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343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19
第三十章 針尖麥芒 跳樑小丑

     歷史記得不多,但有些人,比如薛仁貴、劉仁軌、武三思,再比如李義府,還有這個許敬宗,他還是知道的,頂多不知道祥細的情況罷了。

    對這個人李威十分忌憚,他寧肯給賀蘭敏之再來幾板磚,都不願意招惑這個傢伙。因此,在弘文館,對許彥伯幫凶,只是高拿輕放,責備了一頓,也就算了。

    迎了出來,恭賀地說道:「見過少師。」

    真正的老師不是許敬宗,但大義的老師,一是太師李績,去世了。二就是少師許敬宗。

    抬頭看了一下,已經很老了,但生著方臉,鳳眉橫掃,臉龐白潔,下面留著五縷長髯。看上去十分儒雅,如果但論外表,比戴仁德中看多了。

    說完後,對碧兒說道:「備茶。」

    許敬宗連忙道:「殿下,不敢當。近來身體欠乏,許久沒有看望殿下了。」

    「少師,豈敢,應當是孤許久沒有探望少師,恕罪則個。」

    「殿下這樣說,臣更是不敢當了,」一邊說著一邊面帶春風。

    不是僥倖知道一些他的事蹟,當真會被他這副面容迷惑。許敬宗笑得越是柔和,李威心中警覺性越高,伸出手,說道:「請。」

    兩人落坐,茶水也燒開了,碧兒去掉茶沫,替他們燙了杯,再將茶湯倒入他們的杯中。

    李威又說道:「少師請用茶。」

    「謝過。」

    兩人同時舉起了茶杯,茶葉是好茶葉,出自何地進貢的,李威不得而知。水是好水,從保寧坊昊天觀鳳門泉運過來的。水甜茶香,可總缺少了後來炒茶那種清新的感覺。

    呷了一口,李威放下茶杯,問道:「少師,近來身體可好?」

    「人老了,不中用了,時常生著小病。不過臣聽聞太子最近一段時間,身體逐漸好轉,此乃我大唐之幸啊。特別是昨天,臣雖然年老體弱,沒有參加籍田祭,也看了殿下車駕一行。當時京兆城中為了觀摩太子風采,萬巷一空,歡聲雷動,臣心中更是洶湧澎湃,激動萬分。」

    李威心中暗罵了一句,你就扯麼。戴至德等人忠厚,未必能看出局勢,但你老奸巨滑,又與父母親走得很近,能看不清形勢?

    許敬宗繼續說道:「沒有想到驚喜不僅於此,接著下午臣就聽到了籍田祭上的奇蹟。連上天都開始垂保殿下啊。」

    他越說李威越是心驚肉跳。好像他就是致仕了,父母親還經常垂詢,如果這個老傢伙在這件事上做文章,凶多吉少。

    這句話卻說不出來的,至少現在許敬宗彬彬有禮,對他十分尊重,無可挑剔。於是答道:「少師,那是孤偶然僥倖才想到的,談不上奇蹟。孤也在東市面前,與幾位郎君做過交談,詩文亦是小道,更不要說這些奇技淫技。仕農工商,仕才是第一位。孤應當學習大儒經義,學習治國之道,才是正途。如果說奇蹟,父皇與母后才是奇蹟。國家多年大災大害,換在那個朝代,都有可能產生動亂。可現在國困而不亂,民貧而不怨。父皇母后,那才是孤學習的榜樣。」

    滴水不漏地將此事遮掩過去。可許敬宗心中同樣也是心驚。心中想到,外面傳言這個病太子大病一場過後,得了失魂症,遺忘了許多事情。但心智卻似乎比以前更開化了。這短短的交談,說話機智圓融,已看不到以前那個病太子方正缺少變通的一絲影子。孫兒這一回惹了麻煩了。

    但嘴上卻說道:「那是,皇上與皇后,臣也是很敬仰的。看到皇上與皇后日夜為國家操勞,臣年老不能協助,心中實在惶恐不安。不過皇上與皇后是國家的現在,殿下卻是國家的未來。看到天下百姓對殿下歸心,臣心中很高興,昨天晚上都忍不住多喝了幾杯水酒。」

    許敬宗還是低估了李威。雖然權謀之術未必善長,可也看過多部宮服劇,也看過一些史書。比起原來的李弘,卻要進步不少。

    萬眾歸心!

    其心可誅啊,這一句,敵意分明流露出來。恐怕你這個老傢伙,看到我受到百姓敬仰,父母也許對自己更忌憚,這才真正開心吧!

    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孤是太子,要萬民敬仰做什麼?只要父皇母后平安,孤願意做百年太子。」

    一句出,許敬宗都坐不住了。這個太子,比原來的太子可怕多了。自己看走了眼了!

    心中驚訝,不想在這裡兜圈子,說道:「殿下孝心可嘉啊。不過臣前來是另外一件事,昨天上午在弘文館發生的事,臣到了晚上才聽聞。臣的孫子忤逆不道,懇請殿下恕罪。」

    「少師,勿用垂心。都是青春年少之時,孤也時常犯錯誤,令孫犯錯誤,也不足以為奇。況且孤昨天同樣處理不當,畢竟孤是儲君,深受父皇母后關愛期待。但昨天在弘文館居然動粗。現在想起來,心中慚愧不安。少師,可否原諒孤小小的私心,兩相揭過,就此不提如何?」

    「太子仁愛啊,」許敬宗一聲嘆息,長者氣度盡顯無疑。但心中又在嘀咕,如果是原來的太子,雖然對自己尊敬,可會用客氣的語氣,指出自己孫子的不對。可怕啊,現在的太子!

    又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許敬宗這才說道:「太子自籍田壇返回,這兩天勞碌了,臣就不打擾殿下休息。」

    「縱然再累,少師駕臨,孤敢不奉陪。」說著將許敬宗送到了門口。

    送走了許敬宗,李威不由低聲罵了一句:「這個老傢伙,怎麼不死呢!」

    碧兒正在收拾茶具,聽到後,嚇了一跳,一個茶杯都摔到了地上,「當啷「一聲,摔得粉碎。

    不過小丫頭十分機靈,許彥伯替賀蘭敏之幫腔,挑釁太子,這個太子少師,對太子也就未必有善意了。因此沒有作聲,開始服侍李威上床休息。

    但李威罵過了,知道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個許敬宗來意不善,意味著什麼?不由地再次不爭氣地想到了逃路。

    不是沒有雄心壯志,當皇帝好啊,還是大唐的皇帝。就是不當皇帝,做一個太子也不錯,堂堂的周國公,自己想拍板磚就拍磚磚。但想到了歷史上死得不明不白,儘管肺結核在好轉,心裡面也在犯疑惑。不要說母親了,就是許敬宗鐵了心要對付自己,自己都不會有好下場。論權謀之術,母親不提,這個許敬宗撥根汗毛出來,也比自己大腿粗。

    這個皇太子,還不如那天在酒樓上遇到的那個胡商過得愜意。但眼睛亮了一下,那個胡商居然連歐洲女子都能弄上手,進出關卡未必有那麼森嚴的。再說自己是皇太子,現在又是監國。如果找什麼藉口,出入各部,也不會有人懷疑的。

    比如到兵部,看山川地圖,關卡要道,誰會想起自己一個皇太子,居然是在為跑路做打算?或者偽造一份過所與證明,到戶部悄悄蓋上大印,也不是沒有機會。

    鑑真那個大和尚,也只是一個和尚,唐僧不是一次性就完成了偷渡任務?

    老子只要安排好了,進可攻,退可跑路,怕什麼?

    可憐東宮上下正在歡天喜地準備明天的大宴,常理,太子越有出息,以後順利即位的機會越大,他們是東宮的老人,也不像內宮那幾個不法的女宮,得罪過太子,同樣會跟著沾光。

    讓他們知道這個主子,居然有出息到了在想跑路,還是跑到外國去,不知道心中會怎樣淚奔。

    心中豁然開朗了,得意地大笑起來。

    碧兒問道:「太子,你在笑什麼?」

    「碧兒,孤問你,如果孤不是太子了,你會不會願意陪伴孤?」

    「殿下啊,你為什麼不是太子?」

    「孤是說假如。」

    「那奴婢還是陪伴孤的。」

    「大功告成,親個嘴兒。」李威說完了,一把抱住碧兒,在她的小嘴唇上香了一下。然後大手伸進裙中,摸了摸,又說道:「長大了不少。」

    帶著笑容,躺在床上睡著了。

    碧兒噘著嘴,看著李威進入夢鄉,嗜嚨著小嘴低聲不滿地說道:「殿下,你又不要奴婢陪寢,每次都要撩撥人家。」

    外面的花香隱隱傳來,春天到了,而且越發濃烈了。

    ………………………………

    其實說起來,如果不像某些人考慮得那麼遠,弘文館事件許彥伯只是一個或有或無的配角。

    畢竟他是拉賀蘭敏之找博士的場子,太子是好,周國公也是好,權衡之下,他稍稍替賀蘭敏之說一些話,也是情理之中。

    相反的,賀蘭敏之這一回臉面丟大了,失了臉面,還揮拳對太子相向。許多人翹首以待,等待洛陽的消息。

    府上還是一群胡姬在跳舞,可是賀蘭敏之看得鬱悶,手揮了揮,說道:「一起滾下去吧。」

    胡姬一起退下去,賀蘭敏之心情依然煩燥不安,特別是傳來的各種太子消息,讓他覺得更刺耳。又說道:「將張邦彥、劉錄他們喊來議事。」

    十幾個幕僚一起走進來。

    賀蘭敏之陰著臉說道:「各位,弘文館的事,你們應當聽說了,想一個主意,不能讓我輸了這個臉面。」

    這個主意如何想?

    本來使壞在坊間散佈謠傳,倒是可以的。只要不被官府的人現場抓個正著,死無對證。但弘文館那種場合,賀蘭敏之挑釁太子,十分愚蠢。賀蘭敏之地位尊崇,可有太子地位尊崇。一個是君,一個是臣!

    現在散佈謠傳都不管用了,越是散佈,越是讓百姓知道是賀蘭敏之做下的。

    況且太子這一次籍田祭後,聲譽更隆,些許謠傳根本起不了作用。

    寂靜了好一會兒,賀蘭敏之猛拍桌子,說道:「難道某養你們這群人,是吃白飯的!」

    生氣之下,一拳打得很重,桌上的茶具點心盤子震得咣咣地響。又提起了拳頭,痛得咧牙齧嘴。

    劉錄站了起來,說道:「國公,僕都有一個主意。」

    「你說。」

    「馬上不是到了寒食節嘛?」

    「是啊。」

    「寒食節,京城各個大家閨秀都喜歡踏青。」

    「嗯,這又有什麼?」

    「國公,那麼楊家小娘子呢。只要佈置巧妙,盯好了楊家小娘子,不讓別人注意了,將她抓到府上,與國公合歡。再對外放出言論,說太子妃與國公有私染。此事傳出,固然皇后很惱火,可畢竟只是一個小女子,你卻是皇后唯一的外戚,頂多將國公責備一頓。但對太子呢?」

    「這個主意妙啊,那個病鬼臉面就丟大了,」賀蘭敏之一陣狂笑。本來他對楊敏一直就是窺測之心,還向這幾位幕僚提過此事,想用什麼辦法,將這名美貌的良家女給上了。這個主意好啊,在城外人多眼雜,不太好辦,但到了郊外,誰還會注意?不但抽了太子的臉,也抽了武則天的臉,想到了妹妹,他笑聲停了下來,牙齒咬得咯崩崩地響。

    張邦彥卻更擔心。真的象劉錄說的那樣,沒有關係?他問了一句:「如果楊家小娘子不到郊外踏青呢?」

    劉錄答道:「不大可能,楊家小娘子性格喜鬧不喜靜,又受了委屈,寒食怎能不去郊外散散心。但國公,為了安全妥見,派人探探消息。如果她去則立即安排,不去再想想辦法,讓她產生這個念頭。只要國公出面,想讓一些閨秀約楊家小娘子出去郊遊,未必不行。」

    唐朝風氣開放,賀蘭敏之長得清秀無雙,身份又尊貴,京城中還是有一些女子為他所染。賀蘭敏之約楊敏出去,不大可能了。但讓這些閨秀露面,卻是很有把握的。

    「就這麼辦吧,」賀蘭敏之又是大笑,聲音如夜梟,在黑夜裡久久地迴蕩。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19
第三十一章 東宮大宴 太子約胡

     「糖!」李威剛跑完回來,看到李令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站在他面前,伸手討奶糖吃。

    看了看太陽,問道:「你為什麼不上學?」

    「大哥,你騙我,籍田祭一點也不好玩。」跟著李威一道籍田,開始還是不錯的,大街上萬民歡呼,到了籍田壇後,群臣擺方位,獻祭,又是一個新鮮的環境,好奇地走來走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是感覺挺好,又是奏樂,又是獻工舞。然後開始耕田了,你推幾下,我推幾下,就看得無聊了,想要回去。這時候怎麼能回去?就算是武則天與李治的寶貝疙瘩也不行。

    碧兒走過來,哄她。留下可以,講《西遊記》吧,碧兒傻了眼,站了半天,憋出來兩個小故事,也不過是小時候還沒有進宮,聽到的民間傳聞。這才哄完了,聽過後作了一個評價,指著碧兒的腦門說道:「你真不會講故事。甚是無趣。」

    無趣就無趣吧,再怎麼說,也沒有《西遊記》精彩。小丫頭讓李威生生將胃口養刁了。不但對碧兒,在自己寢宮裡睡不著,也逼著下人說故事,可憐將一群太監腦袋瓜子都急破了。有的太監跑出宮外,花錢買傳聞,只要有趣,說給某聽,某賞給你錢。事情很是好笑,不過坊裡卻將此事當作了一件美談。對父母孝敬,對百姓仁愛,對弟妹關愛,這才是真正完美的化身嘛。

    李威說道:「我不是對你說過,那是辦正事,有什麼好玩的,又是什麼時候騙過你的?」

    「我就偏不要進學。」雖然現在對李威開始養成依賴,有做尾巴的傾向,原先的李弘留給她的印象太惡劣了,李威說話依然沒有權威。

    「乖,聽話,不是這樣吧,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然後你進學如何?」

    李令月抬起頭,歪著腦袋,思考了好一會兒,說道:「要好聽,不好聽我就不進學。」

    「好,你聽好了,」講了一個《賣火柴的小女孩》故事,不過改成了賣火舌的小女孩。

    「好可憐哦。」

    「是啊,你是公主,有那麼多大儒給你講課,可是窮人家的孩子呢,想讀書都沒有機會。」

    這是事實,唐朝對教育還是很重視的,象國子監學舍達到一千多間,學生正常三四千四五千人,有時升筵者達到**千近萬人。另外各州縣還設立學校。可因為王化,禁令百姓設私立學校,不過儒生可以在家自學,特別是一些大家族,都聘請了大儒,或者本家族就有大儒,教育弟子。

    雖然這一條禁令不太好,但教育規模遠盛於前代各朝。可真正能上起學的貧困百姓依然很少。筆的成本高,紙的成本高,墨的成本高,讀不起。就是一些家境還能過得去的,孩子上學時,用樹棍子在沙上練字,卻是捨不得用真正的筆墨紙硯。

    戴至德、張文瓘、李敬玄走了過來,請李威赴宴,正好聽到這一段,相互看了一眼,欣賞地點了一下頭。雖然是故事,但是寓教於樂,有著積極的意義。

    「嗯,我這就進學。」

    「這才是我聽話的好妹妹,」李威說著,拉起了李令月的手,向弘文館走去。

    李敬玄剛要喊,被戴至德伸了一個手勢制止了。

    三個人就這樣看著,看著一高一矮兩個聲影漸漸消失在一片晨暉中,久久不語。

    ………………………………

    大宴開始了!

