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330
2031516.jpg

【作者概要】:午後方晴,男,安徽 - 巢湖,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兩晉隋唐

【內容簡介】:

  我是唐朝的最大紈褲子弟。
  我是唐朝的皇太子。
  我是武則天的長子,有可能被母親第一個幹掉的兒子。
  (重要提示,還原當時真實歷史,所以有11、蘿莉養成、御姐控……,不喜歡的,請莫進入)

【其他作品】:《玩唐》《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暗黑大宋》《一品富貴》《大宋之風流才子》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3-3 22:43 編輯

請注意!18年六月份排版問題是論壇問題請發現的先私信我!刪了就不好改了!!五天一更新,等不及的可以私信我詢問幫更。章節有錯誤,麻煩在錯誤章節下扣分提示或者私信都行,我會及時修改。

已有(664)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4
第一章 打了武則天的臉

     「皇太子,皇太子……」幾聲清脆的聲音傳來,十分清脆,但帶著一種客家話的口腔。

    李威驚醒過來。

    「皇太子,你可將奴婢嚇壞了。」

    皇太子?李威茫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切,首先進入眼簾是一層層雪白的羅帳,層層疊疊,羅帳上還有一些鏤空的纏枝牡丹暗花。此時,羅帳捲了起來,床前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女,穿著宮裝,裡面一件紅色褻衣,半截雪白的胸脯裸露在外面,不是豐胸偉岸,但盈盈一握,再配上清秀的相貌,頗有一種鄰家少女小家碧玉清新味道。

    少女後面是一些傢俱擺設,十分雅緻豪華,不過傢俱的樣子,多有所怪異。比如矮小寬大的凳子,如果沒有記錯,那叫胡床。同樣不高大但做工精美的台幾,上面還放著一些怪異的瓷瓶,白釉雙龍耳瓶。不算很白,如果外行的人會稱它為黃釉。兩個瘦長的提手,搭到瓶口處是一個簡單的龍首。

    古代?自己在拍戲?李威腦子一陣迷糊。

    「皇太子只是受了一些風寒,下次注意不要淋雨就是,」御醫道。

    李威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再後面還有兩個穿著錦袍的青年人,手裡抱著一柄拂塵。

    「臣來開幾味藥。」老者拿起毛筆寫了幾行秀美的小字,一個青年人立即拿著藥方離開了。

    御醫躬身:「皇太子殿下,臣告辭。」

    李威還在遲疑。

    他在看屋子,很大的一間屋子,屋樑離地面有十幾米高,更不要說屋頂了。屋內不是金壁輝煌,裝飾簡約,然而那種富貴氣兒,撲著鼻子都能聞到。連樑柱上面都刻著盤舞的金龍,這肯定在某處皇宮裡面。又看了看,除了幾個似乎是太監打扮的人外,沒有看到一個攝像機,難道他真遇到了一件狗血的事,穿越了?還穿成了皇太子,天上地下,皇帝老子第一,皇太子老子第二。這也不錯啊,自己好歹是一個講師,裝的學問不少,要在前世,未必算什麼,但在這個年代……

    就不知道這是什麼朝代,想到這裡,他精神一振,向少女招了招手。

    宮裝少女走了過來。

    李威道:「我腦子燒得有些糊塗了。」

    宮裝少女臉上流轉著笑意,但剛才因為焦急,淚花兒還沒有消失,道:「皇太子,你說話為何那麼古怪?」

    忘記了一件事兒,古代未必是普通話的,普通話是北方人南侵,漸漸融合的產物。這群人說話的口間更近乎於南方的客家話,但又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捲了捲舌頭,學著少女的口音道:「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

    「太子啊,你真燒糊塗了,」宮裝少女擔心地道,但立即回答:「今天是咸亨二年二月庚子。」

    然後將他扶起來,一陣清淡的幽香傳進了李威的鼻子。

    二月庚子,也就是二月初八。咸亨二年?李威又不知道了。於是又問道:「這是那個朝代?」

    「太子殿下,你可不要嚇碧兒啊,」宮裝少女急得眼水直流。連那個朝代都忘記了,事情變得大條起來。

    「沒事,碧兒,你不要哭啊,過幾天就會好起來。」

    但這怎麼不急,碧兒道:「快傳御醫。」

    「不要,」李威擺了一下手,說道。自己是穿越過來的,說句不好聽的,在古代就是鬼魂上了身了,如果萬一讓人發覺了,大事不妙。

    「可是太子,你……」

    「放心吧,你坐在身邊,孤與你說話。」既然是皇太子,可以稱孤了。電視上不是這樣稱呼嗎?

    碧兒不停地掉著淚花,在東宮之中,她與皇太子走得最親近。皇太子仁愛,聽說她家中出事,還主動救過她的家人,可不能出事啊。

    「孤只是燒了燒,一些事情暫時忘記,過幾天就會想起來,你這樣大驚小呼,讓他人知道了,反而不美。」

    碧兒一驚,不但不美,如果皇太子真得了嚴重的失魂症,加上他的本身病情,有可能連皇太子的地位都能廢去,伏在地上道:「奴婢知錯了。」

    「你起來吧,與孤說說孤的一些事情,說不定孤能想起來。」

    「是,」碧兒站了起來,向遠處的幾個太監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退下吧。」

    她名為宮女,但是皇太子的貼身婢女,在東宮中有很大的權威的。幾個太監立即退下。碧兒這才向李威說了自己這具身體的事情。

    他穿到唐朝武則天的長子李弘身上,是一個很仁愛的皇太子,唐朝的軍律,士兵逃亡或者沒有按期報到,家人會被充官。三征遼東的時候,就因為這條鐵律,無數家庭破碎。李弘知道後,認為這個律法太殘酷,進言廢除,救人無數。小時候向博士郭瑜學《左傳》,因為《左傳》上記有楚世子羋商臣弒君故事,不忍讀,改學《禮記》。

    今年是咸享二年,也就是公元671年。

    當然碧兒也不知道咸享二年折成公元年是多少年,不過通過她的話,李威知道自己成了武則天的長子了,而且按照現在虛歲,連娘胎裡的時間計算,都有二十歲了。

    未必知道很多的歷史,但武則天那一個不知道?只要中國人都知道,自己是武則天的長子…………又是二十歲,還能活多少時間?

    想到這一層,身子虛弱的李威,頓時冷汗陣陣。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長長的尖尖的嗓音:「義陽公主、宣城公主求見。」

    「讓她們進來。」

    一會兒,兩個少女走了進來,伏在李弘床前,道:「義陽宣城謝過皇太子相助之恩。」

    李威看著她們,兩個少女大約二十多歲,都生著鵝蛋臉,長相卻很嬌美。歲數稍大一個穿著鵝黃流蘇長裙,挽著雙堆髻,長長的眼睫毛,十分地清秀。小一點的穿著鵝黃裌襖裙,臉蛋比前面稍有點圓,大大的眼睛,卻有些古雅的氣息。

    兩個少女說完了,仰起頭看著李威,眼中都帶著感謝之色。

    李威,也就是如今的李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艱難地坐了起來,做了一個虛扶的動作:「兩位姐姐,別折殺孤,快快請起。」

    義陽公主與宣城公主站了起來,碧兒端來兩個小胡床,她們小心地坐下來。

    李威又問道:「兩位姐姐,何來此言。」

    「父皇將我們下嫁了。」

    「恭喜兩位姐姐,不知下嫁何人?」但心中很是奇怪,儘管唐朝的事知道得不多,至少細節的事不知道,可也知道這時候女子結婚很早的,她們二十多歲了,才下嫁,不亞於後世女子到了四十才結婚。為什麼到現在才下嫁?而且為什麼要感謝我?

    「親衛權毅、王勖。」

    親衛就是皇宮衛士,但不能將他們作為普通士兵看待,特別是唐朝開國初期,皇宮衛士都是權貴弟子擔任的。當然,未必所有親衛都是權貴弟子。這一點李威還是知道的。

    「權毅、王勖,是何人?」李弘問她們。

    義城公主道:「權毅高祖曾祖是北周隋朝高官,祖父產盧國公,父親也是官員,是一個官宦世家,他能配得上宣城妹妹。」

    聲音轉低,帶著羞澀道:「王勖王遂古是右監門將軍平舒公之孫,歙州司馬之子,出身於太原王府,身份不算是低賤的。」

    王勖不是太原王家直系弟子,但是太原王家嫡系弟子,同樣也是官宦世家,長相品德皆十分美好。這一次李治正是將義陽公主下嫁給了此人,將宣城公主下嫁給了權毅。

    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壞,不過為什麼她們要感謝自己,自己在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隱隱李威感到有些不妙兒。

    看到李弘臉色沉靜,兩位公主說道,「我們二人不算委屈了。」

    但對視一眼,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前些日子,這位尊貴的弟弟來到自己住處,與自己二人說了一會兒,當時她們也沒有想起來。大婚她們肯定會想的,唐朝風氣開放,女子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人事了。

    可她們都二十多歲了,思想成熟。雖然很想大婚,然而對於她們來說,活命才是主要的。特別是宣城公主,人小鬼大,心思極其聰明。這一次居然能大婚了,不僅如此,大婚就可以離開皇宮了。也相對安全了。儘管這份安全是有限的。

    因此,對李弘打從心底感謝。

    「那就好,」李威看了看桌子上,沖碧兒道:「將那兩件珊瑚拿過來。」

    將這兩個白色珊瑚遞到她們手中,道:「兩位姐姐,這給孤給你們的賀禮。」

    「謝過太子,」兩位少女伏下。

    說了一會兒話,關問了李弘的病情,兩個身份尊貴,其實很可憐的女子千恩萬謝地離開了。臨離開時,再次千恩萬謝,流淚而走。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碧兒冷嗯一聲,儘管作為女子,很同情這兩位公主,然而隱隱感到這樣做對李弘不利,在李弘寫奏摺時,她就勸過,李弘不聽。

    「太子啊太子,」碧兒回過頭,看著李威,心中不知是憐是惜。

    李威茫然不知,到現在還不知道來龍去脈呢,他看到碧兒嗔怪的神情,又問道:「碧兒,難道孤做錯了嘛?」

    「奴婢也不知道,只感到太子這樣做不大好。」

    「為什麼?」

    「殿下,你有沒有想過,她們是什麼人的女兒。」

    「什麼人?」

    「她們都是蕭淑妃的女兒。」

    「蕭淑妃?」李威臉變了。自己對歷史縱然知道再不多,也知道這個便宜母親與蕭淑妃、王皇后的事,甚至還知道蕭淑妃好像還有一個兒子曾經立為太子,被母親竄奪李治廢掉了,才讓自己做皇太子的。

    也明白為什麼這兩位公主到現在沒有下嫁了。她們是堂堂的公主,李治的親生女兒,李治能有多少女兒,難道大臣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進諫?可這個太子李弘倒好,充了這個大頭鬼。

    會有什麼後果不知道,但李威知道李弘給武則天掌臉了。是掌,不是長!!!

    老子穿到了武則天兒子身上,還是得罪武則天之後的兒子身上。

    李威這一回不高興了,他連哭的心思都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5
第二章 冰山一角 越知越冷

     喝了一碗藥湯,發了一身汗,精神兒爽透了許多。

    看到李威皺眉不語,碧兒說道:「殿下,不用擔心,說不定皇上與皇后會高興殿下仁愛呢。」

    高興?李治什麼想法,李威不知道,反正武則天是不會高興的。

    這件事,總之,會很嚴重。

    那麼擺在自己眼前有什麼道路?想要安全無事,只有幹掉這個便宜老娘。幹掉武則天?李威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

    歷史上發生了什麼事,李威知道得很少,但他知道武則天的手腕有多厲害,硬是做了中國唯一的女皇,讓無數英雄豪傑估拜於她的石榴裙下。別要看自己學了一些後世的知識,就是將度娘帶過來,與武則天對轟,也會被轟得連渣滓都看不到。

    看到一隻螞蟻在撼樹麼,連那個結果也不如。

    當然,也許老娘這時候已經開始在展露風采,但恐怕所有人都低估了她最終能力。

    補救吧,虎毒不食子,得立即拍武則天的馬屁。想到這裡,他立即問道:「碧兒,父皇與母后呢?」

    碧兒眼中露出恐懼,難道真得了失魂症。

    豈只失魂,連魂兒都沒有了。

    她帶著擔憂的神情,答道:「殿下,去年九月關中出現旱情,好在那時秋收收了上來,但夏收是耽擱下來了。於是今年元旦剛一過,陛下與皇后帶著文武百官到洛陽就食,減輕關中壓力。陛下與皇后留下太子監國,這是殿下第五次監國了。」

    李威眉毛跳了跳,難怪李弘敢挑戰武則天的威信。

    「太子啊,你可不能亂想啊,」碧兒立即驚慌地說道:「陛下留殿下監國,是學習,不是真的處理國事。真正處理政事的是幾位宰相,大事要經過東京陛下與皇后允許。即使是小事,殿下,你也不可干擾。相公戴至德與張文瓘是太子賓客,一向對你教導有方。」

    說到這裡,碧兒再次欲言欲止,話風轉了過去,繼續說道:「以前太子也沒有干涉政事,倒是經常出宮,救濟貧苦百姓。又看到士兵在吃榆皮、蓬實,將家令寺的糧食發放給他們。幾位宰相都上書太子賢明呢。」

    「什麼是家令寺?」

    不問還好,越問越擔憂,但碧兒還是回答了:「東宮有三寺,僕寺是替太子掌管東宮車馬的,率更寺是替太子掌管東宮宮殿門戶的。家令寺是替太子掌管穀倉糧食的。」

    也就是將自己的糧食拿去救濟士兵與百姓了。

    不過李威總算聽明白一點,就是自己擔任宰相,也不希望一個外行但有實權的太子對自己處理政事指手劃腳,李弘這樣做,幾位宰相無疑是開心不過。至於放糧救濟,更是收買了人心。

    可是自己名聲越大,母親會怎麼樣想?父親會怎麼樣想?

