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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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三)

     

    「狄君,打擾了,」魏元忠看著狄仁傑從驛站出來,一邊走一邊還在穿衣服,抱歉地說。

    「不用,魏君既然快到三更,卻親自前來,一定會給某帶來了一些好消息。」

    「狄君心思智膩果然遠超常人。」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手挽手,走了進去。

    「坐,」狄仁傑一邊說,一邊升起小柴爐,替魏元忠煮茶。卻被魏元忠用手制止了,道:「狄君,不用麻煩,某前來說幾句話就離開。」

    「那麼請,」狄仁君不是俗套之人,也就停了下來。兩人坐下,魏元忠說道:「我聽到了一些消息。」

    狄仁傑有些激動,其實他已經猜測出魏元忠的來意。此人持才自傲,因此不肯同流共污,與他人合群,所以才久久得不到任用。但不是不守制度儀禮的人。這麼晚前來尋他,定有要事相商。

    他們之間能有什麼要事?

    還不就是為了見到太子。想見到太子,只有兩條道路,第一條中規中矩的路子,遞名貼拜見。然而他們一個是法曹,一個是太學士,如果是崇文館或是弘文館的學士,都好辦了,太學士嘛,只是太子監的學士,倒是截然不同的教育機構。當然,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官職,甚至比普通的縣令品階還要高。但對於太子來說,他們是什麼官職?

    如果一個小小的太學士與法曹下個拜貼,太子都要接見,太子每天也不要做事了。甚至懷疑這份拜貼能不能送到太子手中。

    第二條道路就有些非正規了,通過太子身邊的熟人引見。這一條也不是那麼好辦啊,太子雖然有肺瘵,但熟人總有一些的,比如他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或者崇文館的博士大儒們。要麼戴至德他們這些高官,那個不行,你兩小子要見太子,是什麼意思?然後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兩小子是投靠太子的?前面那條也不行,遇到好心的人,一句問了,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指點太子。還真無輒,恐怕京城京官有一大半人不知道他們來歷。遇到心不好,這兩小子是什麼意思,想搶我們飯碗哪,立即寫一封奏摺到洛陽,害了自己,害了太子。所以只有中間一條道路可走。這個卻是大不易的,能見到太子身邊的宮女,都能見到太子本人了。

    一天天地暖,一天天地過去了。

    再過兩三天,所有官員都開始工作了,只要公文一批,狄仁傑就必須回太原了,不由地莫名著急起來。

    魏元忠繼續說道:「你知道太子身邊那個宮女江碧兒吧?」

    「這怎麼不知道,就是為了她,太子那天在弘文館才發飆的。」

    「魏某這幾天苦思了很久,卻沒有找到一條徑路。今晚與人聊天時才聽到一條傳聞。江碧兒母親身體不大好,一直久病,本來家庭就中落下去,這一病就將一個家拖垮了。還是太子聽到此事,拿出了一些錢,替江家化解了這次危機。這也是一段奇緣,太子看到江碧兒可憐,又將她收在身邊伺候。這個小宮女歲數不大,可居然知道知恩圖報,對太子服侍得無微不至。」

    「太子頑疾開始痊癒,又有巨大的名望,如果能渡過陛下與皇后那一關,江家要發達了。」狄仁傑嘆息一聲,接道。既然能為商人拭淚,況且自己身邊日夜伺候的人。

    「那是,不過這一關不大好熬。」魏元忠道:「太子身體好了,內宮中的某些人開始對碧兒妒嫉,原來的司閨便設下一個圈套,差點將江碧兒打死。幸好另一個宮女叫劉群的私下跑到崇文館通信。於是太子在內宮中將劉群提撥成一個女官。這本來是內宮中的事,可偏巧內宮中有人做出了一個新事物,叫牛奶糖的。那味道甚好。」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牛奶糖,遞到狄仁傑手上。

    狄仁傑嘗了嘗:「果然是好味道,香濃甘飴,偏又如此酥軟兒。」

    「正是,不然東市那家賣此糖果的作坊,也不會每日每刻都在排隊。」

    怎麼奶糖跑到宮外?但狄仁傑也不急,聽魏元忠繼續說下去。

    「太子看到這種糖果,製作了一批,送到了洛陽。」

    「大善!」

    「當然,此舉比寫十篇華麗的文賦郊果都佳。後來又將此糖果給了幾個弟弟妹妹品嚐。大約前些日子到東市轉了轉,又看到江碧兒家中的情形,太子不忍,於是將此秘方傳給了江家,又讓劉群的哥哥前來幫忙。正好劉群身兼著宮中的一些事務,每天要到宮外採購,並就著一道指導這個作坊。」

    對作坊都沒有介意,現在太子沒有繼承大位,又要考慮父母的感受,不敢給江家一官半職,從其他方面做一些補助,也是人之常情。再說,狄仁傑也不是一個死板教條不化的人。但他眼睛亮了亮,說道:「你是說?」

    「正是,在太子心中,內宮中的人,江碧兒是心腹,劉群同樣能得到他的信任。而且劉群每天都要出宮……」

    兩人說著話,其實狄仁傑都不知道,只要將他的名貼遞過去,李威看到名貼上狄仁傑三個大字,嗯……

    ………………………………

    送二女過來的龜奴看著二女從角門進入了橫街,長鬆了一口氣。回去了。

    三月的春露重了,進了東宮,經過了無數的角門,也踏碎了無數的金星銀星。

    放眼是處,皆是宮牆,宮殿,樓閣,藉著一些燈籠,燭光,能看到是一片片望不到頭的,紅的黃的莊重而富貴的顏色,高大、肅穆便劃破了漆黑的夜空,又有時不時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的巡邏侍衛走過,憑空裡帶過一絲肅殺之氣。兩名少女皆是見多識廣,都有些侷促起來。香雪身邊伺候的小丫頭小月連路都走不穩了。

    七繞八繞地,在夜色裡,連香雪都感到自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終於來到李威的寢殿。

    李威隨意地坐在月牙凳上,邊上還站著幾名宮女,有一人香雪認識,離太子最近,歲數兒也不大,那有可能就是傳言中的江碧兒。可是這幾個宮女神情都很古怪。深更半夜的爬起來,連開延喜門,然後是東宮永春門、顯德門、奉化門,雖然是角門,可也開了數道門了。弄這麼大聲勢,就是為了放兩個妓子進來?

    兩個當事者不傻,今天這事有可能會給太子帶來了一些麻煩了。立即伏下去,說道:「多謝殿下相救。」

    「香雪,畫柳,你們起來吧,還有香雪,孤與你見過一面,總算有緣,不用道謝了。」李威說道,說著看著這兩個鼎鼎大名的少女。

    麻煩終歸是有的,正在頭痛。

    但他內心並不反感,兩個清倌人,雖然籍戶低賤,可職業無非與後世的明星差不多。雖然是陪笑,可十幾年守身如一日,說起來品行比後世的那些明星還要好一點。

    那天香雪戴了羅簾,看得不大真切。這一個次沒有戴羅簾了。臉色潔白,又是一身白裙子,看上去有些清冷兒,不過明眸淨齒,一個瓊瑤小鼻子,一張瓜子臉兒,臉上也只塗了一層淡妝,雖然冷,可很清純,長得倒得後世的那個菲什麼的。畫柳臉形更長一點,穿著紅色綢裙,尖下巴,同樣妝不濃,亦是一個十成十的美麗女孩。

    其實能選入內宮之中的宮女,一個個長相也是不俗的,可硬是讓這兩個少女比了下去。

    身後站著一個丫環,正是那天分小米飯掌勺的少女,但站在哪裡很緊張,身體哆嗦著。

    兩個少女起來了,李威讓她們坐了下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畫柳與李威不認識,坐在邊上陪著滴眼淚,香雪則是一邊抽泣,一邊將事情經過,以及歸雁的結局說了出來。

    「孤知道了,一切由孤來做主,碧兒,你先安排她們去休息吧。」

    「喏!」

    碧兒帶著她們下去,李威卻看著蠟燭出神。

    兩個少女心性有些高了,落身於娼籍了,能有什麼好下場?這使他記起了一件事,杜十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霍小玉卻是真的,她名氣多大了,李益當時還沒有發跡,看上了李益,倆人山盟海誓的啥,可最後呢?就算沒有賀蘭敏之的事,她們以後會有一個好結局麼?這個且不管了。

    就是自己暫時庇護了她們,將她們留在宮中幾天,難道能將她們留在宮中一輩子?只要放出,賀蘭敏之馬上就會瘋狂地咬過去,會咬得更狠。自己總不能為兩個妓子,帶著人馬殺到賀蘭敏之的府上。估計前面一殺,後面罷黜的旨意就到了長安了。

    而且兩天後,文武百官一上朝,自己就等著進諫的各個奏摺吧。

    ………………………………

    為什麼會這樣?賀蘭敏之嘴角抽了抽。

    他父親叫賀蘭越石,鮮卑人,世代士族,雖然式微了,還有一個應山縣開國男(最低等的爵位),後來迎娶了美豔的母親,生下了賀蘭敏之與妹妹。自小賀蘭敏之倒也懂事,發奮讀書。

    他的字寫得好,文章寫得也不錯,這不是天賦,是勤奮苦學而來的。然後父親死了,家中更加淒苦,與妹妹母親相依為命。那時候日子過得雖然清苦,但一家其樂融融,倒也快活。

    沒有想到天上掉餡餅了,姨娘武則天不但取得了皇后地位,最後鬥倒了上官、長孫,成了二聖。連帶著自己家庭也一榮俱榮。母親與妹妹得以進入深宮,似乎好事連連。

    但更沒有想到皇上居然再次不顧輩份,看上了自己的母親,又看上了自己的小妹,先後召入陪寢。那時候他看到皇上對自己母親妹妹無比喜歡,就覺得有些兒不妥。不過自己地位也跟著起來了,於是沒有吭聲。不但如此,為了家族富貴,巴結外祖母榮國夫人,他連年青的妻子都不顧,每天晚上陪寢。

    可是沒有多久,自己才十幾歲的妹妹早上進宮,中午就傳來音訊,說妹妹暴病身亡。暴病身亡?連那個病太子生了瘵疾,都拖到今天,自己小妹正是青春年少之時,怎麼可能暴病身亡?

