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27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7
第一百十六章 天外的人駕到

     兩百人哭爹叫媽的拖了下去。

    有些人是混水摸魚,想發跡,有些人卻是真冤枉的。可下了這趟混水,休想上來了。

    李首成閉上眼睛,尼沙普爾城是戰事的前線,以皇帝的人格魅力,士兵會全力擁護。聽說這些人是危害皇帝的,他們的下場可以想像。躬身說道:「陛下,奴婢告退。」

    在這裡呆著危險,也要準備早點休息,返回東都,將情況向太后稟報。不但青海全部被皇帝控制起來,松州擴大了靜州與翼州,雖說這兩線是西羌前線,原來卻不是屬於松州統轄的。皇帝變了一變,松州立即成了一個上都督府。澆河都督府,原本只有積石與澆河兩州,卻讓皇帝將洮疊二州侵吞下來。涼州本來是一個中都督府,節制涼、甘、肅、伊、瓜、沙、雄七州。皇帝一變,又增加了蘭州與會州進去。整整增加了六州,再加上西域,皇帝想做什麼啊?

    敢情他一直沒有將李威當作皇帝看,認為真正的皇帝是李治。

    看著他離去,李威冷聲說道:「這個老奴婢不會實話實說,黑齒總管,青海有沒有膽大心細,能說會道的官員?」

    「有一個,積石州的長史鄭道衡。」

    「他怎麼來了積石州?」

    也就是滎陽鄭家第一批進京進入國子監,又參加科考的子弟。

    「他自己要來的。」

    積石州因為地理位置,自從李威取消羈縻制度後,列為緊州,積石州長史乃是從四品的官職。不過雖緊,乃是寒苦之地,又多是黨項人,作為鄭家的子弟,主動前來,陞遷得很快。

    「那就讓他動身,前去東都,先去拜見郭正一、魏玄同與岑長倩三位宰相,讓他們向父皇稟報事情輕重。」

    估計也沒有多大用,但為了防止某些人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的。

    復又問道:「軍隊有沒有調集好?」

    「陛下,臣已安排了五萬人馬順利潛伏去了。」

    「那就好。正好,我帶來了一樣東西,你們看看。」也就是波斯人的攻城塔,與雲梯原理類似,屬於一種大型的翻版雲梯。配合唐朝的一些遠程攻擊武器,成為催城撥寨的最大利器。製作原理也很簡單,可是李威遍憶看過的史書,就沒有看到過中國歷史上曾出現過這種攻城器械。

    「這個好啊,臣都有一個想法,」看著圖紙,黑齒常之眼睛發起亮光。

    「說來聽聽。」

    「白蘭羌經過多次清剿,殘剩下來的各部,皆向我朝誠服,或者暗中投靠。不如我們借紫山道,攻打紫山口。」

    「這都是一個魏圍救趙的好計策,」李威沉思了一下,又搖了頭說:「不行,一旦攻下紫山口,吐蕃必然傾全國之力前來搶奪。哪裡的地勢很高,青海諸將士呆了青海很長時間,但上去後,總歸有些不適應。國內啊,我們沒有這精力。」

    黑齒常之默然。不是呼羅珊,呼羅珊是波斯人在與大食死磕,另外有河中與吐火羅的參與,對唐朝影響不大。相反,打得越凶,越會倚賴唐朝。況且還有大秦人分去一部分壓力。

    一旦與吐蕃人死磕,全是唐朝人親自出戰。在當前詭奇的政局下,很不利的。

    「不過回來後,可以順帶著,攻一下吐谷渾城池。」

    「那是。」

    「還有一件事,雖然我強行勒拿了二十一州,有許多官員皆被涔透,大家想一想,將他們驅回去吧。畢竟兵戰凶危,我不想青海大後方有什麼不安寧的因素。」

    諸將一一回想,將名單列出來。

    最後李威才說道:「正好我在謀夫城獲得了一些財富,其中大部不久後會運到青海,大家從中抽出一百萬兩銀子,賞賜於諸將士。」

    一百萬兩銀子,相當於一百二十萬緡錢,不過諸人沒有一個人反對。此時陛下要保全青海勢力,光靠懷柔與以前的恩惠還不夠的。

    商議完畢,各自散去。

    李威與黑齒常之來到鄯州。

    香黛前來拜見。

    穿著一身亞麻色長裙,綠寶石般的雙眼還像以前那樣迷人,她的長相使李威想起了後世看過特洛伊的女主角,比那個女演員看上去更高貴安靜。

    是一個美麗的少女,難怪武承嗣那廝居然不顧她是西方人,也看重了她的姿色。

    讓她坐下來,香黛問道:「陛下,為什麼讓我來青海?」

    「我不在京城,你的義父照料不到你。」

    香黛寂默,來到中原時久,已不是當初,聽說了唐朝發生的許多事。但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皇帝日理萬機,甚至還要為將來的權利絞盡腦汁,卻來關心自己這個有名無實的夷人公主。

    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陛下,你去了河中,有沒有聽到我父皇的消息。」

    「你離開不久,大約在三四年前,你父皇被那個胖宮相給毒害了。又重新扶持了你們法蘭克一個公爵,叫西奧多里克擔任國王。」拜占庭使者前來,順便問了一句。在拜占庭人眼裡,法蘭克也是一個蠻夷國家,不太關注,知道得不多,不過這是大事件,卻聽說了。李威沒有隱瞞,實說實說。

    「主啊,你為什麼眼睜睜地看著丕平胡作非為?」

    李威心中冷笑,這個世間本來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即便你那個主存在,這種不公正也是他默許的。

    香黛說完了,低聲地哭泣。

    「你不用哭了,過幾年吧,過幾年我替你出這口氣,殺掉這個丕平。」

    「陛下,你不用安慰我。」長大了,也知道唐朝離法蘭克有多遠,出兵征戰需要多少供給,無論唐朝怎麼強大,也不可能替她報仇的。相反,若是拜占庭人出兵,倒是可能。然而拜占庭困於大食,如何出兵相助?

    「相信我。」

    「陛下,不可能啊。」

    「沒有不可能的事,不過出兵,我需要理由,否則就不是正義之師,我也想你安全,所以你暫時留在青海。過段時間我將你轉移到碎葉城。不讓周國公糾纏你,以免捲入到朝爭中。」

    「是。」

    安撫了香黛,開始關注西方的戰事,還有國內的政局。一行人悄悄潛入到青海,被帶到鄯州。

    這一行人前來高度機密,前面一到李威下榻的莊園,後面就被密集的侍衛全部警戒起來。

    李威親自迎了出來,首先看著眼前的小孩子,在邏些城人人皆說他六歲,其實才三週歲多一點,臉上有些淡淡的高原紅,但長得很好,虎頭虎腦的,正用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著李威。看著他帶有敵意的眼神,李威很不滿,老子才是你親生老爹!不過想到自家的人,在皇家,有多少父子親情可言,氣沮下來,將視線轉移到沒祿氏身上。

    生了孩子,有些發福,不過卻變得更加風姿綽約。

    開玩笑地說道:「這幾年太后做得很開心嘛,長胖了。」

    「難道你嫌棄我了?」不過想到兒子站在身旁,說調笑的話不大適合,對遠處帶來的羊同侍衛喊道:「扎巴尼,將贊普先帶下去休息。」

    兒子被帶下去安頓休息,沒祿氏才說道:「皇上,孩子還小,我四周皆是虎狼環繞,不能對他說明身份,他無意說漏了嘴,我們母子會死無葬身之所。」

    看到李威不大樂意,很機靈地又補充了一句:「再過幾年吧,他長得再大些,懂事理了,我會對他說出身世。」

    李威怏怏不樂地答道:「隨你吧。」

    能理解,但想到自己與父母的關係,再想到連一個兒子都不能相認,李威很是不樂。

    沒祿氏看著他的表情,卻十分開心。與這個皇帝的露水姻緣,卻因為有了兒子,緊緊的聯繫在一起,多少次午夜夢迴紫山那片雪原蒼茫,東女羌那片花海碧樹。

    她也不希望這個皇帝,因為朝政的機詐陰森,性格變得很陰冷。走進了屋中,主動地依偎在李威懷中,嬌嗔地說道:「這幾年,有沒有想過我?」

    「想啊,可你卻賴在邏些城,不想離開。」

    「騙人的,真想,我問你,我送的那條披肩在不在?」

    「在,我放在東都保管起來。」

    「為什麼你沒有帶在身邊?」說完了,小手指伸進李威懷中,輕輕撫摸著。

    一個乾柴,一個烈火,立即讓李威抱進房中。

    「天還沒有黑呢?」

    「可你很想啊,看看這個是什麼……」

    良久,偎在李威懷中,李威說道:「有了我這個靠山,是不是覺得很有安全感?」

    「沒有你,我呆在邏些城,也未必有人將我怎麼樣?」

    李威只是笑吟吟地,不辨解。

    「就算我來到青海,會很安全,那又怎麼的?這一切是你惹出來的。」

    李威還是笑。

    沒祿氏理屈,不服氣地在他肩頭上狠咬一口。

    「痛啊,你這個女人。」

    「就要咬痛你,這一次你打算禍害我們吐蕃多少好兒郎?」

    「你是羊同人,兒子一半是我的,一半是羊同的,與吐蕃沒有干係。」

    「可會有羊同子弟,有我們沒廬部的男兒在軍中。」

    「你講講道理,我沒有招惹吐蕃,是噶爾兄弟一直野心不軌。去年任青海吐谷渾大豐收,可豐收過後,贊婆做了什麼?今年我情況危急,欽陵又準備做什麼?我若不打敗他,他每立一次功勞,聲望就高了一步,最後你那些小心眼兒,也對付不了他們兄弟。」

    「有了兒子,我有時候爭得很累,都不想爭了,只想帶著兒子,將他哺養長大成人。」沒祿氏嬌懶地說道。是累了,在她那種環境裡掙扎,是何其的不易!很多時候,她很想躺下來,安靜地休息一下,就這樣,找一個人倚靠。

    「那你就到我身邊來吧。」

    「好啊,你讓我做皇后,我就去長安。」

    「皇后不行,只要你來長安,我讓你做貴妃。」

    貴妃僅次於皇后,李威這個承諾,不可謂不厚,若是真那樣做,麻煩會很多。讓沒祿氏小小感動了一下,沉思良久,最後道:「我做了貴妃,你不怕我會成為你們唐朝第二個太后?」

    李威無語,以她的心機,就是韋月那些個小心眼也遠遠不足。若是想要爭,後宮必然每天翻雲覆雨,還不知道演變成什麼樣子。打斷她的話,說道:「別要什麼第二個太后了,眼下我有很多難題沒有解決。」

    「你有什麼難題,青海讓你提前控制起來,從青海到西域可以動用十幾萬大軍,並且似乎是你們唐朝最強大的軍隊。讓你在嶺西折騰了一下,西域的突厥人,到河中到吐火羅,如有需要,還可以徵用十幾萬軍隊。誰敢阻擋你的去路。只要安心地等你那個戀權不放的父親大人去世就是。」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著,李威爬起來,穿好衣服,從抽屜裡拿出劉仁軌給他寫的信。本來想送到河中的,半路上被李威截了下來。

    將信打開,沒祿氏好奇地問:「佛狸之死,馮太后,是什麼意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7
第一百十七章 問琴(上)

     李威也不知她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不過沒祿氏好奇,卻將身體探了出來。一片雪白晃得刺眼,雲鬢兒也亂了,散亂地披在嫵媚的臉蛋上,別有婦人那種懶散的風情。

    但李威也清醒過來,雖說外面會有人稟報,畢竟是大白天的,不大好,說道:「你先穿好衣服。」

    「不,我要你替我穿。」將小花藕色片兜兒扔到李威手上。

    就像一個幸福的小女人,在向丈夫撒著嬌。

    李威也心痛,果然替她穿了上去。

    又對著銅鏡說道:「你將我的小山弄成了墳崗,要替我重新畫。」

    李威只好從她行李裡將眉筆拿出來,重新畫上小山眉。

    忽然倒在他懷中,沒祿氏說道:「你為什麼對我好,難道真不想我走?」

    「我的心意,你不懂嗎?」

    沒祿氏只是竅笑,就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其實有些心虛,剛才那一番也存了試探的心。心中猶豫了一下,一刻間天人掙扎。站在吐蕃角度,她同樣不希望李威能順利奪權。站在感情的角度,她又很想幫助李威,不僅有私人的感情,還有一種成就感,借李威之手,打敗唐朝那個智慧似妖的武太后。

    李威沒有擺架子,對她千依百順,使她這份猶豫不決頃刻煙消雲散。

    李威與裴行儉都沒有想到的。恐怕他們都不能對女人這個生物能有一個很好的理解,若不是李威看她可憐,千倚百順,差一點會誤大事。

    又重新替她塗了口紅,沒祿氏只是幸福地倚靠,這一刻裡,她幾乎什麼都不想想,什麼都不想做,只想靠下去,一直靠到天荒地老。至少這種好性子,在原來贊普身上,都沒有看到過。

    口紅涂完了,李威才耐心地解釋:「拓跋燾有沒有聽說遠?」

    「這個人聽說過,滅匈奴、平遼海、敗吐谷渾、定西域的那個北魏皇帝。」

    「佛狸就是指他,南征失敗後,對拓跋燾打擊很大,回國後脾氣變得暴躁異常。他身邊有一個太監叫宗愛,與太子不合。於是在拓跋燾面前挑唆,讓拓跋燾將太子兩大親信仇尼道盛與任平城斬殺。任仇二人牽連甚廣,太子恐懼病死。拓跋燾又後悔起來,宗愛憂慮,與一群小宦官們居然將拓跋燾給害死。接著又立拓跋翰為帝,為了防止權臣反對,召權臣進宮,在宮內埋伏了三十幾名宦官,將一個個沒有防備的大臣全部砍殺。接著又命小太監將對自己不滿的新皇帝拓跋翰,殺於祭廟之中。」

    「這個小太監很生猛!」連沒祿氏都驚訝起來。

    「是啊,」李威又嘆息一聲,好像唐朝歷史上後來也有宦官專政,廢立謀害皇帝的事發生。以後這一點也得好好防上一防。

    「那麼馮太后是什麼意思呢?」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劉仁軌說馮太后,不是指馮太后一生的政績,而是講她與三個北魏皇帝的糾集。

    馮太后與武則天,李威與拓跋弘,真的很像。

    馮太后對丈夫感情不亞於武則天對李治的感情。拓跋濬去世後,按拓跋鮮卑人的傳統,國喪第三天,皇帝生前所用的衣服器皿全部要焚燒。悲傷不止的馮皇后一下子跳到大火中,要追隨丈夫殉情。讓侍衛奮不顧身地從大火中撈了出來。僅憑這一點,還略勝過武則天一籌。不過武則天對李治的感情,也顛覆了李威前世的觀念,無可挑剔。

    新皇帝拓跋弘親生母親李氏是一個漢家女,按照鮮卑人的傳統,子貴母死,處死了。拓跋弘交給馮皇后撫養,丈夫死得早,北魏又禁止母后干政,權臣勢焰滔天。然馮太后卻打破了北魏的一系列規矩,沒有多久,用計斬殺了權臣乙渾,拉攏了一些心腹,手段也與現在武則天做得很相似。順利地將軍政大權全部攏在她手中。

    拓跋弘大了,兒子拓跋宏也出世了。馮太后還政於拓跋弘,這是一個很有作為的皇帝,立即做了三件大事,興漢學,咱鮮卑人馬上征中原,卻不能馬上治中原,得學習人家優秀的東西。減稅賦,與肅貪。可是行不通,因為帝國的最高決策者,不是他這個皇帝,是幕後的太后。拓跋弘不服氣,先是斬殺權臣慕容白曜,警告諸臣。就像李威殺王果一樣,但王果份量根本趕不上慕容白曜。後是殺馮太后的情人,對丈夫感情深厚,可身體也需要嘛,馮太后一生有許多情人。

    馮太后終於不高興了,在幕後做了一些暗示,結果拓跋弘更感到處處掣肘。不高興,可是他的養母,雖是鮮卑人,以子殺母,就等著國家動亂吧。於是他又做了一個舉動,禪讓。一是調侃了馮太后,二是扶立自己兒子上台。兒子上台,我都是太上皇了,你更是太后的太后,總得要退出權利舞台吧。而且他不但有文治之能,在武功上也很突出,李威若是沒有前世的記憶,論資質遠遠不及。曾多次率軍深入柔然,得勝而還。因此,手中也控制著軍權。

    再說馮太后手中有什麼呢?一些大臣的支持,在軍方卻沒有聲音。要麼宮中的人對她很信服。身邊的人只要犯錯,立即鞭笞。但打你,也能賞你,不在心中計較,甚至打得越多賞得越多。很得宮中的太監宮女支持。又是與武則天相似之處!