    想到這裡,李威又是冷汗涔涔。

    也不是沒有留下好處,李弘喜歡外出,那好啊,如果整天呆在東宮,那成了什麼?鐵籠裡的金絲鳥?

    但眼下不管自己是不是太子,得首先要活命。想要活命,一干掉老媽,這一條拈量了一下後果,想都不要想。二巴結老媽,只要這個老媽高興了,那個都不敢對自己動手。這個老媽不高興,別太子了,就是活到便宜父親病死,如願以償地當上皇帝,皇帝也當不長。

    可惜老爹老媽跑到洛陽了,想巴結都找不到對象。

    碧兒東一下西一下,將一些情況大約地說了一遍。

    李威爬了起來,做了一套五禽戲,一共五十幾套動作,但這具身體太差,有的動作根本做不出來。他性格坦然,車到山前必有路,應當還有時間挽救,不過眼下這個身體必須要挽救。這才是本錢。

    做完了,氣喘吁吁地坐下來,碧兒痛惜地吩咐人拿來浴桶,李威以前在電視上看到過,在現實生活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玩意兒。很高,半人高,兩三人合圍那麼粗。光是燒開的熱水,就提了好幾擔。不過他是太子,享有這份待遇也不算過份。唯獨沒有像電視那樣,看到在裡面撒花瓣。

    太監倒完了熱水,拿來一個腳踏,碧兒走過來,說道:「殿下,奴婢替你寬衣解帶。」

    「這個還是我來吧,」李威臉一下紅了,他不是君子,是人家小姑娘歲數太小。

    「難道殿下不想奴婢服侍了?」碧兒忽然掉下眼淚。

    「不是啊,這個,這個……」

    「以前都是奴婢服侍的。」

    那麼好吧,李威站在哪裡,讓碧兒一件件將衣服脫光,可站立不安,這個總是不大好的。脫完了衣服,滋溜一下鑽進了浴桶。

    看到他古怪的樣子,碧兒嚶嚀一笑。雖然太子這一次醒來,讓她總覺得有些古怪,事情看來是真忘記了,不過心智還在,人還像以前那樣善良。因此,未必算是很糟糕。

    碧兒拿來了胰子,替李威揩拭。

    這個更不好了,李威幾次想拒絕,可於心不忍。於是閉起眼睛享受,感覺到小蘿莉的手在身上游動,於是……

    碧兒臉也紅了,心裡想到,太子終於越長越大,自己越長越大。是不是……想到這裡,她手也哆嗦了幾下。

    享受了小蘿莉一場沐浴服務,李威立即將心思轉移到正事上來。不無遠憂,必有近慮。特別是自己,皇太子好啊,特權人物,但得有福享受。如果弄不好,自己倒霉,這個小蘿莉同樣也倒霉。

    於是將房間裡的卷宗拿了出來,一一翻看,其中李弘的批閱格外重視。

    好在歷史他不精通,但對文言文還能湊和。不過就是歷史專家前來,不查資料,光憑記憶,能記得多少歷史的故事。難道他知道自己會穿到唐朝,還是武則天年代,來個臨時抱佛腳。還是記不住太多的東西給他所用。

    只能自己翻,翻了一會兒看到李弘寫的一份奏摺,上面寫道:關中人口日益增多,兒臣曆日出巡,多見飢民,與之交談,曰旱魃甚出者,亦曰地不足出者。兒臣懇請父皇出沙苑,借與無地之民。天有浩生之德,父皇仁恭…………

    通過墨跡,看出來沒有寫多久,因此沒有送到洛陽。李威扭過頭來,問道:「碧兒,沙苑是何場所?」

    碧兒說到現在了,也知道長安有三苑,太極宮北邊的西內苑,大明宮東南的東內苑,相當於御花園性質。最大的是大興苑,周長與龐大的長安城相彷彿。但沒有聽說過沙苑。

    碧兒答道:「它在同州,是洛水與渭水之間的一大片沙草地,佔地三萬多頃地。朝廷在這裡設置了一個牧馬監。」

    唐朝牧民的地方主要還在河套、靈武,隴右西域也有一部分,三萬多頃地作為牧馬場所未必很大。朝廷有它不多,無它不少。可是作為耕地,雖然是沙草地,臨近洛渭,可以引渠灌溉,開耕出來,還是可觀的。況且現在關中人口很密集。

    這又是一項善政了。

    李威剛想放下,忽然道:「拿火舌來。」

    碧兒拿來火舌,問道:「殿下,你要做什麼?」

    李威用火舌將這本奏摺點燃,燒掉了。

    「太子……」

    這封進諫絕對不會打母親的臉,也許更贏得李治的歡心。可是……李威看了看遠處的太監,低聲道:「功高震主你聽說過沒有?」

    小婢女直點頭。

    「不但功高震主,名氣大了也會震主。父親現在雖然身體不大好,可是春秋正盛,母后又在兢兢業業替父皇補漏搭遺。在他們治理下,大唐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但我年齡又逼近加冠,再擁有這麼好的名聲,是好事是壞事?天上一個太陽正正好,如果有兩個太陽呢?那麼國家應當有幾個主人?孤知道如果這份奏摺呈上去,會解救許多貧困百姓。更會使孤的名聲更上屋樓。這是好事是壞事?父皇母后也許會很高興,但朝中有沒有小人作祟?」

    碧兒道:「可是,可是……」

    「來日方長,如果真要實施,用其他方法,要將功勞攤到父皇與母后頭上,絕不能給孤增加重量了。帶孤出去轉轉吧。」

    轉了轉,將李威轉傻眼了,不要說整個太極宮了,就是東宮南北長害一千四百多米,東西寬達八百多米。有顯德、崇教、麗正、光天與承恩五座高大莊重的正殿,以及左藏庫、崇文館、左右春坊、內坊、命婦坊、長生院、宜春宮、宜秋宮無數機構殿宇。

    如果不是碧兒帶領,讓李威自己走,都能在裡面走糊塗了。

    「它們是做什麼的?」

    碧兒也沒有想到其他,一一介紹。這裡宮殿院落並不是用來賞玩的,每一處都設有相關的機構,比如說內宮,正常有兩名太子妃,名良娣,次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訓十六人,奉儀二十四人。兩名掌引妃及宮人名薄,知三司出納的司閏,三名掌文書出入的掌正,三名掌典文薄而執行的女史,三名掌寶及符契的掌書,餘下的還有掌筵、司則、掌嚴、掌縫、掌藏、司饌、掌食、掌醫、掌園若干人。

    除了這些女宮外,還有服侍的宮女太監,比如碧兒就是服侍自己的貼身宮女。不過因為自己沒有大婚,內宮人員都沒有配齊,即使大婚了,也未必會配齊。

    甚至還有太子左右衛率府、左右率府親府‧勳府‧翊府、左右司御率府、左右清道率府、左右監門率府、左右內率府,各有若干將士聽從調遣。

    「碧兒,你是說這些機構官員將士,都要聽從孤的安排?」李威驚喜地問道。聽小丫頭七算八算,光東宮官員編制就達到上千人,下屬的士兵還不算。這支力量運用好了,對自己將會大有幫助。

    「名義上是的,但他們還是朝廷的官員將士。小事太子可以調遣,如果是大事,自承乾太子以後,規制嚴厲,必須稟報皇上與各位宰相,就像前幾天殿下放糧,就是戴相公同意的,這才允許將糧食放出。」

    「那麼孤可有什麼信任的人?」

    碧兒迷茫地搖了搖頭,雖然眼前這個太子還是很溫厚,對她也很好,總是讓她感覺怪怪的。

    李威差點想罵人,明白過來了,想博得好名聲,只能做孤家寡人。但名聲是用來做什麼的?是讓皇上與大臣認可的,這才能順利接班。可僅僅名聲,就能接班?古今往來,死了的太子多了海去了。

    就算自己想抱武則天的大腿,也不能不留一手,至少有幾個親信吧,做一做耳朵眼睛,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能通知一下。只要做得不過份,縱然是武則天聽到了,也只會笑笑了之。

    自己接手的倒是什麼爛攤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5
第三章 大非川

     這次出宮,目標無非是熟悉皇宮,至少對生活的環境做一個瞭解。還有熟悉一下手中的資源,另外就是運動。這個身體太弱了,散步也是一種運動。

    但一個東宮只轉了一小半,累得氣喘吁吁,不得不回去再次休息了。

    可吃了晚飯,李威又打了一套太極拳。

    會的拳腳不多,前世的性格雖然未必愛靜,卻也不瘋狂,一個標準的五禽戲,一個陳氏太極拳,還有一個八段錦。練習的目標也不是除暴安良,更不是強身健體,只是看著別人練好奇,算是一個愛好。久而久之,發覺對身體果然有幫助,竟也堅持下來。

    雖然換了一副身體,這些動作還刻在骨子裡。可像護心錘那般身體向上縱跳後轉,再來個大馬步,左右雙錘,是萬般做不出來的。不但如此,劈踢以及種種錘法,做得同樣吃力。

    但他性子溫潤,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不溫不火的溫吞慢性子,倒也不急。

    時而美妙,時而因為姿態難度大,差點跌倒在地,看上去古怪而又笨拙。

    跌跌撞撞做完了,喝了一口茶,然後又是沐浴。

    看著小蘿莉忙了一身汗,李威不好意思地說:「倒是麻煩你了。」

    「太子,切不可這樣說啊,服侍殿下,是奴婢的榮幸。況且殿下還救過我的家人。」

    「有這回事,孤怎麼沒有想起來。」

    「奴婢就是長安人,母親病重,家中為了醫治母親花了很多錢。那時候奴婢還小,聽到家中的消息,偷偷在角落裡哭泣。正好讓太子聽到了,詢問了一下,拿出重金。不然奴婢早就家破人亡了。」

    難怪對李弘這麼好。不過知恩圖報算是很難得的,要知道這個世上甚至還有不少對他越好,卻不識好,反而會打壞主意的人。

    「那只是孤的舉手之勞。卻沒有想換來今天你對孤忠心耿耿。」李威一聲長嘆,也許這個小俏丫環,是李弘給他留下唯一的好處。不然在這個陰沉的皇宮裡,他無疑是舉目無親。

    繼續看書。性子溫吞的好處就在此處,如果換作他人,身在這個環境,即使是太子,可知道沒有幾年好活,要麼瘋狂,要麼上跳下竄,苦思良策。他也在想,不過卻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首先得熟悉自己這個身體,李弘孤家寡人也不是無一益處,與他交往的人很少,因此即使知道他得了失魂症,並不會關切。小蘿莉對他盲從,歲數又小,倒也看不出來。

    但如果李治武則天詢問,很有可能看到什麼馬腳,即使自己用失魂症做藉口。

    那麼看李弘看書的批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當然也要看書,李弘從小就愛讀書,生生讀成一個病秧子。學問淵博,尤其是《禮記》、《周禮》、《禮儀》這三本書。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這三本書有什麼區別呢。甚至懷疑《周禮》就是《禮記》,翻開一看,卻不是。

    第二天一早,除了喝藥,又是練習五禽戲、太極拳,還加練了八段錦。然後就是看書。

    生命在於運動,到了傍晚時分,李威氣色好了許多。

    第三天開始晨跑。

    碧兒跟在他後面跑,好在李弘身體沒有全愈,倒也跟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問:「殿下啊,奴婢有一件事想問一下,行不行?」

    「行啊。」

    小丫頭看了一下四周,看附近沒有其他人,問道:「殿下,你說名重震主,是不是想自污?」

    「自污?」

    「學蕭何啊。」

    「胡說八道,我好好地學蕭何幹嘛,他是宰相,我是皇太子。」李威好笑地說。李弘監國,但不處理任何政事,住在東宮,不養任何親信。如果真是碌碌無為,倒也罷了。偏偏又要養名。不知道李弘是什麼想法,但做得太過了。不要說自己便宜母親,就是自己的便宜父親,恐怕也在心中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想法。

    不知道罷了,知道肯定要糾正的,不過也不必要用自污來矯枉過正。順其自然亦可。

    「那你為什麼要跑啊?」

    除了士兵訓練跑步,增加戰場上跑動的速度外,現在還似乎沒有跑步這個鍛鍊項目。李弘這一跑,整個東宮側目而視,一個個臉上露出古怪神情。

    「你在瞎想什麼?跑步,對身體有好處,難道你想讓孤以後經常生病?」

    碧兒吐了吐舌頭,這兩天就是感覺不對,不過太子變得比以前還要隨和。以前對她也很好,可是很剛正,讓自己每次來到他身邊,總有點害怕。如果不是懷著感恩心情,也像其他人一樣,離太子遠遠的。況且,況且……