    除了留守在長安的各個官員,還有德高望重的耆者,也請來入席勞酒。當然,象魏元忠那樣的太學士,依然沒有資格入列其中。

    還有一個嘉賓,是李弘刻意請來的,長安人梁金柱,是一名商人。在不久前,拿出了三千緡錢賑濟災民與貧困的百姓。三千數字不大,可化作一枚枚銅錢,整整三百萬枚。而唐朝前幾年,年色好的時候,風調雨順,一斗米只賣出五文錢,稅收各種租調加起來,換算成銅錢,也不過一千來萬緡錢。

    分賓主落座,當介紹到這個梁金柱時,李威施了一個大禮。

    可憐梁金柱只是一個商人,仕農工商,商人是這個社會的最末等,頂多比娼妓乞丐與奴婢一流好上那麼一點。事實未必必是那麼一回事,有錢了也有了力量了,龐大的金錢同樣能構築一層關係。不過說起來,商人地位還是很低的,連子女都沒有進學科考做官的機會。

    連忙說道:「太子,你是折殺僕啊。」

    「梁金柱,孤前幾天在東市前就說過,國家這幾年光景不好,大災大難。國庫空緊,百姓水深火熱。越是這時候,需要大家協手齊渡這一道難關。因此,那一天孤都刻意誇獎了青樓的那名伎子。你的善行,善莫大矣,當受孤一拜。」

    「臣民,臣民,」這時候大概粥喝得多,人的淚腺特別發達,梁金柱伏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了。

    李威心想,只是感謝你一下,不至於如此感動吧。

    確實,梁金柱這樣做很不容易。經過東漢教條地對工商壓迫後,休想再發生西漢桑弘羊的故事了。就是將家產全部捐了,也休想謀一官半職或者爵勳。而且三千緡錢數量也非常巨大。要知道一品京官只有七百石米的祿米。當然,還有永業田、職分田、分廨田,以及月俸、食料、雜用錢等補助。可最多每月也不會超過一千緡錢。實際上有的京官因為補助少,買不起房子,寄住僧院的都有。

    拿出了手帕,替梁金柱擦著淚花。

    不擦還好,一擦這個淚珠兒更大了,本來小到中雨的,現在變成了傾盆大雨。

    李威只好任他去了,將手帕遞給碧兒處理,扭過頭看著大家說道:「馬上就要春耕開始了,旱情未必好轉起來。越是這時,我們大家應當同舟濟,有物出物,有力出力,就像這位梁金柱一樣,那麼世上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好!」潑天一般的喝彩。

    李威這才點頭,儀官上來宣唱勞儀。東宮的宮女太監,端上來的茶水,點心。其實包括大宴,一切都從儉了。

    眾人坐下來交談,應當還是很高興的,本來一切從儉,時間緊迫,許多制度來不及操辦,祭祀儀式辦得很不恭敬。不過新犁出現,將一切都遮掩了。

    但一會兒紛爭出現了。

    籍田祭過去了,更大規模的大雩祭祀開始。

    籍田祭只是春耕的祭祀,可眼下關健卻是求雨,那怕象前段時間下的那場大雨,來上個十次八次,也不過。又不能用時間緊迫來做藉口,倉促操辦。因此,禮部祠部郎中與員外郎等官員將一條條列出來,戶部官員不同意了。

    本來用度就不足,旱情嚴重,關中缺糧,渭水又淺,江南以及其他地方的糧食,不能及時調來,關中糧食飛漲,前幾年最低時一斗米五文錢,還是用大鬥。現在一斗漲到了五十多文錢,卻是用小斗量的。不可能每個商人都像梁金柱這樣。否則自東漢起,都不會將商人地位貶得那麼低了。

    這使朝廷用度更緊張。大非川與吐谷渾丟失,不得不加派士兵到隴右駐防,拱衛關中安全。朝廷在邊疆有屯田的,駐兵增加了,自給不足,又要調動糧食。

    這些兵**,打贏了仗是他們的功勞。打敗了仗,就會立即推卸責任,到時候因為後勤供給不足,戶部責任想逃都逃不掉。

    兩方面官員就爭論起來了。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向戴至德問道:「為什麼不設常平倉?」

    每大鬥米五文錢,未必是好事,百姓收入無形減低。但到荒年,又變成了五十多文錢,還是小斗,差距太大。

    「太子,朝廷有設常平倉,太宗貞觀二年就下詔各州縣設義倉,每畝納二升儲之,凶年賑給百姓。十三年,又詔洛相幽各州置常平倉。到了陛下,於京都東西二市再次置常平倉,並且設立了常平署官。」

    這是一個很冷門的機構,因此戴至德耐心地解釋道。

    「那為什麼……?」

    「殿下,規模小了。常平倉目標是為了備凶年的,象近幾年連年大凶現象很少。如果連年豐收,新糧進入常平倉,變成了舊糧。就會出現損耗。有的官員為了功績考評,於是將這些損耗攤壓在百姓頭上,甚至與民爭利。又有的官吏用常平倉中的糧食,在凶年時私自渡賣謀利,豐年時虧損卻讓朝廷補貼。朝廷空耗,百姓卻沒有得力。因此東漢時常常罷廢常平倉不立。到了本朝後,太宗與陛下雖然重視凶年,然而迫於無奈,所設立的常平倉規模不大。這幾年凶年連連,常平倉中的糧食已經解決不了危機。」

    原來如此,這是上了一堂生動的政治課。不是想當然的,想是一回事,操作是另外一回事。

    感嘆地說了一句:「說到底,還是產量低了。」

    「殿下,產量不低了,漢朝時每畝地產量也不過一石,高產也不過一石半,兩石那就要上報朝廷,奏表功績了。但在本朝,每畝地產量都在一石半與兩石之間。有的高產的都能兩季下來,收到五石。」

    說到這裡,他感到很自豪。

    可李威就當作了耳邊風,兩石,能有多少,還真不知道,現在的度量單位與後世整不相同,尺是比後世的尺小,斤更是不如後來的斤,不過曾經掂量了一下,一斗米大約在十幾斤,一石大約一百斤出點頭。估計後世農民隨便往地上撒一些種子,僅是一季,都不止兩石收成,更不要說畝產一千公斤的高產田。放在這時代,一畝地十九石,估計能將便宜老爹老媽都嚇呆了。

    這中間有一個種子問題,可雜交技術不是將兩個糧食花粉一塊揉揉那麼簡單的,昆蟲與風還不是將花粉吹來吹去,也沒有吹出一個十石田出來。還有一個就是化肥。想這兩點都不是現實的。

    但有一個比較,清朝末年時中國四億人口,現在三千萬人口不到,如果包括逃戶與胡蕃,頂多三千來萬人。清朝也沒有化肥與雜交技術,為什麼能養活那麼多人?

    看來那天得再往郊外轉一轉。權當是替老百姓做一點好事吧。

    既然想到了種子,他又想到了那個胡商,現在長安許多後世的糧食水果蔬菜,都看不到。那個胡商既然能帶來洋妞,去的地方肯定很多,如果給一些獎勵,說不定能帶來一些有用的新種子。至少現在沒有西漢張騫那麼艱難。

    想到這裡,他暗中沖站在身後的碧兒勾了勾手,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

    「太子,喊奴婢出來有什麼事?」

    「你還記得前些日子,我們一道去東市嗎?」

    「奴婢一生難以忘懷。」碧兒眼中閃過激動的神情。

    「得,剛才孤在大殿上聽了太多感恩的話了。你也別與孤客套。我喊你前來是另外一件事的,你還記得那個李記酒肆那個胡商嗎?」

    「那是一個潑賴。」碧兒輕啐了一口。那天胡商與另外幾個人就坐在他們桌子旁邊,談了許多污穢的言語,並且都想連拂菻國的羅剎女拐到唐朝來玩弄。

    「一個人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他們都是粗人,不能在某些方面計較了。孤喊你過來,正是讓你通知劉群一聲,讓她找到這個胡商,孤與他有事相商。」

    「太子啊,這可不好啊。」剛才大殿演的那齣戲,確實是為了賑濟百姓著想的,可私自約見商人,還是胡商,如果傳出去,風評不妙。

    「這件事能替我們大唐謀利。自己污了聲名無所謂,再說孤現在的聲名太重了,污一點就污一點吧,」李威說道。

    不僅僅看能不能得到新式作物種子,還能從這個胡商嘴中得到大食的一些情況。也是為將來有可能的跑路做準備的。

    又沒有出息想跑路了,估計知道他這想法,大殿上會有一半人能讓他雷暈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19
第三十二章 歷史真相 海上利弊

     作坊裡傳出陣陣的奶香、糖香、骨香。

    請了六名大漢做了長工。現在城中到處是災民,請人比較容易。除了這個作坊外,還有一個店舖,劉群的哥哥與兩個識字的夥計在操持著。不過奶糖還沒有出來,一起兒趕過來幫忙。同時還兼顧著城南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作坊,裡面也請了一個工人,這時是漚竹子,大量用人的時候還早,只是看著竹子漚爛的程度,添添水。

    這兩家日子過得辛苦之極,也沒有了仕農工商,工商是社會的賤職自覺。

    太陽漸漸西下,長安城中有一些災民向城外慢慢走去。城外的災民又漸漸向更遠的地方走去。春天更深了,春耕到來,他們有許多人要返回家鄉,看老天能不能長眼,讓他們完成春耕,順利完成最重要的秋收。

    一道道無聲的身影,散落在各條道路上夕陽的餘輝裡。衣著襤褸,攜兒帶女,便有了一絲悲壯的色彩。

    碧兒的母親與兩個媳婦兒笨拙地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大聲說道:「開飯了。」

    大家放下手中的活計,一起圍過來吃飯。

    碧兒父親將妻子一把拉到旁邊,問道:「你說那個太子長得啥樣兒?」

    「大郎,你都問了許多遍了。也就一個普通的人。」

    「你這個死婆娘,這句話可不能亂說,連街坊都知道太子是星宿下凡,保佑我們大唐永久昌盛的。」

    可是自己感覺就是一個普通人啊,長得還略略偏瘦,臉色蒼白,不過態度兒好,說話也和氣。至少自己沒有看到他身上帶著什麼光環。但不敢說了,於是沒好氣地說:「你不是也跑去看太子了,為什麼還問我?」

    「不是離得遠,我沒有看真切嗎?」

    老頭子走火入魔了,碧兒母親乾脆不理不睬。

    劃拉了兩口飯,江老爺子又問道:「碧兒現在過得如何?」

    「你到現在才想起女兒。」

    江老爺子嘿嘿一笑,又在低頭吃飯。

    到底是江老夫人沉不住氣,說道:「她現在過得很好,我看太子對她態度比較親近,這個傻丫頭自小就進了深宮,這一回總算熬出頭了。」

    「那就好。」

    吃完了飯,江老爺子又看了看作坊,大聲喝道:「開工,開工,今天將準備工作做好了,明天上午一準兒將貨搶出來。」

    十幾人開始忙碌起來。

    一會兒,就傳來鉦聲,江老爺子不得不遺憾地說道:「放工了。」

    ………………………………

    大宴結束了。李威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了寢宮。

    劉群閃了進來,看了看四周,李威揮了揮手,將太監宮女退下。

    她才說道:「太子,那名胡商奴婢找到了。是托那個李記酒肆的掌櫃找到的,還打聽了他一些情況。」

    「說來聽聽。」

    「這個胡商名字叫胡應,是昭武九姓的人。」

    「昭武九姓,好像姓康、安、石、曹、何、米、羅、賀、史,怎麼有姓胡的?」

    「殿下,大多數昭武九姓人都姓這個九個姓氏,不過有的胡人仰慕中原文化,改了姓氏。另外還夾雜著一些小的部族,所以也有其他一些姓氏。」

    這不能怪李威,他才來唐朝二十天略略出頭,能報出昭武九姓九個姓氏就算不錯了。劉群繼續說道:「胡應的姓氏在昭武九姓中很少,但是一個很有錢的商人,最遠的親自帶貨到了波斯都督府(伊朗扎博勒附近)。」

    這個情況李威都知道一點。

    大食崛起的速度太快了,波斯等國請求內附,在十年前將波斯等十六國並為波斯、寫鳳、月氏、修鮮、條支、昆墟州、康居、姑墨州八個都督府,劃分為七十六個州,一百一十個縣,節隸於安西都護府管轄。這是唐朝疆域最遠的一次,西南快達到了波斯灣,西北將鹹海籠於境內。但這麼大的疆域對於帝國來說,是不現實的。就像糧草,又沒有水路,用馬車不要說運到波斯都督府,運到了天山,就有可能不夠押運人員以及牲畜消耗的。再加上帝國現在處於病痛期,面對大食緊逼,帝國只好一步步地將地盤放棄。

    因為胡人難以管理,特別是居無定所的遊牧生活方式,朝廷只好對他們採取羈糜態度,出國也方國,所以大量昭武九姓的胡人改牧為商。但大食侵逼,又有許多波斯人湧入到唐朝,這些波斯人利用對兩地的熟悉,生意做得更大,卻有後者居上的趨勢。

    總之,這是唐朝兩個能跨國經商最大的種族。

    李威點了一下頭,又問道:「還有什麼具體的消息?」

    「具體的消息奴婢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在長安懷貞坊有一個很豪華的府邸。數名妻妾,有胡人,有唐人,還有兩個波斯小妾,不但從陸地上經商,在南方還有兩艘海船,來往大食與廣州之間。」

    「海船?」李威不由地迷茫了,不是到明朝鄭和下西洋時才有大航海嗎?怎麼唐朝就有了海船?