    拓跋弘忘記了他的曾祖父是怎麼死的,認為帝**隊掌控在自己手中,十分安全。僅是四五年後,馮太后假借小皇帝之命,將京都平城軍隊分三批調離。六天後,馮太后就宣佈了太上皇的死訊。至於拓跋弘是怎麼死的,至今都沒有弄明白!

    到了拓跋宏,也就是鮮卑全面漢化,遷都洛陽的那個傢伙。

    這個小宏可不得了,四歲時,拓跋弘患了惡性膿包,他親自替父親吸出膿汁。這是四歲小孩子做的事,所有御醫與大臣都驚呆了。

    五歲受禪那天只是哭,問他為什麼哭,他說代替父親,心中痛切。再次讓滿朝大臣睜大眼睛!

    馮太后弄死他老爸,不能留下禍根,準備將他弄死。在大冬天裡,將拓跋宏關在一間四面漏風的屋子裡,關了三天三夜,僅給他一件單衣,沒有給任何吃的喝的。三天沒有凍死,再加上大臣的勸說,馮太后收回命令。

    這時,才十歲,沒有任何人教導,小宏就會忍者神龜**了。他自己寬宏大度,侍從不小心將熱粥燙傷了他的手,一笑了之。但看到馮太后粥裡有一隻小蟲子,勃然大怒,要將廚師殺死。馮太后笑了。

    小宏也笑了,因為最終他用時間殺死了馮太后。

    劉仁軌寫了七個字,卻包含了很多意思,有的能說出來,有的不是一個臣子所能言的。

    對付太后,要麼學小宏,做忍者神龜。但是不現實的,李威不是十歲,小宏能等得起,李威等不起。若是那樣,他的心腹大臣,對他忠心耿耿的將領,大部分會十分失望。

    也不能學大弘,一學會與大弘是一樣的下場。

    更不能弒母,北魏是鮮卑政權,馮太后是養母,拓跋弘都不敢弒。況且武則天是李威親生母親。只要一弒,馬上就會眾叛親離。事情比李世民弒兄弒弟嚴重多了。

    不弒,留在宮中,能不能將宮中所有太監與宮女打發掉?從長安到洛陽,到各地的行宮,有多少太監與宮女?就算打發掉,不顧國家騷動,重新再來,以武則天的手段,也會即刻聚集一批新的心腹。

    拓跋燾能讓太監殺掉,拓跋弘都不知道是宮女,還是太監做掉的。為什麼太監就殺不死李威?

    無解之題!

    所以劉仁軌寫下七個大字,卻想不出任何辦法。

    李威隱晦地講了出來。

    沒祿氏也皺起眉頭,不要是中原,就是吐蕃,也不好隨便就將親生母親殺死的。低頭沉吟道:「是有些難辦。」

    李威長長地嘆一口氣。一直他在幻想,放一部分權利給母親,母子合力,打造一個盛世大唐。可結果讓他很失望,母親一步步緊逼,若不是僥倖來到青海,若不是僥倖沒有死,得到大批將士的傾心,想來這一刻,自己肯定很苦逼!說不定在母親一步步逼迫之下,能一氣出海,真的到南洋避難去了。

    沒祿氏說道:「你為什麼突然來到青海?」

    路上聽到一些消息,在邏些城也聽到一些消息,不多。但此次李威及時地來到青海,卻是一著妙棋。否則一旦青海失去,局面真的無法挽回。

    「是黑齒常之看到北方失利,判斷出有可能母后有可能用此做藉口,將他調離,逐步控制青海。讓人提前通知了我,我才從呼羅珊趕了回來。」「你倒有一群得力的手下。」沒祿氏很豔羨。若是自己有,何必逃到青海避難,早就將噶爾兄弟給弄死了。

    「無他,人以心待我,我以心待人。」

    「也看人的,當年贊普是如何待噶爾家的人?可是噶爾兄弟又如何回報贊普?」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沒祿氏終究沒有想出好辦法。

    繞來繞去,繞不過母親身份這一關。只能苦笑:「你倒有一個好母親。」

    李威也苦笑,沒祿氏是有資格說這話的,歷史上她好像也殺過不少人,不但是噶爾家族的人,還有許多權臣。然而兒子一大,立即讓位給兒子,心甘情願隱身於幕後。孫子一大,再次隱身於幕後。政治也許比不上母親,但這一點做得比母親好得多。在史上若不是韋月相勸老三,若不是老四會裝瘋賣傻,自己這個母親,就差點兒將自己生下的四根瓜,全部摘掉。

    想到這裡,說道:「如果沒有很多困難,我很想你做我的皇后。」

    有這樣的女人主後宮,未來則用不擔心矣。

    「是真心的,還是假話來哄騙我?」

    「何必哄騙你?」

    「你再誆我,我以後真捨不得離開你了。」

    「離不開更好,我寧肯不殺噶爾兄弟,也不想你離開。」

    「這個仇我一定要報的,等殺了噶爾兄弟再說,不過還是很難。還是先幫你想一個辦法吧。」走來走去,依然無法。來到窗前,看著窗子邊上掛著的角弓,說道:「這把弓殺過幾人?」

    「殺過人的那把弓留給你了。這把弓從未殺過一人。」

    「我要這把弓……」沒祿氏忽然停下來,說道:「我都有了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

    沒祿氏來到他耳邊說了幾句。

    「這是什麼餿主意……咦,」李威擰緊眉頭,也走來走去,主意很餿,但越想越有理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7
第一百十八章 問琴(中)

     李威突然返回青海,讓武則天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不僅這件事,在武則天得到李首成稟報之前,已發生一件讓武則天頭痛的事情。

    天氣反常兒,大雨嘩啦啦地下。六月江南出黃梅天了,河南還在下。七月江南烈日高照,河南還在下。不過時晴時陰的,禍害不及去年。可大雨一直在下,導致了黃河河水暴漲。

    到了七月二十,孟州河堤決口。

    隋唐時的黃河不像後來的黃河,決堤是常見的事。在漢朝還常見黃河大決堤,後來有可能經過多次的大水利工程,到了隋唐以後,黃河河流很平緩。有時候洛水都出現水災,然而黃河卻沒有大規模的水災。這也造就了黃河兩岸的繁榮,特別是下游地區,象河北與山東各州縣,人口猛烈增漲。

    在唐朝包括這次,僅出現過三次決堤現象。貞觀十一年,孟州與陝州決堤。永徽六年,齊州決堤。規模也不大。然後到今年,又是在孟州決堤,大水滾滾而下,瞬間將孟州城淹沒,水深五尺,所有房屋茅舍全部衝至一盡。

    還好,李治雖然晚年越來越昏庸,對老百姓不惡。武則天對老百姓本質上談不上什麼善念,否則也不會在她登基後,大肆揮霍浪費。但對百姓也不能算得上惡劣。

    在這種背景下,孟州官員搶救及時,沒有淹死多少人。

    單獨來看,不算什麼。可將前後發生的事聯繫在一起,會很麻煩。

    看看上一次封禪後發生了什麼?大非川之敗,災害連年。這一次封禪後發生了什麼?北方吃緊,關中大旱。稍稍好一點,到了今年孟州決堤。孟州決堤也不要緊,關健它就在洛陽附近,格外引人側目。

    看到孟州呈奏後,武則天將蘇味道喊到上陽宮。

    如論變節,這又是一個變節的大臣。其人文才很好,裴行儉愛其才華,兩征突厥,引薦為管記。裴雨荷父親裴居道作謝表時,特地讓他寫謝表,蘇味道當場一筆揮成,盛傳於世。怎麼說,他都是倒武的大臣一派。但武則天僅授了一個員外郎之職,就將蘇味道拉攏過來。

    將孟州奏表遞給了蘇味道。

    蘇味道一看,犯難了。可是他很快想出一個主意,太后不是說過,要休兵養民嘛?再次揮筆而就,刷刷刷!字寫得漂亮,文章寫得也很好,武則天看了直點頭。

    一會功夫文章寫完了。大意是說唐朝立國以來,兵戈太多。太宗說過,馬上能奪天下,不能以馬上治天下。所以晚年後,十分後悔出征高麗。近幾年,唐朝與吐蕃血戰青海,將士犧牲無數。又先後動用了幾十萬人馬,大征突厥。因此,上天示警,關中大災,孟州決口。不可不防也,當以休生養息,撫愛百姓為主,不能妄加開邊。

    與封禪沒有關係了,反而倒是皇帝躍馬沙場有了過錯。

    上官婉兒站在邊上看,眼兒尖,看完了,俏臉蛋氣白了,很想抬起她那隻小腳,狠狠地在這個小白臉上狠踹那麼幾腳。

    武則天則很高興,將它拿出去,頒發天下。

    咱不想打仗,老百姓也大多數不願意打仗,一打,負擔重,有可能自己兒子名列府兵當中,就會戰死沙場。至於邊境上的那幾州百姓,管他呢。大多數百姓支持,這才是武則天看重的。

    這時,青海的事也傳到了洛陽。

    李首成風塵僕仆地趕,出了青海管轄境內,長鬆了一口氣。但是他也老了,跑來跑去的,跑不動,於是利用職權,在謂州調動快馬,先行將情況通知武則天。

    武則天看完後,額頭都涔出細密的汗珠。

    李威想錯了武則天的內心,她沒有廢李威想法,皇太子廢都很難,況且已經是皇帝。更沒有想殺害過李威,畢竟是自己親生長子,以前多次向自己示好,不像二兒子可惡,三兒子渾蛋。

    她想做的是一個有權的太后。不然不放心,恨她的大臣很多,而這些大臣又多是兒子的心腹,比如劉仁軌,裴行儉。關健是真走到那一步,她會不會保留這個想法呢?

    青海出了這件事,老百姓如何想?相信自己,是相信自己的兒子?不用說,肯定相信自己兒子。剛剛自己頒發了詔書,用黃河決堤做文章,使這個決堤格外引人注目。說不定,反過來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百姓拿決堤做自己的文章。

    不但如此。

    兒子斬殺王果,將兩百名侍衛,包括中間一些中低層羽林軍將領,一起流配到尼沙普爾城。什麼時候唐朝將犯人流配到波斯呼羅珊南方的?不僅是彰顯他的武功,也是在向群臣警告,在向自己宣威,亮劍!

    一想到青海十幾萬能征善戰的將士,還有西域、河中與吐火羅很有可能被兒子收服的幾百萬,近千萬的百姓,就會想到鋪天蓋地的大軍,象蝗災一樣,密密麻麻地從西方而來。

    兒子不是大臣,再多的士兵,也能對付。他是皇帝,就是率領一百萬大軍,所過之處,誰敢阻攔?丈夫活在人世間,都不敢攔阻!

    自己弄巧成拙了。

    怎麼辦?

    她似乎都能看到西方的天空中,有無數打著清君側的大旗,向東方飄揚過來。

    踱來踱去。

    上官婉兒走了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討好地問道:「太后,怎麼啦?」

    怎麼辦呢?每天相伴,過得如履薄冰,只能笑臉相迎,以免災禍上身。

    看到了上官婉兒,武則天想到了一件事,兒子對幾位妻妾很看重,難道不怕自己對幾女動手?但是一搖頭,不可能。自己不敢動手,只要一動手,最後一塊遮羞布將會撕破。他是不敢對自己怎麼樣的,可是敢將自己幽閉起來。相信許多大臣也會看到他這樣做。再將裴炎等數人誅殺,丈夫一死,自己待在冷宮裡吧。

    心情煩惱,說道:「婉兒,給本宮彈一首曲子,要安靜。」

    「喏。」上官婉兒取來古琴,彈了一首《前溪》。是跟狄蕙學的,屬於《清商樂》中的一曲,東晉沈充譜寫。與《流水》不同,同樣用琴音闡述水的,《流水》活潑多變,節奏明快。《清溪》則是很幽靜。

    不過清商樂裡的曲子,皆是南朝遺曲,多以安靜清雅為主,許多曲子都清淡到淒苦的地步。除了少數性格恬淡的人喜歡外,唐朝人大多數不喜歡清商樂。

    但武則天要聽安靜的曲子,這時候又沒有出現《春花江月夜》,更不會用風笛吹《南來風》,只好彈奏《前溪》了。

    武則天小時候生活艱難,只認識少數字。知識大多是進了皇宮後學習的。不過她的超級智商,雖然學得晚,進步卻很快。幾年後,不但有一身好學問,還能寫一手好字。可一個人的精力有限的。得寵後,整天勾心鬥角,沒有空再學習了。因此,詩作得只能說是馬馬虎虎,不及上官婉兒。彈琴也彈得不大好。可不妨礙她聽。

    聽了一會兒,森冷地說道:「為什麼彈奏這樣的靡靡之音?」

    老祖宗,這可是你要求的,況且《前溪》絕對不能算上靡靡之音。但上官婉兒很精明,不能抬槓,武則天說太陽是方的,那就是方的。從容地答道:「啟稟太后,琴音必是如此彈。這是古例。」

    「古例?說給本宮聽聽。」

    「琴為萬樂之首,乃是天賜於人世,降五星之精,飛墜梧桐,然後鳳皇來儀,示之於伏羲。於是伏羲乃知梧桐是樹中之良材,令人伐之。又見其樹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數,截為三段,分為天、地、人三才。取上段則輕,取下段太重,於是又取中段,送長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數,取起陰乾,瑤琴方成。」

    「雖如此,也不代表非得彈奏這種冷音。本宮聞吳使季扎聘於魯,為歌《周南》《召南》,季扎說美哉,始基之矣。為歌《鄴》《付》,說美哉,淵乎。為歌《王》,說美哉,思而不懼。為歌《齊》,說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可見上古之時,琴風已多是激昂奮發。」

    上官婉兒更暈,剛才你可沒有讓我彈奏激昂奮發的曲子。只好說道:「太后,聽臣妾將話說完。當初伏羲制琴時,有很嚴的標準,長必須三尺六寸一分,合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很了不起,那時候的人就知道一年有三百六十一天,十分標準了)。按八節,所以前闊八寸。按四時,後闊四寸。按兩儀,厚二寸。按人倫陰陽,上天賞賜與四貴,有金童頭、玉女腰、仙人背、龍池、鳳沼、玉軫、金徽。按十二月,徽有十二。按閏月,又有一中徽。五條弦在上,是謂外按五行,內按五音。堯舜歌南風,天下大治。後因為文王囚於羨裡,吊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急,謂之文弦。後武王伐紂,前歌後舞,添弦一根,激烈發揚,謂之武弦,合五行五單之弦,故稱之為七絃琴。太后,雖然我朝乃大,包容萬國,因此多有胡樂,可琴才是樂之根本啊。」

    「嗯。」讓上官婉兒一忽悠,武則天真重視起來。沒有想到這一把小小的琴裡面,包含著這麼多象徵。改天得讓樂師們查一查,這個尺寸是不是很標準,不能讓內行的人笑話了。

    「因此彈奏瑤琴時,必須很慎重。有六忌七不彈,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風,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聞喪者不彈,奏樂不彈,事冗不彈,不淨身不彈,衣冠不整不彈,不焚香不彈,不遇知音者不彈。還有八絕,清、奇、幽、雅、悲、壯、悠、長。若是琴技彈到妙處,嘯虎聞而不吼,哀猿聽而不啼。清、幽、雅、悲,也是琴音四絕啊。剛才太后讓臣妾彈奏一曲安靜的曲子,臣妾於是彈奏了這首以清幽見長的《前溪》,正合了王樂的宗旨。只是臣妾彈奏得不好罷了。有人又說南朝樂乃是靡靡亡國之音,於是多不喜清音,此乃錯誤的想法。南朝之樂非清乃冷,非奇乃肆,非幽乃孤,非雅乃縱,非悲乃怨,非壯乃綺,非悠乃苦,非長乃狎。故乃為亡國之音也。但有的曲子,因為晉朝南遷,帶去了不少古曲。這些古曲還是好的,而且也得到上古真味。太后,恕臣妾斗膽說一句,今人多喜胡曲。這些胡樂是上天賞賜下來的嗎?這些胡曲,能褒彰中國雅容之音嗎?」

    「聽你這說,倒有三分道理。來人哪,傳懿旨於鼓吹署,讓他們蒐羅雅正的《清商樂》,記譜於冊。」咱好歹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高貴的漢人,不能讓人家笑話了。

    這才放過了上官婉兒。

    下值後,上官婉兒帶著一身冷汗離開上陽宮,在太后發怒那一刻,她明顯從武則天眼中,看到殺氣。

    來到東宮,看到諸女在等她,伏於桌子上哭泣起來。

    「怎麼啦?」裴雨荷關注地問。

    「裴皇后,我不想去上陽宮啊。」嚇壞了。

    「發生什麼事?」幾女立即擔心起來,特別是狄蕙,皇上臨走時,可是再三囑咐,東宮交給她了。

    上官婉兒將事情經過一說,韋月忽然高興地說道:「有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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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問琴(下)

     上官婉兒遲疑了一下,道:「什麼喜啊?」

    心裡在想,我都快被嚇死了,還有喜呢!