    「那為什麼奴婢以前沒有看到你這樣做過?」

    「以前沒有,不代表著以後沒有。這一次病得暈死過去,也讓孤痛定思痛,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所以才活動活動身體的。」

    胡弄了過去。

    可剛一回來,卻聽到太監傳話,說幾位宰相在大明宮延英殿請他議事。現在李威知道了,因為母親不願意,所以李治將政治中心,從太極宮轉移到大明宮。所謂的議事,也就是學習去了。

    乘著車輿,來到延英殿。

    大殿中坐著幾個老者,後面是一排排架子上,上面推放著許多卷宗。

    這幾個老者其中就是戴至德、張文瓘、蕭德昭,還有一個人,劉仁軌,本來允許致仕了,但薛仁貴大非川大敗,為了防止吐蕃入侵,讓劉仁軌再度出山,擔任了隴州刺史,拱衛京城安全。

    另外還有一個人,姜恪,薛仁貴大敗後,吐谷渾地盤盡數被吐蕃吞併。為了防止吐蕃入侵涼州,去年九月閏月讓姜恪擔任了涼州道行軍大總管。但大軍一發,準備的東西很多,一直拖到今年二月份,姜恪還遲遲沒有動身。可另一方面,吐蕃咄咄逼人,所以將劉仁軌這個名將召到京城,一道商議對策。

    其實除了姜恪外,其他人與李弘都有著一層關係,比如劉仁軌就兼帶著東宮左庶子之職。

    可是李威兩眼一抹黑,一個都不認識,拱手施禮道:「見過幾位相公。」

    含糊帶了過去。

    戴至德道:「太子殿下,剛聽說因你進諫,皇上讓義陽宣城下嫁。戴某聽到此事,十分感動。」

    你就是戴至德了!好歹你還是一個戶部尚書知政事,難道不知道李弘這樣做有百害無一利嗎?李威氣得沒有答話。

    但身在局中,誰能料到武則天以後的翻雲覆雨,不要說戴至德,就是每天共枕一床的李治也不知道,否則還會容易武則天繼續成長下去?再說,他們都兼帶著李弘的一些職位,並不是真正負責教導的。只是以自身作律,培育李弘道德。李弘越像現在的表現,他們越是合格。至於皇家內部的爭殺,與他們有何干係?

    戴至德說完了,也就沒有再關注。兩個沒落的公主,不值得他注意,相反,李弘的仁愛,多少讓他略略有些興趣。他立即將今天的事簡單做了一個交待。這也是一個過場,按照慣例,李弘必定坐下來,安靜的聆聽。

    但今天太子一反常態了,說道:「戴相公,能不能讓孤看一下相關的牒報?」

    大非川之戰啊,那一個不知道?大唐第一場大敗,而且還是打敗了大唐的戰神薛仁貴,後世論壇上有關大非川之戰不知道發了多少貼子。

    戴至德有些驚訝,嘴張了張,終於忍了下去,李弘是有這個權利的,立即將一大堆牒報找來。

    李威心中好笑,李弘仁愛是不錯的,可裝逼裝得太過份了。裝逼是一種境界,但最終結果是為了扮豬吃老虎,沒有實力去裝逼,只是找死。偶爾露一下頭角,也不是壞事。

    不過論壇上看到的也未必是對的,那是紙上談兵,因此仔細地翻開牒報。

    屋子裡反而安靜下來了,不時地傳出窗外鳥兒歡快的鳴叫,但幾個大臣一個個面面相覷。

    倒是劉仁軌很感興趣,倒要看看太子有什麼能耐。軍事知識,可不是《禮記》,不要說李弘,就是戴至德,他們到現在也沒有真正摸清大非川失敗的原因。連自己,只略略有些頭緒。

    翻看了好一會兒,李威放下了牒報,小心地說道:「孤都有些看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子請說,」姜恪道,但他在肚子裡感到好笑,作為三國蜀國名將姜維的後人,自己又是沙場老將,在軍事上很矜持的。

    「第一條是郭待封貽誤戰機,薛將軍面對郭待封的行動沒有做及時調整。」

    幾個人點了一下頭,這是中規中矩的說法,因此,不但郭待封問罪,薛仁貴也被貶放。

    「第二條敵人士兵多,我軍士兵少,雖然以前我們大唐多次以少勝多,然而敵人兵勇將智,就能將這個優勢發揮出來。又自永徽五年吐蕃對白蘭部與吐谷渾部頻頻入侵,雖然被蘇定方大將軍擊敗過一次。然而我們大唐這幾年水旱災連年不斷,無暇分心他顧,最後讓吐蕃控制了青海大部。對我們唐朝親近的吐谷渾各部大多內徙到涼靈等地,剩下的各個部族反而與吐蕃人走得更親近一點。薛將軍孤軍千里之外,不佔天時、不佔地利、不占人和。」

    幾個人再次點頭,這一次才說到點子上了。

    「其實最好的機會,是前幾年吐蕃剛入侵吐谷渾時,只要我們大唐稍稍出一些兵力,可以假吐谷渾人之手,兩國合力,足以擊敗吐蕃。不過,這個葛爾欽陵我們大唐必須注意了,這是一個戰神。」

    說這句話時,大家都不以為意。連劉仁軌也認為這一次大敗是薛仁貴輕敵導致的,但李威卻隱隱記得後面還有兩三次大敗,比這次大非川之敗更慘,就是這個葛爾欽陵,唐人嘴中的論欽陵,一個人生生將若大的唐朝打得沒脾氣了。

    「最後就是氣疫。」

    「氣疫?」劉仁軌不解地問道。

    「嗯,高原上的氣候與中原的氣候不一樣,中原士兵到了高原處,呼吸不暢,」李威更小心地解釋道。不能說高原反應,說了自己呆在深宮裡,太妖異了:「但吐蕃人卻住在更高處。在青海交戰,對我們大唐士兵嚴重不利。現在吐蕃又得到了吐谷渾之地利與人口,想要擊敗,只有兩個辦法。」

    「什麼辦法?」劉仁軌來了興趣。

    「第一個辦法是下策,將吐蕃引到地勢低窪的地區作戰,還有,吐蕃人居住高撥,士兵耐寒,交戰時間定在夏天。這也是薛將軍失敗的原因之一,戰機選在了秋天,對我軍利,但對敵軍更利。不過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對方同樣是名將,未必入甕。」

    「何為入甕?」

    這時候還沒有這個典故,李威立即改口說道:「就是自己上當。第二個辦法卻是妙策,但要安排恰當。古人道,善戰者無赫赫戰功。其實未必要與吐蕃浴血奮戰,吐蕃核心是臧河邊上的一些部族組成的,幾乎是在近百年間才壯大的,內部由許多兼併的部族組成,比如象雄、孫波、羊同、羌塘以及剛剛得到的吐谷渾等部族,有的部族遭遇到不平等的對待,矛盾重重。朝廷可以派一些機靈的使者與這些部族聯繫,向他們提供支援,讓吐蕃內部分裂,成為戰國群雄那種混亂的局面。雖然會浪費一些財力,但總比出動數萬數十萬大軍費用低,更不會使我們大唐勇士作無謂的犧牲。如果得逞,一勞永逸。當然,這是孤的陋見,見笑了。」

    說著,謙卑一笑。

    但劉仁軌眼睛漸漸放起光,大聲道:「太子殿下,這是你的主意嗎,還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我有什麼高見,難道劉將軍也認為孤這兩條主意不錯?」通過交談,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劉仁軌了,李威心中很仰慕,抗倭第一人哪,同樣也是唐朝的戰神之一。

    「太子英明神武,劉某手中有一些兵書戰策,劉某還親自做了註解,」忽然閉起了嘴,不說了,人家是太子,學什麼兵書戰策,難道也要像太宗一樣親征?

    但李威的話,不但讓劉仁軌震撼,在坐的幾個長者智慧都是上上之選,回味一下,全部反應過來了。

    這一次看著李威的眼神,都變得不同,熾熱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5
第四章 雷霆懿旨 中古絕症

     連姜恪也放下身架,再次問道:「那麼太子,依你看,如果在涼州與吐蕃交戰,我們唐軍會有什麼結果?」

    「涼州嘛?」李威想了一想,書到用時方恨少,好像即使是李治武則天時,唐朝與吐蕃也有過大捷,不過敗得更慘,就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失敗的,在什麼地方失利的。所以回答得更小心了,慢騰騰地說道:「在涼州我們大唐經營多年,百姓心向我們大唐,只要選好戰機,就能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當然還得看主將的安排,調兵遣將的能力。其實不只是在涼州,在地域平坦的西域以及河源等地,地勢還不算很高撥,對我軍影響都不大。但過了赤嶺,地勢高撥了,或者赤嶺以東,如果在地勢高撥的山區地帶作戰,對我軍都不利。」

    「那以你說,青海收不回來了?」姜恪又問了一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領軍涼州道行軍大總管,即使在涼州安全無事,如果朝廷下詔讓自己收復青海怎麼辦?

    「姜總管,依孤的看法,其實涼州現在應當沒有關係,吐蕃新近收復吐谷渾,得消化一段時間。涼州是我大唐重要商道,也是通向西域的咽喉,進入涼州,必然與我們大唐硬撼。吐蕃還沒有成長到這地步。如果是孤,這時即使進攻,也不會進攻涼州,反而會進攻這裡。」

    他一指地圖,上面是安西四鎮,又道:「西域四鎮離我們大唐遙遠,異族人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支持的力度不高,相反,大作戰需要供給,供給運到西域十分不易。再說反攻青海,這也是必須的,有鹽,有馬。」

    只是兩句,大家一起默不吭聲。

    這時候曬鹽沒有出來,沿海地區煮鹽,內陸靠河東的湖鹽、巴蜀的井鹽以及鹽州的鹽池,要麼就是青海的湖鹽。鹽稅是國家重要的收入之一。失去了青海,朝廷無疑失去了一大財政支柱。而吐蕃同樣缺鹽,得到了青海湖,此消彼漲,對大唐不利,對吐蕃成長卻更有利。

    青海的戰馬,對軍事的作用更是無用置疑。

    還有就是安西四鎮,大約剛才沒有拿出來這部分牒報,太子沒有看到,正是因為去年春天時,吐蕃攻陷了安西四鎮,使安西四鎮罷廢,朝廷才勃然大怒,讓薛仁貴出兵的。

    難道太子這條消息沒有聽說過,那個失魂症是真的了?

    但更彰顯了太子的睿智。

    「要收回青海,不分化削弱吐蕃,除非大唐有申國公李大將軍那樣的本領。如果沒有,那麼只有一個辦法,讓士兵呆在地勢高撥的大山頂上,苦練三四年,適應了那種高撥的氣候,再有名將統領。否則面對吐蕃人這個葛爾欽陵,結果不會很美妙。」想了想又說道:「人有所長,馬亦如此。不但人,就是戰馬進入高原地帶,也未必趕得上吐蕃的戰馬。其他的,孤就想不出來了。」

    裝逼是要實力的。

    這些觀點是後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想的,既然李威記下來了,來到這個世界也就是他的知識。不要說這一條,就是他有本事將全唐詩全宋詞全部記下來,抄襲出來,誰敢說不是他作下的?

    不過再裝下去,就是細節,反而會露馬腳。

    但已經夠了!

    李威這些觀點,已經替這幾個智慧長者,推開了一扇重要的窗戶。幾個長者開始熱烈的討論起來。

    …………………………

    也許是真的被李弘氣著了,武則天胡亂地點了兩個親衛名字,讓兩位公主下嫁。

    但立即反應過來,這樣不好。雖然兩個親衛出身還算良好,可與天子女相配,畢竟有了一些差距。

    再說,天子女下嫁,自己辦得太草率了,也更加授人以話柄。於是再次下了聖旨,將王勖升為潁州刺史駙馬都尉,權毅升為蘄川府左果毅駙馬都尉。並命留守在長安的宗正寺與禮部官員,備辦婚儀。

    …………………………

    春天一天天濃烈了。

    雖然旱情嚴重,然而龍首渠卻沒有乾涸,滋潤著皇宮的花花草草。

    天竟昏暗下來,當李威走出宰相議事的延英殿時,飄起了喜人的小雨,一朵朵花卉在雨霧中格外鮮豔奪目。

    回到了東宮,就聽到了這條消息。

    李威皺了皺眉頭,不由失笑,只是笑得很苦澀。兩位同父異母的姐姐應當是熬出頭了,只要與駙馬配合,會低調做人,這一輩子算是脫離了苦海,可是母親大人,心中怨念恐怕更深了吧。

    正在此時,宮外又傳報:「皇后懿旨到。」

    也就是武則天的聖旨了,李威立即走出寢殿,迎接聖旨。傳聖旨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中年公公,將他迎了進來,吩咐碧兒給這個公公煮茶,但遭到了他的拒絕:「太子,奴婢還有公務在身,要立即回東都,還是接旨吧。」

    說話時帶著微笑,可這種匆忙與有意迴避,讓人不由地感到一絲寒冷。

    李威只好伏下接旨,太監拿起聖旨念道:「太子爾好爾好……」

    爾好爾好?四個字就揭露了武則天心中的激憤!