    碧兒接上來,說道:「殿下,你以前還與奴婢談過此事,也忘記了?」

    什麼忘記了,我一概不知好不好?道:「嗯,碧兒,說來聽聽。」

    「還是殿下告訴奴婢的。船舶當中,大食的船最好,然後是師子國,到南海諸國,唐朝也有船,私自出海,到新羅與日本。但海上風險很大,經常船翻人亡。殿下還痛斥過此事,說這些商人為了錢財,不顧百姓生命安全,難怪朝廷將商人視作最末一等。」

    說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小,病後太子沒有這觀點了,在大殿上替那個商人擦眼淚,還托她家人辦了一個作坊。

    但李威越聽越糊塗了,不但有航海,反而是唐朝的船居於最末一等。南海諸國也就是東南亞各國,現在居然不是土著人,還有航海技術?為什麼歷史書上沒有記載?

    是記載了,他沒有看到,比較冷門。

    劉群插言道:「殿下此言大仁。海上貿易豐厚,但風險確實很大,那名胡商原來就有一艘船翻沉了,還有一艘船消失不見了。此事不值得宏揚。」

    錯!不但值得宏揚,還要鼓勵。不過與現在人們道德觀念不同,李威不敢說出口。

    劉群又說道:「然後奴婢經那名李掌櫃引見,見到胡應,他一聽太子有約,大喜過望,連口答應。但奴婢斗膽替太子做了一件事。」

    「什麼事?」

    「他是一名商人,又是胡商,太子將他約到東宮之中,奴婢認為不好。因此替太子依然約在那個李記酒肆,於明天中午見面。」

    「孤這是為了國事。」

    「殿下可記去年時,陛下曾命突厥酋長弟子於東宮事殿下,西台徐舍人上疏,說皇太子當引文學端良人士於左右,豈可使戎狄醜類入侍軒闥。陛下允可。再說昔日承乾太子……」

    李威悚然一驚,為什麼徐齊聃上奏會立即被允可,與這個大伯不無關係。偷農民牛時,從馬上摔下來將腿摔斷了,不算荒唐的,主要就是與胡人裹在一起,習其音胡衣、椎髻辮髮、舞蹈,於東宮中鼓鞞聲通晝夜不絕。又造大爐,六熟鼎,將偷來的牛馬學著胡人的樣子煮食。又張氈舍,造五狼頭纛。

    想想李威在東宮中做一個奶糖,還要將大門關上,不讓他人看到。李承乾這樣玩,李世民如何能受得了。

    道:「多謝提醒,孤確實疏忽此事。」

    「奴婢不敢當,只是太子高燒得了一些失魂症,遺忘了一些事情。以後漸漸會好起來的。並且明天作坊裡的奶糖就能出來了,殿下順便可以看一看。」

    「哦,這麼快?」

    「是很快,馬上寒食節就到了。文武百官皆放假三天,全國上下皆禁火三日,吃生冷食物。所以江司閨的父親想搶在寒食節到來之時,將它做出來。」

    「好,你替孤謝過碧兒的父母兄長,還有你的兄長,」想了起來又說道:「不用了,孤明天就出宮與那個胡應一會吧,順便看一看他們。」

    ………………………………

    跑了一圈回來,又看到了李令月站在寢宮門口。

    「小妹,你為什麼又不上學了。」

    「講。」

    又要講故事?李威沒有辦法,雖說做好了跑路的準備,但總想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呆下去,雖然掣肘很多,總比尋常的百姓強吧。這個小妹不但與他有血緣關係,還是他緩和母親的良藥。

    講了一個刺股懸樑的故事。誰知一開頭,李令月就說道:「這個故事宮裡的人早說過了,一點也不好聽。」

    敢情她宮裡的人也在讓她逼,就不知道自己母親回來後,自己這個小妹敢不敢逼母親講故事,武則天講故事哎,很是期待。

    只好講一個白雪公主的故事:「很久以前,有一個小番國,番國裡皇后去世了,國王又娶了一個皇后回來……」

    一路走路一路講,送到了弘文館。

    看到館內那些少年們早就排隊相迎了,那麼受歡迎?李威掃了一眼李旭倫,老四小拎拎地跑過來,低聲打過小報告:「小妹將大哥的故事,又在弘文館講給其他人聽。」

    原來如此,講就講吧。反正自己講故事時注意又注意,一些不好的內容,一些有越制度王化的內容,全部刪除了。撫摸了老四的頭,說道:「你是哥哥,妹妹進學了,你要多照應一下。」

    「大哥,不用我照應,她不欺負別人就算好了,所有人都在讓她。」

    李威摸了一下鼻子,難道是一個大姐大進了弘文館?

    豈止是大姐大,一干大儒博士學士的啥,惟恐李令月出了半點差錯。偏偏性格又極其好動,苦不堪言,都上報了西台侍郎李敬玄。雖然位列宰輔行列,可是掛著一個弘文館學士的名頭。

    李敬玄想了半天,才說道:「等。」

    等皇上與皇后回來再說吧,你們先受著。李敬玄都如此了,況且下邊這些人。

    李威同樣也是搖頭無語,將李令月送到館內,他卻到了門下省。中午時約見了那名胡商,不能一點兒都不懂,到時候會出笑話的。翻看了一些史料與檔案。

    可翻開後,讓他更驚奇。唐朝開放程度遠超過他想像,比如拂菻國,也就是東羅馬帝國,貞觀十七年,派使者帶著玻璃、石綠、金精到了唐朝。父親也突發奇想,於顯慶時,派左屯衛大將軍丘阿羅前往東羅馬帝國報聘,有可能路途遠,有可能丘阿羅敷衍了事,根本就沒有去,此事未果,前幾年,羅馬帝國再次派使者到達長安。並且文書中已經清楚地記載大德僧,也就是天主教神父擔任使節的。

    不是元朝時馬可‧波羅才開始中歐交流的嗎?難怪那天那個羽大少要胡應弄幾個洋妞供他玩樂。

    但這一來,讓他對這一次會面倒更加有期待了。洋妞太驚世駭俗,他享受不起,主要是洋人的科學,能將一些歐洲的科學引進到唐朝,開闊唐人的眼見。不過心中也好奇,洋人唐朝恐怕沒有一個人有他熟悉,碧眼紅膚是知道的。為什麼說他們身上長滿了體毛,這與後世大片裡看到的不一樣啊。

    要不要弄幾個洋人到唐朝來,見識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19
第三十三章 任重道遠 虛鸞真鳳

     「見過太……」胡應剛要伏下施禮,李威立即上前將扶住,並且「噓」了一聲,制止了他的說話。

    胡應反應過來。太子是便服前來的,立即小心地站直身體,瞅眼看去,嘴張大起來。

    生意做得大,智慧也非同常人,記憶力好,上次在酒肆裡見過一面,雖然相互沒有談話交流,這一行人的氣質還是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僕上次胡言亂語……」

    「揭過,不提,坐。」

    又小心地坐下來,胡應心中更是不安,傳言中這個太子最知禮法的,上次自己與羽郎君,還有陸馬他們胡言亂語,說了許多污穢的話,於是又說道:「那上次……」

    「揭過不提,孤前來是找你商談要事的。」

    聲音很輕,為了避免人發現,李威特地找了角落裡一個偏僻的座席坐下來,邊角是一扇窗子,窗戶打開了,正好一株高大的桃樹,將一抹桃花送到了窗口,一朵朵桃兒媚很是濃烈。

    嗅了一口桃花的粉香,又說道:「聽說你有兩艘海船?」

    對這件事委實好奇。

    「稟太子,」小聲稱呼一聲,又答道:「僕那兩艘船是從大食人手上買下來的。大食人善於經商,從波斯人嘴中得知我們大唐的消息,於是除了從絲綢之路與我們唐朝交易外,近年來又在秋天到來時,順著風勢到南海諸國,再借南方季風航行到廣州,交易完成後,到夏末借東北風盛行之時,返回大食,一來一去需時一年半時間。船舶裝載貨物多,有的船舶,能載一千多石,所獲不菲。不過海上風險性很大,僕有一個從侄就因為出了事故,沒有回來了。」

    近兩千石,也就是好幾百噸,甚至近千噸了,其實從戶部裡也看到一些資料,船大者為舶,長江下游已經出了一些好幾百噸的河船。後世也看過一些記載,說什麼兩萬石大船,鄭和下西洋時船舶噸位一萬多噸的啥。似乎不大相信,查了查資料,才知道木質船舶安全噸位,最大純載重只能達到兩千噸。應當來說,胡應說的數據比較準備一點。

    「那麼可不可以告訴孤,大食與波斯,還有拂菻國的一些情況?」

    「敢不遵命。波斯國原來很強大,曾經與突厥人共同滅了厭噠國。但不久後,突厥人反過來攻打波斯,殺了老皇帝庫薩和,扶持了其子施利做了傀儡皇帝。一年後病死,又立庫薩和女兒為主。波斯人不服,將逃往到拂菻國施利的兒子單羯方迎回立為君王。在位沒有兩年又去世了,再扶兄子伊嗣候。伊嗣候昏庸,為大食所滅。其子卑路斯遣使向我大唐求救,但路途遙遠,被聖上拒絕了。後來吐火羅出兵,將卑路斯送到疾陵城。十年前,迫於大食威脅,波斯餘部以及其他各國投奔我們大唐,朝廷劃了八個都督府。波斯都督府就是設在了這個疾陵城。」

    這一說李威就清楚了,原來唐朝得到的是波斯殘部地盤,並不是得到整個波斯。

    「波斯人喜歡用大象出戰,大食卻喜歡用馬與駱駝,大象龐大,但笨拙不靈活。作戰時反而不如大食的駱駝軍與騎軍。大食西邊還有一個大海,海兩邊都有國家,大食人又利用他們的造船技術,在船上設立軍隊,正在向西進行擴張。但僕最遠只到過疾陵城,船舶也是派親戚前往廣州,有些大食人喜歡我們大唐的繁華,在廣州定居,從他們手中購買的。因此僕對大食情況不是很瞭解。拂菻國更加遙遠,我在疾陵城倒是遇過一些拂菻國人,身穿長袍,沒有開襟,不但衣著,就是舉止語言,與我們唐人有很大的差別。聽說他們喜歡用石頭修城堡,當作城市定居。」

    李威都很想問一句,是不是這個拂菻國人身體上,真的象猴子一樣長滿了體毛,但話到嘴邊忍了。

    胡應說完了小心地看著李威。

    李威道:「你可聽過張騫?」

    「博望候,僕聽說過的。」

    「是啊,葡萄、苜蓿、石榴、胡桃、胡麻等,正是博望候從西域天竺各地帶過來的。雖然番邦不懂教化,但不能否認番邦的一切,還是有一些長處的,引其所長,補我所短,我們大唐才能更加昌隆繁榮。」

    「是,是,」胡應答道。當然,他知道今天太子約他前來,可不是給他上政治課的。

    「再說太宗皇帝,就曾下旨,從天竺引來砂糖技術。夷人有一些作物,也能讓我們唐朝需要,有一些技術,比如大食的藥玉、大食鋼,都比我們唐朝優異。」

    「但總的來說,還是我們唐朝文明先進。」

    「那當然了,」李威傲然答道。即使到明朝後期,中國文明還是領先於世界的。然後說道:「但滿招損,謙受益,我們唐朝不能因為有了這成績,就固步不前。因此孤想托你辦一件事,這件事辦起來會很麻煩。可辦好了,博望候的功績未必不能。」

    「太子,」胡應嘴嚅嚅地不知如何說好了,這時候再有錢,也沒有一個功名來得重要。憋了半天才說道:「敢不從命。」

    「孤想托你,你自己或者託人,前往大食,或者拂菻國,甚至更西方的國家察看,看到他們哪裡有什麼作物,將它們引進到我們唐朝。或者有什麼優秀的技術匠人,或者書籍,甄別一下,亦可以引進到我們唐朝。你可願意?」