    此事發生後,母親也懷疑起來,時常怏怏不樂,於是兩年後,自己母親也是正當壯年,卻再次莫名其妙地死去了,御醫又說是生病而亡的。世上有沒有這樣的巧事?

    想到這裡,他不悅地說道:「難道太子胡亂編排一個功高德望的大師,功臣之後,就是對的嗎?」

    話可不能這樣說的嘀,弘文館太子已經說得很清楚,他自知是編排,可是為了褒善隱惡,就是對佛教本身,都有著積極的意義,這一點反而讓儒家出身的李善有些不滿。

    再說賀蘭敏之如果是直言進諫,那也是對的,關健是他在刻意挑釁。正要開口,僕役走了進來,在賀蘭敏之耳邊低語了幾聲。

    賀蘭敏之扭過頭來,說道:「李書郎,你說太子如何如何的,那麼某再問你,太子三更半夜召香雪與畫柳進入深中是對是錯?」

    如果拋去了兩個少女躲避賀蘭敏之的傷害,才向東宮求救的,三更半夜召她們進去,肯定會讓人想入非非。再說賀蘭敏之雖然是國公,身兼多職,畢竟是一個閒散的官職。比如說尚衣奉御,管皇帝的衣冠佩玉的,有事就視規格把要穿的戴的拿出來,事完了再收回去。左散騎常侍,規諷從失,侍從顧問,職很高,可閒得不能再閒了。太子賓客,尚無品秩,名義太子的老師之一,掌規諫禮儀的。蘭台太史秘書監,管國家圖書的。就算荒唐了,對國家無大礙,可是太子一旦荒唐,就是大事了。

    李善本人性格剛烈,不然不會他受到賀蘭敏之的恩惠,依然前來規勸賀蘭。一聽此事,立即道:「太子怎麼可以這樣?」

    半夜召妓入東宮,這件事賀蘭敏之不會造謠的,就是造謠,也不會向他造謠。想了想,覺得不安,又說道:「不行,這件事李某不能坐視不管,某要立即回去,寫一份奏摺,上報陛下與皇后。」

    說著拉起劉禕之,告辭。

    賀蘭敏之終於大笑起來,雖然李威再一次干涉他的事,讓他非常惱火,可到現在他還沒有對這兩位俏妓產生興趣。主要是上次歸雁弄得他沒有興致了。明明一個妓子,卻又是尋死尋活的。於其這樣,不如尋找一個良家子了。

    但太子誤打誤撞,半夜將這兩個妓子放入東宮,這件事有文章可做了。

    鬧吧,這幾天一折騰,自己大不了去再次一個當開國男就是,可是姨母姨父,哼哼!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48
第四十一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四)

     半夜折騰了一下,李威起來有些晚了,打了兩套拳,沒有晨跑了。

    碧兒走了過來,低聲說道:「那兩位,還在入睡。」

    「嗯,」李威輕聲應了一聲。生活習慣不一樣,她們是晝伏夜出,昨天晚上又受了一些驚嚇,自然不會這麼早就起來了。

    「殿下,你打算怎麼安排?要麼變一個名頭,讓她們留在東宮中,聽說她們都有才名,而且長得又好看。」

    「你啊,」李威在她鼻子上敲了一下,說道:「就算孤想留,她們的戶籍出身,如何進得了皇宮?」

    雖然大多數宮女過得清苦,雖然香雪與畫柳才色雙絕,品行也不壞,但想做宮女還是不行的。其實回想一下,李威心中倒是很想,有這兩個妙人啊陪伴左右,紅袖添香,倒也是一個樂事。

    但是……

    其實很鬱悶的,如果他不是太子,倒沒有這顧忌了。不過話說回來,他不是太子,能讓這兩個眼高絕頂的少女心折?

    「那怎麼辦?」

    「過兩天再說吧,」要等到官員上朝,看看李敬玄,戴至德他們,能不能願意出面,袒護一下。即使賀蘭敏之再猖獗,面對這些個朝中宰輔,也不得不顧忌。

    「真可惜了,她們長相,在若大的京城裡,也是曲指可數的。」

    「算是吧,其實說起來,也未必比楊小娘子,徐小娘子高妙。不過人的名兒,豔名遠颺,於是看起來越看越好看了。你這個傻丫頭,將這些美豔少女攏在孤的身邊,不怕分出孤對你的情份?」

    「不怕,奴婢對殿下是心,不是相貌。」

    「知我者,小碧兒也,」說著,一招當頭炮,一招左金剛搗碓,一個收式,將一套太極拳收起來。

    微微有些汗水,倒不似以前那樣吃力。

    碧兒遞過毛巾,拭了拭汗,又說道:「太子,奴婢替你換一身衣服吧,不然這樣出去,濕衣服對身體不大好。」

    「那有這麼危險?以前孤就是太嬌慣了,就像溫室裡的花朵,始終經不起風吹雨打,所以身體才久久好不起來。」

    「什麼叫溫室啊?」

    又說漏了嘴,於是改口道:「就是放在房間裡精心伺候的花卉。」

    正說著,江蘿帶著香雪與畫柳走了出來,許多太監與宮女對她們悄悄側目而視。名氣很大兒,沒有想到跑到東宮來了。一個個都好奇地觀看。

    畏懼皇家的權威,倒不是她們沒有見過大場面,多次出去被人圍觀,些許太監宮女,還不緊張兒。來到李威面前,盈盈一拜。李威將她們扶起來,不過握著手小手,酥軟滑膩,倒也心神一蕩。而且早晨起來,梳洗打扮了一下,不像昨天晚上,匆匆忙忙逃來,到了延喜門外,又是向侍衛跪頭求情,模樣兒有些狼狽。因此看上去,更清爽豔麗了三分。

    只是大約昨夜沒有睡好,三人臉色都有些憔悴。

    香雪說道:「殿下,奴婢昨夜與畫柳商議了一下,想起來昨夜太衝動了。太子是天下儲君,關係到國家的將來。小女子與畫柳只是兩名賤妓,如果將殿下名聲污了,小女子如何當得起?」

    污就污吧,一不偷二不搶,本來就是見義勇為的事,再說自己現在嫌名聲太旺,此次收留她們,將名聲壓一壓,未必不是好事。只是面臨言官的彈劾,終歸會讓他頭痛。不過這兩個少女倒也知道幾分事理,這一點,讓李威心中更有了同情心與好感。說道:「勿用擔心,再說,你們已經進了東宮了,現在將你們攆出去,來不來得及?」

    二女啞然。

    「孤今天要出去一下,你們先在東宮裡呆著,不要亂跑。等過兩天孤再想想辦法,如何使你們安全。」

    「謝過殿下。」

    其實天下之大,如果賀蘭敏之一心要對付這兩個少女,也只有東宮這塊地方是安全的了。

    ………………………………

    「將軍,休息一會兒吧。」侍衛勸說道。

    「不能休息,現在京城糧食緊張,就是到了京城,這些官員也會扯皮,如果今明兩天不提前將事處理好了,到了後天,什麼只要一句話,糧食一起安排下去了。有可能一粒糧食都要不到。」劉仁軌說完,又拍了一下馬,馬匹迎著朝陽,地往前奔去。

    ………………………………

    比李威他更早,四個少女就開始動身了。

    雖然旱情嚴重,也沒有什麼大亂子,終南山離京城又不遠,京畿要地,安衛森嚴,治安尚好。

    四個少女雖是官宦子女,可不是什麼王公國候,或者當朝宰輔的子女,所以總共只帶著兩個男僕,三名丫環,就上路了。

    寒食節在唐朝是一個很重要的節日,打早上起,街上就開始歡騰一片。幾乎所有富貴人家子弟全部湧上了街頭,少年穿著精布的襟袍,戴著暫新的幞頭,腰間佩著玉珮,長劍,有的手中還拿著扇子。少女也是穿上華美的春衫春裙,只不過扇兒以團扇居多,施著朱粉。就像孔雀在開屏,將最美好的一面,在向路人展現。

    街頭有許多小孩子在放紙鳶,牽鉤,打毯,還有一些人兒在鬥雞,於是邊上便圍滿了觀戰的百姓,不時傳來喝彩聲,斥罵聲,或者嬉笑聲。又有許多小販在沿街叫賣。城中各處,充滿了節日的歡樂。

    幾個少女一邊走著一邊說著話兒,裴雨荷忽然問道:「儷姐姐,聽說你前天在街上遇到了一個人,他出了一個對句給你,是不是?」

    徐儷自報家門,坊裡許多百姓都聽到了,這事兒傳起來倒是很快的。只是李威的身份,徐儷不言,徐齊聃不言,引發了一些猜測。不過本來沒有那麼快的,偏偏徐儷又在找各個文人、詩人,或者儒者詢問對句的答案。這個對句又是難到了極點,所以迅速傳了更快了。

    「是。」

    「有沒有找到答案?」

    「我也聽說過了,問過父親大人,也問過房叔裴御史,可連他們都沒有想出答案。」

    裴御史指的是裴家中傑出弟子裴炎,不過河東裴家分為五房,裴炎來自冼馬裴房,裴居道來自東眷裴房,所以用了房叔來稱呼。論家族出身,裴雨荷家族比楊家有名望多了。

    「這個對句惱人兒,不過此人倒有幾分本事。」楊敏樂道。

    「哼哼!」徐儷沒好氣地嗯了一聲,心想,你當然替你夫婿說話了。其實也知道楊敏並不知道出難題的就是太子本人,只是心中十分不平。

    裴雨荷也樂道:「這個對句古怪之極,我問了後,不但父親大人長思,連我的四位哥哥都難倒了。不知道京城多少才子文人墨客,為之頭痛。徐儷姐姐,你知道這個出對句是什麼人?」