    「……」一大堆無關痛癢的廢話過後,太監又讀道:「爾沉瘵纏身,分憂國事,力惟不足,何閒顧宮闈之事。國家,天下之國家,非他一人之國家。……」

    沒有寫一人之家,事實唐朝是李家一家的天下,天下之國家,分明是冠冕堂皇之言。但寫了他一人,加了他一個字就不同了!兩位公主是什麼人?她們是蕭淑妃的女兒,不是正統。再想想武則天與王皇后、蕭淑妃的恩怨。

    李威聽了再次流出了冷汗。

    聖旨中斥責就只有這一句,然而這一句足夠了。

    聽完了聖旨,他低聲答道:「兒臣遵領皇后懿旨。」

    又轉過身來,對碧兒道:「去拿三百匹絹來,謝過內侍傳旨。」

    想不出來其他的好辦法,其實做皇太子也是不錯的,天下之大,老子第二。為什麼非要做皇帝?但他這個現代人的想法,誰個相信?但不管怎麼樣,得修復與武則天的關係。

    武則天雖然因為自己所逼,答應了義陽宣城兩位公主下嫁,但心中甚是不平,因此用了這句斥問。天下那麼多事務沒有管好,你怎麼有心思來管宮中的宮闈之事!

    暗暗揭露了她的不滿,以及對不理解她一片苦心的失望。至少如果聽任蕭淑妃發展,皇太子的位置,李弘是休想了。又不好直接說出來,所以在懿旨用極其婉轉的詞語表達。

    如果拋去以後的歷史,武則天爭來爭去,最大的好處,並不是她自己,而正是李弘。然而兩位公主呆在宮沒有出嫁,當真沒有人知道?怎麼可能!她們是李治的親生女兒,李治又有多少女兒?沒有一個人敢說,卻沒有想到最後讓李弘提了出來,還是如此直接了當地上書。

    李威心裡嘆息,如果換作了自己,即使提,也不會用這種方法。這個李弘…………

    傳這道懿旨的太監,無疑非得是武則天的親信。

    三百匹絹,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出自東宮的絹,又是賞賜給武則天身邊的親信,都是上等生絹,每匹市價接近七百文,大約兩百多緡錢,正常年份一緡錢能買到五六十斗米,當然物價也不能按照米價計算,但一緡錢實際價值與五百元人民幣相當。

    「皇太子的好意,奴婢不敢受,皇太子還是好自為之吧。」

    太監說話時,語氣十分嘲諷。這件事說好,是李弘仁愛。說不好,是賣母親的濃恩謀名。為了名聲,將母親往泥坑裡踩了。

    李弘心中很是焦急,能讓天下人惦念,不能讓自己這個便宜母親惦念。仁愛,還是等自己將來將皇帝位置坐穩了再說。想了想,說道:「那麼,可不可以麻煩內侍帶一封信給皇后。」

    「請。」

    李弘拿起了笑,在黃麻紙上寫道:「母后大人所言極是,兒臣年幼,少不更事,望母恕罪。

    時二月,旱情焦急,偶有春雨,兒臣聞喜,出外祈之。奈雨霏息,兒臣淋雨昏之。遙千里之外,春暖花開景明,然初春乍暖還寒季節。父皇體羸,母后亦輔國事操勞。又為兒臣牽掛,兒臣愧疚不安。

    無以為孝,令尚衣局制春衣數件,寄於父皇母后,保重龍體安康。父皇母后安,兒臣伏惟心安。前日見襁褓一件,忽思十月懷胎之苦楚,作詩一首,獻於皇后。娘懷兒一個月,不知不覺。娘懷兒二個月,才知其情。娘懷兒三個月,飲食無味。娘懷兒四個月,四肢無力。娘懷兒五個月,頭暈目眩,。娘懷兒六個月,提心吊膽。娘懷兒七個月,身重如山。娘懷兒八個月,不敢笑言。娘懷兒九個月,寸步難前。娘懷兒十個月,才離娘懷。」

    「這是什麼詩?」碧兒驚奇地問道。

    李治為了不讓東宮重蹈當年李承乾李泰之覆轍,八歲時就讓李弘單獨搬進東宮,請名臣大儒教導。李弘也很爭氣,讀書勤奮,以至缺少活動,得了肺瘵。

    但他的文才確實很好的,斷然不會寫出如此粗鄙的詩作。

    「難道不好嗎?」李威問道。詩作粗鄙,可是情真意切。對於現在的武則天不是要文章多華麗,是要李弘溫暖她失望的心。文章再華麗,難道能超過曹植?

    果然太監看到後,筆咪咪地說道:「太子這封信寫得很好哪。不過太子,你難道忘記了一件事,東宮之中有三名八品掌縫帶著若干宮女,專門為東宮製衣,尚衣局卻是皇宮編制。」

    很有水平的說話。

    李威還真不知道,謊言被揭破,李威尷尬地一笑,道:「這位內侍,這一次孤燒得很重,大約得了失魂症,病後醒來,許多事兒怎麼想,卻想不起來。」

    「失魂症?」

    「不過殿下已經恢復很多,」碧兒緊張地插嘴說道。

    「沒有事,也許過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其實未必是壞事,至少孤的字寫得比以前更好了。」

    李弘外柔內剛,字如其人,看過不少李弘書寫的字,字跡剛勁有力,但少了生動變化妙趣。自己寫的時候也刻意摸仿了李弘的字跡,沒有成功。倒是自己自小就練了顏體,書法勉強能拿得出的。可沒有想到他的手是李弘苦練了十幾年書法的手,加上他對書法的理解,兩者一結合,居然比他本人寫得好得多,也比李弘的書法多了許多生趣,隱隱寫出了顏體的真味!

    其實書法對於李弘來說,只能算是小道,這個時代好像也沒有用字跡辨別一個人的說法。當務之急,是他與武則天的關係變化。因此都沒有太在意,倒是這封信,讓太監看到一份轉機,因此才善意提醒。至於失魂症又如何?自己向武則天低頭,才是這個太監關注的。

    李威又道:「碧兒,你難道沒有聽到內侍的話?」

    碧兒知趣,立即下去,找內宮的掌縫。

    看到了轉機,這個太監也識趣了,坐了下來,呷著茶,說道:「不過殿下這個字,讓奴婢隱隱地感到了橫絕千古。」

    顏體還沒有出現。不是這時候書法不好,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三位大家名震千古,馬上就要出來的小歐陽歐陽通、薛稷以及草聖孫過庭,在歷史也有很大的名氣。李世民本人也是書法大家,他的子女,連武則天在內,都有一手好書法。

    可這時候的楷書依然是從魏隸上轉變而來的,媚秀為主,即使虞書遒勁,可依然外柔內剛,修媚自喜。大歐若猛將深入,筆力勁險,但還是以清雅俊逸為主。至於褚遂良更若美人嬋娟,豐豔媚趣到了極致!無論如何,筆畫之間,更是清瘦。就是李世民是千古一帝,可字寫得嫵媚如江南小姑娘一般。

    象顏體這樣肥腴含著剛骨大氣的書法,幾乎歷史上都沒有看到過。

    橫絕千古未必,這時候字也好,詩也罷,都以是秀氣為主流,就像蘇東坡的詞,在當時,也沒有被世人認為是頂流詞作,直到去世後很長時間才確立地位的。但這種字跡流傳出去,一定會驚豔天下。

    「內侍過獎了。」李威說完,繼續寫下去:「國事有戴相等賢臣參議,兒臣才弱,唯能觀之。母后,能否允兒臣離開京兆,前去洛陽,在父皇母后身邊盡人倫孝道。兒臣弘,涕上。」

    想要武則天開心,得到她身邊服侍吹馬捧屁,現在人在長安,武則天在洛陽,大是不妙。當然,留在長安監國是假的,主要是李治讓他跟在宰相後面,學習如何治理國家的。可連命都保不住了,要這個虛名做什麼?

    太監滿意地將墨汁吹了吹,說道:「這封信,奴婢一定會保管好,立即傳達皇后。」

    「多謝了,」李弘深施一禮。別以為自己是皇太子,想要母親高興,還得她身邊的人多說說好話。

    「太子,你是折殺奴婢啊,」太監誠惶誠恐地將李威扶起來。

    東宮是一個小朝廷,編制龐大,一旦開動起來動作很快,一會兒幾件春衣趕製上來。其實衣服不衣服無所謂,要的是李弘這片孝心。李弘再次拿出五百匹絹,這一回這個太監沒有拒絕了,笑咪咪地收下來。

    看著他離去,李威長鬆了一口氣。經過這一番補救,事情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轉過頭來,向碧兒問道:「剛才母皇信中說,沉瘵纏身,是何意?」

    「太子,難道你連這個也忘記了,瘵就是肺癆。」

    李威身體晃了一晃,這個穿越真倒了狗屎運了。一穿進來,就得罪了武則天,不僅如此,還得了肺癆,肺癆是什麼?就是肺結核。難怪自己是太子,除了這個碧兒外,真正親近的人一個都沒有看到。

    肺結核在這個中古年代裡,意味著什麼?絕症!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5
第五章 世態炎涼 美人如花(上)

     難怪那些人離自己遠遠的,生病到現在,連傳說中的三個弟弟孀與一個妹妹都不來看望。以前還以為是李弘故作清高。

    得了肺結核,試問在這個年代裡,那個人願意靠近?

    雨漸漸下得大了起來,一道道雨霧瀰漫,東宮的景物在騰起的霧靄裡,越來越不真切。風也大了起來,縱然李威坦慢的性格,卻沒由來的一陣寒意,打了一個哆嗦。

    「太子殿下,其實也不要緊的,皇宮裡那麼多高明的醫師,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看,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殿下還不是安然無事?」碧兒緊張地拉著李威的手說道。

    「孤,孤不會擔心的,車到山前必有路,」李威說道。

    老子連穿越這件狗血的事,都遇到了,況且小小的肺結核。不過穿到了李弘身上,還是得罪過武則天的李弘身上,居然派了身邊的親信太監訓斥,現在又知道自己帶來肺結核。李威的心情壓抑得像天空低沉的黑雲。

    聲音自聲帶裡發出來,裹上了一層膠水,粘澀澀的。

    小蘿莉不知如何是好,來到他身邊說道:「殿下,奴婢給你唱首歌吧。」

    曼妙地唱了起來:「翠野駐戎軒,盧龍轉征旆。遙山麗如綺,長流縈似帶。

    海氣百重樓,岩松千丈蓋。茲焉可游賞,何必襄城外。」

    這時候歌曲很簡單,無非就是將一些詩作拿出來,反覆地吟唱,一波三折,有時候一首僅二十字的五言古詩,能讓人反覆吟唱很久。不過有些詩倒是例外,比如李世民的另一首詩作《執契靜三邊》長達二十句,整好兩百字。

    民間也出現了詩餘小令,同樣不長,而且粗鄙,大多數描寫的鬼神魔怪,或者男女豔情,都不泛黃詞淫曲,因此久久不能讓它登大雅之堂。

    未必繞樑三尺,不過清脆的嗓子,加上錚錚的古琴聲,彷彿是乳鶯初啼一般,清新動人。

    雨下得越發地稠密,落在瓦簷上,如同幾萬人站在屋頂上炒著蠶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大殿裡反而更暗了下來。

    太監走過來,點燃了巨燭,聽到李威發出一聲咳嗽聲,立即像見了瘟神一般逃走了。

    太監的畏懼,碧兒為了取悅他,在努力的唱著歌,這幾天親自的服侍,李威沒由來,頭腦空明一片,只有兩個字出現:感動。

    …………………………

    這場雨,讓人望穿秋水。

    雨越下越大,卻有無數百姓湧到街頭歡欣喜躍地舞蹈著。

    百姓高興,有了這場雨,意味著旱災能得到緩解。文武百官也高興,有了這場雨,朝廷會逐漸減壓。

    永嘉坊,位於通化門旁,一條橫街與太極宮天街相連,離大明宮同樣很近。這裡寸土寸金,多是公卿王主的住宅。其西南角有一處住宅,飛樓相迭,巍峨壯觀,正是致仕的太子少師許敬宗的府第。

    但這所住宅,還遠遠趕不上他在洛陽修業坊那處住宅。

    不過人老了,寫字都吃力了,就懶得動了。儘管李治與武則天正月去了洛陽,許敬宗依然呆在了長安。

    看著從瓦簷上流下來的雨水流,從碎米珠變成了珍珠簾,最後變成了一條條粗大的白線,許敬宗扭過頭,看到他身邊的一個少年,說道:「孫兒,今天在弘文館學習如何?」

    「那些博士有什麼學問?」少年不屑地說道。

    「彥伯啊,你這個想法不對啊,」許敬宗沒有生氣,卻在耐心地教導。

    朝中重臣,許敬宗很受李治與武則天恩寵,舉朝上下,只有他與李績允許乘車入宮議事的,即使因為年高致仕了,還經常被李治與武則天喊進皇宮議事,再加上他的人品,依然讓人畏之如虎。