    「婉兒,你到上陽宮也有很一段時間了吧,太后有沒有責難你?」

    上官婉兒搖了搖頭,到上陽宮有一個多月時間,這段時間也發生了許多讓太后不快的事情,但太后都沒有對她發過火。眼睛已亮了起來。野辭明月還沒有聽明白,問道:「韋德妃,太后也不會天天責難婉儀。又為什麼有喜?」

    「野辭才人,道理很簡單啊,為什麼對婉儀發怒,是因為陛下做了一些事,讓太后很不舒服,所以太后才拿婉儀撒氣的。並且此事太后會十分棘手,所以才讓婉兒彈奏一首安靜的曲子,平靜內心。」

    野辭明月還是不懂。

    來到東宮後,生活變好了,可覺得東宮好像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裡面居住的人,無論是妃子,或者是太監宮女,每天都在想無數心思。幸好一群人袒護,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能在東宮生活下去。

    不過也要感謝李威的平均制度,再說,她只是一個黨項人,後宮中再爭也爭不到她頭上。就像狄蕙與狄好一樣,難道她們還能變成皇后不成?有的人明白了,有的人沒有明白。

    韋月很得意地繼續說下去:「太后雖然讓人忌憚,但通常情況下,也講道理的。她忽然讓婉兒彈琴,又忽然發怒,必然是得到陛下的一些消息動怒的。可最後為什麼又放過了婉兒呢?」

    鄭宮楚與狄好也聽明白了。太后性格很要強的,若是對婉兒動怒,怎麼真的問了問琴,就再次欣賞婉兒才情,不責罰了?

    「才人,還不懂啊?是陛下手中有一些東西,太后感到害怕。於是問琴,聽婉兒說琴,借此找了一個台階下,才沒有追究婉兒。這是不是喜事啊?」

    這樣解說,全部會意。

    自去年來,發生了一系列對皇上不利的消息。先是利用張虔勖與程務挺架空裴行儉的功勞與軍權。接著劉仁軌弄到了長安。再接著陛下遠行,狄仁傑與魏元忠用了模棱兩可,對國事不盡心的罪名貶出朝堂。再接著李義琰罷相。

    一系列的變動,好像天都塌了。

    狄蕙也說道:「我想起來了,婉兒沒有到上陽宮前,太后喊我們全部到白馬寺進香,接著婉兒去上陽宮。又接著我聽到朝廷派了人到青海去調黑齒常之回來。是不是與此有關?」

    「是啊,那能調呢?一調青海的軍隊有可能也被太后掌控。」

    「你是說陛下也到了青海,太后計畫沒有得逞?」

    「大約是此,並且陛下做了一些警告太后的事,讓太后感到害怕了。」

    「韋德妃,沒有那麼簡單,太后既然有雅興問琴,不但是找台階下,更是在思考,感到能化解。否則她真想處罰婉兒,又豈能懼怕陛下?」

    說來說去,是婉兒地位太低,一名帶罪宮女出身。不像韋月、鄭宮楚與裴雨荷,出身良好。那怕楊敏與徐儷出身,也遠遠高於上官婉兒。雖升了婉儀,太后殺了婉兒,李威只能不高興,不能用此事做文章。

    東宮裡在猜測,但確定了一件事,太后想要對青海軍隊下手,肯定沒有得手。

    猜得也是**不離十。

    武則天頭痛了。

    看著奏摺,想了大半天,將程務挺與裴炎傳了進來,將奏摺遞給了二人。先是看著程務挺,朝堂上的事再說,主要是青海的軍隊,武則天很害怕兒子用更粗暴的辦法,來解決自己。

    程務挺思付了一下,他很自付的,不過想到黑齒常之,以及青海西域一些將領的指揮才能,自己是好漢,可好漢難敵四手,青海與西域有許多名將,士兵也遠遠比中原的士兵強悍。若真的打起來,自己恐非敵手。

    苦思了一會兒說道:「從長安到劍南與隴右大道只有數條,每一條上都有雄關聳立。每一關皆十分易守難攻。臣以為只要在這些關卡與重上上,每一關津佈置一千士兵到兩千士兵看守,朝廷國庫這幾年又有充盈,拿出一些錢帛對將士進行賞賜,再授予一些官爵,給將士動力。那麼再加上關卡扼守,關中自會無失。」

    程務挺是指唐朝二十六關的。

    唐朝設立了二十六關,有京兆府藍田關,華州潼關,同州蒲津關,岐州散關,隴州大震關,原州隴山關六座上關,京兆府子午、駱谷、庫谷,同州龍門,會州會寧,原州木峽,石門孟州、嵐州合河(山西嵐縣),雅州邛崍(四川滎經),彭州蠶崖(四川彭縣),安西鐵門(新疆吐魯番),興州興城、渭津(陝西漢中略陽)十三座中關,涼州甘亭、百牢(甘肅威武),合州鳳林(甘肅導河),利州石門(四川平武),延州永和(陝西延安),綿州松嶺(四川綿陽)),龍州涪水(四川平武)七座下關。

    除了少數關卡是拱衛邊疆重陲要道外,大多數環繞在長安附近,只通長安城通向外界的大道上,每一道都在險要的地方,設置了一個關卡。比如通向劍南與隴右數道上,有散關與大震關、隴州關三座三上關,子午關、駱谷關、庫谷關、木峽關、石門關、興城關、渭津關、石門關等中下關,還包括李威所說的二十一州裡的甘亭關、百牢關與會州會寧關等關卡。除了這些重關外,還有一些地理位置重要的渡口,叫津,也設有一些守卒。

    這些關津不便地居要沖,地勢險惡,而且修建得十分高大,幾乎每一關都可以用金城鐵壁來形容。只要將這些關卡守住,青海軍隊也就威脅不到關中與洛陽的安全。甚至攻克了長安,還可以在潼關與藍田關、蒲津關等從容地構建第二道防線。

    但有關有兵不行的,所以程務挺又說用官爵與錢帛拉攏將士,抵消皇帝在將士心中地位的影響。

    這條辦法也不是好辦法。

    看起來是如此,可自古以來的戰爭,都是靠名將,靠士氣,靠民心打勝的,從來就沒有人,因為關卡險惡,就阻止了失敗的腳步。有這些重關存在,只能說是起少許的輔助與延緩作用,可以贏得一些時間調兵遣將。

    況且還有攻城塔!

    不過攻城塔出現在呼羅珊,唐朝還不知道。

    裴炎也說道:「程將軍說得對啊,另外以臣之見,為了防止青海勢大,枝壯干弱,減少一些威力巨大的器械供應,比如大型投石機,撞車,火藥。」

    「這不好吧,西方還在交戰。」

    「太后,西方交戰,前段時間已運輸了許多物資過去,足以維持。西方,乃國家之皮毛,血肉不存,何來皮毛?陛下也說過,國家不可妄自貪圖開邊。非為開邊……乃是佈兵……也。」

    皇帝前去不是為了國家打仗的,是用這個藉口,抓兵權的。

    對軍事,武則天與裴炎皆不懂,以程務挺這個佈置真起了作用。當真兒子為了回洛陽奪權,不顧成千上萬士兵死活了?這是心頭大患,消除了,思緒也清楚了。

    裴炎又說道:「雖說兵戰凶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但是陛下從來沒有寫奏摺,向太上皇與太后稟報原委,朝廷要用將,卻不讓朝廷用將,反而擊殺與驅逐國家官員,這也不符合國家制度。臣明天在政事黨上會就此事彈劾,不能讓陛下開一個不好的先例。」

    「好,就這樣辦吧。」武則天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

    第二天政事堂諸相議事。

    自從李治病重,國家許久沒有早朝了,政事全部在政事堂議決。

    裴炎先發制人,將此事提了出來。

    裴炎與武則天並沒有想害死李威,打青海軍隊主意倒是真的。李威說害,是他的軍事行動。於是裴炎也用此尋找了話題。既然你策略點,是你的軍事行動,可你有沒有向朝廷稟報。你不稟報,我們怎麼知道西方的局勢?

    雖然你是皇帝,太上皇與太后還在人間,還掌管著軍國大事,這麼大的軍事行動,為什麼不向朝廷稟報?就是你是皇帝了,也要向政事堂說一聲,這也是國家的體制。

    再說,你就是皇帝,想殺一名從三品的將軍,也要向政事堂通稟一聲,不能說殺就殺了。難道你想做寡君不成?

    幾位宰相愕然,居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立即傳開,其實無論裴炎怎麼辨解,許多人都明白了,原來太后向皇帝屢屢下手,最後打主意打到青海軍隊上,沒有打成功。皇帝在青海做了果斷反擊。

    東宮裡也聽到了,韋月高興地跳了起來。

    其他諸女臉上也露出笑容。

    她們在東宮聽了李威的話,不敢多事。但不代表著她們不關心政局,政局發展對皇帝太不利了。這次皇帝在青海反擊做得很漂亮,不但將青海十幾萬大軍掌控起來,還起了警告作用。

    裴雨荷也十分激動,顫著聲音說道:「讓膳房準備金韲玉鱸。」

    一道生魚片菜。

    唐朝北方人喜歡吃羊肉與牛肉,魚肉為下等菜,但在南方很流行。李威卻很喜歡食魚,魚肉好啊,維生素多,蛋白質多,與牲畜的肉相比,脂肪又少,食用後長智力,長身體。不讓我吃黃膳,最少能讓我食魚吧。

    東宮中漸漸流行食魚。

    金韲玉鱸是其中最有名的一道菜。金韲是指蒜、姜、橘、白梅、熟粟黃、粳米飯、鹽、醬八種調料精製而成的調料。玉鱸則是指用細切的鱸魚絲與菰攔菜,加上調料醃製而成菜餚的顏色,鱸魚片鮮白如玉,菰菜嫩黃似金。所以這道菜叫金韲玉鱸。相傳楊廣到江都,當地官員獻上這道菜,讓楊廣誇為江南美味。

    洛陽不產鱸魚,不過可以用黃河大鯉魚代替。

    因為食材困難,東宮也不常食用。生魚片菜餚也不僅這道菜,有很多種,讓李威才到唐朝時,十分訝然,原來後來倭國的所謂國粹,茶道、劍道、插花、武士刀、榻榻米,包括壽司,全部是山寨中國的文化與工藝。

    東宮搞了一個小慶祝,事情也傳到了上陽宮。

    李治同樣很驚訝,又沉思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讓太監將武則天喊來,問道:「太后,青海發生了什麼事?」

    「臣妾也不知,」武則天抽泣起來,悲痛地說道:「陛下,當初讓王果到青海,是我們主意。可是弘兒,是存心不讓我們下台啊。」

    站在大臣的立場,大臣不希望出現一個肆無忌憚妄殺大臣的君王,所以裴炎抓住了李威殺死王果做文章。但站在李治的角度,一個監門將軍的死活無所謂,所以武則天說當初授命王果前去青海,是我們兩人同意的。

    李治無語。讓武則天搪塞過去。

    因為武則天先發制人,洛陽的百姓都有一種主流的說法。太后野心不軌,可是皇帝作為仁皇帝,反應過頭了。

    總之,李威這一手做得很漂亮,然而細節上出現了一個疏忽。不應當先放過回李首成,而是先派人將事情稟明,再釋放李首成回來。那麼效果更好。

    鄭道衡就是在這種輿論下,到了洛陽。聽到洛陽的傳聞,皺了皺眉頭,沒有拜訪三位宰相,而是先拜訪了病中的裴行儉。

    正如沒祿氏所說,李威收攏了一群好手下。武則天與李治對裴行儉的任用最為不公,提撥了那麼多宰相,卻沒有提撥裴行儉為相。象郭正一、魏玄同這些人,人才是不錯,可遠遠不及裴行儉的功績、資歷與才幹。而且在裴行儉晚年,為了排擠他,還往他身上澆了一盆髒水,說他貪墨屬下的功勞。所以鄭道衡不知道京城情況下,第一個拜訪了裴行儉。

    裴行儉聽了鄭道衡的來意,簡單地說了幾句:「先別拜訪這三位宰相,他們品性雖可,然而權利不足,說話沒有威望,智慧也不足,容易被人矇蔽。你是鄭家子,可以召集一些文學才子,做一場聚會,先行說明幾件事。太后做得不錯,反擊得及時,程務挺與裴炎做得過火了。賞賜不公,青海諸將多立戰功,朝廷卻沒有任何賞賜。河北諸將士多有敗績,然而太后為了拉攏,賞官賞爵。特別是派往數關卡的將士,沒有寸功,為什麼也進行重賞?其一也。國家太平無事,諸關卡久沒有派出重兵,這是防誰?自古以來,沒有聽說過,派兵防皇帝的,難道不想讓皇帝歸來?或者不讓皇帝率諸軍歸來,只能孤身返回東都,好來一個生擒活捉?有沒有這個說法?」

    喘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人多說羽林軍士兵風氣墜落,早失去了太宗選撥羽林軍的用意。羽林軍不服,可現在呢,為了一些功名利祿,不敢上前線作戰,卻跑到各個關卡防止皇帝回來。這就是功勛子弟用此方式回報陛下的,回報社稷的?裴炎多次說陛下沒有稟報朝廷。吐蕃出兵,陛下想來一個出其不意。然而裴炎卻公開於天下,讓皇帝如何敢稟明朝廷?以前有沒有向吐蕃出賣過消息的事發生?」

    「是啊。」鄭道衡撫手額嘆。

    果然是皇帝最器重的人才,僅是這幾句話就讓人茅塞頓開。

    「還有,皇帝的說法,是吐蕃出兵,兩相夾擊,太后再對青海諸將下手,皇帝危險,西方大好局勢糜爛。這結果,太后沒有料到,也不想。所以裴炎大張聲勢,將消息釋放出來。只要吐蕃不出兵,那麼就有理由對皇帝反擊,說皇帝是存心找藉口,亂殺大臣。可是他們想錯了。等到消息傳到論欽陵耳朵裡,論欽陵的軍隊早到了西域。夏天利於大食軍隊,論欽陵不在秋天出戰,難道等到冬天大食軍隊撤回去,孤軍前犯西域不成?所等的也不過想吐谷渾將麥子割完了,吐谷渾有了足夠的糧食,可以防備。那麼就可以對西域用兵了。這是猜測,但有一個人……她已來到青海,論欽陵必然出兵。裴炎用心歹毒,可遲了。這一戰規模不小,大食與吐蕃,乃是世界上最頂尖的強國。裴炎與程務挺居然勒令,不向西域提供武器與器械。更驗收了他們想要謀害皇帝的想法。有此五條,足矣,去吧。」

    是足矣了,鄭道衡為裴行儉的智慧折服,深深的伏於地下,久久,這才站起來,看著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裴行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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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報憂不報喜

     鄭道衡向中書遞交了奏摺,不報。

    在鄭道衡的預料之中,然後召集了洛陽的一些儒士與學子。不以官員身份召見的,是以滎陽鄭家名義召見。來的儒士學子不少。

    為了陛下,鄭道衡不顧己身安危了。

    站在道義的立場,他的做法是對的,這是為了國家的將來。站在私人的立場,鄭家也需要皇帝順利執權,鄭家是第一個與朝廷破冰的頂級望門。並且表態不繼續吞併田地,那麼以後家族的經濟來源,只有兩條,一是在江南大開發上撈取好處,二是希望朝廷政策再放鬆一點,從海外撈取好處,鄭家才能繼續發展下去。這需要皇帝順利掌權。

    鄭家女進了東宮,還生下來了個男孩。裴家的皇后呢,卻至今無子。陛下一直沒有回去,即便以後有子,也是年幼的皇子。那麼鄭宮楚的兒子將是未來東宮的有力繼承者。

    大設宴席,將自己與青海的一些文士寫的詩拿了出來,供大家賞鑑,寫戰場的,寫風光的,寫百姓淳樸的。並且一邊飲酒,一邊說出青海的風俗,酒喝高了,飲酒作詩。

    作著作著,說了皇帝在積石山讓傷兵潛回青海,自己帶著軍隊繼續亡命的事,淚如雨下,反正唐朝人霍達,還保留著魏晉一些風氣。有些古怪的行為,不叫古怪,叫瀟灑哥,叫曠達哥,君不見李白讓高力士脫靴子?