    「哼哼!」

    「你在哼哼什麼?」

    「他不是一個好傢伙!」受了父親的氣,於是連帶著說李威不好了。

    「呵呵,」大家都是一樂,徐儷心高氣傲,這一次當街被人挫敗,心中惱怒可想而知的。

    楊纖說道:「敏姐姐,或者你問一下太子吧,也許他知道答案。」

    自從會當凌絕頂與海上生明月傳了出去,李威名氣益發地重。許多文人墨客將李威視作翹楚,當然,這是他是太子,如果不是太子,未必會將他捧得那麼高。

    「哼哼!」

    這一回連楊敏也奇怪起來,問道:「你哼什麼呀?」

    「昨天貪圖涼快,衣服穿得薄了,有些兒不舒服,鼻子不通,哼哼。」

    「沒有關係吧,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就回去,明天出去如何?」

    「沒有關係。」

    可是三個少女一起圍過來看,看到她臉色紅潤,倒不像生病的樣子,才安下心來。楊纖又問道:「敏姐姐,太子為什麼今天不出遊?」

    「他很忙,內宮之中,我進去過好幾次,每次看到他桌案上擺著書籍,在讀書,或者看一些邸報。」楊敏說這句話,有些心虛。那天大著膽子,替太子沐浴了一下,本來想說的。最後將縮了回去。有些擔心,徐儷才色雙絕,裴雨荷相貌也是很清秀的,文才更是出眾,她倆又對太子很有些好感兒。

    不過想到那天的事,臉上飄起紅霞來,原來太子也很想啊。畢竟十五歲了,幾個月後就要大婚,楊夫人私下裡也暗示著說出了一些生理知識。

    「沒有這麼用心的苦讀,怎麼有學問,怎麼能寫出那樣的詩賦出來?」裴雨荷一臉嚮往。

    「哼哼!」

    一邊說著,一邊就出了城門了。

    城外的郊野春花開得正是燦爛,幾個少女家境都不錯,又是十幾歲,人生最好的時光,無憂無慮,卻不知秋天的肅殺,冬天的寒凋。一邊走著,一邊上說著話,時不時響起銀鈴般的笑聲,引起了路上無數少年的側目而視。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48
第四十二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五)

     李治應當說,還是一個務實的皇帝。可長安終究是國家的臉面,除了這大荒之年無可奈何,

    因此,長安周圍卻以皇莊農莊為多,要麼是各大家族的私莊園,加上水利發達,就是現在旱情,看上去依然很美好。所以,李威同樣到了更遠的地方,終南山不遠處。

    哪裡溝渠較少,還是有一些大家族的農莊,不過普通百姓的農田也多了起來。

    李威騎著馬,騎術不是很好,但不是行軍打仗,需要馬兒全力奔跑,因此倒也太平無事。碧兒與他差不多,因為膽兒小,騎在馬上,臉都嚇得有些發白。不一會兒,離終南山就近了,大山蓊蔥疊翠。朝終南山去的大道上遊人如熾。

    他卻是要辦辦正事的,就是跑路,也權當為老百姓做做好事。不跑路,爭取平安做皇帝,那麼這些百姓是他的臣民,國家是他的國家,更應當辦正事了。

    瞅了瞅,順著一條小道,插向一片耕田馳了過去。到了近前,下了馬,百姓不是官員,來個節日休假的啥,當然,寒食節一年一次,有的百姓依然休息了。不過還有勤勞的百姓,開始在犁好的田壟上繼續播種耕作。讓李威感到驚喜的是,居然看到很多農民在使用新犁。當然,有人念叼他的好處,然後又說太子什麼什麼的,誇得天花亂墜,連鬼啊神的,全部出來了。

    李威縱然臉皮子厚度尚可,不由地被誇得臉紅起來。

    然後看著種子,一個是粟,一個是高梁,一個是大豆。讓李威意外的看他看到居然有一塊田裡,有百姓在撒種子,水稻的種子!但不用插秧拋秧的什麼,收成同樣讓他很懷疑。

    即使是粟與高梁、豆類,也需要水的,注意了一下,看到許多灌溉工具。有手轉的翻車,足踏的翻車,牛拉的翻車,還看到一種用大竹做成的連筒。這裡比較偏僻,依然有許多溝渠,有一條水渠新挖出沒有兩三年,兩邊的渠埂上的泥巴還是新鮮的渠泥。也說明朝廷對水利的重視。只是許多溝渠裡情況不大樂觀,大多干涸了。

    對古經真沒有那些大儒兒精通,即使他是講師。對制度更是很陌生。連農業也不是很精通。可從小時他卻是在農村里長大的,那時候農村還是很落後的。就不是專家,少年時還參加過勞動,下過地裡幹過活,至少不是一個門外漢。

    比如這個水車,也許唐朝水車比漢朝很進步了,但未必是最好的,比如翻車,轉軸、豎輪、臥輪設計很粗糙,精密度不夠,一架水車只有一組木質齒輪,抽水效率很低,而且費力。

    看著不遠處那個在手轉翻車抽水大漢,滿頭大汗,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忍住了,出來一件新犁,已經傳得謠傳滿天飛,再出來一件水車,何以自釋?

    繼續觀察著,有許多地方大片大片空置著。這個都不用詢問,是為了培養「地力」。沒有肥料了,只好輪耕。也用了草木灰、牲畜肥,不過很少。草木灰主要來源於燒飯產出的,這個倒豐盛。關健是田地廣。後世農民密集的地方一人一畝地都不到,現在動輒幾畝幾十畝。分攤下來,變得稀少了。牲畜肥更少,有許多貧困的百姓缺少牲畜,用人力拉犁耕地。

    站著沉思了一下。肥料確實有點難解決,回憶了一下,農家肥,草木灰,漚肥。終於眼睛亮了亮。但還是沒有作聲,下了田地,看了看撒播的種子,居然看到了有一部分種子不是很好。

    他在觀看,農民也沒有注意,還以為這些富家子弟閒著無聊,看他們好玩的。

    看了好一會兒,心中有數了,於是與一個農戶攀談起來。

    漚肥也是有的,有時砍一些青草蒿類,放在糞坑裡漚爛了做肥料。但提到紅花草時卻是兩眼茫然。好在有準備,李威迅速換了說法,紫雲英、飛廉,這個倒是知道的。有的農民還用嫩草頭,當作菜來吃。

    對這個很無語,因為李威前世小時也吃過。後來才知道有毒的。這種作物分佈很廣,主要在長江兩岸,但華北關中地區同樣也有。不管產量如何,反正這些地閒置著,在「輪耕」,天知道輪到哪一年,靠一些雨水與灰塵積攢下來的氮磷鉀,才恢復地力?種植紅花草肯定比閒著強。

    豆類亦是如此,只知道種植,是糧食,甚至還知道「養地」,就不知道有多養地。別的不說,這些閒置的土地種一年大豆子,哪怕產量很低,所積攢的氮肥,終比閒置的強。

    播種也是問題,像這樣直接將種子撒到地裡,肯定沒有帶營養缽育苗,就是怕費事,小田育苗,大田移載,也肯定比現在作物長勢好,產量高。當然,因為根系的問題,小麥等作物,移載肯定是不行了。

    這時也出了兩季,許多地裡小麥青黃不接。不過缺水,長勢很不好。甚至極個別田地裡東一根西一根,讓李威懷疑能不能將種子收回來。也有的農民正在麥田間隙裡打上小坑,種高梁豆類。

    也知道選用優良的種子,可因為廣種薄收,至少對他來說,是這詞語形容,只是選用長勢好的一片莊稼做種子,並且是各留各的種子形式選種的。難怪王戎將他家李子核鑽一個洞後才出售。

    至於大規模雜交技術沒有出現之前的單株選種與鹽水選種,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也是這種廣種薄收制約了農民的想法。想到了鹽水選種,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現在鹽真的很貴,一斤鹽三文錢,好一點的四到五文,但現在的一斤他掂了掂,很有可能不及後世的半斤重。於是從東市上回去後,查了查相關的文書,才知道這時代還沒有想到曬鹽,不過煮鹽出現了。但主要是池鹽,少數地方還有井鹽。這麼貴的鹽,農民誰捨得用鹽水選種?

    不過是不是如此呢?

    又換了一個地方,與一個看起來很有經驗的農民再次攀談,結果依然如此。

    其實這些方法,除了像水車什麼的,大多數《齊民要術》裡就記載著,比如種子的單選單藏,春耕前的水選,只是用了淡水,顯然不能將許多不飽滿的種子剔除。再比如記載「凡美田之法,綠豆為上,小豆、胡麻次之」。昨天刻意翻閱了這本書籍。心中還在奇怪,因為裡面記載的農業知識有許多相當科學先進,為什麼產量這麼低?

    心中估猜測了一下,有,少數百姓已經使用了某一種的方法,也認識了其中的好處。但沒有規範起來推廣。有一點可以證明,《齊民要術》中已經說明了用豆類輪耕代替田地閒置,可現在呢?

    看一看四下里許多大塊大塊的空地,儘管缺少水源,可有的空地就在溝渠的邊上,就可以說明問題了。

    當然,裡面寫的東西未必所有都是正確的,大多數都是對的,僥倖還知道極少數一些能改進,或者錯了,或者許多他也不知道對與錯。

    可如何說服父母親,或者各個宰輔去大規模在全國推廣《齊民要術》中的知識?更不要說對中間某些內容進行再次改正。

    又轉了轉,腦海裡卻在不停地思索著,就到了中午了,拿著備好的胡餅以及一些小菜,與侍衛與碧兒坐在田埂邊啃了起來。因為想著事情,連吃東西,眉頭都皺著。

    碧兒問道:「殿下,你有沒有想出解決旱情的辦法?」

    暈了,解決旱情,雖然不是專家,但想出一兩條能讓產量增加的方法還是有的,可能解決旱情?