    「為什麼?」

    許敬宗對人狠,對自家人也狠,為了一個小妾,與兒子爭風吃醋,生生將兒子流放到了嶺南。但對這個孫子十分喜歡,曾對他兒子許昂說道:「吾兒不及若兒。」

    許昂氣極答道:「是,渠父不若昂父。」

    可是這個許彥伯確實很有才華,十幾歲時,就代替許敬宗撰寫文稿。

    許敬宗耐心地解釋道:「你雖然文才過人,天資很高,可再高能高過曹子建?我越來越老了,又能幫助你幾年時間?弘文館氣象雖然不如大唐開國之初,可裡面入學的皆是王公權貴弟子。想要上位,上面得有人提撥你,下面得有人捧抬你。這才是真正有用的學問。而弘文館那些同澤,說不定以後就成了你的幫助。不然我為什麼懇求陛下與皇后,讓你入學弘文館。難道我不能教導你?」

    這不是他自誇,弘文館那些博士論學問,真沒有什麼人能及得上他。朝廷修《五代史》及《晉書》、《東殿新書》、《西域圖志》、《文思博要》、《文館詞林》、《累璧》、《瑤山玉彩》、《姓氏錄》、《新禮》,他都參與其中,有許多還是他親自帶頭主修的。

    「孫兒知錯了,」許彥伯立即反應過來。

    「知錯則改,君子之為。馬上你就要到了及冠之年,朝廷也會授你官職了。時間不多,這個機會你要抓好。」

    「是。」

    許敬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說道:「還有一件事,你不要與太子走得很近。」

    「為什麼?」許敬宗作為李弘的太子少師,以前許彥伯也因此與李弘有過一些來往,不過交情不深。

    「他不知天高地厚,這個太子位置未必能捂熱。」許敬宗將李弘替兩個姐姐求情,武則天大發雷霆,甚至派了太監,到東宮向李弘訓話的事說了出來。不過知道這條消息的人很少。

    「祖父大人,你是說……」

    …………………………

    桌子上擺放著一碟精炒菠菜,一碟蒸羊肝,一盆羊排。邊上小柴爐裡熱著羊肉餡做的畢羅。

    楊夫人與她的子女坐在桌子邊,等於衛尉少卿楊思儉回來。

    楊夫人年青時是長安有名的美女,她的一對兒女長相不弱,兒子楊承祐英俊瀟灑,女兒楊敏更是有殊色。

    「耶耶什麼時候回來呀,我肚子都餓死了。」

    楊敏噘著一張櫻桃小嘴,踢著修長的小腿,抱怨道。

    「雨下得這麼大,一定在路上耽擱了,再等等吧。」

    剛說完,外面老僕人稟報:「阿郎回來了。」

    楊夫人站起來,來到門口迎接,心痛地用毛巾將楊儉頭髮上的雨水揩乾。

    「耶耶啊,你再不回來,我要抗議了,」楊敏撲上來,在楊思儉懷中撒著嬌。

    但這一次楊思儉臉色不是很好看,他說道:「你坐下來,我要問你一件事。」說著脫下了淋濕的朝袍,換了便服,僕役又端上來葡萄酒,拿出一個從大食運來的藥玉杯,替楊思儉滿上。

    楊思儉一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讓某自己來。」

    僕役應聲而退。

    「耶耶哪,你怎麼生氣啦?孩兒可是很聽你的話。」

    「敏兒,我問你,太子前幾天大病一場,昏迷了一天一夜,你到現在有沒有看望他?」

    「我為什麼看那個病鬼子。」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了出來,楊思儉給她扇了一個大耳光。

    「耶耶,你為什麼要打我?是你們想攀龍附鳳,卻不顧女兒的感想,害了女兒。」楊敏說完號淘大哭起來。一個大耳光將她扇蒙了,長那麼大,父母視她如掌上明珠,從來也沒有打過。

    「大郎哪,你為什麼要打自己女兒。本來這場婚姻,妾身就不樂意。可是畏懼天家威嚴,所以沒敢拒絕。幾個月後女兒就要出嫁了,讓她多過幾天快樂的生活吧。」

    「婦人之見!我問你,我們楊家是不是當初觀德王時那個家族?」

    楊家也算是一個名門,這一脈在魏國時就拜公封候,又是隋朝的皇族,頂盛時楊雄與高颎、虞慶則、蘇威並稱隋朝四貴。楊雄長子楊恭仁又相助唐朝,封為觀國公,曾擔任過太宗高祖兩朝宰相。次子楊綝,楊玄感反,其弟玄縱逃奔兄處,路遇綝。與之偶語,劉休文奏報於隋煬帝,綝憂,發病而亡。楊綝留下三個兒子,長子楊思儉,次子楊思約,幼子楊思禮,皆擔任唐朝官職。

    但選楊家女為太子妃是另外一個原因。

    楊雄還有一個弟弟,是隋朝著名大臣楊達,隋朝滅亡後,楊家地位一落千丈。楊家的一個女兒就下嫁給了武士彠做了繼室,這個楊氏也就是榮國夫人。

    不然,以楊家現在的門楣,就是楊敏長得比西施還要好看,品德賽過陰麗華,也不可能入選太子妃的。看看老李家的媳婦,李暺拮郵潛背?ゼ餉?哦攔率系吶???鈐ㄆ拮玉際鮮侵芪淶鄣那字杜??釷爛衿拮郵淺に鍩屎螅?蔽夯首逋匕鮮現?螅??賦に鏹墑撬宄?奈淥??拿?肌@鈧蔚惱?諢屎笤蚴淺鱟雲噝帳?抑械奶??跫搖

    楊思儉現在的家族,也許祖上還有些榮光,但與前幾者相比,差得太遠了。

    楊夫人搖了搖頭。

    「那麼我們與皇后親不親?」

    楊夫人又搖了搖頭。都隔了幾代了,況且現在楊家枝繁葉茂,又不是楊思儉一個人。

    楊思儉又說道:「之所以敏兒能入選太子妃,一是沾了一些親戚,二是貌美,入了皇后的法眼。但太子妃是要貌美,還是要品德?」

    「他們嫌棄我們,我們還不同意這門親事了。」楊夫人憤憤不平地說道。

    楊敏是他們晚年才得到的女兒,平時很恩寵。想到李弘那個瘦弱的身體,皇太子固然是好,都未必能活到那一天。

    「你說什麼渾話,如果真要皇家退掉這門親事,我們楊家也就完了。至少我們這一脈以後休想再有出息。」生氣是不行的,停了一下,將情緒控制下來,又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沒有看好太子,但我今天聽說了一件事。」

    ps:有人說武則天母親不是楊達女兒,其實楊雄一門隋末時有的枝葉沒落了。如果不是,楊家女不可能成為太子妃,後來賀蘭敏之發作,楊思儉一門雖然中落了,但也沒有滿門抄斬。這也可以做為一個佐證。況且楊家雖是名門,但不是望門,以武則天老爸的聲望,沒有必須攀這門親。個人的看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5
第六章 世態炎涼 美人如花(中)

     「下午時,我遇到了劉仁軌這個夯貨,他一見面怎麼說,他對我說,你們楊家有福氣了,居然讓天家看重,可是不能太嬌慣啊。」

    「他有什麼資格評議我們楊家,」楊夫人抱怨了一句,忽然停下。唐朝以武立國,重武輕文,一班名將,程知節、蘇定方與李績先後死去,薛仁貴大川大敗,只剩下裴行儉與劉仁軌兩個瑰寶,即使是裴行儉,還沒劉仁軌戰功赫赫。

    如果劉仁軌真撒潑,不要說許敬宗,就是皇上與皇后,也要避讓三分。

    「你們有什麼想法,莫要以為別人是傻子,敏兒不樂意這門親事,許多外人都瞧了出來。如果傳到皇上耳朵裡,我們楊家等著倒霉吧。」

    「但,但他為什麼要那樣說?」

    「我當時也這樣問的。這個老夯貨就說了,知道大非川之敗吧?我說知道啊。老夯貨又說了,自從大非川大敗後,朝廷文武百官眾說紛雲,可就沒有一個人能趕得上皇太子的見解。我就問了,太子說了什麼見解。他沒有回答,只是嘆息,內秀啊內秀,劉某從來都沒有想到皇太子智謀如此。當真是我們大唐洪福長存啊。以後又有一個文武雙全的太宗陛下,出現在我們大唐了。以後誰要不相信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老子就與誰急。」

    這一說,楊夫人與楊思儉的兒子右衛將軍承祐都感到好奇了。連號淘大哭的楊敏聲音也低了下來,偷偷從手指縫裡看著老爹。

    楊夫人問道:「那麼太子倒底說了什麼,讓這個老潑貨交口稱讚。」

    「我也問過,他就是不答。但這個不管了,總之,太子遠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這個老夯貨眼高絕頂,如果不是說了讓他佩服萬分的事,絕不會如此。這個也不需要管。我只想與你們說一件事。這門親事,我們能不能退掉?」

    雖然不情願,楊夫人也只能搖搖頭。

    「既然不能退掉,太子本來名聲日濃,許敬宗是他的少師,現在又得到了這個老夯貨交口稱讚,那麼以後得承大寶時,這個老夯貨會不會鼎力支持?誰還能撼動太子的地位?那麼敏兒不是太子妃,是什麼,你們明不明白?這對我們楊家有好有壞。如果是好事,我們楊家就能重現隋朝時的榮光,如果變成了壞事,後果比不聯親更重。」

    皇后也是能廢的。一旦廢后,娘家人牽連更廣,歷史上類似的事情不知發生了多少。

    「敏兒啊,一個能讓這個老夯貨交口稱讚不絕的人,就不是皇太子,也能配上你了。你明天與你哥哥一道,看望一下太子的病情吧。好歹你們真算起來,也是表兄妹。」

    賞人的本領,當朝百官當中當論裴行儉第一,不過能讓劉仁軌看重,還看得極重,同樣不是非凡之輩。他更不會是一個拍太子馬屁的大臣,就連李治與武則天,他也不會去拍馬屁。李弘還值得他卻拍這個馬屁?污了名聲!

    楊夫人的臉色漸漸沉重了。

    ………………………………

    外面的雨聲漸漸停了下來,夜色很安靜,一場春雨過後,室內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卷在被子裡面,讓人覺得很溫暖。

    這正是入睡的好天氣。

    楊思儉夫妻倆卻沒有睡著,楊思儉鬱悶地坐了起來,說道:「夫人哪,我怎麼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大郎,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敏兒才十五歲,她還小,不懂事。她不是已經答應,明天到東宮去探望太子嗎?」

    「我正是擔心她啊。天威難測,那一年父親出事時,我才九歲,老二思約更小,老三思禮剛才出世。就因為煬帝將父親喊過去,訓斥了一頓,父親只能用自殺,保全我們一家。母親大人都哭暈過去了。哭完了,還不敢有半句怨言,一邊讓大伯向煬帝求情,一邊將家產典當,通達門路。連京城的一名小吏過來,都要笑臉相迎,然後晚上抱著我們弟兄三人再次痛哭不止。熬啊熬,沒有多少年,鬱鬱寡歡過世了。我們楊家能熬到今天,不容易啊。我們不是太原王家,不是李家、崔家、鄭家、盧家,一倒就全部倒了。天威有多重,看看褚家、長孫家現在的下場。我家能不能與他們家族相比?」

    「放心吧,大郎,敏兒雖然小,也不是真不明白事理。誰曾想到太子深藏不露,你以前不同樣,對這門親事不大滿意嗎?」

    「就是不滿意,我也不像你們,放在嘴臉上。明天敏兒去的時候,囑咐承祐看好她,不能讓她在東宮中放肆。」

    「我知道了。你明天還要上早朝呢。」

    「不行,你明天到永泰寺燒一柱香。」

    「大郎,你不是不信這個嗎?」

    「什麼信不信,求個心安。」楊思儉說完了,重新躺下,可是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直到街上傳來三更梆子聲,才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

    「起來了殿下。」碧兒喊道。

    「讓我再睡一會兒吧,」李威將絨被往懷裡夾了夾。

    碧兒好氣又好笑地一把將被子揭開,李威這才睜開眼睛,立即跳起來,早晨嘛,生理活動,正常地來了一個晨勃,但立即反應過來了,這不是在前世,自己已經在大唐的東宮了,自己這具身體,還有什麼沒有讓這個小蘿莉看過的?