    一邊哭一邊說道:「這才是天地間的正氣,中國人的骨格,齊太史與晉董狐不畏強權,記載史書。蘇武牧羊十九年,終日手持漢節。臣常恨,沒有早日到青海,與君同甘生死。」

    若李威這一舉措放在明朝,倒霉了,你是皇帝,不顧自身安危,冒什麼險?若是戰死了,國家怎麼辦?大臣拉的吐沫星子能活活噴死。但在唐朝人們眼中,這是美事。許多文人也十分嚮往,一個個酒喝高了,顛狂起來。

    鄭道衡這才說道:「可惜唐朝有了這麼好的皇帝,上面卻蓋了烏雲啊。」

    將裴行儉某些話說了出來。

    這時候武則天大殺特殺沒有開始,議論的是國事,也不是議論造反,都不怕,讓鄭道衡刺激得若顛若狂,酒又喝多了,於是結成群,跑到天津橋前大哭。

    這一鬧,洛陽天翻地覆了,裴炎再也坐不住,將鄭道衡喊到中書省,問:「你一個小小的長史,想要國家分裂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鄭道衡一揮衣袖,道:「想要國家分裂的不是我,是某一個偽君子。裴君,你是裴家的人,與我鄭家皆是天下名門。可我身為鄭家子,羞與你這樣的人,恭為名門之子。」

    說完拿起腰中的小繡劍,往地上一劃:「是沒有蓆子,有,我當劃席以與你割清界線,才為快事。」

    然後揚長而去,瀟灑之極。

    裴炎氣得兩眼噴火。立即用咆哮政事堂的罪名,將鄭宮楚流放到海南最南邊的振州。

    郭正一看不下去了,說道:「雖然鄭長史失了禮度,僅是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遠不如王果前去青海後果嚴重。裴相公,你彈劾陛下枉斬大臣,又何來做下如此判決?」

    魏玄同與岑長倩也不大樂意,表示反對。裴炎也有缺點,他的好名養名就是缺點,為了名聲,有的事不敢做。幾個宰相阻攔,無奈之下,改判,讓鄭道衡為北海灣欽州的長史。

    這個州可不大好管理,欽州蠻首寧家在此手眼通天,朝廷所授官職皆敗任而走。怕多事,對此朝廷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為長史,這個判決依然惡毒之極。

    得知這條消息,洛陽無數耿直的官員,以及大儒紛紛上書反對。滎陽鄭家的家長鄭連叔與幾位老祖宗親自趕到洛陽,為鄭道衡送行,一位老祖宗說道:「我兒,有你,鄭家榮矣。」

    裴炎的判決不但沒有起作用,反而讓鄭道衡聲名鵲聲。

    但爭來爭去,得有證據。

    這個證據就是大食人會不會出重兵爭奪呼羅珊,吐蕃會不會出兵與大食再次默契攻擊西域。

    奏摺就到了洛陽。

    呼羅珊大捷,奏摺慢騰騰的,包括幾大都護府的設立,都護的授命,速度更慢。但不好的消息,卻是一匹接著一匹的快馬,向京城通報。別的將領是報喜不報憂,李威反了過來,是報憂不報喜,好消息慢騰騰地稟報。壞消息卻用最快的速度稟報。大捷的消息與壞消息,相差了兩三個月,卻幾乎在同一時間到達洛陽。

    ……

    這一場大戰,足以留名世界的史冊。

    大食此時遇到了嚴重的危機。

    李威得到的情報說葉齊德是一個昏庸的君王。其實也不算是,這種昏庸只是相比於前幾任雄才大略哈里發所言的,比如侯賽因。歐麥爾被殺死後,主動將人頭送回去安葬。但不管怎麼說,候賽因之死,讓葉齊德很被動。

    左拜爾於麥加那進行反抗哈里發的活動。不但用葉齊德身份不符合哈里發的要求做文章,鼓動什一派出對他支持。還有阿維葉將首都遷到了大馬士革,也讓麥地那百姓失望,進行煽動。

    這是帝國內部矛盾,不是外部,一聲號令,大家一起上。有接班人的問題,有宗教的問題,矛盾不能統一,因此葉齊德派了使者進行勸說,意圖學習他父親勸服哈桑那樣說服左拜爾。

    左拜爾當然不會上當了,連唐朝人都知道哈桑被穆阿維葉莫名其妙弄死了,還上當啊?

    這時候左拜爾攻擊了麥地那的伍麥葉族人,他們逃到族長麥爾旺。哈克木。阿斯哪裡去避難。這個族長在穆阿威葉在位時期曾經一度作過漢志總督,嚴格說是親葉齊德派系。葉齊德用了這個做藉口,讓名將穆斯林率領一萬二千名敘利亞軍隊前去援助。很可憐的,咱是來幫助伍麥葉族人,不是鎮壓左拜爾的。

    軍隊到了麥地那,伍麥葉族人已經兵敗投降,內戰嘛,皆不好處理,左拜爾將伍麥葉人釋放回去,他不知道這一放,放走了一個未來的最強勁對手,麥爾旺。

    左拜爾准許他們自由撤離麥地那,在去往敘利亞的路上,與穆斯林會師。洛陽鬧得紛紛揚揚的八月,穆斯林打敗了左拜爾的軍隊,幫助左拜爾的古萊氏與輔士貴族遭到了毀滅性的殲滅。穆斯林處死了幾名魁首,接受麥地那百姓歸順,繼續向南出發。可因為年老,病死軍中。由副將侯賽因。努馬伊爾繼續率領,圍攻麥加。

    這個傢伙因為血緣的關係,首鼠兩端,出工不出力。圍攻了兩個多月後,聽說葉齊德一世病死,居然與左拜爾談判,表示支持左拜爾為哈里發,只要答應兩個條件,不能對前面戰爭進行報復,必須以大馬士革為首都保持政權中心。後者左拜爾沒有答應,又失去了一個機會。但就是沒有答應,候賽因還是主動率軍回去了。咱打不下來麥加城,不打了。

    也聽說了唐朝人支持左拜爾的事,葉齊德派系說左拜爾賣國,左拜爾死活不承認。管我什麼事,那是人家唐朝人打的旗號。是你們胡作非為,連對河中與波斯漠不關心的唐朝人都生氣了,退位吧,葉齊德。

    而且大食精英人士,也不相信唐軍有能力打到大馬士革,知道是唐朝人的陰謀詭計。所以左拜爾並沒有失去道義。相反,更得到道義與什葉派的支持,聲勢也略略勝於歷史上的聲勢。

    這是大食內亂的一條,宗教爭執,不能明顯的看出來。

    還有一處內亂。

    在敘利亞北部與美索不達米亞、伊拉克一帶,生活著蓋斯等部族,在阿維葉時,就因為阿維葉偏向南阿拉伯的凱勒卜部族,心懷不滿。左拜爾興兵反抗,蓋斯人在左法爾。哈里斯領導下,也興兵反抗,將金那斯林的凱勒卜人總督驅逐出去,表示支持左拜爾。

    一系列的反抗讓葉齊德焦頭爛額。

    而且唐朝的出兵,更是雪上加霜。

    因為猶豫不決的,出兵不力,讓李威如願以償地在六月底前,得到了呼羅珊的大部地區。

    不好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到大食,全部震驚。葉齊德思考了一下,不能再放任唐朝人這樣繼續擴張下去了,僅是數月就拿下了尼薩、尼沙普爾城,再發展下去,唐軍就能打到了德黑蘭了,打到了德黑蘭,就到到阿蠻城了。到了阿蠻城,就能到克爾曼沙城了。到了克爾曼沙城,離泰西封還有多遠嗎。到了泰西封,往西就是丟拉城了。丟拉城取南道,就是帕爾米拉城,再繼續向西,就是大馬士革了。

    不能這樣想的,從呼羅珊到大馬士革有多遠了。但不戒備,有可能自東伊拉克境內,大部分原波斯地區全糜爛。

    葉齊德就想到了大將歐格白。這名勇將僅率領一萬騎兵,平滅柏柏爾人叛亂,一種殺戮,打到了大西洋岸邊,所向披靡。可是手段太殘酷了,柏柏爾人不服,在他歸途中趁其不備,一支反抗軍襲擊,導致身亡。

    於是讓哈茲那率領兩萬大食軍隊五月底出發,會合德黑蘭等的大食軍隊,支持薩勒姆。又環顧了四周,想到了另一員勇將,哈桑。伊本。努爾曼,是敘利亞人,參加軍隊後,表現很出色。另外他也是葉齊德的舅父哈桑。白海達勒的族人,算是葉齊德的嫡系,精通海陸兩系作戰。

    又讓他精選一萬大食軍隊,也是在五月末出發,從馬克蘭登陸,趕往疾陵城,對薩勒姆進行支援。

    李威走後,王方翼諸將剛剛修繕了城池,大食軍隊就到了。

    哈茲那沒有想到薩勒姆這麼快就敗亡,只好率領著三萬大食軍隊,與七萬多波斯偽軍攻打尼爾普爾城。兩軍在尼沙普爾城進行了血戰,打得很慘,雙方傷方都很慘重。

    進展不大,天氣熱,然而唐朝軍隊是守城的一方,又有許多犀利的守城武器防禦,並且多用波斯義軍,就當作是訓練了。而且從幾座城池裡取得了大量的財富,進行賞賜。此時泥涅師又順利地在謀夫城點燃了聖火。戰鬥力不足,可是士氣卻彌補了戰鬥力的不足,多用波斯義軍,又彌補了天氣不利的因素,王方翼也少了大量犧牲的顧忌。最主要他明白李威用意,絕不貪功,因此,大食人兵力居於優勢,一直拿尼沙普爾城無可奈何,甚至都沒有威脅到後面的古昌城與尼薩城。

    這一戰,一直進攻到了十月份,因為拜占庭人再次發起進攻,哈茲那無奈之下,只得退回德黑蘭,準備休生養息,來年再戰。只取得了一個進展,在裡海南岸的娑裡城原波斯大將陀拔斯單,看到德黑蘭兵力空虛,果斷出擊。

    上了當,哈茲那秘密佈下了一支伏軍,陀拔斯單進入埋伏圈,被伏兵包圍,手下兩萬多義軍大部覆滅。陀拔斯單狼狽地逃回薩裡城。這一敗,撤底解決了德黑蘭的後顧之憂。若不是傷亡慘重,很有可能今年冬天,哈茲那就有可能藉著大勝之勢,將薩裡城奪下來。

    其實哈茲那很僥倖的,若不是此次哈桑伊本表現太突出,十月敗退之時,能讓王方翼趁勢出擊,一下子大敗這支大食軍隊。

    哈桑伊本分出唐軍太多兵力了。

    波善活帶著鄭慶澤與朱穹,以及數千士兵,來到了塞斯坦,與義軍取得了聯繫。一下子手中有了三萬多軍隊。正好呼羅珊失守的消息傳來,大食在塞斯坦的兵力本來抽調得差不多了,節節敗退,李威走後不久,讓波善活拿下了疾陵城。

    哈桑伊本來到俾路支斯坦後,聽到這個消息有些皺眉頭。

    他做了一個選擇,手中兵力不多,但也沒有從當地征多少軍隊,只徵用了一萬最強悍的偽軍,與五千大食駐軍,輕裝前進,來到塞斯坦。又用三千士兵做前鋒,徑直衝向疾陵城。

    波善活聽到這個消息,此時在大勝之下,有些輕敵,率領著一萬五千輕騎迎頭攔截。兩軍交戰,大食敗退,隨後率軍追趕。不是他大意,也知道敗軍之時,是最容易擴大戰果的時機,可也要防備敵人詐敗。

    但他遇到了一個絕世勇將。

    大食後幾十年中,出了一些名將,比如穆薩。伊本。努賽爾、塔裡克。伊本。齊亞德、哈查只。伊本。尤素福、庫泰拔。伊本。穆斯林(也就是屈底波)、穆罕默德。伊本。卡西木、阿布杜勒。拉赫曼。伊本。阿布杜勒。加菲基、麥斯萊麥,還有這個哈桑。伊本。努爾曼。每一個都能擠身於世界古代名將行列,軍事才能都是裴行儉、王方翼這一等級的,也略在契苾明與李謹行之上。

    若是歷史不改變,十年後,他擔任伊非裡基亞總督,對北非的拜占庭人展開了最後的進攻,五年後,海陸聯合進攻,攻佔迦太基城,將拜占庭帝國徹底逐出非洲。又在奧雷斯山區,打敗殺死柏柏爾人領袖女巫達希婭。

    而且與歐格白的殘忍不同,他很成功的安撫了柏柏爾人,傳播了阿拉伯語與伊斯蘭教。比如名將塔裡克。伊本。齊亞德就是一名柏柏爾人,被哈桑伊本感化後,投入大食軍隊的。

    但這時候他只是勇將,沒有得到更多的軍隊,才能沒有完全發揮出來,所以李威派出的斥候沒有對此人進行關注。

    一路上不但派了三千前鋒高速前進,還一路燒殺擄掠。杜絕了波善活斥候深入打探的可能性,這才進行了埋伏,埋伏得很深。波善活軍隊追擊了兩天之後,才進入埋伏圈。此時波斯軍隊筋疲力盡,大食軍隊殺了出來。一戰大敗。

    哈桑伊本馬不停蹄地追擊下去,跟著波斯敗軍追擊下去。波善活逃到疾陵城,哈桑伊本也追到疾陵城。波善活被逼,放棄了疾陵城,向坎大哈城逃去。前前後後,僅是二十餘天時間,讓哈桑伊本擊斃波斯聯軍達到近萬人,還有幾千名俘虜。

    契苾明得到消息後,大吃一驚,疾陵城是交通要道,從東路能到坎大哈、迦布羅城,從西路能到赫拉特。匆匆忙忙地集合了軍隊,向坎大哈趕來。但哈桑伊本沒有再追趕。因為疾陵是波善活得到的,唐朝沒有處理財富。哈桑伊本拿了這些財富,安撫百姓,說了一些既往不究的話。你們波斯也不是原來的波斯了,要麼做我們大食的屬國,要麼也成了唐朝的屬國。看到沒有,我們推廣的是伊斯蘭教,唐朝推廣你們講唐朝話,學唐朝文字,這中間有何區別呢?

    然後利用重金收買了一些叛徒,順利的進山剿滅了幾支敗退的波斯軍隊。正好契苾明趕來,再次用了一些偽裝,讓契苾明中了埋伏。其實也有李威安排有關,重心不是波斯地區,是想讓波斯、河中與吐火羅戰士與大食人消耗的。因此,契苾明所率的這一支軍隊中,很少有真正的唐朝軍隊。即使有,這個炎熱濕悶的天氣裡,也發揮不出來戰鬥力。

    軍隊帶領不少,整整三萬軍隊。然而激戰之下,終於失敗。又再次犧牲了一萬人,敗回坎大哈。還有近萬人敗亡,有的成了大食戰俘,有的過了許多天,才回到坎大哈與聯軍會合。契苾明也算老將了,從來沒有敗過這麼慘,臉都氣青了。

    但不是報仇的時候,此時西域也到了關健時候。天氣也不對。所以隱忍下來,在坎大哈做好防禦準備,又派人通知了王方翼與李謹行。

    一個個驚呼,此將兇猛!