    別要說什麼坎兒井,雖然這時代什麼都落後,可也不能小視了人們的智慧。就像龍首渠,建於西漢,經過十餘里商顏山,然後用隧洞豎井施工,鑿出四十餘丈深的井,井下相通行水。其實這種方法就是坎兒井。

    那是西漢,況且唐朝?

    不要說他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就是有本事,造個飛機,來個人工降雨,能將這麼廣大一片旱區的旱情化解?

    「不是,老天下不下雨,孤也無可奈何之。是在想另外的事,你還記得我昨天為了今天前來察看,翻看了一下《齊民要術》?」

    「記得,還是奴婢替你從書架上拿下來的。」

    「那你還記不記得孤在勞宴上,對戴相公說的話,產量太低了。」

    「記得,但戴相公說得對哎,比起漢朝,我朝糧食畝產已經高了近一倍。」

    「既然我朝能讓糧食產量增加,為什麼不能繼續增加?」

    「但那好難哦。」

    「事在人為,就像孤的頑疾,也很難醫治的。可孤在鍛鍊之下,現在不漸漸好轉了嗎?」

    「殿下,你真是一個好太子。」

    「江司閨此言極是,」因為出城,帶了十個侍衛過來。幾個侍衛一起說道。

    心折了。

    別的官員視察的啥,那是做做表面工作的,大家都懂。可是太子察看百姓,那是真察看,沒有任何聲張,到了田間不但看,還在問,現在又在想。能不能想出辦法,那是一回事。可這份心意卻是可嘉的。

    「你們也別誇了,百姓對孤那麼期望兒,孤卻無能為力,心中不安。總想出一份力回報。」

    說到這裡,中午太陽有些火辣,他的額頭便冒出許多汗水出來。碧兒有些擔心地替他擦了擦,說道:「太子,你也看過了,也問過了,我們回宮吧。」

    看著她關切認真的表情,壟上陣陣溫暖的春風吹來,也吹來了她身上微微處子的清香,李威有些心動。

    春天深了,人總有那麼一點心思。讓他心動的少女很多,比如還留在東宮的香雪、畫柳,或者徐家那位小辣妹,可是顧忌很多。就是楊敏,也有一份顧忌,未必能摸透她的心。

    但碧兒卻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是不是碧兒還小了一點,似乎也不小吧,再說這時代十二三歲結婚同房生小孩的都有……

    胡思亂想著,嘴上卻答道:「既然出來了,再轉一下吧。」

    將心靜了靜,看著一望無際的原野,心中又想到。不是很好辦的,比如這個紅花草,或者豆類,這是數年才能看到效果的,不可能今年種了一季紅花草了,然後再來一季大豆,然後明年就能畝產十石,震動天下,迅速廣而推之。想要這個理論引起整個國家注意,自己不能顧忌,恐怕也要幾十年時間才能讓它得到公認。

    太難了,現在說什麼氮磷鉀,嗯,就是剛剛去世沒有多久的妖人李淳風站在面前,他都不會相信。

    不過有些還是可以上的。本來長安城外就有許多皇莊,父母親,甚至祖父大人李世民,都將農業放在第一位。如果自己站在櫃檯前吆喝買賣,估計諫官能從太極宮一路跪到東市。但參加農業,沒有一個大臣會說話的。

    有了這個便利,現在又正好能將時間搶過來,來個營養缽育苗,大田灌上水,紅花草長安城外不多,但有,許多就生長著終南山下,讓百姓當作野菜在吃,或者當作了祛風清熱利風的藥方了。他是皇太子,一聲令下,會蒐羅不少,或者刻意讓人將豆枝抱來,一起放在田裡漚。等到苗長大,將大田水放干,這些綠肥也差不多漚好了。然後再利用一些科學的方法種植。

    先不要弄太多,只要照料好了,看到效果,就是父母不推廣,附近總有百姓好奇模仿的。但他很有顧忌,產量稍高也罷,如果弄出來一個四石田五石田,轟動天下……並且如果伺候得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

    真的很擔心……

    這個太子的身份……

    正在這時候,一人騎著馬,快速奔了過來,來到近前,翻身下馬,看著李威問道:「閣下可以太子?」

    侍衛立即警戒起來,李威揮手制止,說道:「正是。」

    「臣民參見太子,」翻身施禮,然後說道:「太子殿下,有一件不好的事發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48
第四十三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六)

     李威沉聲問道:「什麼事,你又是什麼人?」

    來的人他不認識,當然他認識的人卻是不多,就是原來李弘因為身體性格,認識的人恐怕也不多,但認識他的人卻有不少。

    「臣民是周國公府上的一名僕役。」

    「噹!當」

    一聲聲刀鳴聲,十名護衛眨眼就將十把橫刀撥出來。

    李威再次將他們攔下來,說:「繼續說。」

    十名護衛手中明亮的橫刀也將這名來客嚇了一跳,臉色有些發白,過了一會兒,才定下心神說道:「臣民是緊要之事前來稟報太子殿下的。今天早上,西台舍人府上的徐小娘子,左金吾府上的裴小娘子,羽林中郎將府上的楊小娘子,還有太子妃,帶著兩名僕役,三名婢女,到了終南山了。」

    徐小娘子李威知道是誰,其他兩個少女則不清楚。但這是一次正常的踏青。終南山離長安城不是很遠,道路又好,如果騎馬一個時辰,可以從最近的山麓到達長安南城門一個來回。當然,寒食與清明合在一起了,踏青,故名異義,大多數是散步去的,騎馬與坐馬車的遊客倒是很少。

    就是步走,如果起一個早,上午出發,還能登上樓觀台,看看講經台、煉丹峰、大陵山、上善池、仰天池,閔懷一下幾千年老子在此講五千《道德經》的情形。如果運氣好,還能碰到大熊貓,也就是齧鐵獸。並能搶在日暮前返回長安。

    但有不少富家子,特別是仕女,卻是選擇在終南山各個寺觀過夜,上午再看一下風景,從中午時,從容返回。估計楊敏她們多半是選擇後者。

    聽到楊敏她們不在城中,卻在城外,又聽到賀蘭敏之,李威隱隱意識到不妙,可還是沉聲說道:「繼續說。」

    「是,殿下,正好此事讓周國公聽到,於是產生了歹心,他派了六七名遊俠,駕著馬車,到了終南山,伺機準備將太子妃綁架回府,凌辱之。」

    李威一聽就火大了。

    殺夫之仇,奪妻之恨。這是一個大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雖然楊敏現在還沒有與他完婚,畢竟訂了親事的。如果以後有什麼風波了,兩人婚姻告吹也就算了。關健現在不是還存在著這層關係嗎?

    如果楊敏有什麼意外,以後他出去,只好蒙著臉見人了。

    剛要暴跳如雷,可迅速冷靜下。

    這個賀蘭敏之可以說,自己沒有招他惹他。與自己內宮勾結不提了,楊府挑釁自己,弘文館挑釁自己。還派人在坊裡散佈謠傳。但做出這些,也能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可再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膽大妄為到綁架未來的太子妃,還準備凌辱?

    因此問道:「他為什麼這樣做?」

    「殿下,是有原因的,只是臣民不知當,當,當不當說。」

    「說。」

    來人看了看侍衛與碧兒,李威努了努嘴,讓侍衛與碧兒離得稍微遠一點。來人這才說道:「周國公小時父親過早故去,與母親韓國夫人以及妹妹魏國夫人相依為命。後來皇后將他一家提撥,韓魏二位夫人得以進入皇宮,被皇上寵幸。可是魏國夫人人心鬼大,有些兒不安份,於是三年多前去了一趟皇宮,中午就傳來得了病,暴斃的消息。接著一年多前,韓國夫人年當益壯之時,也生病而亡。自此以後,周國公心中時常怏怏不樂。但這時榮國夫人在世,將他壓制在周國公的府上。不過……」

    「不過什麼?」李威問道,可是心中很是震撼。終於明白賀蘭敏之挑釁自己的原因了,記恨了母親了,那麼自己等人是母親的孩子,自然看不順眼了。

    但賀蘭敏之府中這名僕役說得很客觀。韓魏兩人入宮不是一年兩年,好幾年了,連賀蘭敏之今年都二十**歲了。既然母親讓她們進宮,也是默許了這層關係。畢竟**之中還有其他的妃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一個是姐姐,一個是侄女,自家人,倒也放心些。

    也許是病死,也許是母親下的手。為什麼幾年後才下手,不是母親不能忍受,真相恰恰時魏國夫人不安份了。正是二十如花,青春年少之時,看到母親權傾天下,心動了。她的小心眼如何瞞過母親。

    單論權謀之術,千古以來,幾十億或者幾百億人,有可能母親能傲然地排在前十位!於是有了宮中暴斃的事發生。

    豈止是如此,侄女的背叛,兒子的反對與不省心。小時候幾位異母同父哥哥與堂哥的欺侮,皇宮裡的幽閉,黑暗的宮斗,讓母親看不到親情,看不到光明。只有孤獨地行走在充滿棘刺的黑夜中。

    於是,一代心狠手辣的女皇產生了!