    「殿下,奴婢能不能說一句話。」

    「說啊,」李威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道。在這個東宮裡面,人很多,可除了這個丫頭外,與他人的話加起來不到一百句。當然,對昨天劉仁軌的盤問不計其中。

    「殿下,雖然人的命運是上天注定的,可自己也要努力的,如果不努力,就是老天也不會給你機會。」

    「碧兒,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腳。」

    「那個,太子殿下,奴婢也知道這個病很難醫治,但御醫醫術高明,殿下這麼多年不也平安無事嘛。再說,這幾天你那個古怪的鍛鍊方法,奴婢都很少聽到殿下咳嗽了。這都是好跡象。為什麼殿下今天又要自暴自棄。」

    「呵呵,碧兒,」李威吃吃笑了起來,說道:「我得了失魂症,健忘了許多事情,現在慢慢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什麼時候要自暴自棄了?」

    半真半假的說了一句。發生了這麼多事,昨天晚上確實像楊思儉一樣,到了大半夜才入睡,於是早上懶床了。不過他性格坦慢,現在憂慮又在減少,怎麼辦呢?反正到了這地步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麼跑步吧。」

    「好,我們一道跑。」

    兩個身影又在東宮石條路上跑動。

    道路兩邊有許多花卉,上面掛著一層層雨珠,在早晨的陽光下,發出晶瑩剔透的光澤。清涼的晨風一吹,雨珠兒從葉子上滴下來,那剎那間的美麗讓人悸動。

    「碧兒,孤發現你越來越像一個管家婆。」

    「殿下恕罪,奴婢這是為殿下好,」碧兒忽然伏在地上,哀求。

    李威不得不停下來,道:「碧兒,你這是干嘛?」

    「奴婢知道自己地位低賤,不應當管殿下的事,不過也想殿下早日恢復健康。」

    「孤知道你是為孤好啊,你為什麼跪下?」

    「剛才那一句……」

    「那是孤在開玩笑,管家婆,就相當於詹事府的詹事,左春坊的左庶子,內坊的典內,率更寺的家令,掌管著家族的經濟家務,所以呢,喜歡呼喝人,讓家中的人做正確的事。」

    原來是弄錯了,碧兒才破啼為笑,爬起來,拍了拍胸脯,道:「嚇壞奴婢了,不過碧兒可不是喜歡多嘴多舌的人。只是擔心太子。」

    「就是為了碧兒,孤也要努力使身體康復,對不對?」李威說完了笑咪咪地繼續跑步。

    他是言者無心,聽者卻有意了,早上青石板上還有許多雨水,碧兒不由胡思亂想,差一點滑跌倒下去。

    太陽高高昇起,東宮中這道奇怪的風景線消失了。

    吃著小米粥,啃著雞蛋、鹹菜。碧兒道:「殿下,你寫的那個書法奴婢能不能學習?」

    「行啊,」李威也吃飽了,放下了碗筷。一邊寫一邊道:「主要就是不能露太多鋒,露鋒多,字體有可能會十分好看,就過於流於秀美嫵氣。下筆要緩,緩墨汁就會厚,看上去就能感到古拙厚勁……」

    「殿下,你寫的這是什麼?」

    李威無意中寫了一首秦少游的《鵲橋仙》。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詩餘小令嗎?」

    「但是,但這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碧兒遲疑地說。如果傳出去,太子在東宮創作詩餘小令,會對名聲有影響的。

    「賦與詩是不是一樣?」

    「不是。」

    「只是一種題材罷了,關健是寫的人心正不正,心正則詩餘同樣也是雅作,心不正,就是寫詩作賦,亦是俚語豔詩,不能堂大雅之堂。就像律法,對於良吏來說,是輔國安邦的利器,但對於酷吏來,正好讓他們能剝削百姓。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碧兒,你再看看,如果用它來唱歌會有什麼結果?」

    正在這時候,外面太監稟報:「太子殿下,右衛將軍與楊承祐和楊小娘子拜見殿下。」

    「他們是誰?」

    太監愕然,現在東宮裡許多人都知道太子得了失魂症了,所以才每天古古怪怪地跑步。不會連楊家兄妹都忘記了?

    碧兒低聲說道:「楊小娘子就是殿下選定的太子妃。」

    未婚妻,不過一想就釋然了,自己都快到了加冠禮的年齡,訂下親事很正常。但唐朝風氣竟然開放如此,居然允許未婚妻在沒有大婚之前,探望夫婿?

    他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楊承祐與楊敏一道走了進來,忽然他們聽到裡面有宮女在唱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楊敏能入選為太子妃,親戚關係是一部分,相貌也是一部分,才學同樣也是一部分。

    立刻就聽從這些詞作的婉約雋永,特別是最後兩句空際流轉,使得這首詩餘小令變得開闊明朗,回味無窮。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

    ps:楊思儉年齡的考證,史書沒有找出來。但楊玄感一事過去了四十八年,楊思儉在家中是老大,畢竟太子妃不可能是一位老姑娘(十五歲以上就是老姑娘了),不可能又是六十得子,所以楊思儉父親出事時楊設訂為九歲,這個設定應當不會相差太遠。

    楊家女與賀蘭敏之的事,記載也很少,司馬光用了兩個字形容的,絕色。有人說是賀蘭**,有人說是通姦。我是通過事情的反應處理來判斷這一個過程的。如果是**,武則天有可能立即會做出反應。如果是通姦,楊家就是有親戚關係,也會人頭滾滾。但事情是這樣的,事發後武則天是在考慮,直到**太平公主的宮女,才處死賀蘭。這個不可能的,難道宮女比太子妃還尊貴。因此真相是虛七歲,五週歲的太平公主!那麼賀蘭與楊氏女的真相有可能是半推半就,賀蘭是主動一方,畢竟賀蘭連九十多歲的外祖母榮國夫人都因為他貌美上了。太子又是得了肺結核。這對一個年青少女同樣是致命性誘惑。

    小說就根據這一推斷,往前演變的。賀蘭為什麼要這麼喪心病狂,往下看。這一次努力改正以前不好的一面。小說是在敘述一個故事,不塞任何講解性的東西。如有必要,在尾巴後順帶提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5
第七章 世態炎涼 美人如花(下)

     身為武人的楊承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道:「小妹啊,聽父親大人的話吧。」

    你都到了人家寢殿門口了,如果再鬧性子,就捅大漏子了。

    走了進去,伏倒在地:「參見太子殿下。」

    「楊將軍,楊小娘子,請起吧。」李威說道。看了一眼這對兄妹,楊承佑三十多歲,長相很俊秀。這位未婚妻卻更是美豔驚人,一對黑漆漆的大眼睛,靈動有神。香腮上泛著兩片桃紅兒,下面是一對小酒窩子,瓜子臉,櫻桃小嘴,肩若削成,蜂腰長腿,穿著一身湖綠色的及地長裙。年齡知道了,十五歲。

    李威略略失了一下神,不過前世什麼樣的美女沒有看到,至少在電視上看過。當然,這個少女已經很漂亮了,絕對是一個尤物。但李威很快就回過神。又吩咐道:「請坐。」

    「不敢,」楊敏抬起頭,還是以前那樣子,臉色蒼白,身體削瘦,態度倒也溫和,不情願地低聲說道:「聽說太子殿下前幾天病重,妾身昨天才聽說消息,沒有及時趕來探望,請太子恕罪。」

    「楊小娘子,你父親身為衛尉卿,就在宮中當值,昨天才聽到太子病重,奇怪來哉。」碧兒冷不丁地說道。

    剛才提起這個未婚妻,碧兒就開始憤憤不平了。

    不過也是,自己這個病,連身邊的太監都有意無意地離自己遠遠的。這個少女身為官宦子女,出身還不算壞,長相又是如此,即使自己是太子,也不一定會情願這門親事。

    他說道:「碧兒,不得無禮。來人啊,上茶。」

    「太子,不用客氣了,我們不敢當,」楊承佑被碧兒頂了一句,十分尷尬。

    李威也不知道李弘以前與他們有什麼過節來往,同樣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沉默不語。倒是碧兒又在旁邊說道:「其實殿下,奴婢想,牛郎織女還是很可憐,一年只能見到一次面呢。」

    這是刻意給楊家兄妹難堪,當然,也是李威這幾天越發對她寵愛,才給她膽子,不過說到底,是為李威打抱不平。

    「這算好的了,碧兒,昨天看到了劉大將軍,想到了那些在前線的將士,有的士卒有可能駐紮邊疆,十年二十年,都不能與妻子兒女團聚。但沒有這些將士的犧牲,我們大唐百姓如何能安居樂業?你拿一個小鼓來。」

    「好吶,」碧兒高興地出去了。

    楊承佑用胳膊肘兒捅了捅妹妹,楊敏只好又問道:「太子,這幾天身體如何?」

    「還行。」

    「這段日子,天氣忽冷忽熱,太子本來身體不好,一定要多注意了。」

    「是啊,春秋之節,最容易遭受風寒,這一次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孤已經知道要小心了。不過謝謝楊小娘子的關心。」

    謝謝關心?雖然很客氣,可聽得怎那麼生份?難道這個病太子對自己不滿了?楊敏還小,雖然這時候人開化得要早,有的少年十四五歲正式當家了。可畢竟只是一個少年,嗯,將午後方晴與李白寫的詩拿出來給她看,一看就知道午後寫的詩是爛詩,李白寫的是好詩,可人情世務畢竟還是差了。昨天給老爹上了一堂政治課,早上臨來之前,又上了一堂政治課,上得到現在頭腦還暈乎乎的。

    她抬起了頭,看了一眼李威,嘴角掛著溫潤的笑容,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笑容很客氣,就像他的話一樣,溫潤似玉。以前他們也有過幾次交接,那時候李弘可不是這樣。感覺到李威的生份,小姑娘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失望。

    碧兒拿來了一隻小鼓,李弘接過來,放在桌子上說道:「碧兒,我說一句,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其實也許牛郎織女雖然一年一見,可在他們心中,沒有被父母拆散婚姻,反而覺很快樂。就像邊關將士,他們少小離家老大回,可為了國家建功立業,也未必不快樂。來我給你再來段詩餘小令。」

    楊敏感到李威的生份,可是李威也感到她的不喜。小姑娘美則美矣,能理解,可也沒有必要用熱臉去貼冷屁股,況且自己現在又是一個太子,因此直接將這對兄妹無視了。

    用手敲著小鼓,找著節奏感。

    「為什麼要用鼓?」碧兒不解地問。

    「有的詩,或者詩餘小令因為寫得豪情壯志,激昂熾烈,所以必須用鼓來伴奏,才能襯托,有的則需要瑤琴為佳,有的則需要洞簫,有的又用玉笛為靈敏,或者用瑟,用箜篌,用篳篥,但有的連小鼓都配不上,必須用大鼓來伴奏。不過這首詩餘小令用小鼓亦可。」

    這番論調,楊氏兄妹還是第一次聽說。

    李威直接將他們無視了,慢慢地擊打著小鼓,用滄勁的歌喉唱道:「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鼓聲,歌聲,詞境,一股蒼涼悲壯的氣息,濃濃地掩捲上來。

    一曲歌罷,過了好一會兒,楊承佑擊掌道:「好,好!」

    碧兒說道:「太子,這首詩餘如果再配上你寫的那種字,才是最好。不過什麼樣的才是用大鼓的詩餘呢?」

    現在的詩風還是婉約派為主,壯闊的詩作不多,不是沒有,可卻是以「秀壯」為主,比如李世民的數首詩寫得同樣很大氣,但大氣中帶著婉約,還不真正像盛唐時,那種波瀾壯闊。

    這首詞已經壯闊到了極點,如果用大鼓的會是什麼?連楊敏都浮想翩翩。

    「用大鼓嘛,」李威想了想,得,還是不能用為妙,這個在東宮大鼓聲一擂,東風吹,戰鼓擂,馬上就有官員過來進諫了。

    於是說道:「孤不唱了,寫給你看,自己領會。」

    拿起了笑,在一張益州進貢過來的黃麻紙上寫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

    寫到這裡,想了想,修改了一下,改成了「體羸黃髮。人間如夢,一樽還酹關月。」

    變化了幾個字,少了一份滄桑失意感慨,多了一份期盼。但整首詞的意境沒有改變,依然浩大之極。

    其實寫到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幾個人都看呆了。

    楊敏低聲說道:「好壯闊的詩餘。」

    居然連顏體的古拙蒼勁大字,都讓她疏忽了。

    李威依然沒有管她,看著碧兒道:「其實不只是詩餘小令,就是口語,如果用得好,同樣也可以寫出壯闊的意境。你聽好了,讓我飛也好……」

    將小齊的《任逍遙》搬了出來。

    唱完了,碧兒眼睛裡閃著小星星,說道:「太子殿下,你真的很聰明,這世間恐怕也只有你一個人能想明白這些道理。」

    這個都未必,悟透這道理,是經過很多人很多年的努力。

    轉過頭,看著李敏,小姑娘黑漆漆的大眼睛,正閃著好奇,還有遭遇冷落的失望,以及李威衝擊帶來的思考。說道:「你們坐啊。」

    「我們不敢,」楊敏低聲答道。

    但楊承佑卻聽到了自己妹妹聲音帶著忸怩,嗯,妹妹居然害羞,這是好兆頭啊。不過這個太子果然有本事,只是詩餘小令,就能寫得那麼壯闊,難怪劉仁軌對他交口稱讚。

    「坐吧,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不要拘禮。」

    兩個人坐在胡床的角上,楊承佑說道:「太子,依臣之見,剛才兩首詩餘,最好送給劉將軍,他得到了一定會喜歡。」

    「楊將軍,不可。這只是昨天與幾位相公商議了一下大非川之戰,心神激盪之作。送給劉將軍亦無不可,可孤是太子,為國家而商議,是國家大義也。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私下送出自己的字,或者作品,那叫私交。父皇春秋正盛,此事不妥。」

    李弘裝逼裝得太過份了,自己做適當的調整是可以的,是好效果。但換成了與朝中重臣結交,還是象劉仁軌這樣元老級別的重臣,父親李治怎麼想,母親武則天怎麼想?