    不過哈桑伊本重心不在吐火羅,而在呼羅珊。打敗了契苾明後,清剿了塞斯坦反抗勢力,然後會合大軍,驅擄了兩萬多波斯人做了炮灰,直撲赫拉城下。王方翼看到邸報,十分慎重。哈茲那攻打只是攻得中規中矩,不可怕。於是做了吩咐後,讓部下守城。自己親自來到赫拉城。不能讓赫拉城丟失,否則尼沙普爾城將會遭到兩面夾攻,必然不保。尼沙普爾城不保,呼羅珊局勢會整個糜爛。

    哈桑伊本來到赫拉特城下,做了許多偽裝,想故伎重演。可是王方翼就是不上當。無奈了,只好做波斯人做炮灰,強行攻城。一邊讓炮灰攻城,一邊讓他們喊:「我們也是波斯人,你們不能殺我。」

    王方翼也做了佈置,然後將城頭上所有遠程武器搬出來,往中間發射,形成一個真空地帶,將城門打開,讓炮灰向城內逃。然後再將城門關上,城中兩邊街道封鎖,對炮灰進行甄別,將混進來的大食人與一些奸細一一剔出來斬殺,然後進行整編。反過來讓唐軍得到了五六千戰士。

    哈桑伊本吃了一個小虧,又派人在城下喊,城上的波斯人若要反抗,將他們在疾陵城所有的親人殺死。這是指那批整編的炮灰軍隊的。一喊,炮灰沒有作戰勇氣了。王方翼於是讓這些炮灰下去休息,我養著你們。若感謝我們,忠於你們國王,請你們到尼沙普爾城做戰士。

    哈桑伊本無輒了。

    又讓士兵在城下面喝酒跳舞,肆無忌憚地侮蔑唐軍,想激怒唐軍出城迎戰。

    王方翼不理不睬,反而學習司馬懿,送去了幾罈酒。

    遇到了這個人,哈桑伊本也算是倒了八代黴。只好強行攻城,正落王方翼下懷。攻打了數月,各種陰謀陽謀使盡了,王方翼就是不上當。再加上十月到來,哈茲那熬不下去了,也從赫拉特撤兵。

    但中間做了種種的安排,王方翼不敢追擊。直到哈茲那撤到德黑蘭,才與契苾明兩下子會合了八萬軍隊。如雷霆之勢,趕向疾陵城,哈桑伊本雖然軍事才華優秀,可他面臨的兩員將領,同樣是名將。

    他自己帶的人馬又少,數次激戰,從疾陵城敗退。逃向俾路支斯坦。唐軍又跟後追擊到扎黑丹,哈桑伊本再次逃向了馬克蘭。王方翼沒有再追,順勢將俾路支斯坦拿下來,交給了波善活。可是與他促膝談心了半夜,做說服工作的。

    俾路支斯坦可以進行一些優柔性的治理,但不可以現在就佔領下來。這裡離馬克蘭海邊太近了,大食海軍強大,隨時就攻打過來了。我朝又有一些不好的事發生,支持不了多少軍隊過來。你心中要有數,千萬不要發渾,馬上就收服整個俾路支斯坦,再拿下馬克蘭與信德。勸了大半天,才將他勸住。

    而且這一戰打得也很辛苦,波斯死了不少士兵,浪費了大量的人力與財力。況且明年,大食人會不會繼續打下去?

    這是呼羅珊與塞斯坦的戰鬥。

    拜占庭看到唐朝在東方出戰,終於也出戰了。

    與中國大多數朝代,也與古羅馬朝代很相似,拜占庭人有騎兵,並且還以重甲騎兵出名,可多數是重甲步兵。所以一直能佔住小亞細亞,因為地勢多是山區地形,利於步兵,而不利於騎兵。

    大食為呼羅珊分了兵,但真正分去的兵力不多。主力還是在敘利亞。然而國內此時矛盾激化,影響了戰鬥力。被侵吞的小亞細亞之地,一一被拜占庭人奪回。

    助漲了拜占庭人的士氣。可漸漸向南了,到了平原地帶,大食人來個當頭棒喝,在埃德薩城大敗拜占庭,擊斃了拜占庭兩萬多軍隊。但這時候,羅馬教皇受到李威蠱惑,發動了所有基督教國家的百姓參戰。

    這讓唐朝許多人不相信的,他們都不知道這些宗教徒都是一群瘋子,聽說能讓遙遠的那個東方大國信仰基督教,什麼都不顧了。於是規模越打越大,地中海一帶打得天昏地暗。

    而且君士坦丁堡四世與教皇聯手派出使者,這一回很聰明,咱不要技術,你們能不能賣給我們一些武器?十月後,得到了價值一百多緡的金銀,大批火藥送到了拜占庭。還有一些武器,比如弓弩,橫刀,投石機,因為裴炎提議,對西域進行武器封鎖,沒有辦法向拜占庭提供。

    這不是李威看重的,只要保持呼羅珊不失去,無論得與失,對唐朝影響不大。他看重的是西域,到了八月末,吐蕃人也捲入這場戰爭中。不僅有吐蕃人,還有突騎施人與突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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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誰是鷹兔

     「諸位,這是陛下送來的邸報,五月烏滸河大捷,沒有寫奏摺,迦羅城大捷也沒有寫奏摺,巴裡黑城大捷更沒有寫奏摺。直到陛下拿下整個呼羅珊地區,這才姍姍來遲寫了一份奏摺。七月份,大食兵未至,抵報卻飛快地到了京城。那時候,陛下在哪裡?青海!」裴炎看著諸位大臣說道。

    九月來臨,論欽陵已出兵西域,離得遠,朝廷暫時沒有得到消息。

    不過在快奏上,李威反覆提出來,需要大量的武器,大食人要開戰,有可能吐蕃人與突厥人要插一槓子,咱不要求朝廷支持軍隊了。但得支持我們彈藥。

    可這正是裴炎建議扣壓的。

    有些大臣不服,上奏彈劾,你裴炎好歹是一個要面子的大臣,不能陛下說你不好,你真想做一個不好的臣子。

    於是裴炎將各個宰相,尚書侍郎九卿,等重要的官員全部喊來。第一句說起了這件事。

    話外有音的,你們說我不好,可皇帝做得也不好。看到沒有,別人報喜不報憂,喜報急傳,憂報慢傳。可是皇帝呢,喜報慢傳,憂報急傳。這分明是設下一個坑,要等著太后與自己往下跳啊。

    李威倒沒有這麼惡毒,他原來到西域是準備打醬油的,混混日子,看看能不能保護幾個重要的大臣與將領。記得後世,好像王方翼給母親弄掉了,黑齒常之也弄掉了,包括程務挺與張虔勖。至於李謹行與契苾明則直接從史書中消失。要麼也弄掉了,要麼給母親弄得消聲匿跡,或者老死。

    程務挺無所謂,王方翼與黑齒常之得保護起來,嚴格來說,他們在軍事才華上,還略略勝過李謹行與契苾明,沒有這兩人,後來的,無論唐休璟、或者郭元振,或者薛訥、王晙、張知願,都暫時挑不起大梁。

    不過反應到母親快要對青海動手,這才匆匆忙忙地丟下呼羅珊的事務,趕到青海。

    然而裴炎一說,太過巧合,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大家都有些相信。

    裴炎又說道:「我朝精銳軍隊全部在青海,不但士兵,還有將領,青海名將紛雲,你們只是說皇帝。皇帝無心,可是諸位能保證諸將無心。若是皇帝在諸將竄動下,率軍東下,會有什麼後果?」

    王果一斬,皇帝與太后等於翻目成仇了,再沒有半點轉彎的餘地。若是太上皇一死,直接支持皇帝得了,可太上皇病病怏怏的,居然一拖就是十幾年,若是幾年後還不死呢?

    這樣僵持下去,皇帝能僵持幾年?況且皇帝也到了而立之年。

    那麼就要打內戰了,打內戰,諸臣全部不想。

    知道自己說服了大家,裴炎又說道:「為什麼居家要有牆壁,不僅是遮風蔽雨的,還起防盜作用。減少武器供給,諸關津設兵,增加難度。青海諸將就不會胡思亂想,讓國家政權平穩過渡吧。諸位,雖然太上皇病重,可太上皇也是一個有作為的君主,太后這些年多少也為國家做了很多的貢獻,包括諸位,也深受太上皇與太后之恩。難道為了國家,你們就容不得太上皇了嗎?」

    大家全部低下頭,不知怎麼說。

    「諸位,若不放心,裴某在此承諾,若是有朝一日,輪到皇帝執掌大權,裴某自當親自前去迎接,聽憑皇帝處置。然後裴某致仕還鄉,拒登仕途。」

    說得義薄雲天。

    不過心裡說道,若是太上皇一死,太后若不能將局勢挽救回來,自己也休想再呆在相位上了。若是太后挽回了局勢,太后會讓自己致仕?

    裴炎都這樣說了,大臣們皆不好說。

    雖然有許多大臣心向著皇帝,也不想看到皇帝父子,母子同室操戈。最好等太上皇一死,權利平穩過渡交接。大家相安無事,百姓也相安無事。

    郭正一還是說了一句:「裴相公,我只是擔心,吐蕃真的如陛下所說,出兵西域。兩相夾攻,西域局勢堪憂啊!」

    「吐蕃贊普新死不久,國內政治混亂,叛亂不休,青海苦戰,又讓吐蕃貧困,他們怎麼會出兵?陛下只是不想人動他青海的軍隊,所以才這樣說的。再說,河中與呼羅珊是身外之物,朝廷能佔下來,能不能守下來?就說武器,一車武器運到呼羅珊,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若是陛下興趣好,再去打到那個法爾痴(法爾斯)與伊拉克,就是從碎葉城調運物資,要很多天時間才能到達?能不能要這個邊?若能要這個邊,還不如平滅突厥暴亂,不但守衛疆土,還能拱衛北方百姓安全。至於西域,朝廷以前也不是沒有丟失過,縱然丟失,也可以奪回來。」

    經他這張嘴一撥,幾百萬平方公里土地就沒有了。

    但卻有很多大臣認同。

    打容易,如何治理呢?河中與呼羅珊還有大食這個強敵。看看小海北邊,似乎還有更廣闊的土地,還有南海有許多大島嶼。比佔領呼羅珊更容易,可能不能佔領?只能任由各地海客胡作非為,為朝廷斂一下財罷了。

    裴炎說是有想法的,我都這樣大張旗鼓了,你這個論欽陵是一個會用兵的人,不會還強行出兵吧?

    然而他不知兵法,不知道時間差,對現在的軍事,會有多大的影響。

    論欽陵是得到了李威返回青海的消息,可那時候他的軍隊到了什麼地方了?

    ……

    論欽陵會出兵,而且是在八月末,原因是青海。

    青海糧食沒有收穫上來,論欽陵不敢出兵,不然唐朝再來一個掃蕩,青海糧食還會發生危機。兩年的豐收,足以維持青海吐谷渾偽政權數年時間。

    也許唐朝人算到了,但也不敢動。

    不是賭博,是大義。若是在自己沒出兵之前,對青海下手,那麼自己出兵就有了正當的理由。相反,自己出兵會多少不得民意。因此,唐朝人即便料到自己會出兵西域,也不會動彈青海。自己出兵了,糧食也運進各個山谷裡,唐人無可奈何。

    這是保證青海這一戰略要地的。

    但出兵如何出法,又做了考慮。

    能選擇的路線有兩種,每種都有幾條路線。西道由箇失蜜,入犍馱羅,直到漕矩吒國,趁大食人與唐人交戰時,奪下迦布羅,動搖唐朝軍隊在吐火羅的根本。

    不過有很多因素,比如這條道路十分難走,不適合大軍。有可通迦布羅城囤積了大量唐朝軍隊,還有箇失蜜與犍馱羅與唐朝人走得很近,會沿途反抗,失去了奇兵作用。論欽陵只看了一眼,就放棄了。

    大勃律到朅師到護密國,這條道路比通往箇失蜜國的道路寬大,而大勃律國已臣服於吐蕃,朅師國也是一個親吐蕃的國家,國內還設有吐蕃城堡,防止唐朝軍隊東上的。

    這條道路意義非同小可,到了護密國後,可以以拘緯國,葛藍國,藍婆國,孽和國,一直到犍馱羅國(皆是阿富汗與巴基斯坦東部一帶,悟空去天竺取經之道路),這些小國家拖累不了自己的大軍,沿著這條狹長的道路,可以向下吐火羅諸國發起進攻,唐朝人也有更多空檔讓自己,尋找戰機。

    向西直接可以向吐火羅的阿緩城發起進攻,起圍魏救趙作用,逼迫疾陵城唐軍返回救援,半路伏擊。

    向東可以經播蜜川去西域四鎮,直下于闐、疏勒。

    向東南可以到達小勃律國。小勃律國同樣是一個交通咽喉,上達朅師,西達吐火羅,南達犍馱羅。可是這個國家對唐朝始終忠心耿耿,成了論欽陵與吐蕃的眼中釘。若能趁機撥去,最好不過。

    可是這條道路得有一個前提,必須拿下護密國,然而護密國這種狹長的地形,易守難攻。於是派了斥候打探了一下,果然唐朝在此駐紮了一支軍隊。

    於是西路皆放。

    東路不行,由吐谷渾去西域,太過危險,青海的軍隊必然會糾纏過來,不符合戰略要求。

    只能走中路,越過崑崙山口,直達朱俱波城。這一路有優點,也有缺點,優點是青海戰後,突厥暴亂不休,唐朝沒有及時將西域許多地方收回去,包括朱俱波城,此城至今依然控制在吐蕃之手。

    缺點就是道路艱難,大軍通達不易,供給運輸更是困難。

    但這條道路,是他唯一的選擇了。

    八月末,兵出葉城,也就是朱俱波城。這個時間也是反覆考慮再三的,不能太早,太早了青海麥子沒有割上來,西域多沙漠,白天天氣熱,對吐蕃士兵不適應。也不能太晚了,太晚大食兵同樣不喜寒天作戰。

    率領了五萬大軍,供給困難,只好打西域諸國的主意。明知道這樣不大好,更將西域諸國逼得投向唐朝,也無可奈何。吐蕃太窮困了,儘管幾年沒有發動大戰,元氣還沒有恢復過來。

    他要的也不是統治西域,只要唐朝這個皇帝不死,西域是死心了。

    可見他心中對李威的忌憚。

    目的只是讓唐朝兵力分心,或者西域糜爛,或者河中與呼羅珊局勢糜爛。反正不能讓唐朝控制嶺西,形成對吐蕃的戰略性包圍。

    而且也是一個時機,大食人不會甘心就這樣丟失呼羅珊的,大戰必然發生。再說唐朝國內的局勢,太后虎視眈眈,這也等於變相的抽唐朝這個皇帝的後梯子。

    一旦那個老皇帝死了,新皇帝大權再握,沒有任何負擔,再想尋找這個機會,很難再有了。

    然而離得遠,論欽陵卻沒有想到拜占庭人也及時的參戰,使大食主力無法向東。不過這是一場老鷹與兔子的遊戲,究竟誰是老鷹,誰是兔子,未必可知。

    出了葉城,直下于闐。

    西域與突厥人皆末落了,就是武周時代,東突厥很強大的時候,只能與唐朝打得平分秋色,前去大食的遠征軍,卻輸得灰頭灰臉。這是最強大的默啜時代。

    西突厥更是屢敗於唐朝軍隊與大食軍隊之手,更不要說這些小國家了。

    兵臨于闐國。

    于闐國國王尉遲伏阇雄因為反抗吐蕃有功,讓李治劃分于闐國為毗沙都督府,伏阇雄為都督。

    但此次他面對的是論欽陵,兩軍於玉河(玉龍喀什河)展開大戰,沒有多久,于闐軍隊潰敗。吐蕃軍隊兵臨于闐城下,伏阇雄見城池難以保全,倉惶北逃。

    大軍繼續北上,流過徙多河,沿途又擊敗了西突厥數部,渡過赤河,來到疏勒城下。疏勒不支,國王再次向北逃竄。

    十分順利,論欽陵身邊的大將谷娑播擔心地說道:「大論,我軍太順利了,我擔心會中唐朝人的埋伏。」

    「那又如何?當年唐朝那個皇帝在鄯城以自身誘和素貴,我為什麼不能以自身誘唐人?」

    谷娑播不解。

    論欽陵信心十足地指著北方,道:「唐朝人擺空城計,誘我入伏,但他們忘記了,我不是落的兔子,而是破的鷹,哪裡啊,我會下一著好棋。」這場是鷹是兔子的遊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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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東都黃昏(一)

     遠處是一片青翠的群山崇嶺,山嶺自西而東,蜿蜒起伏。

    山嶺中間有一小山谷,山谷裡面是成片成群的犛牛,在地上啃著青草。在青海最常見的牲畜除了馬羊外,還有耐高寒的犛牛,自青海到吐蕃有多條山谷河流皆用犛牛命名,如犛牛河,犛牛谷。

    一個牧人騎在馬上,手中揮舞著牧鞭,正用吐谷渾語唱著歌。

    「陛下,你聽懂他在唱什麼?」沒祿氏問道。

    李威搖了搖頭。

    能聽懂是吐谷渾語,但是從青海到西域,語言太多了,除了黨項語與突厥語,以及少量吐蕃語外,其他語言他都不太熟悉,包括吐谷渾人的語言,河中語,波斯語,大食語,以及吐火羅語。

    「他在唱,迴翔兮上於天門,飄風兮揚揚於青宇。浩蕩兮絕頂崑崙,四望兮鼓河風。河風起兮橫波,橫波起兮狡兔乃吾掌命。志在四方兮不受囹圄,雲容容兮吾之鄉,雷填填兮吾之冥。」

