南道,直奔吐火羅。

    畫完了,不知道內情的將領,全倒吸了一口冷氣。

    略略誇張了。東突厥高速發展,但還不會不自量力,能打到碎葉城。可論欽陵是不會坐看唐朝從容地得到吐火羅與塞斯坦,對吐蕃形成戰略性包圍的。就是這樣,很有可能兩方吃緊,整個西域與嶺西出現大崩潰。

    「為什麼我明知有這個凶險,還會攻克呼羅珊,正是因為有你們,有黑齒將軍,讓我足以在西方完成兩面,三面作戰。然而朝廷中有一些人,看我活在人世,十分地不順眼,於是蠱惑父皇下詔,將黑齒將軍抽調回去,再用一些將領,將你們地位替代。到時候看到我在嶺西吃緊,默不發兵。我又不願意獨自逃命,伏嶺讓我僥倖逃了出來。會不會有第二次僥倖?」

    扭過頭,看著王果,問道:「我說,你想要謀害我,是不是冤枉了你?當真朝廷沒有將領可派,當程務挺比裴行儉都厲害,小小的突厥暴亂,都對付不了?骨咄錄是什麼人,原來溫博的屬下而己!」

    「陛下,臣不服,臣根本不知道陛下的計畫啊。」

    「那麼你來青海,是向我效忠的了?」

    大家一陣大笑,笑完,有許多人皺起了眉頭。朝廷這樣做,太過份了,北方強行抹殺裴行儉的功勞,又將黑手伸到了青海!

    「幾年前,已經發生了一次,我會不會坐等到那一天,哦,我困在呼羅珊,九死一生,才來證明你對我不利?青海是多少將士的鮮血,才造就今天的大好局面,憑什麼讓你來接收?」頓了頓,又說道:「僥倖,提前我與黑齒將軍就猜到某些人會這樣做,都不顧呼羅珊的局勢,不得不趕回青海,攔阻你們。你知道你這一行,壞了我多少計畫,在呼羅珊又有多少將士,因為你們這一行,無辜地犧牲在西方那片土地上?」

    「臣真沒有那個想法啊。」

    「不管有沒有,僅憑這一事實,我斬你,冤不冤?斬!」

    「陛下,你沒有大獄之權。」王果叫囂道。

    「諸位,聽到沒有,我沒有大獄之權,居然身為皇帝,可以任臣子謀害!」

    「殺了他,殺了他!」一百多個將領一個個憤怒地說道。害皇帝一次不夠,還來啊。害了還嘴硬,這都是什麼人啊!

    過來兩個侍衛將他拖下去,就在廳外將王果斬首。

    李首成兩腿一軟,王果可是監門將軍,從三品的武將,說斬就斬了。

    李威又說道:「情況危急,事急從權,我在此逾制,下一道制書,婁師德,你為鄯州都督,經營鄯、河、廓三州軍政。」

    又看了看隨行帶過來的薛訥,說道:「你父親一生忠心為國,生前也擔任過鬆州都督之職,今天我繼續授命你為松州都督,經營松州、茂州、靜州、翼州以及下屬各羈縻州軍政。」

    「喏,」薛訥眼圈一紅,略帶感謝地答道。

    聽說父親去逝,很悲痛,想返回去守孝,被李威再三攔阻,攔了下來。這次任命,也說明了陛下心中對他的真正器重。

    又看了看契苾明帶來的二弟契苾光,也有武將之材,帶到青海磨礪,還有一個三弟叫契苾貞,在洛陽擔任一個小官職。李威說道:「我讓你擔任涼州都督之職,兼管涼、蘭、會、甘、肅、瓜、沙、伊、雄州事務,你能否勝任?」

    「臣一定不負陛下委託。」

    「黑齒將軍,我授予你澆河都督之職,經營澆河、積石、洮、疊、宕五州軍政。」

    「喏。」

    「別急,我還授你為青海道大總管之職,四大都督府皆受你節制。境內二十一州所有將士、臣民不服者,殺無赦,你能否勝任?」

    「陛下,臣一定不負陛下重託。」

    「還有,讓人於四都督府境內張告通知,兵戰凶危,為了以防小人誤國,四都督府所有人員調動,若無黑齒總管命令,皆不能聽命。那怕是父皇的詔書,我的制書。」為了保護這把刀子,李威不顧這項任命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了。

    「陛下……」

    「非這樣,我不能安心哪。」

    「陛下,臣一定保護好青海,不讓它受奸黨禍害,」黑齒常之伏下說道。

    「起來吧,」李威將黑齒常之扶起來,對李首成說道:「你回去對我父皇母后說,如果想兒臣死,請下一道詔書明說,不要誤國家大事,這個國家是李家的國家,也是天下百姓的國家,更是祖宗與無數將士的鮮血打下來的江山。否則,任何派來青海攪局的將士大臣,我皆讓黑齒總管殺無赦。還有,這張地圖,你也帶回去,讓父皇看一看。」

    「是,」李首成只好答了一句。不答應怎麼辦呢,他可不懷疑,皇帝就不能殺他。

    剛接過地圖,就聽到李威看著那兩百名侍衛,又下了一道命令:「這些人,全部革職,送入尼沙普爾城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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