    楊承佑悚然一驚,拱手道:「臣失誤。」

    李威又道:「無妨,說到底,我們都是父皇母后的臣子,只要記住四個字,心誠,謹慎,即可。」

    這一句,故意很大聲,讓遠處的太監聽到。

    在自己身邊安插耳目,對自己監視刺探,都不會發展到那地步。不過總有一些太監恐怕也負責對自己監督,然後向父母稟報。

    睿智!這是楊承佑心中升起的想法。

    不要多,就是沒有許敬宗、劉仁軌大力支持,僅憑這份睿智,足可以將來順利榮登大鼎,想到這裡,暗中用胳膊肘兒又搗了搗妹妹。

    其實這時候楊敏心亂如麻。以前幾次簡單的交往,因為自己刻意迴避,李弘同樣顧忌輿論,對李弘瞭解得不多。然而今天李弘的表現,全盤推翻了她在腦海裡的印象,也與周國公所描述的截然不同。

    如果這些詩餘小令是他寫作的,那李弘太優秀了。

    再說身體,雖然大病了一場,然而現在看起來,氣色反而比以前好多了,剛才唱歌,以及講話講到現在,也沒有咳嗽一聲。讓楊承佑一推,醒悟過來,從懷中拿出一個香囊,說道:「太子,這是妾身縫製的香囊,又到永泰寺求方丈賜了一道平安符,放進香囊裡面。」

    事實不是,這是她母親五更天就起來了,跑到永泰寺上香,靈機一動,求永泰寺的方丈賜了一道平安符,然後又到了西市買了一個香囊,將平安符放進香囊裡面,刻意用絲繩串起來,放進楊敏胸脯上。

    這樣一來,更表達了小女兒的情義。

    當然,楊敏本身也有一手好繡活,不過進門後,她始終不願意,直到現在,才心甘情願地拿出來。

    香囊很精緻,上面繡著合歡花,幾大片綠葉,用紅色綢綾做的布料,裡面不知裹了什麼香料,香氣四溢。

    「謝過了,」李威拿了過來,看了看說道:「楊小娘子繡工很好。」

    臉上神情卻是古井無波。

    ………………………………

    「妹妹,妹妹!」楊承佑連叫了兩聲。

    「大哥,有什麼事?」

    「你失了魂?」楊承佑嘻嘻笑道。

    「你才失了魂!」楊敏不服氣地反擊道。

    「害騷了?不過我認識了京城才俊,他們與太子比較,什麼都不是,帝王氣懷啊,沒有帝王氣懷,誰能寫出這樣豪情滿懷的詩餘小令。」

    「詩餘小令終是上不了檯面的。」

    「當真?」

    「……」

    馬車在長安大街上經過,發出吱啞啞的響聲,隔著車簾,能看到長安大街兩邊柳樹盤煙,鵝黃嬌人,因為昨天的一場甘淋大雨,百姓臉上也多了一份笑容。

    春天來了,楊承佑扭頭看了一眼妹妹,楊敏也在看簾外,眼睛發著呆。春天真來了,妹妹的春天同樣來了。最妙的是她懷春的對象,正好是她應當懷春的對象。

    想到這裡,楊承佑哈哈大笑起來。

    「大哥,你笑什麼?」

    楊承佑只顧著笑,不回答。

    楊敏反應過來,伸出盈盈小腳,向他身上踢。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5
第八章 二七二七 不小不小

     「太子,奴婢有句話不知說還是不說。」

    「說吧。」

    「其實太子妃,太子妃,」連說了幾個太子妃,碧兒越發地吞吞吐吐。

    「想說什麼就說吧,」太子妃也好,王妃也罷,與李威沒有關係,至少與他這個李弘沒有關係。倒是眼前這個清秀的小宮女,李威有幾分感情。

    「那麼奴婢斗膽說了。」

    「說吧,」李威也皺了皺眉頭,雖然對楊敏沒有什麼感情,可以後總歸要大婚的,他也不想聽到什麼不好的事情。

    「太子妃她對殿下很不好,殿下忘記了,去年殿下生辰時,宴請了一群國戚。太子妃與周國公他們有說有笑,但對殿下卻冷若冰霜。周國公因此,還故意藉機嘲笑過殿下。當時殿下回來氣得連摔碎了幾個茶杯。」

    「周國公是誰?」

    「就是武敏之,韓國夫人的兒子,魏國夫人的兄長。」

    「你是說賀蘭敏之?」

    「正是,因為皇后的兩位哥哥對榮國夫人沒有禮貌,皇后將兩位哥哥流放到了外地,用了韓國夫人的兒子做了周國公的後代,並讓他改姓武。」

    「那又有什麼?」李威答道。

    這個社會有可能比前世還要開放,況且大家攀起來還是親戚,好像賀蘭敏之還有一個太子賓客的榮譽之職。如果說說話,就爭風吃醋,那還不得酸死。李弘摔茶杯,也與楊敏沒有關係,要怪只能怪那個賀蘭敏之囂張,好像這個人最後也被武則天處死了吧。

    「太子啊,你也說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周國公長相俊秀無雙,而且他很好色,幾個月前,榮國夫人病故,他在守喪期間,依然招妓作樂,你不知道,醜態都傳遍了整個京城。」

    「那又如何,別忘記了,楊家小娘子是太子妃。」

    小蘿莉不吭聲了,李威這句話說得不無道理,即使再好色,楊敏是太子妃,他還敢打歪主意?難道喪心病狂不成?但因為上次的事件,她看楊敏一直不順眼。

    「做人要有肚量,當年鄭國公相助隱太子,太宗不以為過,反而重用。終於成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也成為太宗的明鏡。孤這身體有惡疾,楊家小娘子態度冷淡,倒是在情理之中。你以為一個個都像你,不會嫌棄孤的惡疾。試問,東宮有幾個人像你一樣?」

    「那是殿下對奴婢有再造之恩,」說完了,一道紅暈漲上了她秀長的脖頸。

    「還有,就算楊小娘子對孤不好,孤能拒絕這門親事嗎?」李威說道。

    小蘿莉沒有回答。

    「其實何必拘於身份,她對孤好,孤以後就對她好,她對孤不好,孤以後對她也不會好,」心情有些不好,話音兒就帶了一些肅殺的氣氛。但他心中很清楚,當務之急,一是鍛鍊身體,再配合皇宮御醫治療,將這癆病治癒。最少現在這個肺結核沒有那麼嚴重,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咳嗽並不是那麼多,早期的肺結核,也未必是中古絕症。

    然後就是取悅母親,如果喜歡,願意將皇位給自己就給自己。如果不願意,得讓她相信,自己不一定對皇位感興趣,可以做一個太子輔佐她。這一點更不易。

    其實只要將這兩條解決了,自己榮登大鼎,就算不花心,恐怕也最少有幾十位妃嬪。皇后又如何?但他話兒讓碧兒聽了不是那麼回事。皇后又怎麼樣,皇上不喜歡了,照樣廢掉!別要說楊家女,就是當年皇上的王皇后出身於什麼家庭,太原王家!不但廢掉了,最後都死得不明不白。

    但眼下拒絕這門親事顯然不切實際。

    想到這裡,小蘿莉直點頭,說道:「嗯,還是太子英明,奴婢笨,想不到此節。」

    「沒有關係,孤在這皇宮中,也將你當作親人了,放心,以後孤的身邊,會永遠有你陪伴。」

    這算是一個很含糊的允諾。

    碧兒心猛然跳得很厲害,她想到了金屋藏嬌的故事,不免想入非非,至於阿嬌以後的結局,她全然疏忽了,暈乎乎地說道:「殿下,等你身體康復以後,奴婢陪寢吧。」

    說完了,不自覺地朝李威下面某處瞧了一眼。這幾天每次替太子沐浴,那處都會堅起來。

    「陪寢,」李威大笑起來,然後問道:「碧兒,你今年多大哪?」

    「奴婢十四歲了。」

    「年芳二七,太小太小。」

    「年芳二七,不小不小了,」碧兒急了,看了看四下,沒有人注意,她牽著李威的手,引到她的胸圍裡面,害羞地說道:「殿下,你摸摸。」

    是不算小,至少一隻手握不下,處子的嬌乳還是很堅硬的,上面一粒雞頭,宛若米豆,顯然沒有發育成熟。

    但感覺很好,李威不由地用手捏了幾下。

    碧兒立即將他手拿開,說道:「殿下,現在不行,你身體還沒有康復呢,等到康復了,奴婢再陪你。」

    說著,紅著臉跑開,還發出低低銀鈴般的笑聲。

    李威將手拿了出來,手指上還留著處子的清香,汗,這也太邪惡了。

    ………………………………

    唐朝開國之初,還稟程著古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到晚上,所有城門都關上了。但不意味著沒有夜生活,酒肆裡食客如雲,妓院青樓裡更是燈火通明。

    特別是緊挨著皇城的東南角的平康坊,則是長安最大的「紅燈區」,北門東加三曲,全是諸妓院所在,最有名氣的是南曲,然後是中曲,北曲則是卑妓所在。

    此時更是熱鬧之極。

    楊承祐今天心情十分高興,不只是為了攀龍附鳳。從內心處,他也希望妹妹有一個好歸宿。畢竟自己比妹妹大了二十歲還出頭,亦兄亦父的關係。以前也與李弘打過幾次交道,雖然這位太子很仁愛,可是話不多,性格內向,加上病秧秧的身體,心中也不大喜歡。

    但今天才知道,是自己判斷失誤了,太子性格雖然溫和,可十分睿智,而且胸襟寬廣浩大,不然也寫不出那樣的詩餘出來。另外氣色似乎漸漸好了。這意味著妹妹找的這個夫君地位尊貴不說,其他方面也很優秀。

    於是請了好友左郎將肖沖、果毅段秀實、右將軍秦鐘,一道到平康裡喝花酒。

    四匹馬順著長安大道不緊不慢地騎著,肖沖道:「楊將軍,到平康裡,準備到那個樓館?」

    「肖將軍,你意下去哪裡。」

    「襲香館。」肖沖說完哈哈大笑。

    「不但去襲香館,還要點名香雪小娘子作陪。」段秀實道。

    襲香館是南曲頭派青樓之一,香雪更是豔名遐邇,襲香香雪,鳳樓歸雁,離魂畫柳,被人稱為長安三大名妓。不過這三名妓子都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不過歸雁粉頭發生了一件不好的事,可惜了。

    能不能請動未必,就是請動了,恐怕也要花費不菲。

    秦鐘撫著大肚子,附和道:「此言正合我意。」

    「好,我今天就破費一下,不過請不動這位冷美人,不要怪我。」

    「一句話。」三人齊聲答道。

    四匹馬速度快了起來,一會兒來到平康裡襲香館前,將馬匹交給襲香館龜奴栓好,四個人踏了進去。

    一群胭脂圍了上來,秦鐘用手一推:「去,去,請你們香雪娘子前來侍候。」

    老鴇本來想拒絕,可看到他們的樣子,似乎來頭不小,犯難道:「四位郎君,香雪娘子今天身體不詳,不能接客,請各位諒解。」

    楊承祐呵呵一樂,道:「沒關係,行更好,不行亦無妨。喚幾個美麗一點的小娘子過來吧。」

    他們本來前來就是作個樂,喝喝酒,邊上有幾個美妓作陪,唱唱小曲兒什麼的。真要是尋找那個樂子,也不會來襲香館,這裡居住的可都是清倌人,有的還是從教坊裡買過來的宮妓,這些宮妓又大多出身於官宦世家,因犯罪淪落,知書達禮。

    「喏!」老鴇退下,一會兒,進來六七個年青貌美的少婦,鶯啼燕語地施禮。

    幾個人開始一邊喝酒,一邊談著京城的一些趣事。

    忽然聽到外面一陣騷動,紛紛說道:「香雪出來了,香雪出來了。」

    秦鐘將簾子一挑,看到一個臉色白皙勝雪,容貌絕色的少女走了出來。他臉色有些兒不好看了,自己好歹也是羽林軍中的一個重要將領,家世也不賴,更不要說楊承祐是太子未來的大舅子。

    如果不願意接見倒也罷了,何必將自己一行人當作小孩子搪塞。本來就喝了酒,一下子衝了過去,看著剛才的老鴇,說道:「你是何意?」

    「這位郎君請息怒,這是前工部閻尚書的孫子,當今右相閻相公的從孫閻小郎君請的,我們得罪不起。」

    「他得罪不起,我們你就得罪起了!」秦鐘更生氣了。

    楊承祐三人也走了出來,將事情經過一問,連楊承祐也不高興了,他生氣地說道:「不就是一個匠人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閻立德閻立本兄弟最善長的就是繪畫與工藝。他們仕途正是這一點起家的。不過這時候繪畫地位沒有書法地位高,論工程造詣,更是不能說。仕農工商,工匠地位很低,連普通的農民還不如。

    其實就是閻立本擔任右相,在朝堂上也只有唯唯喏喏,沒有多少發言權。做了好幾年右相了,連一個像樣的諫議都沒有拿出來,被時人所譏。

    這一鬧,就有人認出他們了,有人過來打招呼。一聽楊承祐的身份,老鴇臉色變了,且不說他是太子的大舅爺,就是與武則天有親戚關係,也絕不是襲香館能惹得起的。為難地看著楊承祐,又看著閻立德的孫子閻知微,不知如何是好。