    「難道他也熟讀《楚辭》?」

    「不要笑我嗎,大約是這意思的,我是譯者。」

    「那麼聽我唱一首歌,加布小河谷(加布河谷乃噶爾家族封地之一),平民想稱王。蛤蟆想飛天,百姓想做皇。泉水想倒流,石頭想倒滾,加布議紛紛……」

    「好粗鄙……」沒祿氏忽然伸手將他的嘴捂上去,說道:「陛下啊,這首歌不能傳唱,要等五年後,我們兒子大了,才能傳唱出去。」

    「喏,太后娘子之命,我豈敢不奉從,」李威打趣地說了一句,話音一轉,說道:「吐谷渾對鷹圖騰,你們吐蕃也有許多人圖騰鷹。僅是圖騰,比如我們中原,南方人古代也圖騰過鳥,遠古時少昊氏也圖騰過鳥,還有姜氏圖騰過羊,犬封氏圖騰過犬,燧人氏圖騰過火,共工氏圖騰過水,大嗥氏圖騰過虎,彘族人圖騰過豬,還有北方匈奴人、突厥人圖騰過狼,以及一些部族的人曾經圖騰過鹿與馬,這不代表著什麼。作為一個地脈而言,吐蕃比嶺西各族百姓,與中原走得更近。大一統才是主流。」

    「你難道連高原上那塊地盆,也不準備給你兒子留下?」

    「正因為他是我兒子,難道你準備讓我後代們自相殘殺……但還早,讓我協助你將你心願了結,以後再說。」

    臨離別前,兩人的交談,皆不是很滿意。

    沒祿氏隱隱露出對青海的部分索取,李威非但沒有同意,反而提出更大的要求。

    看到沒祿氏有些惆悵,李威問道:「難道你真想在那個高原上枯老一生?」

    「我也不知道,就算我肯離開邏些城,我國百姓若是知道真相,會將我撕吃了。」

    「還有我呢。」

    「噶爾欽陵已去了西域,你不去西域,真的放心?」沒祿氏岔開了去,顯然她心裡沒有想好,甚至沒有想過。

    李威也沒有逼迫,笑了笑說道:「西域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利於他,有黑齒常之以及諸將指揮,已足矣。我若去,你不怕我會讓你們五萬吐蕃男兒全軍覆沒?」

    沒祿氏亦是笑笑不語。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你還是遲些走好……」

    「不遲了,」沒祿氏沒有答應。

    裴行儉讓沒祿氏來青海,是有原因的。吐蕃元氣沒有恢復過來,若是戰敗,吐蕃會雪上加霜。一些主和派大臣與親贊普派系大臣更不會同意論欽陵出兵西域。

    敗了,吐蕃雪上加霜,勝了噶爾家族權勢更重。

    但是論欽陵眼光長遠,不可能放棄這一戰的。若是反對的人多,會讓他產生反感,有可能會對沒祿氏母子動手。吐蕃群龍無首,只好對他俯首聽命。沒祿氏若是同意出兵,她的心腹會失望。不同意出兵,凶多吉少。

    此時逃到青海來,反而是上策。

    可是她沒有停留多長時間,就要回去,是準備安排戰敗後的事宜了。

    九月到來,青海逐漸清涼起來,站在山嶺頂上,沒祿氏扭過頭,替李威系好衣領,說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要小心……」

    「我沒事,倒是你,才要小心。」

    「嗯,我年青,能等得起。」

    送走了沒祿氏母子,李威又安排了一個使者前去洛陽。是一個縣丞,叫孔正方,山東曲阜孔家的後代。不過此時山東孔家還不像後世那麼尊耀,孔正方在家族中也沒有多大名氣。

    青海廣邀讀書人傳授學業,為生活所迫,孔正方攜兒帶女,來到青海,做了一名教書先生。前年黨項二族因為水源,發生了糾紛,官員調解不聽,他也了一個主意,互換族地。你說他佔了便宜,他說你佔了便宜,你們兩家將族地互換過來,大家全部佔了便宜。結果真到換的時候,全部捨不得了。再加上官員乘機用心調解感勸,這一紛糾於是消失。黑齒常之聽聞後,將他破格提為一名主薄。

    不久後縣裡面官員下去處理政務,他在縣裡整理公文,衙役進來稟報,說南城門有人作亂。他率領衙役,將領首之人斬首示眾,餘者不問。事態立即化解。

    後來證明他處理很果決,也很正確。青海百姓來自各族,儘管出台了種種政策,然時有衝突發生。其實也不能說是作亂,只是聚眾不滿。讓他這一斬,及時的處理,沒有擴大與波及更多百姓進去。於是又遷為縣丞。

    此人不但有膽識,學問也可。因為發生了鄭道衡的事情後,才將他選入視野。

    除了他外,還有一隊侍衛。風塵僕仆地來到洛陽,有兩個用意,一個是帶來了一些珠寶玉石,從謀夫城得到的。有來出自呼羅珊本地,有的來自西方,還有的來自天竺。

    東宮裡送了一批,以及一封長信,說了這一年多發生的事,又說了,還有一段時間他才能回來。從西域到嶺西將會發生很大的戰事。不過這一戰若是勝利了,吐蕃壓力更大,那麼西方邊陲就安寧了。讓東宮勿要擔心。

    還送了一些給了李治夫婦,爭權是爭權,畢竟是自己父母。另外就是老三與老四,還有小公主,也送了一些。

    這是禮物的。

    同時讓孔正方請求朝廷提供武器,兩面作戰,壓力大,為什麼朝廷居然禁止向青海與西域提供武器?

    其實是湊熱鬧的。

    該得的武器也早運來了,沒有運來的,即便現在運,也來不及了。不過噁心裴炎一下。為了更噁心裴炎,李威還提出了一個要求,吐蕃人開打了,還有突厥人呢,萬一突厥人兵出金山怎麼辦?

    這世界上已知的幾支最強大的軍隊,大食軍隊,拜占庭軍隊,吐蕃軍隊,突厥軍隊,一下子就出來了三個,青海與西域兵力嚴重不足。正好朝廷派了許多士兵前往隴州關、散關等關卡,讓他們一起來西域支援這場大會戰吧。

    ……

    對孔正方這一行,李威沒有怎麼看重,純是玩票性質。但孔正方這一行,卻引起了許多事端。接到命令後,孔正方不敢怠慢,低調地前往洛陽。皇上能在青海公開將王果殺死,若是到了洛陽,自己不是鄭家的子弟,想殺死自己就像弄死一隻蒼蠅那麼簡單。

    來到了洛陽,準備將皇上帶來的禮物送往各處,但東西還沒有放下來,就收到了一份請柬。武承嗣下的,讓他晚上到周國公府上會宴。孔正方原來只是一個窮書生,後來破格做了一名縣丞,見識也不能算高。不過東都的大局還是聽說了,自從皇上離開東都一年多時間,沒有人掣肘,武家兄弟立即飛黃騰達起來。

    有許多武家子弟被提為朝堂上的重臣,威勢赫赫。

    雖心裡不喜,也不敢拒絕。

    上街買了一份禮物,清官,手裡也沒有多少錢,為了不得罪武承嗣,只好咬牙切齒地出手買了一份珊瑚。

    傍晚來臨,到了周國公府上。

    將手中的珊瑚奉上,拿出了武承嗣給的請柬,交給了門房。

    門房看了看珊瑚,忽然憤怒地說道:「我知道你是來自青海的,可你不能用這個丑珊瑚來羞侮我們家國公吧!」

    舉起它,就摔在了地上。

    自從航海的海客多了起來,珊瑚運向中原的數量也多了起來。價格越來越賤,不過一些珍稀顏色或者品相的珊瑚還是很值錢的。對此,孔正方不懂,又不知道還價,花的錢對他來說,是不少,整十幾緡錢,但珊瑚的品相確實不大好。

    孔正方有些不悅,就算你周國公大富大貴,又怎的?這一切富貴還不是天家賞給你的!太上皇年老病重,難道太后還能把持著一輩子朝綱不成?而且與青海作風不同。

    李威不用說了,他只有賞人的份,不可能收人家禮物的,要麼就是國與國,或者羈縻各部獻上來的禮物。說不定還有更隆重的回饋。黑齒常之輕財仗義,也不受別人的禮。自上而下,讓青海形成一種清廉的風格。

    孔正方書讀得多,受了此羞侮,忍氣吞聲,沒有辨解,卻十分不悅,腐氣一發作,一甩衣袖要離開。正在這時候,一個美貌的男子從馬車上走下來,過來詢問道:「發生了什事?」

    長相豐秀,氣度溫文爾雅,說話語氣也很溫和。孔正方不由地喝了一聲彩,好人才。

    看到此人,門房彎腰施禮道:「見過三郎,此人說是青海來的縣丞,我家阿郎聽聞他是替陛下送奏摺到京城的,不惜降尊屈體邀請他來做客,可他居然用了一個劣質珊瑚來羞侮我們家阿郎。」

    孔正方知道了,這個人就是武三思,心中尋思,怎麼這種人才,居然也能生就這副好皮囊,上天真是不公。

    武三思已經走了過來,說道:「僕役瞎了眼睛,天下間有幾人不知道積石換地,南門斬人的孔縣丞?武某這向有禮了。」

    拳不打笑臉人,孔正方只能答道:「不敢,不敢,武候爺抬望了。」

    「來,還不給孔縣丞賠禮!」武三思又沖門房喝道。

    門房走了出來,不情不願地賠禮。

    武三思又挽著他的肩膀說道:「孔縣丞,大人有大量,不要與這些僕役們計較了。」

    就挽著他,往府內走去。

    孔正方心裡面透亮,這不是偶然了,先是用門房來折侮自己,然後武三思再來唱紅臉。天下幾人不知自己在青海積山換地,南門斬人,屁!自己就做了這兩年稍微拿得出的事,青海百姓都未必有多少人知道,還幾人不知呢!此宴必無好宴,可武三思強行牽著他的肩膀,明知無好宴,還不得不硬著頭皮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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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東都黃昏(二)

     大廳裡面已來了十幾位客人,每一個客人身邊皆站著一個靚麗的婢女伺服。

    武三思牽著孔正方的衣服,來到廳裡,一一替孔正方介紹。來的客人多是坊間裡傳揚的北門學士,每一個人皆是鼎鼎大名,元萬頃、劉禕之、劉懿之、周思茂、范履冰、衛敬業、苗神客、胡楚賓,與楊敏哥哥爭風吃醋的閻立德之子閻朝隱,新科進士武則天堂姐之子宗楚客,新近加入的蘇味道與韋思謙之子韋承慶。

    政見不同,但這些人替太上皇太后執掌詔命數年,並且每一個家世都遠遠勝過孔正方,就連文筆,無一人不是文壇翹首。

    孔正方也老老實實地見禮。

    大多數態度很溫和,也有少數人,不是那麼友好。

    有氣加沒氣地見完了禮,武承嗣將他拉到了上首。孔正方本來想推缺一翻,可轉念一想,俺是皇帝派來的使者,為什麼不能在上首坐下?也就坦然落座了。

    武承嗣與武三思相視一笑,拍了拍手,僕役端來酒菜。剛要敬酒,宗楚客站了起來說道:「周國公,莫忙,在下有一事不明。」

    「請講,」武承嗣伸出手說道。

    宗楚客看著孔正方,問道:「孔縣丞,請問你有何德何能,居於各位學士之上?」

    「無他,我是天子使也。」反正事已至此,孔正方也豁出去了。

    「那麼再請問,孔縣丞有何長,貴為天子使?是琴棋書畫,還是道德文章,還是門蔭望族?」

    「在下自幼家境貧寒,無資能學習琴棋書畫,對此一竅不通。」這是謙虛的說法,多少知道一些的,可面對這群學問淵博的學士們,如果你說知道皮毛了,就等著羞侮吧。

    「文章更是慚愧,只能略識數字。唯有德操能勉為其難,平生素沒有做虧心事。在青海教人子讀書,盡心盡力,唯恐誤人子弟。做主薄更是如履薄冰,唯恐出了任何差池。做縣丞謹記從寬從仁,協助明公治理縣境。做天子使,雖是送信,一路小心謹慎,務求將皇上奏呈遞於太上皇之手。至於琴棋書畫,怡情而,我才疏學淺,實不知與從政有什麼關係。難道彈幾首好曲子,畫幾張好畫兒,寫一手好字兒,就能將管境治理政暢民安?」

    我什麼都不懂,但會做一個好官,操守也好。不像你們學問好,可為了追求榮華富貴,什麼事兒都能做得出來!

    狠狠地將了宗楚客一軍。

    說到這裡,孔正方久在青海,沾染了高原上的豪烈之氣,站了起來說道:「當然,論起家世,在下更是有所不及,祖上不過出了一個孔夫子,寫了幾本書,那能與各位相比。」

    說完,微微一笑,坐下。

    差一點將宗楚客噎死。

    武承嗣打起圓場,說道:「莫爭,莫爭,孔縣丞遠道而來,武某敬酒一杯。」

    一杯水酒下肚,閻朝隱又站了出來說道:「孔縣丞,你上可有父母健在人間?」

    「有,尚在山東。」

    「為何不帶到身邊供養?」

    「在下慚愧,不會謀生手段,只好讓父母雙親寄於長兄之處,每年寄去一些薄資,協助長兄膳養。」

    「若是父母命,受不受?」

    這一句裡面埋藏著凶機了。

    「受!」孔正方斬釘截鐵地答道。

    閻朝隱滿意地坐下來,與宗楚客相互微笑。

    宗楚客接過他的話題,問道:「那麼皇上為什麼不受太上皇與太后之命?」

    「咦,宗君何來此言?」

    「難道不是嗎?當初皇上率五百甲兵衝入東宮,威逼太上皇禪讓,這是人子所能做出來的?」

    斬殺了王果之後,李威與武則天矛盾很激化了,否則宗楚客也沒有膽量說出這句話。

    孔正方坦然答道:「陛下當初身為三軍主帥,東宮太子,返回東宮,率五百甲士拱衛,逾了禮制嗎?若是皇上有不詭之心,何必逃之夭夭,居然再度逃到西域去。是身體好,身體不好,這幾年東奔西走,奔波數萬里,身體也活活拖垮了。」

    「那麼又為何斬殺王果?」

    「宗君,我問你,太上皇想不想毀去大唐社稷?」

    「為什麼要問?」

    「我只要你的答案。」

    宗楚客無奈的搖了搖頭。

    「既不想毀去大唐社稷,為何要讓王果前去青海,動搖西方會戰根本?這本來是一群宵小之徒,無忌之流(指費無忌,挑唆楚平王殺害太子建與伍奢的大臣),想國家敗壞。陛下身為人子,不好指出父母過失,只能默默斬殺王果,替父母遮掩。罪過罪過,身為臣子,怎麼隨意指責人君,」孔正方扇了自己兩個大耳光子。

    先是辨解,後是說你們用父母之命來指責皇帝,莫要忘記了,父是子綱,君也是臣綱。你又有什麼資格指點皇帝不對的!

    居然讓宗楚客與閻朝隱啞口無言。

    元萬頃本來不想插言的,可是北門學士是為一體,只有硬著頭皮說道:「雖是如此,河中呼羅珊太過遙遠,國家得之無益。反而是北方,突厥侵擾,河北河東關內百姓屢遭傷害。陛下若有意,應當率軍平滅突厥,而不是開拓呼羅珊。美是美矣,若沒有此舉,不會與大食強行抗衡。那麼吐蕃也不會乘機出兵西域了。」

    「元君,你文采出眾,在下在青海就素聞其名。在下又聞君昔日譏高麗不知守鴨綠之險,難道這麼多年,君還沒有改掉自己缺點嗎?突厥前兩次暴亂,聲勢浩大,然而頃刻間讓裴侍郎擊敗。骨咄錄只是溫博手下一員大將,阿史德元珍更是我朝邊關一名不得意的低層小吏。聲勢遠不及前兩次聲勢,規模也不及前兩次規模,號召力更是遠遠不如。當初程將軍與張將軍說是他們將伏念與溫博擊敗的。為什麼如今不能擊潰骨咄錄與元珍?果如坊間所傳言的那樣,他們是犯上篡功?」

    「是因為關中大災……」

    「當真?今年關中災情平復,河南道諸州雖受了一些澇災,災情遠不及去年。那麼我坐等兩位將軍好消息了。可為什麼非要皇帝親征?國家以後發動任何戰役,都要皇帝親征?」

    「可是皇帝親征到了西域!」閻朝隱說道。

    孔正方用了一種很鄙視的眼神看著他。多少聽說了一些事,昔日閻立本與皇帝關係很親近。就是不投靠太后,以後皇帝也會提撥他的。為何也投入到太后的石榴裙下?