    可是他心中不驚反喜。就像生病一樣,如果是絕症,準備死吧,反正早晚一死。如果是能治癒,找到了病根,也容易治癒。就怕整天病魔纏身,卻找不到病根在何處。

    來人繼續說道:「偏偏臣民又在府上聽到榮國夫人與周國公烝之。」

    烝,讀蒸,《說文》上指火氣上升,這時候人們也有想像力的,火氣上升了能做什麼,一想就想歪了,於是到最後指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李威一下子腦門子冒金星,心臟一分鐘跳了兩百下,眼睛都瞪出眼眶。榮國夫人,他穿的時候就死了幾個月了,可也知道多大歲數,九十一歲,按現在人的說法,九十二歲!這個小賀蘭才三十歲不到。

    「烝之?」

    「嗯,府裡都在傳聞,連周國公幾位妻妾都為此事不滿,但畏懼榮國夫人權勢,敢怒不敢言。」

    這一回李威終於全明白過來。兩位至親的親人死得不明不白,為什麼會死,李威不會去考慮的。也沒有辦法考慮,**中很黑暗的,母親不提前除去,說不定以後魏國夫人成長起來,母親也會落得王皇后與蕭淑妃的下場。這件事沒有對與錯,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但站在賀蘭的角度,母親是做錯了。

    然後每天到晚陪著一個**十歲的老太太烝之,就是一個再正常的人,幾年下來,心理也會扭曲。

    來者繼續說道:「臣民聽到此事,心中十分擔心。可又不敢報官,正好聽到太子出城察看百姓,於是騎著馬兒找了一個多時辰,才找到太子殿下。」

    賀蘭敏之要發瘋,不代表著他手下會全部陪他發瘋。李威說道:「嗯,你做得很好,孤回去後一定重重有賞。」

    「臣民不敢。」

    李威也沒有與他繼續說話了,現在都過了中午時分,大道上人來人往,賀蘭敏之是不敢下手的。就是前往樓觀台,今天有可能山道上遍佈遊客。還是不敢下手。就怕到了樓觀台,然後轉啊轉的,轉到某一個偏靜所在,那麼就危險了。

    於是大聲喊道:「碧兒,你帶一名侍衛回去,立即通知官府,不通知東宮侍衛,就說孤與太子妃遭遇到麻煩了,速去終南山營救。」

    官府今天都在放假,而且此事牽連到賀蘭敏之,不如從東宮直接調人。

    「不可。」來人立即阻止道。

    「為什麼?」

    「殿下,周國公喪心病狂,不顧儀制,可是太子,你是殿下。這是皇家內部事務,而且是一件醜聞,如果宣揚出去,皇后肯定會不悅,再說,對太子妃名聲也有些損污。其他的不知,但這幾人,只是一些游手好閒的遊俠,可你殿下,你身邊帶來的侍衛想必不弱,又帶著武器……救人要緊。」

    唐朝重武輕文,遊俠與刺客活動很猖獗的,李師道就是派這些人刺死了當朝宰相武元衡,也差一點將裴度刺死。若大的准南節度使高駢因為害怕鄭畋用遊俠對他行刺,身穿女人衣服別院入睡。但也不是一無是處,吐蕃攻入長安時,孫全緒派舊將王甫混進長安,聯繫了一群浪蕩子,夜裡擊鼓,大聲:「朝廷軍隊入城了。」當夜吐蕃軍隊倉皇無主,四散而逃。陳昂之的父親陳元敬就是一名遊俠。所以陳子昂性格豪爽,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李白年青時也是一名遊俠,曾經親手路見不平,用那把劍殺死了好幾個人。

    但李威對此事一點兒也不知道。

    再說了,現在兵制是府兵制,農時務農,閒是練兵,戰時應戰。朝廷每人給二十五緡錢,戰馬、馱馬、驢、刀、弓、斧等行頭兵器,全部自備。《木蘭詩》中說,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所以十名侍衛過來,身上佩著橫刀,背上還背著弓箭,除了盔甲太引人注意了沒有佩戴外,帶了許多武器過來,拱衛李威安全。但對於這時代,除了少數武器受朝廷管制,這些武器朝廷並沒有禁止。因此也不大顯人眼兒。

    講遊俠好聽一點,也就是六七個小流氓,十名侍衛,還是精挑細選而來的,又帶了武器,然後還要回京城班援兵,此事傳了出去,不但張揚了皇家醜態,影響楊敏名聲,也說明自己懦弱。

    其實如果不是這身體拖了,就是六七個小流氓,他一個人也幹掉了。

    想到這裡,他說道:「多謝閣下提醒。」

    時間來不及了,從這裡騎馬到終南山,不是很遠,但遊人眾多,終南山也不是一個兩個景點,以講經台為中心,附近幾個山峰都是景觀處,得慢慢尋找。

    都忘記詢問來者的名字。

    又說道:「上馬,去終南山!」

    侍衛還沒有全部明白,但太子剛才不是說了,說太子與太子妃遇到危險。太子好好地在這裡,無疑就是太子妃在終南山遇到了麻煩了。那可是未來的太子妃,有可能百分之九十五是未來的皇后。

    一個個立即上了戰馬,連碧兒都忘記緊張,催著馬兒飛快地向終南山奔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49
第四十四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七)

     來到山腳下,將馬匹立即栓了起來,連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一行人就翻身下了馬。

    但李威與一行侍衛都傻了眼,天氣久晴了,對耕作不利,可道路乾爽,出來踏青的人便多了起來。

    到處都是遊人,滿山遍野,連一些不知名的小山丘上,都傳出沸騰的笑鬧聲。這麼大的終南山,上哪兒尋找九個人?

    來客說道:「太子殿下,不用擔心,在下名叫劉漢三,就是怕有意外,還有一個同伴兒,叫鐘大錘,上午我在尋找太子通報消息,鐘大錘子卻在盯著那些人。」

    李威這才想起來到現在連人家姓名也沒有問,拱手道:「慚愧了。」

    「殿下仁愛,這是臣民應當做的。」劉漢三說著,來到路口兩邊,看了看樹木,在一棵松樹上找到了一根小布帶子。說道:「順這邊走。」

    「為何?」

    「殿下,看到沒有?那個布帶子系的疙瘩處,便是他們所去的方向。」

    一行人順著山道,進入了終南山。這是中規中矩的道路,正是去往講經台的。所有道路當中也只有這條道路遊人最多,許多少男少女穿得花紅柳綠,其中不乏一些絕色妖姝,不過李威沒有心思觀看了。一邊往前走,一邊用眼睛盯著所有的遊人,在遊人中尋找。有些不易,遊人太多了,好在他們一行是九人,不是一人兩人,目標不算大,也不算小。

    但來到講經台了,都沒有看到一行人。還好,一到岔口處,都有一條布條指明了方向,才讓李威心稍微安定下來。又一個岔路口到了,卻轉向了一處無名山谷,山谷里長著一叢竹林。

    現在整個終南山都是一片人喊馬嘶,鬧騰的很。這個山谷因為幽靜,反而別有風味。有一泓潺潺清澈的山泉從山頂上流下來,其間野花滿目,群山青翠,因為這裡比較靜,鳥兒卻多了起來,清脆的聲音,彷彿是一支支悅耳的小夜曲。

    不過李威都沒有心思了,其他幾名侍衛亦是如此。怎麼著,他們是東宮體系,主榮僕榮,主辱僕辱。還有幾名護衛已經多次跟隨李威出行了。迅速來到竹林邊,看到幾名少女,以及一個男僕站在竹林前發呆。其他人不認識,徐家那個小娘子,才分別沒有幾天,一眼就認出來了。大踏步走過去,問道:「徐小娘子,楊家小娘子呢?」

    現在徐儷早忘記了李威在東市故意刁難她的事,六神無主地說道:「殿下,你怎麼來了?剛才敏姐姐到了竹林帶著她的婢女書兒如廁了一下,過了好久都沒有出來。我們感覺不對,進去找也沒有找到。荷妹妹派了她家的僕人大柱出去報官了。」

    「這是什麼時間發生的事?還有你們為什麼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

    「已經過去了近半個時辰。我們在講經台,人太多了,擠得不舒服。於是荷妹妹說了一句,正好讓一個小娘子聽到了,她說這裡風景好,於是我們一道過來了。」

    說了你們就聽了?不過這群小丫頭歲數都不大,這個光天化日之下,那能想得到?又問道:「那個小娘子呢?」

    「她看到人失了蹤,害怕起來,離開此地了。」

    李威搖了搖頭,難怪以前博士生都能讓人販子賣掉。他性子溫吞,可遇事兒也比別人冷靜。想了一下,說道:「半個時辰,應當沒有多遠。況且這是山陵,馬車不通,只能用人背著。還要避開其他人,必須走偏僻的地方。想來不會走得太遠。」

    聽了他的話,大家才稍稍安定下來,現在只能看劉漢三的同伴,有沒有及時留下線索。劉漢三也是急得一頭汗,在竹林中轉來轉去,有些兒密集,視線不大好。找了好一會兒,說道:「他們向東北去了。」

    往東北去,是為了出終南山的,並且東北方向地勢有些險惡,倒沒有什麼遊人。果如李威所言。但沒有人奇怪,太子嘛,外面傳言凶得狠,與眾不同也是應當的。

    有了方向更好辦了,李威又對侍衛說道:「各位,散成扇形向前搜索。前面地形不大好,又背著兩個人,遠途無輕擔,他們速度不會很快。」

    想了想,對徐儷她們又說道:「你們也跟著我走吧。」

    很氣憤,賀蘭敏之這樣做,等於在朝堂向他打臉。此人喪心病狂了,請的人同樣也不是好貨,否則都不敢接下這趟子事。就怕他們狗急跳牆,說不定連帶著這幾個小姑娘也要傷害。

    「是。」

    一行人向東北方向奔去。到了這裡,也不存在什麼路不路的,不過到了這裡,鐘大錘也知道眾人的為難,系的布條更密集了。一個是輪流著背人走,一個是空著身體追。只追了一會兒,就看到山腰裡六個人,鬼鬼崇崇地背著兩個大麻袋,向山下奔去。

    校尉許越大喝了一聲:「哪裡走!」

    氣的,你幾個小遊俠也好,或者是小混混也罷,連太子妃都敢綁架。其實這幾個人哪裡知道綁架的是太子妃,不過人家出了重金了,膽子大起來,做了這一票。並且十分害怕,這是寒食節,不同往日。到處都是人,如果讓人發現了,大白天綁架人,看穿著打扮,還是有身份人家的小娘子,送到官府,還不知道怎麼從重處理。