    說完了,看著胡應。

    這一趟差事奔波幾萬里,李威又沒有經濟資助經濟,害怕反對,連一官半職與一個大義都沒有授予,全是要胡應自己負責。當然辦好了,回報會很豐厚的。

    別的不知道,但知道什麼殿試呀,武狀元呀,這些神馬都是母親弄出來的。革命嘛,推新出陳,母親肯定會喜歡的。

    「太子……」

    「孤只是太子,不能立即賞賜你什麼。但完成此事,孤能允諾你一場大富貴。」

    胡應眼中一亮,太子嘛,而且是仁太子,順利交接權利理所當然。現在他是太子,必然有顧忌,可他日當了皇上呢。剛才都說了博望候了,候不提了,來個伯吧。咱也光宗耀祖了。

    看到他眉頭舒殿,李威哈哈一笑,說道:「上菜!」

    ………………………………

    出了李記酒肆,唐朝的第一個正式的廣告誕生了。

    按照李威的授意,在開張前,派了一些人,站在東市各個路口派發奶糖。看到有大人牽著小孩子過來,散上一塊兩塊,然後說出店舖的地址。

    轉了一個彎,正好看到一個看上去精明強幹的小青年,在派發奶糖,引得許多路人圍觀。兩個當差的衙役站在遠處,這事物一次都沒有出現過,不知道應不應當管,正犯著愁。

    李威對碧兒說道:「走,我們看看去。」

    「好的,」碧兒興奮地跳起來,畢竟是爹娘,還有兩位新嫂嫂,一次都沒有看過呢。

    搖著小扇子,其實這時候的扇子與後世的扇子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大多數是羽毛做的,不能摺疊。倒不是為了風雅,在京城中露了幾次面,雖說真正認識他的百姓依然不多。但不是沒有人認不出來。用扇子遮掩一下,省得發生圍觀現象。

    來到了西北隅,廣告效應就是好,大老遠就看到排起了長隊。當然,這種軟膩香濃的奶糖衝擊性很大的,連尊貴的李令月吃了這麼多天都沒有吃膩,況且尋常的百姓。

    只是價格有些偏高,切成了一個個小塊,用紙包著,兩文錢一小塊。是奢侈品。這也是早商定好的,窮人連飯都吃不上了,怎麼有錢買奶糖吃。但小孩子不懂事,剛才吃到廣告的奶糖,非要牽著大人的手過來購買。問了一下價格,許多貧困百姓望而卻步。有一個小孩子還在鬧,於是家長狠狠打了幾巴掌。小孩子頓時大哭起來。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

    碧兒拉著他的手,低聲說道:「太子,你不要難過了,你的能力救不了那麼多人。再說,於其給他們糖吃,不如給他們糧食。」

    但店中碧兒的父親已經看到了,太子是仁太子嘛,拿了十幾塊跑過來。那戶人家千恩萬謝地離開了。扭過頭,盯著碧兒,遲疑地走過來,好幾年沒有看到了,女大十八變了,一時半會都不敢確認。

    碧兒已經撲了過去,大聲喊道:「耶耶。」然後抽泣。

    李威又是搖了搖頭,世間總有一些無奈的事。比如災民,比如內宮的太監宮女,有的宮女呆在深宮裡幾十年都不能出去一次。象內宮之中,就有一些宮女與太監行假夫妻,李威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有一次他無意中闖進一個宮女的寢室,看到了一個**,長達二十多公份,比常人正常尺寸長近一半,粗達兩倍,看到那個粗大的玉柱,李威滿臉流汗,嚇得連忙退出去。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悄悄話,江老漢走了過來,大約碧兒吩咐過了,沒有聲張地施臣民禮,卻不知如何是好,吶吶道:「見過……見過……」

    「江老伯,不用見外,你們替我辦事,我感謝都來不及了。哦,對了,上次聽說兩位令郎大婚,我卻疏忽了,順便帶了兩個玉珮,算是補辦賀禧之禮。」

    從懷中掏出兩塊玉珮。

    「僕不敢收。」

    「碧兒在那邊對我服侍慇勤,陪我熬過無數風風雨雨,你不要太謙卑了,如果那樣,就顯得見外。」

    「是,是。」江碧兒的父親惶恐之下,都沒有聽出這句話的話外之音。

    「你繼續忙吧,我隨便看一看。」

    今天來看奶糖只是順帶的,找胡應才是正事。

    「是,是,」江老漢應了兩聲,又回去忙了。

    站在邊上看著,大多數人只買了幾塊或者十幾塊,畢竟有些兒貴了,現在米價漲了,換以前,大豐收不算,正常年份十幾文錢就可以買下一斗米了。但也看到有些財大氣粗的主,比如剛剛一個豪家僕役,提起一緡錢放案桌上一放,大聲說道:「來一緡錢的糖。」

    一緡錢就是五百塊奶糖了,雖然有些貴,但個頭兒比後世的個頭還是大上許多。五百塊放在一起,也是一大包了。其他排隊的人為之側目而視。

    看著速度,與購買量,李威估算了一下,像這樣下去,一天能銷售大約近百緡錢。拋去成本,大約能獲利四五十緡。當然這也是一個可觀的收入,但前期買地買房就花費了三千多緡,這些錢是從內宮裡撥出來,虧空必須填補回去。雖然可觀,也不算快速。再說以後新鮮勁過了,也未必有這麼好的生意。

    除非批發,這一條不是不可能,只是天氣熱了,運輸儲存多有不便,卻制約了這一途徑。即使批發,也只是就近的州城,能達到洛陽就算不錯了。或者開設分點,可是江家人手單薄,聘請外人,不免技術就外傳了。一旦外傳,江家再無任何優勢可言。

    正在盤算著,忽然聽到耳邊一個嬌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煙兒,你看某這身打扮,象不象羽扇綸巾,才高八斗小郎君?」

    羽扇綸巾是自己那首詞才傳出的,與才高八斗有何干係?

    李威不由扭過頭看去,看到一個俏姑娘身穿一身儒衫,手中拿著一把鵝毛扇,戴著一個幞頭,一張粉臉兒吹彈可破,黑漆漆的大眼睛明亮有神,明明一個長相不弱於楊敏的絕色少女,偏偏做了一名男子的打扮。

    正在對人群中排除的一名婢女說話。

    這個婢女捂著嘴偷樂,樂完了,說道:「小娘……小郎君,很像很像,比那個周國公,比潘安宋玉還要英秀。」

    「那是自然,你說會不會有小娘子對某動心?」

    一句話就將李威雷了。

    大約聽到兩人大言不慚,前面的一名大漢回過頭,說道:「你們就不要臭美了,打老遠我就聞到你們身上的粉味兒。」

    一語中的,碧兒伏在李威胳膊肘兒上笑彎了腰。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19
第三十四章 千古絕對 俏女跟蹤

     小姑娘惱羞成怒了,嗔道:「某幹你何事?」

    大漢正牽著小孩子,心煩意燥,但看著兩個少女弱不禁風,想了想,又回過頭去,怎麼辦?又不能動手,動口未必能討得了好。

    少女又開始與她婢女說話:「煙兒,要麼某在臉上涂一些黑灰如何?」

    婢女又是捂嘴偷笑,然後瞄向少女的胸部。這個臉上能醜化,可是胸部怎麼辦?一對小豐胸就是布條束住,這已經進入了三月了,衣服單薄,未必能遮掩住。然後又低聲問道:「小娘子,你為什麼要扮作一個男子?」

    少女湊近悄聲說道:「某想要去東宮。」

    「可是,小娘子,你就是變成了一個男子,也進不了東宮。」

    李威與碧兒相視了一眼,一頭霧水,她進東宮做什麼?

    「某將耶耶的印符偷過來,不就能混進去了嗎?煙兒,快替某想一個辦法,怎麼樣才不引人注意。」

    得,這又是那一個高官家的小嬌女,玩瘋了,沒得玩了,想混到東宮里長長見識。可真那麼容易?東宮雖然不比皇宮,可同樣戒備森嚴,特別是現在李威監國。

    就是有印符,前面一進去,後面就會被人發現。

    但委實很好奇,便問了一句:「你們要到東宮做什麼?」

    「為什麼要告訴你?」

    「僥倖我與太子相識,如果你們告訴我答案,我說不定能帶你們進東宮,也不用這麼……」他一指少女身上穿的青色男式儒衫。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警惕蠻高的,看來怪叔叔不容易騙走。

    「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李威說完了,扭頭要走。

    一把將他拉住,問道:「你是什麼人?」

    手剛搭上來,幾把橫刀就撥了出來,搭上她手臂上了。她是一個弱女子,侍衛估計沒有殺傷力,是用了刀背。否則這隻手腕就沒了。

    「你們要幹什麼?」少女叫了一聲。

    李威揮了揮手說道:「不要嚇著她。」不過看到大家視線一起集中過來,立即掉頭就走。

    少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面排得長長的隊伍,剛被塞了一塊奶糖,放在口裡面軟綿綿的,香濃甘飴,味道很好吃,於是過來排隊買上一點,家中的父母啊,親近的姐妹啊,都可以散放一點。

    捨不得,眼睛珠兒轉了轉,跑到前面,對著一個剛出來的大嬸說道:「你將手中的糖果賣給某吧,五文錢一塊。」

    大嬸開始在犯疑惑,你一個小俏娘子,好好地稱某幹嘛?但立即反應過來,不就排一個隊嗎,轉眼就賺了三文錢,等於這些奶糖是白送的,還淨得了一文錢。立即成交。

    拿著一包奶糖追了上去,在後面喊道:「你與太子是什麼關係?你是那家的郎君,為什麼我一次沒有看到你?」

    本來一隻假鸞就很讓人懷疑了,一聲喊,身份暴露無遺,大街上行走的人,視線一起轉過來。

    李威不得不停下腳步,說道:「我剛才說過了,你們只要將到東宮的目的告訴我,我就帶你們進入東宮。」

    「那也行,但你要告訴我你是那家的郎君。」

    「這個恕我難以從命。」

    「那我為什麼相信你?」

    「那我為什麼要帶你進去?」

    「小娘子,那就算了,這個人不像是好人,」那個婢女煙兒害怕出事,況且這個青年不算,身後還有好幾個粗大的漢子,在後面拽著少女的衣袖,小聲地說道。

    這對主僕有意思,李威換了一下,又說道:「或者另外一條件,你剛才說你才高八斗,我出一個對句給你,你對了出來,我就帶你進入東宮。」

    「一言為定。」少女雀躍道。

    難道真的「才高八斗」?李威不由狐疑起來,於是說道:「煙沿簷煙燕眼,燕厭煙,煙鎖池塘柳。」

    「什麼啊?」

    後面的聽清楚了,前面一大堆煙。

    李威看了看,找了一根小樹棍,在一塊泥地上將這一行字寫了出來。其實煙鎖池塘柳就算是千古絕對了,後世只有一個炮鎮海城樓勉強符合,但意境不合,十分生硬。再加上前面的煙沿簷煙燕眼,燕厭煙,就是孔夫子復生,李白提前五十年出世,也未必對得出來。

    偏偏加得十分巧妙,看到這一句,腦海裡就能浮現出池塘邊一戶人家,正在做飯,屋簷下一個燕窩,炊煙讓燕子很不舒服,在嘰嘰喳喳地鳴叫。可是主人偏不領情,炊煙越來越濃,將池塘邊的幾棵柳樹都瀰漫了。十分生動,富有韻味情趣。

    少女趴在哪裡看,後面的好對,前面九堆煙將她眼睛都薰花了。不對,後面的也不太好對。回過神了,這五個字沒有那麼簡單,偏旁合在一起,正好是金木水火土。

    她趴在哪裡逐磨,國人最喜歡看熱鬧了,一起奇怪,跟著她看,問道:「這是什麼啊?」

    「對句。」煙兒答道。

    對句嗎,這時候還沒有大規模單純的將對聯拿出來對上下聯。但開始有文人喜歡口頭出一些對子出來,相互考究。而且這時候的文章詩歌,都講究駢對。

    一聽是對句,一起圍觀看過去。但與少女表情差不多,過了大半天,少女氣憤地喊道:「你這不是為難人嗎?」

    「是你說你才高八斗的。」

    「那又如何,你出無解之題,我也會,我出上句你對。」

    「好啊,」歷史不行,對聯的啥,還是我的專長。

    這個傢伙太潑賴了,不過沒有準備,畢竟吃了虧。別要以為出上句容易,可出的有水平,而且有難度,也是不易。看了看四周,正好看到一個公子哥,背著一張弓,也趴在哪裡思考呢。

    眼睛一亮,拍手說道:「有了,新月如弓,殘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兩個月亮,四把弓,而且意境巧妙,眾人不由地叫了聲好。

    少女在眾人喝彩聲中,很得意地將羽毛扇直搖。

    李威一笑,答道:「春雷似鼓,秋雷似鼓,發聲鼓,收聲鼓。」

    自古以來,形容鼓聲如雷,還沒有反過來形容雷聲似鼓。這兩道雷聲,四道鼓聲,同樣很巧妙。

    眾人也是叫好。

    少女不服氣了,又像四周看了看,看到一個瘦小的婦人挑著一擔貨物,正不知送到那家店舖,貨物並不重,但婦人太瘦弱了,依然是滿頭大汗。於是再次說道:「人輕擔重輕擔重。」

    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不過順著少女眼睛看去,立即明白這一句含義,再次叫好。

    而且這一句,又比剛才一句難度更大。

    「滿招損,謙受益,小娘子,你的才氣很不錯了,但離才高八斗尚遠哪。」

    「你說什麼,有本事將我這一句對上。」

    李威用扇子敲了她一下腦袋說道:「言淺寓深淺寓深,這一句你都沒有聽懂,尚早尚早。」

    說完了,掉頭再次要離開,再不離開,這裡人越圍越多了。早遲會被人認出來。

    「別走,你還沒有將我這一句對出來。」小姑娘不服氣地說。

    人群中早就有人聽出來了,說道:「小娘子,人家剛才已經對完了。」

    「對完了?」一想才知道剛才那一句言淺寓深淺寓深,正好是對她的妙句,又嘲弄了她一頓。

    「唉,別走,我還沒有出完呢?」小姑娘不信邪了。

    但李威不敢與她糾纏下去,說道:「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既然敢說用印符進入東宮,肯定是不小的官職。

    「我父親西台舍人徐齊聃。」小姑娘驕傲地一挺胸膛。

    西台舍人就是前幾年的中書舍人,在中書省擬草詔旨,參與機密,本身就是正五品上的官職,有很大的實權,算得上京城大佬之一了。而且徐齊聃官聲也不錯,小姑娘有驕傲的理由。

    徐齊聃麼,不就是去年進諫父親不讓胡人充入東宮的那個大臣麼?自己與他還見過幾次面的。回過頭,說道:「我還是剛才那句話,如果你什麼時候對上這句對句,那怕你請人對上,我還是會帶你進入東宮。」