    從容答道:「陛下前去西域,本義是為了平滅西突厥暴亂。當時也沒有想到遠征呼羅珊,不然諸君再回想一下陛下親征前幾月的準備,是不是如此?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大食發生了嚴重的內亂,機會難得。陛下已在前一份奏報裡詳細地描述了,不用我再做解釋。為什麼吐蕃會出擊?諸君,可以將地圖拿出來看一看。得到了呼羅珊,是謂河中與吐火羅的大門,陛下也從未讓諸將向南向西繼續開拓疆域,但得到了整個吐火羅諸國與塞斯坦地區,看看吐蕃是什麼形勢?甚至將青海拿下來,吐蕃人連食用的鹽都成問題了。諸位,我朝頭號大敵不是突厥,突厥人已經末落。而是吐蕃,無論突厥再怎麼強大,若是薛仁貴將軍還健在的時候,率領五萬雄兵,五萬民夫,前去黑沙,縱然郭待封與薛仁貴不和,會不會十萬人全部沒於黑沙?這一戰挺過來了,吐蕃人將會不戰自降。還有什麼,比這條對我們唐朝更重要的?」

    「那麼依你之見,太上皇尚健在人世,皇帝執掌著全國最精銳的士兵,與最善戰的將領,那就是對的嗎?」

    「有什麼不對?是皇帝,非是皇太子,本身就有軍國大權。至於你們所擔心的是什麼?或者有些人污衊的什麼?說皇帝掌管青海諸軍,會率軍反攻中原,使唐朝發生內亂。是不是?真笑話也,若是太上皇在人世,皇帝率軍東上,在下將這對眼睛摳出來,懸於天津橋上。」

    又是無人應對。

    不是李治在人世,李威會率軍回來。關健是李治病死,李威會率軍回來,老賬新賬一下清算。

    武承嗣皺了皺眉頭,十分不滿。

    這一番舌戰,這群飽學之士,居然讓一個窮書生打敗了。氣氛有些下不了台,拍了拍手說道:「各位莫要辨解,此事自有太上皇與太后與諸位相公作主,非是你我所能關心的。來人哪,上歌舞。」

    一群舞姬走上來,跳的是《綠腰舞》,一種軟舞。

    唐朝舞蹈分為健舞、軟舞與花舞、字舞與馬舞。馬舞就是舞者騎馬合成舞蹈,多以男舞者為主。花舞就是舞者著綵衣合上各種花卉的樣子,字舞是拼成一個個字。後世中國奧運會開幕式就多是花舞與字舞。

    最常見的是健舞與軟舞。健舞動作幅度大,軟舞則對腰、腕、步、額、幅、袂有很深的講究。

    中間一個舞姬長相明媚之極,舞跳得也很好。

    既然不給自己難看了,孔正方於是安心地觀看著這群舞姬跳的舞蹈。

    武承嗣說道:「孔縣丞,那個領舞的舞姬名叫綠萼,是官宦子,其父罪,充入內教坊,性格溫柔,長相豔麗,平時我很喜歡。」

    「嗯。」

    「可入你法眼乎?」

    「在下不敢。」

    「有何不敢,僅憑你剛才一番談吐,就讓我十分賞識了。今天武某高興,便將她賜於你吧。」

    硬的不行,軟的又來了。孔正方一笑,道:「多謝國公好意,在下家貧,勉強養活一家人就十分吃力了,何敢收下此姬。」

    「那又何妨,來人哪,拿二百金出來,賞於孔縣丞。」

    「國公,在下無功受祿,多謝國公厚愛,在下恕不敢受。」

    「難道武某的面子,你也不給?」

    「非是不給,是不敢受,兩者不能混為一體。」看到武承嗣要發作,孔正方站了起來,說道:「小子出身寒薄,不懂禮儀,今天多有違背各位之處,還望海量。」

    說著,就要告辭。

    「且慢,」武承嗣又拽起了他的衣袖,對各位說道:「某養了一獸,十分喜歡,它已成年,請各位一觀。」

    又將他們帶到豹舍。

    原來養的那隻大花斑豹子也到成年了,養得好,皮毛光滑,體格健壯,看到諸人到來,眼中冒著凶光,不住的嘶吼。

    武承嗣讓僕役抓來一隻小兔子,放在豹舍裡面,這只大豹子大約餓了,凶狠地撲了上去,將這隻兔子按在地上,一會兒生吞活嚥下去,沒有飽,還在用碧油油的眼睛盯著眾人。

    武承嗣說道:「若是此時,一個陌生人掉進去,會有什麼後果?」

    眼睛在孔正方身上掃來掃去。

    別以為武承嗣是開玩笑的,這些都是太后的人,真將自己推下去,沒有一個會對外說的,只會說是自己酒後失足所至。但此時孔正方反而抱定了死志,閉嘴不語。

    閻朝隱哈哈一樂,道:「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有一樣東西它是吃不下去的。」

    「是什麼?」

    「正氣!時候不早,在下告辭。」

    武承嗣臉上充滿慍怒,剛要發作,武三思暗中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但這一番對答,終於讓一個人產生反思,走出門口,范履冰有意落在後面,低聲說道:「我們無所謂,太后非是你所能說動的。」

    「范君高義,可是在下位賤人微,太后不值得與在下磨嘴皮子。」

    范履冰略一思索,說道:「也是,不過君自此門出,自此天下真正揚名。」

    「名乃身外之物。不過是為臣子,就要忠君愛國,否則又談得上什麼道德與品行,門蔭與功勛,才華與文章?」

    「是。」范履冰久久不語。然後看著孔正方離去的背影,一直在沉思。自己雖受了太后的恩惠,可與國家相比,又算得什麼?國家如此,是要對太上皇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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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東都黃昏(三)

     孔正方走出了武府,天色也黑了下來。

    清涼的秋風一吹,孔正方身體哆嗦了一下,剛才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到武承嗣想動手的念頭,若不是那個武三思拽了一下,自己真的會成為豹子口中之食。

    他對范履冰說沒有事了,心中還是很擔心,皇上的奏呈要遞到太上皇手中,以及相關的程序也要交接,自己在洛陽要呆好幾天。這也是危險的幾天時間。

    因此,又想到了一個人。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鄭道衡找到了裴行儉,他也想到了裴行儉。

    不過這時候天色已黑了下來,各個坊門緊緊關閉,當然,可以強行從角門進去,不過非常時刻,還是做人低調為妙,於是又回到了驛館。

    第二天天一亮,孔正方就來到裴府。

    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裴行儉沒有立即回答。不是孔正方很牛叉,一個人居然讓鼎鼎大名的北門學士,一個個啞口無言,那怕就是他佔據道義的優勢。比如提起阿史那骨咄錄與阿史德元珍,不錯,一個是溫博手下的將領,一個是不得志的唐朝胡人小吏。

    可話不能這麼說,有多少將領才華勝過主帥的。又有多少在自己手中埋沒的人才,投入敵營中卻是鋒芒畢露。不能說溫博與伏念束手待斃,骨咄錄與元珍也要束手待斃。

    再比如說用孝道來壓皇上。

    也容易的,當年皇上用了明崇儼春藥一事,乘機逼迫了太上皇禪位,將這個最大的大義抓在手中。有多重要,外人無法想像。若是沒有這個大義,那怕洛陽再凶險,陛下也不可以離開洛陽,前往西域,否則太上皇一死,一份或真或假的詔書,就能換掉皇帝了。到時候陛下怎麼辦?現在就是皇帝離開洛陽十年,太上皇一死,他還是皇帝。

    沒有嚴重的失德行為,誰敢將他廢去?霍光伊尹在世,也不敢!

    當時陛下大勝,又冤於逃亡,九生一死回來的,再加上春藥的事,太上皇只能做出讓步。可事已過境已遷,這件事對現在的太上皇威脅不大了,紙包不住火的,也有許多人知道了。只要將這一條說出來,陛下不孝的名聲就落定了。

    如說得委婉一點,太后不會生氣。甚至一說出來,眼前這個孔正方,會嚇得瑟縮發抖,局面就是兩樣。

    難道所有的北門學士,文壇精英,一起沒有看出來?有的良心過不去,沒有說,昨天晚上都自始至終沒有發言。有的知道,但讓陛下那一刀殺怕了,不敢說。

    就包括整件事,都有可能是裴炎挑唆武承嗣這樣做的,畢竟他需要一個清名,不便直接出面。

    想到這裡,說道:「孔縣丞,你做得很好,勿用擔心。只要你不刻意得罪某些人,或者不高調行事,東都一行,裴某保你平安。」

    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孔正方只是一個小縣丞,除了武承嗣當時不悅外,誰值得出手,對這個小人物動手?

    有了裴行儉這句話,孔正方一顆心才安定下來,他畢竟不像鄭道衡,出身於滎陽鄭家,有強大的家底做後盾,不怕。

    裴行儉又問道:「陛下呢?」

    自從李威發那一刀砍了出去,武則天與李威關係變得很緊張,裴行儉也不敢與李威聯繫。

    不知道吐蕃那個小太后有沒有來到青海,按理說是應當來了。也不知道那個小太后出了什麼主意。只能詢問,通過蛛絲馬跡去分析。

    「陛下與黑齒將軍到西域去了。」

    「去西域?」裴行儉皺了皺眉頭。

    這是很無理的做法,太后做得這麼急,大約太上皇像自己一樣,壽命到了極限。這時,陛下應留在青海,離東都近,可以最快速度得到東都的音訊。

    再說西域,黑齒常之悄悄地轉移了五萬人馬,秘密到達了沙陀磧。論欽陵長驅直入,這是放吐蕃人進入天山北的。過了天山,黑齒常之這才攔頭痛擊。不僅這一部,還有後面的援兵,由魏元忠與郭元振率領,從東路包抄。還不僅是這兩路。

    最致命的一路是李謹行的軍隊。

    最精銳的士兵沒有放在呼羅珊,而在吐火羅,呼羅珊打得那麼辛苦,李謹行都沒有上前線,就是為了防止吐蕃北下的。這一路人馬將會兵出蔥嶺,從南路包抄。

    論欽陵是很厲害,然而看看與青海的不同之處,人和,吐蕃在西域天怒人怨,不是吐谷渾的偽政權,不得民心。這一行為了供給,沒有看奏摺,也知道吐蕃人會幹什麼。當地百姓不會支持,其弊一也。

    地利,吐蕃人很勇敢,不承認都不行。高寒苦逼的環境,養育了一群世界上最強悍的種族。但在青海,還有高原的氣候,對更高的吐蕃人來說,青海環境算是世外桃園了。可對唐朝人來說,反而是一種考驗。但去了西域呢?吐蕃就沒有了這種優勢。其弊二也。

    天時,吐蕃人出擊的時機,是在秋後,逼近初冬,對吐蕃人看似有利,可莫要忘記,此次唐朝用的兵,皆是西北兵,也適應了這種寒冷的天氣。甚至天氣拖得越長,到了冬天,馬料供給困難。唐朝可以就近供給,吐蕃人遠離故土,反而失去了供給。其弊三也。

    論欽陵善長的是大規模的大會戰,人越多,用起來才會得心應手。但五萬人,卻是他第一次用到,說少也不少了,可對他來說,同樣是一次考驗。畢竟他不善長小規模兵團的衝陷。其弊四也。

    再看唐朝的,兵多將廣。士兵數量是吐蕃的兩倍,甚至若是動援,可以動援三倍士兵。又從呼羅珊得到了大量的財物,有足夠的賞賜可以刺激士氣。將領呢,魏元忠是治世之才,郭元振、唐休璟能文能武,黑齒常之與李謹行更是一員悍將。將領的指揮才能上,唐朝人並不佔據下風。

    沒有理由要陛下前去。

    就是去了,除了振作士氣外,陛下的軍事才能也未必能勝過黑齒常之。而且拖上一拖,大食人天一冷,必然撤退,另一員能文能武的大將王方翼,都可以騎快馬,從呼羅珊撤回參戰。

    為什麼要去西域?

    雖說陛下那一刀砍了出去,青海無憂。於是又想到那一刀的得失。

    有很多好處,王果一刀砍了,試問有沒有人敢再去青海接手黑齒常之,程務挺也不敢。這一刀砍了,一些觀望的,一些抱著僥倖心理左右逢源的,在投靠太后時,就會思慮再三。

    也不全部是得,也有失。已倒向太后的,會更加支持太后。裴行儉又想到一件事,皇上是要動大刀子了,心中不由嘆息一聲。但不這樣,官員越來越失去了骨氣。

    再說民間的評價。

    民間也不是全部支持陛下。作為一個老百姓,他們只想好好的平安地生活,朝堂上漸漸為太后控制,輿論鼓吹,也是倒向太后的,有些人抓住了少生邊事,國家開支降低,百姓稅務減少,士兵也減少不必要的犧牲做文章,還是很受人心的。

    還有中國的傳統,太后與太上皇終歸是父母親。受皇帝的壓力,太后與裴炎治理國家,更加兢兢業業,這幾年並沒有大的過失。天災,那是無法之事,避免不了。除非太上皇死了,皇上也死了。太后執權,倒行逆施。民怨就有了。

    但那怎麼可能?裴行儉也不希望為了贏得民心,出現那樣的後果。

    計策是他出的,衛莊公養共叔段之策。可就想不出來李威離開青海的用意,知道大約是那個吐蕃小太后參與了。想了大半天后,微笑道:「有了。」「裴侍郎,有了什麼?」

    「孔縣丞,你莫要管,去吧,交接後,立即離開東都。這裡暫時不是你呆的地方。」

    「喏。」

    孔正方離開。

    裴行儉臉上一直微笑。自己想不明白,大約太后也想不明白。這才好。不過今天晚上去看一個人,朱敬則。當年他參與了調查明崇儼一案,太后是一個很記仇的人。不提一個醒,朱敬則脾氣一倔,會使太后動怒。殺孔正方不值,但殺朱敬則卻是很值的。

    孔正方交接完畢,立即回去。

    可他這一行,引起的事端並沒有平息。

    武則天將幾個北門學士召見,狠狠地斥責了一頓,十分不滿意。可這都是她親自選撥出來的人選,僅是警告一下,沒有下文。范履冰十幾天後,找到一個機會,悄悄地將那天晚上孔正方與諸人的對話,對李治說了出來。

    李治愕然地看著他,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朕?」

    范履冰心中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萬一太上皇腦子一沖動,將今天的談話告訴了太后,自己就死無葬身之所了。很不安地回答:「回稟陛下,臣是擔心皇上,此時皇上很凶險啊。」

    他又不知李威有什麼主意。但知道論欽陵的凶悍,那可以將薛仁貴十萬人啃得連一個骨頭渣子都沒有的猛人,陛下去了青海,雖然說是獲勝了,但也是慘勝。若是吐蕃再大一點,再富裕一點,那一戰後果還不知道成為什麼樣子。大食本來很少有中原人注意的,不過經過諸使來訪後,已知道一些大食大約崛起的經過。

    這個崛起速度,都超過了當年唐朝立國的速度。並且國力還在不斷地膨脹,擴張腳步一直沒有停下來。

    可想這個國家軍隊的凶悍,況且還有東突厥不可不防。

    「朕還是不懂。」

    「陛下,皇上去西域,是為了什麼,尷尬啊。」

    這件事要看怎麼看了。也可以是為了避嫌,前去西域的。也可以說是為了抓兵權,才去西域的。於是李治又問道:「那他為什麼殺王果?」

    「陛下,王果與皇上素來不親近。程務挺將軍與張虔勖將軍更與皇上不親近。朝中的所有重臣,對皇上親近的也很少。臣斗膽說一句,萬一陛下到了天年,陛下回來後,能掌控幾分朝政?有可能還不如幾年前的皇太子。所以臣斗膽今天將臣心中的想法說出來,是為了大唐千秋大計。請陛下三思。」

    若是其他人說出來,李治或許不相信。但范履冰身受自己妻子的大恩,居然都說出這番話,李治不由強忍著痛疼的腦袋,沉思起來。想到後來,心中隱隱覺得很不安,於是想召群臣進來商議。

    然而到這時候,他才發現了一件事。

    自己為了掣肘兒子,培養妻子掌權用人。看似這次平衡之道用得很成功。可僅一年多時間下來後,兒子重用的大臣們不知道到了哪兒,朝堂中全剩下妻子的人了。

    這些大臣不是自己的,是妻子的!