    閻知微同樣臉色很難堪,這時候他肯定不會退讓的,一退讓明天整個長安都會笑話。況且楊家,自己未必害怕。

    香雪弄清了原委,款款走了過來,說道:「幾位將軍,媽媽沒有撒謊,妾身今天身體是有些不適,只是閻郎君寫了一首詩,讓妾身感到驚喜,所以過來作陪一下。」

    說著從袖筒裡拿出一個捲軸,上面果然有一首小詩:

    終南暖春色,群山媚朝光。桃紅燒新原,梅豔昔年妝。

    隨山轉十里,麗人青溪旁。繡羅羞野色,珠釵明玉堂。

    借問路何在,應聲鸝囀揚。復問年幾何,同伴呼聲長。

    身沓芳猶在,聲稀谷流響。躊躇立不行,太乙已蒼茫。

    不算太好,可意境卻很幽美,倒也拿得出。

    閻知微驕傲地挺了挺胸脯,向楊承祐示威,會有許多人能寫出比這首更好的詩,但這幾位武將,是萬萬寫不出來的。

    楊承祐不樂意了,他悶哼一聲,道:「不就一首詩嗎,我給你一首詩餘小令,都比你寫得好。」

    說著,將李威那首《鵲橋仙》念了出來。

    香雪眼睛一亮,但已經答應閻知微在先,只好說道:「這首小令意境婉約,但只可惜是小令了。」

    「那麼再加上這兩首呢。」

    楊承祐又將《漁家傲》與《念嬌奴》朗誦出來。

    三首詞出,所有人都震撼了,特別是那些妓子們,眼睛裡都放著光,不要說這三首詞作意境如何,至少隱隱覺得它比詩更好傳唱,而且不像市井那些詩餘小令,低賤庸俗。

    香雪沖閻知微一拱手道:「恕妾身失陪。」

    雖然有約在先,然而這三首詩餘小令,已經打動了她。走進了廂房,立即將《鵲橋仙》彈唱起來,可當唱到《念嬌奴》時,卻蹙起了秀眉,怎麼唱也唱不好。

    楊承祐哈哈一樂,說道:「太子說過,唱這首詩餘小令需用大鼓,大漢狂歌,你這個小嬌娘,是唱不得的。」

    早就知道,這三首詩餘,肯定不是眼前四個武人所作,香雪眼睛一亮,問道:「這三首詩餘乃太子所作?」

    楊承祐一下子被嚇得酒清醒過來,剛才無意中說出來,如果讓父親知道,自己拿太子寫的作品,與人爭妓子,恐怕會活活將自己揍死。

    「妾身早聽說過太子仁愛,沒有想到才華如此,」說到這裡,香雪想到太子的身份,聲音越來越低,明亮的眼光灰暗下去。心中想道,恐怕這樣的風流人物,絕不是自己所能見到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1:56
第九章 她是誰?

     楊府中,楊思儉正在與女兒談話。

    楊思儉不好過問,卻是楊夫人在詢問:「敏兒,劉仁軌那個潑貨說太子人不錯,你大哥回來也說那個太子人不錯,到底如何啊?」

    楊敏將頭低到衣領裡面,就是不吭聲。不過一朵朵紅雲不知不覺地蔓了上來,但她生了一張粉臉兒,羞意楊夫人也沒有瞧出來。

    「你這個痴兒,好不好,都吭個聲。」

    「母親大人,能不能不問,」楊敏用蚊子似的聲音說道。

    能不過問嗎,昨晚老頭子為這事擔心得大半夜沒有睡著。劉夫人氣呼呼地說:「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也是我全家的大事,你怎麼用這種態度與娘親說話!」

    楊敏只是用手捏著裙褶,不過心裡面也在想。這個太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看上去很溫潤,如同君子一般,謙謙有禮,偏又能寫出那樣激昂壯烈的詩餘小令。不知道如果他作詩,會寫出什麼詩。好像那個字寫得也十分好看,還從來沒有看過那種字跡。

    也不算奇怪,他的寢室裡居然都堆放了那麼多書,又聽說從小就喜歡用心學習,又有最好的老師指導,有學問也是應當的。

    其實就是算有學問,算溫和,以前同樣就知道了他仁愛,為什麼今天看到他,心裡面總是怪怪的。

    楊夫人又追問了一遍。

    楊敏忍不住答道:「他人很好!」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老爺子,今天早晨妾身特地天沒有亮就起來了,燒了一柱頭香,菩薩顯靈了。」楊夫人說完了,又立即站起來,跑到香案前面,上了三柱香,然後又拜了三拜。

    走回來說道:「敏兒啊,我家裡面還有上次皇后賞賜的一支新羅進貢的高麗老參,我明兒買一隻母雞,燉個湯,你帶到東宮。」

    「你在胡鬧什麼,東宮自有膳食房,想要什麼沒有?況且親衛會讓你隨便將飲食帶進東宮?」

    「大郎,我都糊塗了。不是敏兒,你能不能將太子殿下,請到我家中來,我還從沒有近處看過太子。」都說不錯嘛,印象改觀了,產生了丈母娘看女婿的念頭。

    這個都不算越制,不過楊敏現在卻沒有把握了。

    她眼中有些迷茫,這個未來的夫君,很有可能的大唐第一人,上午對她一直很溫和,可這種溫和,卻讓她隱隱有些擔心。

    又想到了他對那個小宮女的樣子,心中沒由來,有些吃味。

    如果他要是為我寫那些美妙壯闊的詩餘,甚至唱那些古怪的歌曲……

    臉上再次飄起了紅雲,難道我真喜歡上了這個病鬼?

    ………………………………

    春天一天天更深了,東宮裡有些桃花耐不住東風薰薰,弱弱地綻放在枝頭,紅的刺人眼睛。

    李威這幾天卻更忙,首先要讀書,他看的古書不少,唐詩宋詞元曲,甚至明清時詩詞都記得一些,還有其他的一些雜學。不過對於遠古時的書,因為枯澀難懂,倒一直沒有多大興趣。比如《尚書》,如果不看翻譯版,他只能讀懂四分之一。

    可現在學的什麼?正是這遠古的各大經義。而且李弘飽讀詩書,自己也要有些東西拿得出手。好在他悟性好,又有古文基礎,現在又沒有其他娛樂活動分心,這幾天進步飛快。

    還有就是鍛鍊,幾天努力下來,原先著涼引起的病,全愈了,不過湯藥沒有斷,是治那個鬼癆病的。終於幾天後,他能勉強用這個身體,打完一整套陳式太極拳。

    一陣秋雨一陣涼,一場春雨卻是一陣暖。從那天下了一場大雨過後,又迎來了第二場甘霖,天氣轉晴,天氣越發地暖和了。

    春和景明,李威正捧著一本《禮儀》用心苦讀,外面進來太監稟報,說楊敏拜見。

    「讓她進來吧。」

    太監下去,碧兒不服氣地說:「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李威用手指頭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說道:「小丫頭,她不來看望孤,你說她不好,來看望孤,你又說她不安好心,你讓她怎麼辦?」

    碧兒吐了吐舌頭。

    楊敏走了進來,又要施禮,讓李威扶住,說道:「孤說過,不必了,好歹我們還是親戚,不用拘於俗禮。」

    「妾身不敢,」不過楊敏倒聽話地坐了下來。然後將手中的小包打開,拿出一件青色裌襖,說道:「太子,這是妾身趕製的裌襖,二月天氣不穩定,有時候出現春寒,給太子暖暖身體。不過時間緊,妾身來不及在上面繡上繡畫。」

    看到李威似笑非笑地接了過去,又補充道:「太子,這真是妾身親手做的,妾身笨拙,但一手繡活兒,勉強能說得過去。」

    「謝過了,」這一回李威說的話,倒是發自內心。

    不管怎麼說,楊敏今年才十五歲,這是這時候的說法,如果按後世週歲的說法,才十三週歲。在後世,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做能什麼?

    楊敏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李威,笑容可掬,溫潤如玉,但越是這樣,她反而越感到心虛。不過幾天不見,氣色倒似又變得更好了,在他蒼白色臉上,居然難得地出現了一兩道血絲。

    上了茶,她忐忑不安地問道:「那個殿下,你那天說有的詩餘小令必須用大鼓相伴,大漢高歌,才能唱出真義,那麼有沒有真正的古詩,也能做到這一點。」

    「有啊,曹孟德的《觀滄海》,隋朝宰相楊素的《出塞》,范陽盧家新都尉盧升之的《雨雪曲》、《隴頭水》,意境都同樣很開闊。」

    「這些妾身都知道……」楊敏不好往下說了,她心裡想道,我不是要聽這些詩的,是想你寫一首雄壯的詩。

    李威怎能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在她這雙小手為自己做了一件裌襖的份上,拿起了筆,寫道:黑雲壓城城欲催,甲光向日金鱗開。

    劈手一句,就將戰場緊張的情況寫了出來。

    又往下寫道: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後來韓愈讀到此詩時,連忙束帶正冠,請李賀過來,能使這個文壇巨匠震驚如此,可見此詩魅力。

    「好詩,好詩,」詩餘小令畢竟上不了大雅之堂,但詩賦經義卻是現在文壇的主流。楊敏不由喃喃讚道。

    李威心裡想,好詩,我肚子裡好詩好詞,甚至好曲兒多了海去。

    敢情這貨兒,將這些詩詞歌賦全當成他自己的,但誰能拿他有什麼法子想,難道讓李白也穿過來,與他對堂公薄?、

    「能不能將這首詩送給妾身?」楊敏小聲地問道。這個人不能做賊,一做賊心就虛,面對李威,她想到以前對李弘的種種,越來越心虛,討要一首小詩兒都沒有底氣。

    「拿去吧。」

    「謝謝殿下,」小美妹高興地聲音都顫了。喝了幾口茶,她又小心地問道:「妾身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行,問吧。」

    「那天你唱的那首古怪的歌,妾身回去後,想了想,其實意境同樣很開闊,那句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有志氣高那兒天也驕傲,很是激勵人心。不過這首歌主要是感謝一個小娘子吧?」

    李威心想,我知道小齊感謝那位小娘子的?如果是,這可是犯錯誤的。但真不能回答,於是說道:「隨口唱的。不過真要感謝,我很感謝碧兒,這些年,孤的身體不好,只有碧兒不顧危險,在孤身邊伺候。」

    碧兒感動地伏了下來,泣不成聲說道:「太子殿下,這是奴婢應該做的,你不能說,說了奴婢擔當不起啊。」

    以前李威也說過她不錯,可當著未來的太子妃的面,說出了,意味大不相同的。

    楊敏一臉失望。

    李威將碧兒扶了起來,說道:「這不算誇獎,是你應當得到的。」

    然後意味深長地看著楊敏道:「你還小,不太懂事情,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麼,孤都忘記了,但有一句話要記好了,若想別人對你好,你也要對別人好。雖然付出未必有回報,可想有回報,必須有付出。」

    「是,」李威將這句話說出來,楊敏沒有生氣,心情卻不由地開朗起來。

    小聲地應了一聲,又期盼地看著李威,問道:「我母親大人,想請你到降尊曲身,到府上做下客,可不可以?」

    「等等吧,」李威拍了拍肺部。

    「嗯,」聲音更小了,頭也低下去了,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儘管她美豔無雙,但李威也不是花痴,況且他是皇太子,只要能順利登上帝位,嗯,什麼樣的美豔女子得不到?

    小美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必須努力啊。

    ………………………………

    兩隻小燕子在高大的樓簷下飛來飛去。

    碧兒驚喜地說道:「太子,燕子飛回來了。」

    「關中春天真正到來了,」李威感慨道。一眨眼十天就過去了。

    「你看,燕子嘴裡叼的是什麼東西?」

    樓有些高,遠遠地看上去,不是很清楚,李威眯縫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一根小樹枝,這對小燕子要在這兒架巢穴了。」

    「那好啊,以後能看到小燕子。」

    「嗯,不過想看到小燕子還有許多天,它們先架好巢穴,然後才產卵。孵出小燕子,還要叼蟲子回來喂食,然後教導幼燕飛翔。那才是最感人的時候。」李威盯著這一對小燕子,小燕子不知道兩個人正對它們評論,依然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美妙黑色的身影,不停地歡快鳴叫著。

    碧兒忽然回過頭,盯著李威。

    「幹嘛看我,難道孤臉上有花?」

    「不是啊,太子殿下,今天大半天了,奴婢一直服侍在你身邊,可沒有聽到你咳嗽一聲。」

    仔細一想,還真是如此。

    「要不要奴婢請御醫前來,替太子診斷一下。」

    「行。」

    最好的方法是拍一個x光,但現在的條件……可也不能小看了中醫,只不過中醫難度更大,比如搭個脈,感覺脈博的跳動,就是將書本翻爛了,如果沒有豐富的實踐知識,能聽出什麼?

    再加上許多半懂不懂的人,招搖撞騙,漸漸將中醫名聲敗壞了。

    但皇宮裡的御醫,對中醫卻有很深的造詣,至少象肺癆這種疾病,能診斷一個十不離**。

    看著碧兒的身影離去,李威心中忽得忽失,有些期盼有些擔心。如果能聽到一個好消息,那就意味著,他終於邁出了第一大步。

    但肺結核啊!……,

    您的收藏是碼字力量的源泉。

    新書第一次求票,各位朋友賞個臉哈。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