    聽到許越一聲大喝,嚇得將兩個麻袋往地上一丟,撥腿就逃。

    劉漢三這才拱手,說道:「殿下,幸不辱命,臣民告辭了。」

    雖然有功勞,可得有福享受。這件事風波想小小不起來,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國公,還是武則天的親侄子,他卷在裡面,很有可能沒有獎賞,反而被皇家殺人滅口。

    很機靈的一個人。

    李威施了一個大禮,說道:「劉壯士,有情後感。」

    「臣民那敢受殿下這麼大禮,折殺我了,」說著連連側身讓過,說完了,立即從相反的方向下山。

    「好一條義士,」李威嘆息一聲,如果不是他通風報信,今天很有可能楊敏被賀蘭敏之捉到府上受辱。到時候自己就是將賀蘭敏之殺掉,這個恥辱也永遠掛在他頭上了。

    「追!」喝了一聲。

    十幾個人連跑帶滾地衝到山腰,李威將麻袋解開,看到他的「妃子」嘴裡塞著布條,後背上捆著繩子。李威走過去,將她繩子解開,碧兒與徐儷她們才氣喘吁吁地追上來。碧兒走過去替那個書兒解繩子,楊敏一下子撲入李威懷中大哭起來。

    都嚇壞了。

    「沒事了,沒事了,」李威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

    哭著哭著,想了起來,問:「殿下,你怎麼知道妾身會遇到危險?」

    「是武敏之府上的兩個義士,看不慣武敏之的作為,找到孤通風報信的。」

    「是周國公,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但楊敏在問,徐儷與裴雨荷也在問。

    「不知道,」李威答道,不是不知道,是不能說。又說道:「不過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

    說著看向山下。這個不用他吩咐了,十名侍衛一分配,五人留下來保護李威,許越帶著五名侍衛追了下去。也不要多,只要抓到兩個歹徒,一刑訊,什麼都能問出來。

    徐儷與裴雨荷、楊纖不停地撫著小胸脯,至少裴雨荷才剛剛發育,真正的小胸脯兒。救到了人,一起放下心了。李威本性顯露出來,摟著美豔的楊敏,卻在看著另一位女孩子,笑嘻嘻地問:「徐家小娘子,你有沒有想出答案。」

    「你不是正人君子,」本來讓徐齊聃寵慣了,膽子又大,主要還是李威一臉和氣,不害怕,輕啐了一口。

    「還行吧,」李威摸了摸鼻子,未必能算一個聖賢,可看到沒有,連碧兒這麼溫柔聽話的少女,孤只是襲襲胸的啥,並沒有真正觸動最後的底線。至少能與這個正人君子能沾上一點邊。

    「哼哼,」又哼了兩聲,東市上捉弄了自己,回到家中又讓父親責備了一頓,心裡甚是不平。不過也好奇,問:「哼哼,那個下句是什麼?」

    「你是說與你對句是的殿下?」楊敏從李威懷中扭過頭,警覺地看著徐儷。難怪出城時,提到太子時,她直哼哼,到現在還在哼哼呢。

    說漏了嘴,立即將嘴捂起來,覺得又不妥,將手兒放下來,道:「我也不知道,剛才才得知太子的身份的。」

    越解釋楊敏越狐疑,李威又摸了摸鼻子,本來是一件萬幸的事,這幾句出來了,怎麼空氣裡卻飄起了一股股酸味。轉移話題,問道:「楊小娘子,你有沒有受到傷害?」

    「只是嚇了一下,不過殿下趕來了,妾身真的很開心,」說著將頭又縮到李威懷中,但背著李威,看著徐儷,故意露出一臉無比幸福的神情,臉上那種甜蜜的笑意兒,都能擠出蜜汁來。

    「哼哼!」

    倒是碧兒提醒了眾人,說道:「許校尉要追上了。」

    一起轉頭看向山下,這幾個傢伙跑起來挺快的。可是許越他們都是從親衛中精挑細選過來的,過去追趕的五個人平時跑起來速度就非常快。依然越追越近。

    就在這時候,山腳下出現一群獵戶,打獵的人嘛,終南山很多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的山民就是以打獵為生。許越大聲道:「前面一行壯士,請協助捉拿朝廷欽犯。」

    他不是官府衙役,不過這六個人膽敢綁架太子妃,說欽犯卻不為過。甚至這案子看怎麼審了,有可能不但他們掉腦袋,連帶著他們家裡人都要倒大黴。

    話音剛了,這群獵戶一起撥出弓箭出來。連李威都以為他們是撥弓箭協助的。可沒有想到變肘陡生,不但撥了弓箭,真的將箭矢射了出來。一眨眼,六個人就倒下了。

    事情兒有些不妙了,難道是劉漢三通風報信洩露出去了,賀蘭敏之又派了死士,偽裝成獵戶,過來殺人滅口。一行獵戶,十幾個人,以賀蘭敏之的實力,養十幾個死士,卻是一點也不吃力的。

    心中又有些氣憤又有些同情。之所以變得如此喪心病狂,一半感謝自己母親,一半感謝自己素未謀面的外祖母。不過再想一想,外祖母九十高齡,興趣昂然。父親優柔寡斷,一會兒抓權,一會兒放權。母親是爺爺的女人,又是父親的女人。這個賀蘭嚴格來說,還是自己的親表哥,喪心病狂。還有一個死去的小表姐,與自己母親爭自己的父親。

    這都是一家子什麼人喲!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49
第四十五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八)

     張邦彥惶恐不安地走在大街上。

    真的害怕了,如果散佈散佈謠言的什麼,倒也沒有大礙,就是弘文館的事,也沒有大礙,但綁架了太子妃,還要回府那個那個。當真沒有問題?

    如果事情鬧得不可收場,那麼他們這些幕僚的下場可想而知的。

    正在盲無目的地走著,忽然傳來一聲呼喝:「讓開!讓開!」

    劉仁軌帶著幾個侍衛返回了京城。趕了一夜的路,得立即找到幾個官員,將問題解決了。然後好去休息。可今天是寒食節,終南山人多,長安城內同樣人山人海。平時兒不注意,現在一百多萬人一起從家中走出來,是何等的陣場?只好一路呼喝。

    劉仁軌啊,張邦彥眼睛亮了亮。未必與太子有什麼關係,不過劉仁軌看太子特別順眼,無論什麼場合,都在誇太子。那股媚味兒,估計站在洛陽,都能順風聞到。

    一下子衝了過去,說道:「劉將軍。」

    劉仁軌倒不是賀蘭敏之那麼不講理的人,再說他就是平民出身。雖然打了很多仗,使他脾氣變得粗獷,然而文才卻是很好的。雖然不悅,還是將馬勒住,說道:「你是何人,為何攔住劉某的去路?」

    還不敢說,許多人就看著他,如果傳到賀蘭敏之耳朵裡可不大妙,得,將消息送達,自己還是到什麼地方躲藏幾個月吧。於是低聲說道:「劉將軍,太子的事,關於太子重要的事。」

    一聽太子,劉仁軌睏意就醒了。糧食嘛,很重要,但不是不能熬一熬的,太子可是國家的將來,而且上哪兒找這個太子出來。如果太子登基,一個好皇帝有多重要?太宗是天可汗,可是隋煬帝呢?

    立即下了馬。問道:「太子什麼事?」

    「不是太子,」應當是太子妃,可是張邦彥有些緊張了,說話就開始纏雜不清。

    「不是太子,你何必消遣劉某。」這是說話態度好的,如果換作他人,有可能立即將他叉下去。

    「是太子妃。」

    「太子妃?到底是什麼?」

    張邦彥定了定心神,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劉仁軌可不是李威什麼都不懂,解釋瞭然後慢慢想。榮國夫人那個沒有聽說過,但韓國夫人與魏國夫人卻是知道的。知道是知道,可誰去點破?說到底是皇后家裡的事,就不是,看看王皇后,蕭淑妃!

    心裡立即明白許多事了,這是賀蘭敏之對皇后懷恨了,於是將怨氣發洩到太子身上。但這件事可大條了。一旦讓賀蘭敏之得逞,如果太子不管不問,那麼太子會讓人覺得懦弱,那條登上帝位的道路,馬上從陽光大道變成了棘刺小道了。如果管了,事情會越鬧越大,皇后將哥哥,堂哥一起貶到嶺南。娘家人也只有賀蘭敏之這個獨根。到時候皇后如何自處?

    得立即阻止,思考了一下,做出了這個決定。而且還不能調動衙役,否則還是在替皇后揚丑。自己到時候沒有做成好事,反而變成了壞事了。所以得調動羽林軍,並且是拱衛東宮的羽林軍。還有太子,也要找。這個賀蘭敏之瘋了,如果沒有得手,說不定惱羞成怒,正好太子出了城,帶的人不多,如果他直接伸向太子……

    想到這裡,他立即上馬,又問了聲:「你叫什麼名字?」

    「僕什麼名字不重要,關健是不能讓事情發生。而且僕也要離開長安了。」

    劉仁軌立即意會他的意思。畢竟他是賀蘭敏之府上的幕僚,這樣的行為也等於出賣了主子。就是告密了,未必是在立功,有可能皇后到時候找替罪羊遮醜,他就是第一個倒霉的。不但是他,這一次有幾個浪蕩子參與了,長安等於清洗吧。

    低聲說了句:「如果無路可投,到隴州吧。」

    「謝過了,」張邦彥眼中一陣驚喜。劉仁軌是什麼人?幾年前李義府看他不順眼,想搞掉他,最後呢?

    劉仁軌說完了,立即帶著侍衛離開,都快下午了,再不處理,一切皆晚!