    自己名義還是大權獨攬的太上皇,其實只是一個睜眼瞎子,比自己的視力都要糟糕!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29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東都黃昏(四)

     李治越想,越是毛骨悚然。

    對妻子他還是放心的,絕不會認為武則天以後會改朝換代。不過小五與妻子矛盾變得如此惡劣,那也會發生大事的。就是妻子無所謂,反正她是小五的母親,小五不像小六,喪心病狂,不像老大李忠,居然都將婦人的衣服穿上了,也不像小七不務正業。大節還是懂的,也會遵守。

    但是妻子手下這群大臣呢,妻子以後不會怎麼樣,但這些大臣到時候也會推動著妻子做出一些事。

    李治現在還是這種想法,外人很難理解,那是幾十年的風雨同舟,締造的心結。不過略略比原來清醒了。

    先下了一道詔書,讓太監遠赴西域,對李威下的,能打就打,打不過放棄呼羅珊,以確保西域不失為主。首先不能讓小五兩面作戰,不過已打了起來,不好下台了,只能下一道詔書。這是給兒子一個台階下,要保證兒子的安全。

    下完了這道詔書後,又想下詔書,調撥軍隊,對西域會戰進行支持。提供武器與物資,這群傢伙都在弄什麼啊!居然對西域禁止運送武器,有兵不用在關外,不用在西域,居然散落在長安西邊各個關津上!

    可剛想下詔書,心中猶豫起來。

    這份詔書不是第一份詔書,想下就下,一下,長安西邊各個屏障立即消失,只要兒子一率軍回來,就會立掌大權。這是某些人不可觸動的底線。自己一動,會引起什麼後果,都不能知道的。若是西域不開戰,洛陽各個牛鬼蛇神的,都不敢動彈。但西域在開戰,小五顧不了中原了,那麼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了。

    於是李治先做了一件事,搬家。

    從上陽宮搬到了內宮。

    雖說對妻子相信,但眼前晃悠的都是妻子的人,無論服侍的宮婢與太監,還有草擬詔書,宣讀奏本的大臣,也是妻子的親信。

    不怪妻子,自己眼睛不大好,純要人伺候,在這種情況下,這些人不倒向妻子才怪。

    但心裡面不舒坦,於是搬到內宮,換換伺候的人,至少幾年未在內宮居住,內宮的太監與宮婢,對妻子沒有上陽宮的宮婢忠誠度高。可那又如何呢?就是到了內宮,內宮的太監不倒向武則天,還會倒向他。若是李威在東宮,或者能爭一爭,李威不在,李治用什麼來爭?至於他那個太上皇,僅是一頂讓武則天攏權的大帽子,只是他自己不覺。

    武則天也沒有反對,溫柔地說了一句:「陛下,你想搬就搬吧,況且內宮才是正居,上陽宮只是小憩之所。」

    可李治這一次是鐵了心,要進行權利重新的洗盤。

    到了內宮,又下了一道詔書,讓裴行儉為右僕射兼中書門下三品。

    然而他疏忽了一件事,李治生的病是慢性病,加上呆在宮中,保養得當,明崇儼這小子使了春藥,可是李威早年心好,讓李治鍛鍊身體,起了一些彌補作用。所以一拖就是幾年。裴行儉晚年從東到西,奔波幾萬里,還是清苦的地方,日夜操神,自視其高,卻讓武則天、裴炎、程務挺甚至一個小小的張虔勖擺了一刀,心中弊了一口氣。這一次病得很重,能拖到現在活在人世,已是不錯了。

    怎麼可能從病床上爬起來,擔任宰相?

    這份本屬於他的授命下達,裴行儉卻無福享受。

    其實身體就是好好的,裴行儉也不會享受。這時候孤身一人,擠入朝堂上,自找沒趣啊!

    太監到了裴府,裴行儉指著大小的藥罐子,有氣無力地說道:「你看看我的氣色,看看這些藥罐,我還能不能替朝廷效勞了?」

    太監回去稟報。

    李治無奈,只好再往下想,又想到了劉仁軌,下詔讓劉仁軌回來。

    劉仁軌回絕得更乾脆,老臣老了,也在經常生病。能留在西京,替朝廷做一些事,已很僥倖,那有精力進入中樞,重新處理國家大事。

    朝堂已經糜爛,特別是太后的手段,從京城到地方,提撥了大量不得志的官吏上來,甚至從一些庶族中提撥了許多官員,這些官員身受太后之恩,十個官員有八個官員對太后很是忠心。自己何必跑到洛陽趟這攤子渾水?不如守在長安,替陛下將西大門看好。

    兩個重臣回絕,李治更加急切,又想到了一人,朱敬則。隨之搖頭,朱敬則也很不錯,可終歸是年青了,而且脾氣很硬,讓他主事不適時宜,而是需要一個有計謀有手段能沉穩的大臣,進京主事。

    然後眼光放在了魏州,將魏玄同喊來,問道:「狄仁傑在魏州政績如何?」

    魏玄同雖然受裴炎蠱惑,也屬於首鼠兩端的一份子,但絕不是太后派的大臣,如實答道:「臣聽聞魏州百姓勒石頌功。」

    「又有一州百姓替他勒碑啊?」李治喃喃道。

    不是第一次了,狄仁傑每授一職,皆以留德四方著稱,那怕是當年並州的一個小法曹。又說道:「魏卿,你替我草擬一道詔書,讓狄仁傑進京擔任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喏。」魏玄同高興地答道。

    此項授命也合了他的心意,之所以發生了那麼多事,主要是帝黨失衡導致的。偏偏太后起用了一批小人,讓世風變得日下。有狄仁傑回來,朝風能正一正。

    其實不知,這項授命不是提撥,恰恰是害了狄仁傑。

    李首成擔憂的將這件事對武則天說了出來。一個狄仁傑危害不了太后的地位,主要是太上皇的態度。

    武則天只是一笑:「李內侍,本宮知道了。」

    丈夫什麼性格,誰能有她清楚,等過上一段時間,自己哄上一哄,什麼事都沒有了。而且當前時局,對她很有利。大食與吐蕃聯相出兵,幾頭猛虎相爭,要麼死,要麼傷。長子即便獲勝,手中的兵力也不會多了。

    以他優柔寡斷的性格,必然放不下河中、呼羅珊與西域以及青海,又要分出士兵留守。這幾路皆是強敵,留守的兵力還不能太少了。那麼率軍東下,又能帶領多少軍隊回來?

    丈夫一旦有了萬一,自己主動作出一些讓步,相信兒子必然放棄打內戰的危險。頂多交出一些無用的棋子,讓兒子撒撒氣。可是朝堂內外,從京城到地方,再從內宮到羽林軍,自己掌控了多少心腹。這絕不是兒子所能憾動的。

    丈夫高興,想提撥一名宰相,就讓他提撥吧,況且這個狄仁傑也確實有宰相之才。只可惜被兒子收攏。

    但說完了,看著天上的黃雲翻滾,秋風颯冷,腦海裡浮現出昔日兒子與自己親熱的場景,心中不免產生了一種惆悵。

    就在這時候,一份加急邸報送到了京城。

    ……

    劉仁軌抱怨黑齒常之,將百姓趕得太早,黑齒常之也是迫於無奈。

    這麼大的一支軍隊,想潛入容易,關健是糧食。幾萬軍隊一天得消耗多少糧食?青海糧食吃緊了。

    藉著碎葉城移民的運糧,將軍隊化整為零,一隊隊悄悄地送到了沙陀磧。這是一片戈壁灘,以沙漠與戈壁灘,以及少量綠洲為主。北面就是眼下對唐朝很忠誠的沙陀人。南面便是輪台、金滿等縣。唐朝在這裡有不少移民,可以組成一支軍隊,借練兵做掩護,不讓吐蕃斥候深入打探。

    麻煩的還是糧食,為了這支軍隊的供給,花了許多心血,幸好碎葉川麥子成熟時間也很晚,打著資助移民的旗號,一點一滴地在金滿,在輪台,各個驛所,將糧食一點一滴地擠出來。

    論欽陵所向披靡,確實西域也沒有那支軍隊能阻擋吐蕃入侵,況且是論欽陵親自率兵。

    輪台金滿蒲類三縣,先將百姓遷移了。不遷移,論欽陵會對這三縣百姓撒氣的,不是論欽陵與漢人有仇,是戰略性的需要。催毀了移民,等於催毀了唐朝在西域經營的基地。再說,移民中有許多是邊卒的家屬。

    吐蕃軍隊未來,天山南北亂成了一團。不僅是三縣移民遷移,其他各部也紛紛向東逃亡。皆有一個感覺,向東逃,離青海近,青海能抽出十幾萬軍隊,吐蕃人不會愚蠢地放過碎葉城,往東面,與青海軍隊強行碰撞。有的部族沒有這麼長遠的眼光,看著漢人向東逃亡,也跟著向東逃亡。

    亂蓬蓬中,吐蕃軍隊逼近了天山。

    看到龜茲防備森嚴,北部百姓逃亡,論欽陵果然取了西線,直奔碎葉城。並且一路揚言,我這次前來,不是針對你們各部,而是要替你們剷除碎葉城所有漢人的移民,只要你們不反抗,提供一次物資,我一率不問。

    沒有多少部族相信,可多少起了一些效果,一路北上,幾乎無人反抗。

    到達了寅識迦河(阿克蘇河),黑齒常之這才將軍隊率領出來,進行阻擊。

    這裡的地理位置極其重要,東邊可以威逼龜茲,北上可以攻克弓月城,西北就是熱海與碎葉城。在歷史上六年後,韋待價率領二十萬唐軍平定西域,吐蕃搶在唐軍前面,平焉耆,下高昌,歷車師庭,侵常樂縣,兵臨敦煌。

    唐軍到達後,吐蕃一觸即走,吸引唐軍快速追趕。到了焉耆後,唐軍糧食不繼,停止進軍。吐蕃在寅識迦河從容佈兵,唐軍到了寅識迦河後,初戰勝利。可這時突然七月飄起大雪,閻溫古未能及時配合,寅識迦河唐軍大敗。二十萬大軍被殺死的凍死的,損失了一大半,僥倖唐休璟及時率軍撤至弓月城。從弓月城再退回高昌。幾年後,王孝傑乘吐蕃贊普與噶爾兄弟發生矛盾之間,連續取得安西大捷與冷泉大捷,這才將安西重新收回來。可隨後唐朝軍隊再次在虎山犧牲了近十萬人。

    唐朝將士,僅毀在論欽陵手中,前後多達四十多萬將士。若是按照唐朝人口的比例,幾乎一百人,就有一個人被論欽陵率領軍隊給殺死了。

    歷史驚人的相似,兩軍提前六年,對陣寅識迦河!

    這有些出忽論欽陵的預料,既然早就布下了伏兵,為何又要讓百姓大費周折的向東逃離,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也許論欽陵知道,也許不知道,但他的目標確實不在東方,也不一定在碎葉城,只是在運戰中尋找戰機。

    既然唐軍在此阻擋了去路,論欽陵派人挑戰。黑齒常之只是閉營不出,那怕他最善長的夜戰,也沒有使用。有將士進言,說乘吐蕃遠道而來,疲軍之師,乘機出戰。

    似乎也有理由,雙方兵力相彷彿,天時地利與人和,皆是唐朝這一邊,戰鬥力,這一支唐軍並不遜於吐蕃軍隊。可是黑齒常之不聽,相持了十天後,郭元振又率領後面從青海再次帶過來的兩萬軍隊,還有當地的駐軍,以及一些胡人部落的聯軍,計達四萬軍隊,從側翼趕來。也不急,一路穩打穩紮,徐徐而來。

    論欽陵同樣也不急。又過了數天,李謹行率軍跨過蔥嶺,直撲疏勒。這一支唐軍數量不多,僅只有兩萬五千人。但全部是精銳軍隊。他們突然殺出,對吐蕃人是很致命的。

    論欽陵聽到斥候打聽到實際的情報,也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多少出忽了他的意料。

    事實在出兵之前,他已經暗中派了使者通知了大食,堅持一下,一旦我們吐蕃出兵,數方夾攻,唐朝軍隊必然潰不成軍。到時候你們大食可以順利地重新奪回呼羅珊,我們吐蕃也能重新收回西域。

    這時候他也聽到李威回到青海的消息,有些失望。一旦他還在呼羅珊,只要大敗,有可能還能再次將這個皇帝擊斃或者生擒活捉。不過唐朝的局勢,對吐蕃也很有利,對武則天與裴炎一些舉措,論欽陵恨不能拍掌叫好。

    但他對西方世界不瞭解,不知道大食此時也在內亂之中,同時呼羅珊的丟失,拜占庭的入侵,讓葉齊德焦頭爛額。本來身體不大好,焦急之下,居然在十月份就去世了,比歷史上整提前了二十多天。然後大馬士革一群大臣們捧了葉齊德的兒子伊本。葉齊德繼位。這一來,大食反對的呼聲更高,顧不得呼羅珊了。能保住敘利亞不被拜占庭人乘機奪回,已經是謝天謝地。

    這些變化,讓唐朝可以從容將軍隊從呼羅珊撤回來。甚至不考慮距離遙遠,只要擊敗吐蕃軍隊後,還能乘機向南向西進行擴張。

    但在這個通訊落後的年代,有誰可以自居為能對整個東西方形勢瞭解的?頂多只有李威一個人,通過前世的記憶,依稀地記得一些知識,再有斥候的稟報,大約能抓住一些大方向。其他的人,換成大食與拜占庭的任何名將,都不敢自居,對整個東西方局勢,能瞭如指掌。

    不過事情也發生了一些讓李威意料不到的變化。

    這個變化還真是如李威嘴中所說,來自突厥。此次為了全面擊敗唐朝軍隊,論欽陵做了很多準備。派了使者說服了骨咄錄,讓他派出兩萬軍隊進入葛邏祿。又派人說服葛羅祿的熾俟斤部,你們當初收留了溫博,使唐朝沒有取得全果,這才造成了東突厥烽火燎原之勢。熾俟斤部幾位酋首讓吐蕃的使者七嚇八嚇的,害怕了。再加上看到突厥勢大,於是動了心。

    但葛邏祿並不是他們一部,他們共有三部,原先就對唐朝很不滿,曾加入阿史那賀魯叛亂,被蘇定方平定後,被迫投降唐朝。蘇定方讓他們重新回到故地,將熾俟斤部劃分為大漠州都督府,在最東邊。踏實力部臨近玄池(齋桑泊)的南邊設立了玄池州都督府,在最北邊。又在咽面部的東北面設立了陰山州都督府,安置了謀落部。

    咽面部叛亂,謀落部也脫不了干係。考慮到牽扯很大,李威沒有對他們處罰。

    聽到突厥率軍而來,謀落部在使者的說服下,也心動了。謀落部呼應,踏實力部只好參加。其實史上葛邏祿部就一直沒有老實過,時叛時復,可是他們地處東西突厥交界的地方,唐朝也怕將他們逼得走投無路,成為東西突厥重新融合的紐帶,所以一直很容忍。後來勾結大食人,擊敗高仙芝,葛邏祿反而藉機壯大,取代了突騎施,侵佔了七河地區。

    三部再加上突厥的兩萬軍隊,一下子會合了六萬多大軍,逼向了新設的車鼻施州。當初李威為了掣肘突騎施,將車鼻施另劃了一州,又選了阿史那可賀作為刺吏。

    這一次李威看錯了人選。可賀乃是一個心機很陰沉的人,屈於局勢,不得不低頭服從李威安排。吐蕃派出使者遊說後,他立刻心許,再看到三姓葛邏祿齊叛,加上東突厥出兵,吐蕃兵臨天山,認為唐朝軍隊有可能會大敗了。

    唐朝將他們車鼻施部單獨劃分出來,可是與突騎施相連,以後也會受到突騎施欺侮,再說,在唐朝人眼裡,他們部族畢竟參加過叛亂的,還是叛亂的主角之一。不劃開沒有矛盾,一劃開必然有矛盾發生,以前的印象,車鼻施部境況會變得更差。

    六萬多軍隊浩浩蕩蕩而來,可賀沒有反抗,提前悄悄集中了部族的所有戰士,再次抽出了兩萬多軍隊,撲向了突騎施。突騎施匆匆忙忙組織了兩萬多軍隊,一戰即潰,紛紛向西方逃離。被殺死與擄獲的民眾不計其數。如願地削弱了突騎施部,可是九萬多大軍,很快就逼近了碎葉城。

    這才是最凶險的時刻。

    若是論欽陵南撤,黑齒常之與郭元振兩部夾擊,前面李謹行軍隊狙擊,吐蕃必然大敗。然而黑齒常之一旦後撤,營救碎葉城,論欽陵隨後尾隨,黑齒常之部同樣必然大敗。然後調轉頭來,從容擊退郭元振的一群散兵游勇軍隊。整個西域將會糜爛。

    此時,雙方的圖盡已窮,匕已現。

    但是局面卻對唐朝很不利了!

    碎葉城怎能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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