    這個行啊,京城聚集了多少才子。但立即醒悟過來:「我對上了,怎麼找你?」

    馬上他就要走了,不能讓煙兒將他捆起來,也捆不起,人家身邊幾個大漢做護衛,自己倆人不夠人家一個喝一壺的。

    「你對上了,對你父親說一聲,我就知道了。」

    「我父親大人你也認識?」

    「嗯。」

    正說著,江老漢帶著兩個兒子江文全江文郴以及兒媳婦走了過來。江家弟兄以前李威見過,兩個媳婦兒倒是頭一次看到,長得倒也清秀,只是十分瘦削。大約以前營養不良造成的。還有一個中年文士,不用說,這是劉群的哥哥。

    走了過去,說道:「麻煩各位了。」

    「太……」江文全將子忍了回去,道:「我們那敢。」

    幾個人簡單地交談了幾句,江文全兄弟又感謝李威送來的玉珮。雖然玉珮很小,可出自皇家之手,就是不懂,也知道價值不菲。說了一會兒話,李威說道:「各位忙吧,孤還要回宮。」

    幾人人恭身相送。

    走在路上,李威又在想,還能弄出什麼產業出來。不過有些頭痛,現在都是家族管理制度,比如各大名門望族,他們不但有大量田地,同樣有各個產業。不過都交給外族弟子管理,不耽擱仕途。反過來這些充足的資金,又能讓弟子安心進學遊歷。看一看滿朝的官員,幾乎百分九十都來自各個名門家族。只有家族的規模有大小罷了。

    但無論江家或者是劉群的哥哥,家裡面人手太少了。就是有好東西,也沒有足夠的人手經營監督,偏偏自己必須要隱藏在暗處。

    想著心事,橫街延喜門就到了,過了這道門,北邊就是東宮、太極宮、掖庭宮,南邊就是皇城、三省六部九寺等各衙門辦公的場所。碧兒忽然拽了一下李威的胳膊,說:「殿下,你看。」

    李威扭頭一看,看到徐齊聃的女兒與婢女正在後面鬼鬼崇崇地盯梢。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19
第三十五章 豪放徐儷 通靈燕子

     「不用理她,」李威說道,說完了走進延喜門。

    不過心裡面也在想,沒有想到方正的老徐同志還有這個俏女兒,雖然辣了一點。唐朝好啊,美女眾多,想到這裡,他又不想跑路了。

    後面徐儷也在奇怪,向煙兒問道:「他們怎麼就走進去了,為什麼侍衛不攔他們?」

    「小娘子,他說不定也是朝中官員。」

    這是有可能的,各個衙門裡也有少量年青官員存在,不過數量很少。特別象李威這個年齡,說起來二十歲,按週歲也不過十八週歲。

    「小娘子,他們都沒有穿官服哎。」

    是啊,就算是官員,進去辦公,也得穿正式的官服的。

    「不管了,我回去問耶耶去。還有,本娘子得好好想一個絕句,將這個狂妄的傢伙難倒。」

    煙兒捂著嘴偷樂,心想到底是誰狂妄,人家可沒有說才高八斗,卻聽到你自誇了。忽然想起來,說道:「莫不成他就是太子吧。」

    「不會吧,」徐儷懷疑地說。但越想越可能,自己到東宮,無非就想看那個太子,是不是有坊中誇得那麼好。如果真是太子……想到這裡,如喪考妣。

    「不行,我問耶耶去。」但李威能進延喜門,就是楊敏都知道她是太子妃,只是通稟一聲,卻是能直接進入東宮的,見不見卻是李威作主了。她卻是不能進去的。

    急得轉來轉去,煙兒說道:「也許會是弄錯了。」

    「不會錯的,除了太子,別人還有這麼好的才學嗎?」

    那你剛才為什麼沒有想起來?煙兒噘著小嘴心裡想道。

    可她腦子很聰明,轉了轉,立即說道:「我們去楊府。」

    等父親要到傍晚了,但趕到楊敏家中,將李威的長相描述一下,是不是太子,馬上就能弄清楚了。說完了,攔了一輛馬車,向楊敏家中趕去。煙兒捂著嘴又偷樂起來。難不成咱家這個美豔才氣無雙的小娘子,真對太子動了心?

    馬車兒軋過一路灰塵,道路兩邊樹木開始形成一片片綠蔭,像一朵朵碧煙在一棟棟宅樓前騰起。泥巴下面還是有些潮濕氣的。不過到底兒天干了很久了,路上的灰塵便多了起來。

    到了楊府,通報後,楊夫人說道:「你找敏兒啊,她到了東宮了。」

    煙兒問道:「小娘子,怎麼辦?」

    「回延喜門。」

    「還回去啊,回去我們也進不去。」

    「直接向士兵通報,說我要見太子。」

    煙兒用手捂著張大的嘴巴,過了半天說:「小娘子,是不是唐突了一點。」

    「他寫羽扇綸巾,彈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我為什麼不能豪放地拜訪他?」

    煙兒沒有敢吭聲,心裡想道:「小娘子,你比他寫的那首詩餘還要豪放。」

    馬車行駛了一會兒,徐儷突然又說道:「停。」

    「小娘子,又怎麼了?」

    「我們還是回去吧,將那個對句對出來。」說著,心裡面盤算著,長安城中那些人有才氣。反正那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太子說過了,允許自己請人幫忙的。倒不相信了。

    但這一回她卻是撞到邪了……

    ……………………………………

    「太子,這位徐小娘子,奴婢倒聽過一些傳聞。」

    「難道她很有名氣嗎?」

    「是啊,她從小就有天賦,琴棋書畫,都略懂一二。是長安城中有名的才女,有人說她很像她的姑母。」

    「她的姑母?」

    「就是太宗的徐充容。」

    碧兒害怕李威遺忘了,又說道:「徐充容才氣天資天下女子當中幾乎無雙。在八歲時,就作了一首詩,仰幽岩而流盼,撫桂枝以凝想;想千齡兮此遇,荃何為兮獨往。十一歲入宮,太宗晚年所有妃嬪中對她十分寵愛。後來太宗駕崩了,她兩年後也過世了。陛下曾封她為賢妃,陪葬昭陵。」

    徐惠徐充容,李威隱約知道一點,但知道得不多。這首詩明顯是模仿《離騷》寫的,但兩者不能相比,這首詩雖然模仿得很像,可極像現在唐初大多數詩歌一樣,風花雪月,無病呻吟,看似華麗,內裡卻是很空洞。可出自一個八歲小女孩的手中,性質載然不同了。

    沒有想到徐齊聃竟然是這個大名鼎鼎的徐惠的弟弟。

    碧兒又說道:「這位小娘子名字叫徐儷,雖然才氣比徐充容略差一籌,可也很了不起。再加上她長相美豔,卻是長安有名的閨淑,有許多人家求親。」

    「才氣尚可。」李威沒有刻意貶低。即景生情,立即出了兩副絕妙的上對,沒有底子辦不到的。

    「要不央請陛下將她納為良娣,或者寶林?」

    「為什麼產生這個想法?」

    「殿下,你的才華那麼好,如果配上這個小娘子,就更完美了。」

    「你這個傻丫頭,孤是皇太子,不是去做詩人的。」但心中一點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不過這事兒真的不能急,天涯何處無芳草。相信整個大唐美好的女子還有更多,可得有福享受。

    有沒有福氣,就要看父母什麼時候回長安,再觀察父母親對自己的態度。許彥伯的異常,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安兒。

    到了東宮,看到楊敏坐在寢殿前一塊石頭上,手中拿著一個小紙盒子,紙盒裡放了一些不知道從哪裡捉來的蟲子。寢殿裡那兩隻小燕子,飛來飛去,一會兒飛下來捉了一條到空中吃下。然後觀察著,覺得沒有危險了,又再次飛下來。

    看到李威回來,將紙盒放在石頭上,站起來施禮。然後又看著這兩隻小燕子,說道:「殿下,宮裡宮外都在傳揚這對小燕子懂人性,果然如此哎。」說完,看著這兩隻小燕子想吃又害怕人傷害它們的樣子,咯咯笑了起來。

    到底是十四五歲的孩子,李威心再次軟下來。問道:「什麼時候來東宮的?」

    「來了好一會兒,聽說內宮裡這對燕子通靈,妾身讓下人捉了一些蟲子來餵牠們。」

    通靈未必,經常讓宮裡人喂食物,膽子越來越大,形成了條件反射。現在漸漸不害怕人了。就像後世那些廣場上飼養的鴿子一樣。

    但是李威卻在似笑非笑地看著楊敏。

    有些心虛,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妾身是騙殿下的。母親大人讓妾身前來探望,妾身覺得來的次數太頻繁了,所以找了這個藉口。」

    對她的誠實,李威很滿意。也想到了以前她對李弘冷漠的原因,多半是這個岳母嫌李弘的瘵疾,有所不滿。雖然現在人們懂事年齡早,畢竟只是一個虛十五歲的孩子,心智並沒有完全開化。母親的舉止甚至慫恿,對楊敏產生潛稱默化的影響。

    現在看到風向變了,又開始重新掌舵了。再說賀蘭敏之雖好,可是有妻子的人,不但有了妻子,還有了多房媵妾。楊敏與他走得近,以後如何自處?想通了此節,對自己那次楊府之行,更加後悔起來。

    李威這樣想也不是很對的,他都不想做一個前途不知的太子。作父母的,也不希望女兒嫁給一個癆病的人。所站的角度不同,看待問題也不同。如果不是他病情好轉,不是他威望日重,不是害怕家庭被牽連,楊夫人未必會轉變態度。當然,多少有些市儈,可幾個婦人能做到不與這兩個字不沾邊的?

    看到了李威不說話,楊敏害怕起來,說道:「妾身這幾夜整天都在做噩夢,夢到太子不要妾身了。」

    說完低聲抽泣起來。

    要不要不在於我,我都準備逃路了。要看父母他們對自己到底有什麼想法。遞了一個手帕,岔開話題,問道:「你的傷勢可好些?」

    「結了疤,殿下,你能讓妾身看看你的手嗎?」

    李威將手遞過去,他的傷口深,雖然裹著絹布,依然有一些血跡印在雪白的絹布上。孩子氣地在上面吹著氣,說道:「殿下,都是妾身不好,害了殿下。」

    說著又要垂淚。

    看著楊敏,長相確實很美麗,瓜子臉兒,眼睛黑亮有神,臉蛋潔白晶瑩剔透。不過還有一些幼稚之氣。李威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再過幾個月,如果是自己胡亂猜疑的話,有可能就要大婚了,難道真要與這個小蘿莉,或者更多的小蘿莉同床,然後……

    胡思亂想了一下,道:「這點小傷倒無妨,可你想過,自古以來有幾個太子妃撥劍刺自己心窩的?」

    「是,妾身錯了。」垂頭低聲地應道。

    「進去說話吧。」

    跟著李威走進寢殿,從懷中拿出一個方帕,前天徐儷她們離開時就開始搶,昨天又搶了很長時間,終於繡好,說道:「這是妾身根據你那天臨離開作的那首詩繡的。妾身沒有本事作出殿下的詩,只能繡紅勉強拿得出手。」

    作出我的那些詩,就是流出的那幾首詩當中,最少有三首能排前整個唐詩中的一百位。他全然沒有半點意識到抄襲的自覺。收了下來,說道:「謝了。」

    「這是妾身應該做的。」

    讓她坐下來,碧兒嘴張了張,李威問道:「碧兒,你想說什麼?」

    「殿下要不要沐浴?」

    唐朝人沒有沐浴露,沒有洗髮精,這玩藝兒也似乎正等著李威去發明。但對洗澡十分重視,每戶人家都基本有一個大水桶,坊裡也有許多公共澡堂。原來李弘很衛生,這個習慣於是保留下來,李威現在幾乎因為鍛鍊,每天要洗兩次以上的澡。這是李威到目前為止,最奢侈的享受。

    三月初,未必很暖和,不過天氣晴得過份了點,就開始熱了,轉了這麼久,李威身上是出了不少汗水。

    李威開始還沒有想到其他,點了一下頭。動作很快,一會兒熱水提來了,李威看著楊敏,才反應過來碧兒遲疑的原因,但還是說道:「楊小娘子,你先出去一下。」

    雖然不樂意,貼身宮女是做什麼的?想來作為一個大家閨秀,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

    但楊敏遲遲疑疑地,忽然低聲說道:「讓妾身替你沐浴吧。」

    唐朝開放如此?李威差一點撓腦袋,道:「你會幫你沐浴?」

    「妾身以後也要伺候殿下的,」這是一個良機,雖然很害臊,楊敏知道不能再錯過了。臉上紅雲朵朵,忍了忍,又鼓足了勇氣說道:「大不了,讓碧兒伺候殿下,妾身邊伺候邊學習。」

    兩個小美人伺候著沐浴?李威感到腦門上一陣熱血翻滾,這可是兩輩子都沒有享受過的榮華富貴。要不要呢?還有犯了難。

    正在考慮時,楊敏白白嫩嫩的小手已經伸了過來,替他解衣襟。房間裡的太監宮女一看未來的太子妃居然要伺候太子沐浴,一個個知趣地立即離開。袍子便解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20
第三十六章 手談說德 絕聯無解

     寒食節到來了。

    這是唐朝一個重要的節日,連所有官員都放假三天。

    李威卻到刑部與兵部轉了一下,看了一下公文。當然不是官員放假了,三省六部衙門裡就空蕩蕩的。還是有許多官兵看押。不過皇太子要進去看一看,是誰也不敢阻攔的。

    其實李威就刻意等著這天到來了。

    轉了轉,看到四周沒有人,對碧兒說道:「替孤沏一杯茶來。」

    碧兒轉身離開備茶水,李威飛快地蓋上偽造的過所大印。因為想跑路,特地看了一下過往關卡的制度,過所是必須要的,但他自己兒弄錯了,不是戶部主辦的,而是尚書省刑部門司主判,地方上由戶部曹軍主判,諮議參軍判依,十分繁瑣。

    當然,他連戴至德是何方神聖,都弄不清楚,況且這個更冷門的過所程序。

    其實正常前者用得很少,一般過關卡時,不可能向中央政府請示。用刑部門司主判的過所過關卡,頗有些使關雲長青龍偃月刀宰小雞的感覺。但有了這個過所,可以冒充高麗人,什麼倭人,或者其他與中原人面貌相似的人種,進出邊境!