    ………………………………

    不但李威覺得有些兒不妙,許越五人也覺得不妙。那有一個獵戶這麼牛,拉箭就殺人的?

    箭便飛了過來。

    李威以前見過,在電影裡面,與電影裡面情形很相似,離得有些遠,不過還是能看到冰冷的箭芒,在碧竹翠杉間劃過,向許越他們閃電一般地飛了過去。

    不是許越他們沒有本事,根本就是猝不及防,一撥箭雨飛了過來,倒下了三個侍衛,許越與另一個侍衛機靈,躲藏在大樹後面,僥倖逃脫了。

    這可是活生生地殺人,李威都想吐了。

    但頭腦還是冷靜的,這群人肯定不是對付侍衛的。而是來對付自己的!正是深山老林,比月黑風高殺人的時機還要好。

    扭頭看了看,這幾天想逃路,昨天看了好一會兒地圖,首先就是從長安洛陽附近開始看的。逃路都沒有逃,但卻派上了用場。好幾條跑,或者根本就沒有路。一是從原路返回,這顯然不切實際的,這一行都是偏僻地方,很容易就被追上來。一是從東側插上大道,翻兩三個小山頭就到了。但李威又放棄了。

    自己可是太子!賀蘭敏之再瘋狂,頭腦還是很清醒的。既然動了殺機,決不會放過自己這一行任何人逃出去。都追到這裡了,會平安讓他們從東側逃走?因此,只有往西側,更偏僻,而且山勢又變得險峻起來。不過翻幾個山頭,同樣也能出了山林。出了終南山了,到處都是遊人,只要自己將身份喊出來,這些人還敢繼續動手?

    想到這裡,說道:「撤!」

    連許越都丟下不管了,管不了,就是身體好起來,這不是鬥毆,是殺人,人站在哪裡讓他殺,他都下不了手。

    很卑鄙地逃走了。其實這是他的想法,作為這時代的上位者,這樣的動作很正常的,比如劉邦逃命,老婆都不要了,把兒子女兒往車下推。然後對另幾位侍衛說道:「喊,用孤的身份喊!」

    雖然這裡偏,可深山多少有些回聲。侍衛於是大喊:「有人行刺太子了!」

    「有人要謀害太子了!」

    聲音在山谷裡飄散著,同時他們向西側跑下去。

    一路跌跌撞撞地逃著,四位大小姐還好一點,她們出身制約著她們的舉動,但幾個小丫環都嚇得啼哭起來。翻了兩個山頭,又回過頭,看了看,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十幾個獵戶變成了二十幾個獵戶,另一名侍衛不見了,只有許越在前面瘋狂地逃命,身上還插著一支箭。而且李威他們這一行,因為帶著幾個小蘿莉,就是李威自己跑到現在,也開始汗流夾背。如果不是這幾天鍛鍊身體,身體略略好轉,早就跑不動了。這一來,速度就慢下來,漸漸地被這些「獵戶」追趕上來。

    「快點!」第一次粗魯地喝了一聲,說完了,將裴雨荷拖著就跑。十幾個人,就她歲數最小,平時大家閨秀嘛,很少出門,活動就少了,因此速度最慢。

    小蘿莉對李威很仰慕的,做夢都沒有想過李威會牽她的手,然而這時候也沒有了這份心思了。大眼睛噙著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就差一點沒有哭出聲。

    當然,逃得越遠,越有生還的機會,這麼一路跑著一路喊,當真沒有遊客聽到。而且也快出山口了。

    忽然聽到「哎呀」一聲,徐儷伏在地上,揉著腳踝,痛得直叫喚。

    不得不停下來,李威問道:「怎麼啦?」

    「扭著了。」

    不是扭著,是抽了筋。李威有些蒙,小丫環不怕,至少還做做粗事,就怕的是這些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四位大小姐當中,最擔心的是裴雨荷,還不知道她名字呢,只知道她最後一個字是荷。因為歲數最小。最不擔心的是徐儷,小辣椒嘛,與柔弱是沾不上關係的。

    但偏偏兒小辣椒出事了。

    現在醫治顯然來不及的。也不過是抽筋,稍過一會兒就好起來,對一名姓解的侍衛說道:「解侍衛,你背著她。」

    五個跟上來的侍衛只有他塊頭最大,這一路跑得也最輕鬆。雖然不樂意,解侍衛只好答道:「喏!」

    其實挺鬱悶的,如果有準備,他們十個人利用地形,對方雖然人數多上一倍,未必不能一戰。不過他們戰不戰事小,太子安全事大。正彎下腰,徐儷說道:「我不讓你背。」

    她還害了羞,李威急切地說道:「徐小娘子,什麼時候了,將就一下吧。」

    徐儷不答話,只是用眼瞅著李威的後背。

    楊敏不開心了,也顧不得友情了,道:「儷妹妹,你別看太子,太子本來身體兒不好,你還指望他背你?」

    「哼哼!」

    又來了,楊敏氣得差一點,想從旁邊的侍衛腰間將橫刀抽出來,與她拚命。

    李威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但不能耽擱了,看了一看,只有兩個山頭就能出去,一個山頭略大一點,另外一個山頭卻很小。其實最關健就是剛才爬過了兩個山,地勢險,山間又佈滿了棘刺,幾乎所有人的袍子或者裙子都劃破了。再說只是抽筋,只要不繼續走動,一會兒就能恢復過來。於是咬了咬牙說道:「快過來,孤來背你。」

    「太子,這不行啊。」嘴裡說著,眼睛裡卻充滿了渴望。

    「上來吧,」李威氣苦地將她一把拉到後背上。也不知道她對李威什麼想法,說她喜歡吧,提到李威卻在憤憤不平地哼哼,說她不喜歡吧,伏在李威後背上,一臉地享受。將一對小鴿蛋緊緊地貼在李威身上,就像一隻龐大美麗的大螞蟥,一點間隙也沒有。鼻子又發出了「哼哼!」

    不過這次「哼哼」明顯比前幾次「哼哼」腔調兒不同了。

    如果不是逃命,楊敏又想撥橫刀,不顧風儀地與她拚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49
第四十六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九)

     「這是西門翀君,魏國鄴縣令西門豹的後人,」姚崇指著邊上一個青年說道。

    西門翀施禮道:「見過狄法曹,魏學士。」

    「坐,」狄仁傑伸出手來,讓他坐了下來,四人隨意地攀談。不一會兒,狄仁傑對這個西門翀感到很滿意,雖然比姚崇相比,稍有不及,然而談吐方正,卻又不喜拘於俗泥。

    也就是百姓嘴裡常說的外圓內方,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卻能變通。最怕的是另一種人,外方內圓,比如當朝太子少師許敬宗。而且也十分博學,不過可惜了。那個什麼鄴縣令西門豹的後人,是往臉上貼金。都過了多少年了,誰知道還是誰的子孫?他的出身太寒微,不是寒微就沒有出息,比如劉仁軌,可又有幾個劉仁軌。這個身份必然掣肘了他的發展。

    但他眼睛亮了起來,如果將他與姚崇送到東宮,與太子常伴,正好與姚崇能作個伴兒。侍講與侍讀是不可能的,侍講需要學士之職才能勝任,就是侍讀也不是陪太子讀書,最少也需要直學士才能擔任。不過對話,倒是可以。想到這裡,他盤問了一下三禮。本身就是明經及第的,對經義很瞭解。太子最喜歡的經義正是三禮。

    西門翀不知道,中規中矩地回答著。尚也滿意。

    不過狄仁傑又開始自嘲起來,連自己都未必能見到太子,況且塞兩個人到崇文館擔任對話?

    正在這時候,魏元忠身邊的僕役走了進來,在魏元忠耳邊說道:「東宮太子身邊的那個婢女已經到東市了,正在那個奶糖作坊。」

    對牛奶糖這個名字,狄仁傑不是很贊成的,名字兒太俗!看到益州與吳中的那個硬糖,味道不及奶糖,可取了一個名字叫石蜜。至少不聽傳言,只聽名字,他肯定會選石蜜的。

    不過那名宮女終於出宮了?與魏元忠相視一眼,說道:「走!」

    成敗在此一舉了。

    ………………………………

    無論是楊敏一行,或者是李威一行,想找,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就看動用多少人手了。幾個少女長相美豔,如果動用的人手足夠多,就是不繫布帶子,也能從終南山人山人海裡找出來。李威一行,則更簡單些。

    看百姓生活情況嘛。

    太子可不是其他一個喜歡玩樂的太子,藉著察看百姓的情況,跑到那一個皇莊裡逍遙自在。那樣的話,還不如到終南山去。因此,可去的地方就不多了。

    而且他去的是田間,不像終南山遊人如熾。一行十二個人,一個少女,十個侍衛,都騎著馬,只要看到過太子的,一問便有了印象。也很快就問了出來,並且得知了太子最後是騎馬奔向終南山了。是奔,是馳,不是駛。

    聽到這個消息,劉仁軌不知是擔心,或者是天熱了,不停地抹著汗,對他身邊的一個別將說道:「龍嘯雲,你立即持某的印符,去調動人馬,將周國公府邸包圍起來,一個人不准進出。不,還要通知所有的宰輔,大理寺,刑部,宗正寺,將這些衙門的重要官員從家裡叫出,到顯德殿聚集,將此事通報。另外,還要請人立即將此事寫封奏摺,用八百里加急,送到洛陽。」

    龍嘯雲很精明,也深得劉仁軌喜歡。否則這麼多事,別要說辦了,就是記都記不清。

    當然,這不合制度了。可現在劉仁軌管個屁的制度,太子去了終南山,不出事還好一點,最後冷靜下來,想一想,怎麼辦。如果出事,自己是第一個接到消息的人,連帶著自己都要遭到處罰。

    說完了,指揮著羽林軍,出自東宮體系,整整調動了三百鐵騎,道:「太子在終南山,我們去保護太子。」

    前段時間,因為糧食的事,正是太子開東宮倉稟放糧的,不然他們還要吃帶草籽的糧食。至少羽林軍十個士兵有九個人對太子發自內心的感謝!