    這讓他很汗顏,別以為穿到太子身上,馬上就有什麼作為。像他,古經要學習,最少得與原來李弘不能相差太多。這是有一些古文基礎的,如果沒有,甚至不認識繁寫字,有得瞧了。

    再如唐朝的制度風俗官府機構。看自己,常平倉都不知道,幸好自己低調,沒有將它搬出來顯擺。再說這個過所,自己同樣想當然了。那天反應快,說了失魂症,否則現在東宮一定有若干道士和尚,開始對他降妖驅魔。

    然後抱著一大堆地圖回了東宮。這個得慢慢看,全國有很多張地圖,地形亦與後世不同,關卡,駐軍,以及各地的設置,想要跑路,也要必須記下來。但不可能一下子將這麼多地圖全部記在腦海裡的。不但唐朝內地的地圖,連吐谷渾、西域的地圖,都讓李威搬了出來。

    性子溫吞,慢,就這一門好處,做事比較細心。

    做了一下記錄,神色很正常。就是狄仁傑在此,也沒有想到他會有什麼打算。

    懷裡揣著二十多張偽造過所,有備無患嘛。一顆心定了下來。跑路那是萬不得己的,異地他鄉,自己又沒有薛仁貴的武力,還有可能言語不通,也未必有快樂的生活。但比莫名其妙死了的強。有了後路,心裡面就有了底氣了。

    圖冊有些多,順手招過來一個士兵,讓他分擔一點,三個人將這些圖冊搬上了馬車。回東宮了。看到杜鵑正在與幾個小宮女看著屋簷下的燕巢,看到李威下了馬車,一起欠腰行禮。

    「都免禮了吧,你們在看什麼?」

    「殿下,今天這一對小燕子很奇怪,只有大黑下來覓食,小黑呆在巢裡一直沒有出來。」

    「哦,孤來看看。」

    大黑小黑,是內宮裡宮女是按它們大小,取的名字。李威估摸著大黑可能是雄燕,小黑是雌燕,倒底是雄雌,卻不是很清楚。看了一會兒,碧兒擔心地問道:「小黑會不會有事?」

    李威說了,燕子忠主嘛,天下的燕子碧兒不關心,但這對燕子忠的是李威,平時上心地很。

    「不用擔心,小黑產卵了,所以呆在巢穴裡。看到大黑沒有,它叼了食物,自己沒有吃,卻在往巢穴裡飛。這是喂小黑去了。」

    剛說完,小黑看到大黑叼了蟲子回來,從巢穴裡伸出頭,嘰嘰喳喳地叫著。

    一干宮女皆是歡呼一片。

    呆在深宮很寂寞的,起始是為了巴結李威,後來漸漸就有了感情了。

    「殿下,太好了,不久後就有一群小燕子。」

    李威點了點頭,燕子孵化很快的,好像一年還不止產一窩。

    歡呼完了,杜鵑這才想起了正事,稟報導:「西台徐舍人在殿中等候殿下。」

    老子找上門了?心裡面這樣想,但不敢不敬。不要說他,就是父親在此,如果徐齊聃沒有犯下大罪,也不能輕易折辱之。而且徐齊聃曾經做過崇文館學士,也做過李弘的侍講,授文學。等於是自己真正的老師。

    走了進去,彈了彈袍袖,說道:「見過徐舍人。」

    「不敢,臣參見殿下。」

    兩人坐了下來,徐齊聃道:「今天休假,正好聽到殿下與劉將軍手談了一回,讓劉將軍中盤棄子認輸,臣也好手談,不免有些技癢,不知殿下能不能奉陪?」

    李威與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但原來李弘與他關係卻很親密,每次看到自己時,徐齊聃都投以親近的眼光。因此,找太子下棋,並不唐突。

    拱了一下手說:「那是劉將軍相讓於孤的,劉舍人既然提出手談,孤敢不奉陪?」

    手一揮,讓碧兒拿出棋盤與棋子出來。

    兩個人開始在棋盤上排兵佈陣。論棋力,徐齊聃棋力遠超過了劉仁軌了。同樣,比李威也要深厚。但這時候下棋君子之風盛行,也難怪,漢朝時一度十分不鄙,經曹操等人宣揚後,晉朝時才逐步流行的。象後來那些下法,根本這時候就沒有出現過。

    徐齊聃一步一個腳印。李威一看不妙了,於是棋風開始無賴起來,隨著棋子越布越多,布了大一個劫小一個劫。

    「太子,」徐齊聃看著棋盤上混沌的局面,不由地直撓頭,說道:「有如此下法?」

    他不是劉仁軌,直接說你下法沒有君子之風,只好改口。

    「難道手談有不准這樣下的規矩?」

    「沒有?」

    「那就是了,」李威狡黠地一笑,徐齊聃很頭痛,他同樣也很頭痛,說完後,又落下了一子,隨著這一子落下,又是一個新的小劫形成了。這個劫又與其他兩個劫環環相連,直接關係到左邊一條大龍的生死。徐齊聃只好陷入長考,過了半天后才慎重地落下一子。李威接著又了一子,又在右邊弄出一個劫殺。

    兩子落下,本來徐齊聃棋子佔著優勢的,卻在轉眼之間變成了劣勢。徐齊聃無奈了,沉思過後,開始放棄了他的君子之風,與李威對殺起來。一時間棋盤上殺氣陣陣,陰雲密佈。到底是徐齊聃功力深厚,一子僥倖得勝。

    可數完子後,徐齊聃已經是滿頭大汗,這一盤手談,比起他面見皇上與皇后還要吃力。經風一吹,忽然醒悟過來,將棋子一推,道:「太子,這一回手談大不妙。」

    「為何?」

    「失了謙沖之氣。」

    李威有些暈,前世就這麼下了一輩子棋,都是這棋風,也沒有見他性格多暴燥,或者無賴。就像曹操說能領悟行軍之理,當真,將聶衛平、馬曉春等人弄到唐朝來領軍打仗,看能不能打好,不要對付吐蕃人了,就是對付高麗人也未必能勝利。但這時代人喜歡牽強附會。劉仁軌是武將,無所謂,徐齊聃是儒臣,自然不習慣了。

    但不想抬這個槓,這時候大儒有多牛,他可是領會的,雖然他嘴皮子功夫好,可論微言大義,道德經義等神馬,十個自己,也未必是這個徐舍人的對手。笑笑說道:「徐舍人,孤得了失魂症,有些事兒能記起來,有些事兒卻記不起來了。手談風格恐怕也因此而改變。」

    「殿下,臣有句話卻不知該不該說。」

    「請說。」

    「先主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所以《論語》開篇就是《學而》,不只是學習,還要學君子之行,學孝,學仁。」

    這也是事實,第一句就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第二句其為人……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也。這一篇《學而》不僅僅是討論學習,也討論了君子的孝與仁以及道德,並且借子貢之言,說出了溫、良、恭、儉、謙讓。

    只是一盤棋嘛,但談經義大道理,自知不敵,始終不作聲,聽他繼續說下去:「殿下,雖然你仁愛名滿天下,然而戒驕戒躁,還要繼續保持下去。這樣的棋風去了仁愛謙讓溫和良善恭敬之德,切要不得。唉,就連臣也墜了魔道了。」

    魔道也出來了,笑了笑,陽奉陰違地說道:「徐舍人,孤記下了。」

    好在徐齊聃不算太古板,既然太子認了錯,再說太子確實做得很不錯,沒有再糾纏,說道:「臣前來還有一件事相詢。」

    「是何事?」

    「昨天臣的小女在東市碰到的是太子吧?」

    「正是。」

    「小女頑劣,太子切切不可放在心上。」

    「沒有啊,孤倒是覺徐小娘子天真活潑,並且很有才思。」楊儷給李威留下的印象不惡劣,只是覺得這個小辣椒很淘氣。畢竟才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再說,他與這位徐小娘子又無半點瓜葛僅是萍水相逢而己。

    「可臣家教荒疏,還是慚愧不安。不過太子,那一個對句,下句是什麼?」回去徐儷將事情經過遮遮掩掩地說了一遍,先將女兒斥責了一頓後,卻立即苦思冥想起來。想得頭都大了,依然沒有想出答案。但他來也不是為了答案,更不是為了下一盤圍棋,卻是看看太子的表情,看李威對自己女兒是什麼態度。

    「那是孤偶然外出時,想到的一個絕句,可是卻想不出下一句。昨天開始並不知徐小娘子是令女,只是她想進入東宮,被孤聽到了,問她為什麼進東宮,她又不答,於是惡作劇了一下。徐舍人,只是一個對句,國家百姓才是正事,有答案更好,無答案,並不礙什麼。」

    「你也沒有想出答案?」徐齊聃有些失望。

    豈止是我,古今不知道多少億人口過去了,都沒有一個完美的答案。搖了搖頭,問道:「徐小娘子為什麼要到東宮?」

    一句將徐齊聃問怔住了,他也問過女兒,女兒不答。於是逼問煙兒,煙兒將答案告訴了他,說徐儷之所以想到東宮,是因為聽了很多太子的傳言。於是對太子產生好奇,想潛進東宮看一看太子到底是什麼樣子。這件事太荒唐了,又將女兒責罵了一頓。但總的來說,對他一對兒女還是很滿意的,女兒不提了,小兒子徐堅更是了得,自幼博覽群書,去年沛王李賢聞其名,授紙給他,立作一賦。這時候徐堅才十一歲!

    但這句話不大好說出口,總不能說她想到東宮,就是看你有沒有長四隻眼睛,兩個鼻子。

    臉漲紅了。

    難道是什麼隱秘,雖然很好奇,終於沒有究竟地問下去,又說道:「孤那是一個玩笑。如果徐小娘子想進東宮看看,徐舍人將她帶到東宮就是。」

    「那是小女胡鬧,臣不知就算了,臣知道怎麼能允許她胡鬧下去。」徐齊聃立即正色說道。

    ………………………………

    走出了東宮,因為是休假,橫街上冷冷清清,徐齊聃不由地想著心事。

    太子言語之中,對自己的女兒倒也是有三分喜愛。當然這喜愛與那喜愛是不同的。這倒是一個好兆頭,可是太子……

    想到這裡,徐齊聃不由地嘆了口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20
第三十七章 孤身郊遊 商人法事

     天光漸漸長了,但時光還是飛快的。

    看了一會兒地圖,又看了一會兒書,然後轉到射殿裡射了一會兒箭,溜躂了一下,騎了一會馬。西邊的天空便飄起了紫紅的晚霞,太陽無力地掙紮著,沉沉浮浮,最後一點點地沒落在一道道宮闕的陰影下面。

    宮女收拾好餐桌,李賢四人走了進來。

    《西遊記》很長,偏又記得好,便講得細了。因此,才講到紅孩兒這一節。

    如果說《兒女英雄傳》是李威開了這個世界長篇小說的先河,那麼《西遊記》更是引人入勝。特別是唐三藏才去世沒有多久,巨大的影響繼續存在。這個故事已經又借李令月的嘴,從弘文館流傳了出去。先是小孩子傳,然後大人傳。不過流傳的渠道有些不對,李令月丟三落四的,其他少年再東改西竄,變得面目皆非。

    這個《西遊記》已經成了李賢弟兄三人加上李令月,甚至內宮一場盛宴。每天晚上都巴不得李威來上一段。

    說了一段後,李威說道:「今天就到此了。」

    這是既成的慣例,李令月抗議了數次都沒有用。李顯說道:「大哥,我們明天到郊外踏青吧。」

    寒食節除了吃冷食外,還有上墳、鬥雞、打毯、牽鉤(撥河)等風俗,如果真不想出去了,在家盪鞦韆,但還有一項活動,就是郊遊。

    「我明天也打算出去轉轉。」

    「那正好。」

    「三弟,不行啊,我們明天不能一道了。」

    「為什麼?」

    「我明天郊遊是次要的,順便看一下郊外農民的春耕情況。寒食節一年一次,你們跟著我後面,未免有些騷興。不如你們自己出城轉一轉吧。不過二弟三弟,你們一定將四弟與小妹看好。」

    「不行,我們要與大哥一道。」李令月抗議道。

    「難道籍田祭,還沒有吃過苦頭?」

    想到籍田祭的枯燥無味,李令月不作聲了。李賢嘴張了張,同樣沒有說話。幾個人當中,他是最不好發言的,老大出去察看民情,這是太子,是在監國,理所當然的。他去察看民情做什麼?難道想掀翻老大。

    李威又說道:「但我給你們準備了一個禮物。」

    說著拍了拍手,宮女拿上來很大的四個紙鳶,給李令月是一個花花綠綠很好看的大蝴蝶,李旭倫的是一個很藍色的大蜻蜓,李顯則是一個很威猛的大將軍,李賢的是一個長袖飄飄的大儒。

    李令月與李旭倫倒是很歡喜,李賢則是哭笑不得,咱也老大不小了,還玩這個?拿在手裡,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送走了四人,碧兒問道:「要不要喊上楊家小娘子一道前去。」

    太子妃嘛,未來的皇后,也要瞭解一下民情,一道前行卻也不算過份違禮。李威想了一下,最後說道:「還是算了。」

    雖說碧兒心意是好的,可是楊敏歲數還小,正是玩樂的時候,沒有必要給她背上一個為國為民的大包袱。又說道:「只要你相伴,足夠了。」

    「可是奴婢只是一名宮女,這樣不大好。」

    「為什麼要這樣想?一朵荷花,即使在污泥裡,也會開出冰清玉潔的花朵。一株狗尾巴草,放在皇宮,還是一株野草。你是宮女又如何,在孤的心中,還是孤的好碧兒。」

    「殿下,奴婢不敢,其實奴婢只要在殿下心中能佔上那麼一點,」說著伸出了一個小拇指,但想想不恰當,用左手掐了掐,只留下小半個指甲,說道:「只要能佔上這個位置就心滿意足了。」

    「不對,如果真比喻,你就是佔位置,也是這個。」說著李威伸出了大拇指。

    「那個,」碧兒看著那個顯眼的大拇指,低下頭,說道:「奴婢真不敢。」

    正說著,劉群走了進來。她稟報導:「殿下,奴婢帶來了作坊裡一些情況。」

    「說,」李威立即問道。這可是他的小金庫。

    「昨天因為只開張了大半天,到下午生意才好轉的,共計售出九萬七千一百十二個錢,今天情況更好一點,共售了十三萬六千二百來錢。」

    也就是昨天銷量達到了九十七緡錢,今天是一百三十六緡錢。這與李威預算的相差不大。昨天因為大派發,雖然利潤有些高,恐怕未必能盈利,但今天會十分可觀,有可能拋去成本,對半盈利都不止。當然了,銷售量越大,成本越低。銷售量越小,成本越高。

    這種銷量,在長安各坊中未必是頂尖的,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其實唐朝對商稅不是很重視的,除了市稅關稅,總體很輕鬆的。但不代表著對商人很有利,因為地位低,看到盈利了,各種各樣的人都會伸出手來。甚至官府都利用「行」,對各個作坊進行公開的壓榨。當然,這個錢又進了某些官員的腰包,與國庫無關。

    這時候李威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他沒有直接出面,但伸手的人會查一查背景,只要查到碧兒身上,那些手兒會自動停下來。以後早遲還會有不長眼的人,伸出手來。這種情況,也不會需要李威出面,自動有人在暗中替他擺平了。畢竟不是一個層面的。甚至就是碧兒,對那些市場上的小官吏,也不是一個層面。因此,利潤會十分高。只是以後好與不好,就不知道了。有可能會做得更大,但如果止步不前,新鮮勁過了,價格昂貴的缺陷就會顯露出來,銷量就會漸漸萎縮。

    於是問道:「有沒有人願意大宗貿易?」

    「奴婢正要稟報,西市有一個果子坊,倒要進一批過去銷售。只是嫌價格貴了,只願意出到一文錢一塊。江掌櫃不敢作主,特地讓奴婢詢問一下殿下。」

    商人果然敏銳,這麼快就有人聯繫了。李威沉吟了一下,西市與東市相隔遙遠,如果在西市出現一個銷售點,對東市這個作坊的銷量肯定有影響,但影響不會很大。雖然對半砍了,做生意嘛,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況且進過後,還要交納稅務,以及分出人員經營,砍價在情理之中。再說就是一文錢一塊,還是有得賺的。

    回答道:「你對他說,既然交給他們經營,讓他們自己作主。不過有一點,必須對所有顧客說清楚,糖份大,存放時間有限,這一點切記了。嗯,最好將它拿出來,放在外面,看能放幾天。」

    西市好辦一點,如果是外地的,不說清楚了,就會坑害他們。

    又說道:「或者估模一下,依是大塊,交給進貨的人自己切割。還有對他們囑咐一聲,看看作坊裡有沒有機靈的小夥子,培養一下。」

    劉群有些遲疑。

    李威說道:「這只是一個開始,比如這次災民,作坊所產生的利潤,看似有可能不少,但放在災民身上,會做什麼?以後會做大,甚至孤從天竺製糖方法上,又想出一種新式砂糖方法。再說新紙出來,又有一個小作坊,你哥哥與碧兒父兄,是管理不過來的。」

    「但外人,總有些兒不放心。」

    「察看吧,看看人品。再說背後還有孤暗中撐腰,就是有什麼覬覦之心,他們也要逐磨一下。」

    「嗯,奴婢明天替殿下轉告他們,還有一件事,那個胡人見到奴婢,讓奴婢帶話,他與京城富豪鄒鳳熾,受到殿下褒獎的梁金柱等人約了一百多個富商,準備做一場**事,捐一些錢糧給災民。」

    「鄒鳳熾?」

    「殿下忘記了此人。他住在懷德坊南門之東,其家之富,不可估量。嫁女兒時,邀請諸朝士觀禮,賓客數千,夜擬供賬,備極華麗之事。及女兒出,數百侍婢垂釵拽履,綺羅珠翠,眾皆諤然,不知誰是新婦也。去年冬天時,謁見陛下,曾請購買終南山樹木,一株絹一匹,陛下訝然,他又說道,終南山樹雖盡,臣絹未竭。」

    還有這回事?李威不由地抹了一下汗。這個商人,未必太牛了吧。

    「是啊,殿下在東宮聽聞此事,還曾大發雷霆。」碧兒說道。

    「那麼後來呢?」

    「終南山乃國教名山,京畿屏障,縱然鄒鳳熾再有錢,朝廷財政再困窘,陛下也不會將山樹盡售。這件事沒有成行,於是傳揚天下。不過商人囂張如此,士大夫皆不言。」

    這又有什麼,就是賣給他了,難道他將這些樹木一起砍光了,運回長安,不說他的宅子了,就是整個懷德坊,恐怕也騰不出地方來堆放終南山的樹木。這個人很是財大氣粗。可就是再有錢,化用了一匹匹絹,也不可能將終南山所有樹木買下來的。但既然說出這種大話,想來身價最少幾十萬緡,甚至是那種沈萬三級別的大富商。

    如果這些人組織起來,做一場大善事,能救濟的百姓會不知有多少。甚至能捐助數萬計的緡錢的善款。

    於是說道:「你對他轉告,孤對他們進行**事很支持,不過因為顧忌諫官,孤不能露面了。」

    又想到,這樣對那個胡應,只是畫了一個餅,其他的什麼也沒有,做得有些不公平。又說道:「拿出我名貼,邀請窺基大師進宮一敘。」

    窺基法師是唐僧的徒弟,又是尉遲敬德的兒子,在長安聲名遐邇,如果讓他主持法事,這場善法事,會變得十分圓滿,同時也給了胡應、鄒鳳熾他們很大的面子。只不過窺基法師本人都未必會同意。畢竟商人名聲很惡劣。

    「殿下,不可,窺基法師住在慈恩寺修行,這時候接他過來,時間過晚了。」

    李威想了想,道:「也是,那麼等孤郊遊回來,順便看望一下窺基大師。」

    這些老和尚有了名氣,很牛氣的,只是與鄒鳳熾那種牛哄哄有所不同而,如果是父皇召見還能成行,自己召見,都未必會過來。再說,讓他替一群商人做**事,也未必會同意。不如親自登門拜訪,還能表達誠意。

    ………………………………

    夜便深了,李威臥在床上,想著心事。

    自己與大臣如果來往密切了,父母親也許會產生什麼想法。但與這些小人物有些交往,應當不算過份的。

    但不能小視了這些小人物,雞鳴狗盜之輩,同樣能做出大事情,而且這些人比較容易拉攏。

    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這件**事辦好了,籌得的款項很多,說不定會讓父母動心。畢竟這時候財政困難了,無疑是雪中送炭,再鼓動人授胡應一個官職呢?

    於對漢人不同,對胡人朝廷態度一直很庸容,比如出國經商的啥。本來胡人就不懂禮嘛,怎麼要求太多呢?因此,即使是商人,如果是一個不入流的閒職,應當不是很困難的。可對於這些商人來說,功名很重要了。那麼會是給胡應一個驚喜。

    不過自己兒不好出面,該鼓動什麼大臣來個上書的神馬,那就好辦了。

    想著心事,漸漸進入夢鄉。不久後,第二天將會來臨,這一天會發生什麼事呢?而且這一夜,大幕終於開始緩緩地拉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20
第三十八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一)一爆

     「跪下。」

    許彥伯老老實實地跪下。

    「這兩天你都沒有回來,到什麼地方胡混了?」

    「祖父大人,孫兒只是陪了幾個朋友去了一趟終南山。」

    「沒有去周國公府上?」

    「沒有。」

    「以後一次都不准去。」

    「為什麼?」

    「還問我為什麼?」許敬宗終於惱了,他怒氣衝衝地說道:「我叫你疏遠太子,不是叫你協助武敏之去羞侮太子的!你是臣,太子是儲君,長安監國,你有什麼資格來折侮太子。」

    「孫兒沒有啊,只是不讓他再打周國公。」

    「太子揍武敏之之前,你有沒有幫過腔?有沒有!」

    「孫兒是接了兩句話。可是祖父大人,你不是也說過,太子長不了多久嗎?」

    「未必了,」許敬宗想到了他與太子的對話,不由沉吟起來。這一次自己真的看錯了眼。

    「難道洛陽那邊傳來了什麼消息?」

    「洛陽沒有消息,可你為什麼這樣做?」許敬宗接著憤怒起來,惡狠狠地說道:「天威難測。看到長孫家族沒有,看到房家沒有,再看看李義府。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如履薄冰,兢兢業業,都將這個老骨頭熬垮掉了。可看看你!」

    其實許彥伯後來也後悔了,當時感謝賀蘭敏之幫助,衝動地上前幫了腔,事後的演變,隱隱也覺得自己做得太孟浪。因此害怕祖父責罵,於是約了三朋四友,跑到了終南山。可最終醜媳婦還是要見公婆的。

    將頭伏在地上說道:「孫兒錯了。」

    「豈止是錯了,要知道某這兩天為了收拾你這個爛攤子,絞盡了多少腦汁?」說著拿起雞毛帚子就開始抽打。

    面對這個祖父,許彥伯可不敢猖獗的,想想父親的下場吧。只是為了一個小婢女,就被他弄到嶺南去了。抽完了,許敬宗說道:「這幾天,你得我呆在家中,哪裡都不能去。如果出去半步,某就將你腿打斷了!」

    「是,」許彥伯忍著痛疼,老老實實地回答。

    「退下吧。」

    許彥伯退下,許敬宗則看著窗外的夜色呆呆地出神。蠟燭閃了一下燈花,才驚醒過來,喊道:「來人。」

    ………………………………

    「塞下,塞下秋來,秋來風,風景異……」

    一句歌伎在唱著那首《漁家傲》,歌伎長得倒也十分美麗,歌喉也很好,宛如黃鸝在鳴叫。但嬌滴滴的聲音,終於使劉仁軌受不了了。

    一曲激昂的《漁家傲》,生生讓她唱得比水兒還柔,比蜜兒還膩。劉仁軌心理素質好,否則能將一口酒菜生生吐了。

    揮了揮手,說道:「你下去吧。」

    劉仁軌終於忍不住了。

    再唱下去,他連喝酒吃肉的心思都能讓她唱沒了。

    其他在座地官僚一個個掩面想笑。邊上的長史說道:「劉將軍,隴州不比京城,這些歌伎兒到底差了些。」

    「無妨,劉某隻是解個悶兒,不過咱們喝酒歸喝酒,不可大意。」

    「喏!」齊聲答道。

    去年九月大非川之敗後,很快進入冬季,這幾個月邊境相對很安靜。這一點那天李威半通不通的話,卻使劉仁軌茅塞頓開。一是吐蕃下了平原失了長處,二是多少還畏懼著唐朝,雖然唐朝現在關中旱情嚴重,吐蕃多半不敢驅兵東下。

    可是水無常形,水無常勢,兵無常形,行軍作戰可不一定非要弄一個合理,就像韓信背水一戰。因此,進入春天后,朝廷立即對邊境進行了嚴密的兵力調動。

    隴州離前線稍稍有些遠兒,可是關中長安的重要門戶,而且隴州地形同樣更重要,向南輻射著秦武,西南輻射著河鄯,西邊輻射著蘭涼。不但是拱衛京城門戶,如果吐蕃大軍北上,或者東下,隴州必須要立即派兵側應。所以朝廷請了劉仁軌再度出山,坐鎮隴州。劉仁軌來到隴州後,立即整頓軍紀,訓練士兵。下面一干官吏更不敢馬虎大意。

    正在這時,守在門口的侍衛進來稟報:「京城來報了。」

    「讓他進來。」

    驛使持牌走了進來,行過禮後,將邸報呈上,劉仁軌拆開一看,忽然大怒起來,將邸報一下子撕扔到地上。

    來到隴州後,士卒並沒有多大問題,主要就是糧草。不但如此,朝廷往邊境增兵,隴州也是必經之地之一。姜恪榮升為左相了,朝廷一時沒有決定誰來掌管西北之事,有的士兵在隴州滯留。糧草越發地緊張。

    劉仁軌上次回京城一是商議吐蕃事誼,二就是為了求救糧草的。給了一批,可是數量太少了。想了一下,直接繞過了兵部與戶部,找到中樞官員。其實現在長安留守的官員,大多數與太子都沾上那麼一點關係,不過最後還是找到了李敬玄。中書侍郎同門下三品,唐朝三省,中書決策,門下審議,尚書執行。本身李敬玄也是太子右庶子,劉仁軌是太子左庶子。自己對太子又頂力誇獎過的。因此,想通過這層關係,讓李敬玄多調撥一些糧草過來。

    然而李敬玄在回報上說了一大通難處與道理,硬是一毛不撥。

    長史將信撿了起來,看了看,也是不悅。難處肯定是有的,但這不同於長安,如果士兵因為吃不飽肚子,亂了軍心,就會出大漏子。不過他官也不小了,可比起劉仁軌,或者李敬玄這些大佬,什麼也不是。因此不敢作聲。

    劉仁軌忽然道:「備馬。」

    「劉將軍,這時候備馬做什麼?」

    「回長安。」

    「可是天也晚了,再說就算趕到長安,寒食到來,所有官員都休了假了。」

    從隴州到長安只有四百九十幾里路,如果這時候騎馬趕,就算不是很快,明天上午就能到了長安城。當然,人會很辛苦的。況且官員們也到大後天才上議事。沒有必要這麼急。

    「正是要這時候趕,休假三天,事務積壓,當值時,全部要安排了。到時,連糧草也有可能安排下去,更加難討要。」說著,披甲上馬。

    其他官員不敢阻攔,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帶著幾個侍衛,騎著馬,消失在夜色裡。

    ………………………………

    襲香館內,一棟幽靜的小樓。樓上房間裡擺著一個花瓶,裡面插著幾朵花兒。旁邊坐著兩個少女。

    花兒很美麗,可比起兩個俏麗的少女,卻又羞慚了三分。

    坐著半天沒有說話,最後香雪問道:「那個阿郎如何?」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他今年五十有二,家中還有數名妻妾,不過對歸雁卻很好。因此歸雁將就著,讓他贖了身體。」

    又是沉默,她們三人名聞長安,可是相互關係都很好。自從歸雁被賀蘭破了身體後,名聲一落千丈,這還不是主要的。一些狎客就認為了,你既然破了身體了,又為什麼矜持?名聲不盛了,生意兒也不大好了,老鴇們便改了臉色,有的狎客出了重金,便逼迫歸雁陪客人過夜。

    但一個人的品行,豈不是破了身體就改變的。潔身自好了這麼多年,歸雁不肯。於是在離魂館的生活過得更加艱難。館內原來一些粉頭們,看到歸雁落魄,雪上加霜地恥笑。

    於是破罐子破摔,讓一位揚州的客商贖了出去。

    畫柳又說道:「如果周國公召我們,怎麼辦?」

    她們身後的樓館都有人罩著,可不代表著真的天下無敵。京城能對她們霸王硬上弓的大佬還是有的。可是她們在長安素有聲名,這些大佬即使對她們垂涎三尺,也不會做出大傷風雅的事情。

    可是賀蘭敏之偏偏不要這個臉面,就是她們身後有某某又如何?難道真為一個妓子,去與賀蘭敏之衝撞?

    「這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吧。」香雪說完了,卻打了一個冷顫。如果真淪落到那一天象歸雁那樣,做一個五十多數商人的小妾,就是有了子女,連子女都一個身份地位都沒有,怎麼辦?

    她心志素高,想到那種境界,心裡想到,如果那樣,不如死了算了。

    不是不可能,她們在長安名聲太大了,賀蘭敏之早遲會找上門來。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於長空。**離兮受之應不容。」

    用低低的聲音,唱著蔡琰的《胡茄十八拍》,兩人身世不同,場景不同。可是身處的環境,卻一樣的悲苦。

    「雪姐姐,我很擔心,不如明天找一個差不多的人出閣算了,省得落下歸雁的下場。」等到她唱完了,畫柳說道。

    「也許周國公疏忽了我們,不必糟蹋了。」香雪反過來安慰道。

    又是緘默。

    不但是香雪,就是畫柳心志也高,她與香雪一樣,長相美豔動人,還有很好的才氣。不過善長的不同,香雪琴彈得很好,其他樂器也略有所及。文才上是詩歌文賦。畫柳卻是繪畫書法,閻立本曾經看過她的畫,說了句:「可惜是一個女兒身,否則某自當教之。」

    女兒身那是文明的語言,意思可惜了,是個妓子!

    能讓閻立本都看上了眼,可見她的畫技。

    「也許天無絕人之路吧,再說,比一比郊外那些餓死的百姓,我們還算好的。」

    這樣一比,確實算是好的,至少在她們青春年少時,就是嫁為商妾,還能得到一段時間的寵愛。但兩個可甘心否?

    正在這時候,門推開了,老鴇急匆匆地跑過來,說道:「不好了,周國公派人喊你們到他們府中赴宴。」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20
第三十九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二)


    當然,老鴇們也不樂意。香雪是襲香館的招牌,無價之寶。可只要一進周國公府,這塊無價之寶,就像原本一幅王羲之的手跡,一夜折騰下來,變成了贋品一樣。不但香雪身價大跌,襲香館損失也同樣慘重。

    說道:「我讓人有前面擋著,香雪娘子,你們想一個辦法逃走,暫時避一下風聲。」

    「媽媽,你說我們又能逃到什麼地方?」香雪淒然一笑。

    一句就將老鴇問住了,如李威所說,他佔了大義名份,可是賀蘭卻有真正的手下,實力,經濟。就算今天晚上能逃走,明天怎麼辦,後天怎麼辦?逆違了這個周國公,她們下場更慘。

    「那怎麼辦?」老鴇急得團團轉。至少現在香雪為襲香館招財進寶,對香雪還有那麼一份感情,也是為襲香館擔心。

    畫柳與香雪闇然垂淚,剛說著此事呢,禍事就臨上門。

    倒是老鴇歲數大了些,智慧更成熟一點,忽然道:「香雪娘子,我都有一個辦法。」

    「媽媽,說來聽聽。」

    「香雪娘子,你不是認識太子嗎?」

    「是認識,那天在東市門前偶然相遇,然後他就離開了。」

    「不是啊,前天東宮勞宴,太子在宴請群臣耆老時,又提過你的名字。」

    「那又如何?」

    「京城之中,求其他人相助,不大可能了。只有求太子,太子仁愛,又與周國公發生了齷齪,只有這一條路了。」

    「媽媽,你的話雖然不錯,可是他是太子啊,我怎麼能見到他。」

    「你們就試一試吧,或者上天垂憐。怎麼榮國夫人一死,這個周國公變成這種德性?」老鴇捶胸頓足道。

    原來賀蘭敏之也來過此地,可不是現在可怖的樣子。本來長相又好,丰神如玉,風情外朗,神彩內融,又略略有些才學,是京城中有名的名草。不要說楊敏那時候與他親近,連幾歲的李令月,對這個表兄都十分有好感。如果不是後來的醜聞溢出,再加上與太子爭執,使他更多的事蹟翻了出來,其實那時候賀蘭敏之看上香雪。香雪也許會求之不得。

    李弘丟給李威這副臭皮囊也不算很差,但與賀蘭相比,什麼也不是。

    其間也來過襲香館幾次,並沒有看到他做出什麼過份的事。當然,與妓子們調調笑笑,也不是他一個人,其他人亦是如此。但做得並不過份。

    想這麼多干嘛,老鴇將這兩個俏姑娘一推,說道:「快走吧,不然前門擋不下來了。」

    兩個少女帶著香雪的丫環,六魂無主地從後門溜了出去。喊了一輛馬車,直奔延喜門,停了下來。

    下了馬車,兩眼茫然,太子可是那麼好見的,豈不見狄仁傑與魏元忠兩個智者到現在都沒有見到太子嗎?儘管他們顧忌太子與外臣交結,在想一個全妥的辦法。就是直接遞貼子,一個小法曹,一個小太學士,就肯定能見到太子?

    香雪歲數稍大一點,最後硬著頭皮,來到士兵面前,說道:「麻煩大郎通知一下東宮太子,說奴婢香雪畫柳求見。」

    「你們得了失心瘋?」如果不考慮到兩位小姑娘長得好看,估計用橫刀將她們直接架得有多遠滾多遠。不過馬上回過神了:「你們是襲香香雪,離魂畫柳?」

    「奴婢們正是。」

    長安三大粉頭,還一次沒有看過,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論長相,兩位未必比楊敏強,但名氣兒大,越看越覺得俏麗了。語氣緩了下來:「兩位小娘子,現在什麼時辰了。就是白天,你們……你們也不好見太子的。」

    省了中間一句,就是你們長得貌如天仙,可始終是娼妓。

    「麻煩大郎,你們只對太子轉告一聲,奴婢香雪與畫柳遇到大麻煩了,如果太子不伸出手相救,我們今天晚上有可能性命不得倖免。」

    「兩位小娘子,有什麼事,可以稟報官府啊。」

    「是周國公喊我們到他府上。」

    拱衛皇宮安全的士兵,可不是來自其他偏僻地方的士兵,大多數長安良家子出身,有的還是來自功臣後代。一聽就明白了這兩個少女遇到了什麼麻煩了。

    「但是……」

    香雪一拉畫柳的手,盈盈跪了下去了:「拜託幾位大郎了,再說奴婢僥倖曾經與太子見過一面,殿下對奴婢印象不惡。」

    幾個士兵立即醒悟過來,不但太子對香雪印象不惡,似乎那些詩餘,以及那天太子與清河崔家郎君交談的那些話兒,吟誦的那些詩兒,都是自香雪嘴中傳揚出來的。這是有意替太子頌揚好名聲。

    但還是遲疑,道:「可現在也太晚了。」

    「求求幾位大郎幫幫忙吧。」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根金條出來。

    金子這時候不是貨幣單位,但不能否認它的價值。各個僦櫃裡就能兌換,有時候能換十兩銀子,有時候能換八兩銀子,不是很穩定的。一兩銀子與一緡錢價格大約差不多。同樣也不很穩定。就是一緡錢,有時候因為銅幣緊張,只用八百個充數。大約一兩黃金等於八千文左右。

    這根金條足有十幾兩。對這時代,這是一筆不小的數字,那個奶糖作坊生意那麼好,一天下來也不過賣了一百三十幾緡錢。幾位士兵都有些心動。

    「拜託了,」再次以頭碰地。

    其中一個校尉說道:「那好吧,讓我們試一試,不過裡面東宮的侍衛未必好通融。」

    香雪會意,又從頭上撥下來首飾,遞到他手中道:「幫幫忙吧。」

    「既然如此,我們替你將信帶到,太子見不見你,我們不能保證。」

    誰能保證呢?香雪嘆了口氣說道:「那是自然。」

    ………………………………

    這一次香雪與畫柳,都是誤會了賀蘭敏之。

    現在他正對胡女產生興趣,與中原女子不同,胡人風氣開放,倒合了他的味口。不過來了幾個人,準確來說,是他的幾位朋友。經城令大儒李善,弘文館直學士參與政事劉禕之。

    兩人官職並不顯赫,可與賀蘭敏之關係很好,特別是前者,與賀蘭敏之來往很密切。而且很奇怪地讓賀蘭敏之面對他們時,居然失去了這幾個月來的戾氣,變得十分敬重起來。

    兩個人都十分方正,看不慣這些胡姬胡舞,更不要說只穿著寸縷薄紗。在接到僕人稟報時,就將她們撤了下去。

    李善道:「國公,還是不必騷擾香雪三位了。」

    「哎,二位遠道而來,武某倍感榮幸,只是邀請三位妓子助興,有何不可?」賀蘭敏之還沒有得知歸雁贖為商婦的消息。

    李劉二人眉頭微微皺起,這三位妓子可不是普通的妓子,在京城中名聲很好,令許多文人士子十分仰慕。卻沒有料到歸雁讓賀蘭敏之生生糟糕了。

    看到他們的神情,賀蘭敏之立即說道:「劉學士,李書郎,只是邀請她們前來為二位歌舞一番,二位離開,立即將她們送還。」

    李善嘴角動了動,最終沒有說出來。雖然賀蘭敏之對他很敬重,他自己也是唐朝有名的大儒,註解的《昭明文選》盛行天下,被士子當作參考書,可是得以進入仕途,還是賀蘭敏之引薦的。

    到是賀蘭敏之主動挑開了話題:「二位怎麼今晚有空,大駕光臨?」

    李善忍不住道:「國公,你書寫的《集王聖教序》與褚遂良的《雁塔聖教序》和《同州聖教序》、王行滿的《招提寺聖教序》,被稱為大唐四大聖教序碑。《法門寺碑》也為許多士子臨摹。」

    「李書郎,過獎了。」賀蘭敏之書法上頗有成就,而且他才二十幾歲,這也是他得意的地方。

    「不是誇獎,李某生性鯁直,有什麼便說什麼。再說國公的文藻,那篇進奏出家人也要跪拜父母的奏摺,李某還銘記於心……軒後韞靈。紫氣未敷於鳥跡。洎劉莊精感。托神想於東流。尹喜翹誠。睹物色於西邁。由是龍宮梵化。灑慈潤於大千。澹泊凝真。沖寂弘於宇內。雖復遠標天構氣淑無為。體均具相功深濟度。莫不稟宸極以存其法……」

    這篇奏摺確實寫得很華麗,且論之有物,思路清晰,也是賀蘭敏之得意之作之一。

    但李善說到這裡,將話鋒一轉,說道:「可是周國公,本來李某不該,也沒有權利過問國公之事的。但近來國公之舉,頗讓李某不解。居喪期間,招妓作樂,本是不妥,然而數次衝撞太子,是為何故?李某是你的賤友之一,這讓李某很是擔心。」

    ………………………………

    守衛東宮南面三門的士兵,對李威要比守衛延喜門親衛忠心得多。畢竟出自東宮體系。聽到延喜門當值親衛的匯報,起初也遲疑了一下,這不合禮制。

    但如果是大家閨秀罷了,偏偏香雪名氣很大,男人嘛在一起,又能說什麼?就聽到了一些事,似乎這個粉頭與殿下就像有某些「神交」似的。殿下褒揚了她兩次,最後一次還是在勞宴上,當著文武群臣的面表揚的,雖然是一句略過。如果不幫助的話,在賀蘭敏之府上出了什麼事,殿下會不會怪罪?

    想到這裡,立即進入東宮,沒有敢打擾李威,這時候都兩更過後了,殿下早就入睡了。於是派人叫醒了碧兒。

    碧兒也直皺眉頭。想了半天,還是將李威叫醒。

    李威睡得正香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愣了大半天,最後道:「讓她們進來吧。」

    「殿下……」

    「放她們進來,」這一次李威頭腦清醒了,這兩個少女雖然是妓子,可在那種場合下,居然十年如一日,保持著清白的身體,是何等的不易,怎能讓賀蘭敏之玷汙了。

    「殿下,她們是……」

    「放她們進來!」聲音更大了。

    碧兒只好通知士兵。

    於是深更半夜,東宮放進來了兩個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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