    「喏!」揮舞著兵器,一個個大聲喊道。

    三百鐵騎放在戰場上也許不算什麼,可在長安郊外,一個太平世界,三百鐵騎狂奔,蹄聲如雷,加上天氣乾燥,打老遠就揚起了濃濃的灰塵。也不用呼喝,遠遠的,無論遊人或者路人,就自動讓開了。

    一個個地看著這三百鐵甲,心中奇怪,發生了什麼事?

    ………………………………

    「儷妹,你這樣可不行,」楊敏道。

    看著李威喘著大口大口的粗氣,一邊跑一邊用手帕替李威擦汗。當然,徐儷也不是不懂事到這地步。只是太子好像有些古板兒,所以剛才潛意識地不想讓其他侍衛背著自己,特別是當著李威的面。

    感覺了一下,覺得腳踝沒有那麼痛了,便說道:「太子,放妾身下來吧。」

    其實主要是緊張的,才抽了筋,不是扭了筋,試了試,雖然還有些微微的痛疼,但沒有剛才那麼劇烈,開始跑起來。碧兒才松了一口氣,前天還勸殿下能不能收下這個有才氣有相貌的徐小娘子,可不能因為她,危害了太子的安全。

    不過耽擱了一下,後面的人就追得更近了。許越都已經趕上他們。

    正在這時候,突然從前面閃出一個中年大漢,說道:「殿下,請跟臣民後面來。」

    讓一群假獵戶弄怕了,侍衛緊張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臣民叫李卓凡,就是前面山下的百姓,」看了看後面,說道:「不能耽擱,請跟臣民來,一邊走一邊說。」

    是不能耽擱了,後面的人離他們只有一兩百步遠了。這是在跑動,否則拉上弓,臂力好的話,都在箭的射程以內。於是一邊跑一邊聽他說:「臣民前幾年曾逃過征遼東的兵役。但不是臣民怕死,那時候臣民老母尚在世間,年已高齡,又生著病,臣民一去遼東,就沒有人服侍母親大人。沒有想到後來被官府抓去,要斬首示眾。幸得太子殿下上疏,加上臣民確實是為了服侍老母親的,於是官府將臣民放掉了。讓臣民安心地陪伴了老母三年,直到她過世。」

    原來是受了李弘的恩惠,李威聽了又是感動又是慚愧。這時候百姓總體來說,太忠厚了,前世,什麼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成了詞語,幾乎現實中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但在這時代,就有!

    繼續說道:「殿下在籍田祭時,臣民特地前往祭壇,瞻仰了一下殿下的面容。臣民就在前面,開了一個小酒肆,生意不大好,一邊售酒水,一邊狩獵謀生。今天想上山來,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收穫,正巧聽到殿下身邊侍衛的呼喝,辨認了一下。不過敵人很多,臣民亦無可奈何,於是設置了一些狩獵的機關,看能不能阻一阻。」

    說完了皺了皺眉頭,這些狩獵的套兒鉤兒的,原來就有一些,又帶了一些過來。可不是刻意為營救太子準備的,並不多,阻的時間也長不了。但這群人中有許多柔弱的少女,漸漸跑不動了。又說道:「跑到大道上,估計來不及,殿下,不妨先讓一名腳力好的侍衛先前出去,通知外面的人,你們跟隨臣民,到臣民的酒肆中,擋一擋?」

    但心中亦是奇怪,這後面是什麼人啊,居然敢追殺太子。

    「好,孤就聽你的。」說完了,看著解侍衛說道:「你先行離開。」

    解侍衛立即離開,不得不為,現在只剩下六名侍衛,許越還受了傷,不搬救兵化解不了這次危機了。

    後面的大部隊,跟著李卓凡,翻下了這座小山,果然山腳下有一個小小的酒肆,不過地方有些偏,臨近的是一條崎嶇的羊腸山道,就是今天是寒食節,這條山道上也看不到行人。

    許越不解地問:「李卓凡,你酒肆開在這裡,會有生意?」

    「是不好,不過我做的不是遊客生意,靠大道邊地段好,可臣民卻沒有能力在哪裡設酒肆。在這裡,主要是做一些進山狩獵的獵戶生意。有時候狩獵回來遲了,在臣民這裡吃一些酒菜,充充飢。」

    說著,將他們帶進了酒肆,將門一關。還有幾個窗戶,不過等於有了掩體了,許越五人將弓箭撥出來,彎弓搭箭,三個正要準備砸門的人,立即被射中。

    這些人膽大包天,可不代表不怕死的,嚇得連忙躲藏在窗戶的死角。

    可其中一人開口道:「放火,逼他們出來。」

    這都是一群什麼人!李威心中冷汗涔涔。

    許越道:「出去。」

    無奈了,只好硬著頭皮出去交戰。否則一旦讓他們放火成功,這個小茅草屋,很容易燒起來,況且天氣又是十分乾燥。

    李威嘆了口氣說:「許校尉,孤在心中記住你們的名字。」

    出去交戰,凶多吉少。其實連他們就是躲在酒肆裡,一旦許越他們被擊殺,同樣凶多吉少。五人提著兵器闖了出去,沒有想到李卓凡同樣也拿著一把大柴刀,就要往外衝。李威一把將他拉住:「李壯士,不用了,孤已經很謝謝你了。他們都帶著制式兵器。你用柴刀出去,無濟於事,反而會立即遇險。」

    李卓凡單膝伏下,說道:「殿下,如果不是殿下,臣民這條性命幾年前就沒有了。今天正是報郊殿下的時候,請殿下勿得阻攔。」

    說著,大聲呼喝著,衝了出去。

    將門再次掩上,從窗戶向外看去,五個人被對方圍了起來,漸漸寡不敵眾,雖然再次擊斃對方二人,但是五人已經全部掛了彩。又是片刻,如李威所料,無論怎麼生猛,李卓凡手中是柴刀,被一人用橫刀刺中了胸膛,但他生生借助了生命的最後潛力,一下子將一名敵人抱住,兩人同時倒在地上。

    壯烈如此!

    「義士,請受孤一拜,」李威彎下腰,鞠了一躬,眼睛有些濕潤。碧兒她們這些少女都開始抽泣了。

    正在岌岌可危的時候,遠處傳來許多吶喊聲,許越驚喜地說道:「朝廷援兵來了。」

    又一邊格鬥,一邊大叫道:「我們在這裡,太子在這裡!」

    四個立即打起精神,吶喊聲就近了。看到無法得逞,這群刺客終於無奈放棄。背著屍體,向深山裡逃去。

    楊敏她們看到危險過去了,一個個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李威卻走了出來,將李卓凡的眼睛皮抹合上,悲憤說道:「武敏之,你等於瞧,孤回去後,將你碎屍萬段!連你**都要割下來!」

    這一刻再也沒有對賀蘭敏之有一份同情感了。而且想凌辱他的未婚妻,所以要割賀蘭的**。

    碧兒在旁邊說道:「殿下,碎屍萬段可以,可你為什麼要割他府上的雞?」

    賀蘭敏之府上養了雞,不過是鬥雞。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49
第四十七章 毀屍滅跡 馬踏賀府

     劉仁軌大踏步走了過來,在路上就聽瞭解侍衛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看到太子與太子妃平安無事,心想萬幸啊萬幸。

    只有太子與太子妃沒有事,一切都好辦,但這件事想小也小不了了。刺殺太子,導致數名侍衛身亡,不是說歷史上沒有,可在唐朝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看吧,這一次長安還不知道能牽扯多少人了。就是立下了大功的張邦彥,以及後來的劉漢三兩人,也未必能逃過去。以僕叛主,本來為時人所不恥。知道了,沒有對賀蘭敏之強諫,也沒有提前通知,導致事件發生。這都是罪過。不過與自己沒有關係。

    走過去施禮,問道:「太子,可好?幾位小娘子,可好?」

    幾個小姑娘已經回過魂,全在哭。李威神情卻極是不善,道:「孤都沒有大礙。劉將軍,你不是在隴州嗎?怎麼回長安了?」

    「隴州為了防備吐蕃,屯集了大量士兵,可朝廷派發的糧草卻是很少,士兵每日兩頓大多在喝粥。臣寫了奏表給李相公,然而李相公將臣的話當作了耳邊風了。如果這樣下去,得不到糧食,士兵沒有戰鬥力事小,說不定能引起嘩變。」

    唐朝一天三頓,那是大臣富豪的享受,老百姓普遍的一天只吃兩頓,士兵也不例外。

    但絕沒有劉仁軌說得那麼恐怖,這是誇大之言,正是他回來路上想好的說法。又說道:「正好遇到賀蘭府上的一個幕僚,通稟了臣,於是臣帶著士兵尋找楊小娘子與太子,得知太子也來了終南山,於是將士兵一道率領過來。」

    兩人都用了簡單扼要的話,將前後大約地一說。

    劉仁軌立即讓解侍衛帶著五百士兵,進入終南山搜捕。刺客也罷,死士也好,這些人都是人證,可不能放過的。但天色漸漸晚了,一個是有備,一個是無備,終南山作為秦嶺的一部分,山勢連綿高大,林深樹茂,未必能將他們抓獲。

    又命人替許越他們包紮,許越的傷勢最重,身上還帶著兩支箭,剛才交戰時,又多處被砍傷。因為失血過多了,臉色蒼白,站在哪裡都開始搖搖欲墜。

    劉仁軌看著他的傷勢,讚道:「壯士!」

    許越搖了搖頭,指著地上李卓凡的遺體說道:「劉將軍,此人才是壯士。」

    剛才他們五名侍衛浴血奮戰,才支持到援軍前來的。可正是李卓凡的壯烈舉動,感染了他們,給了他們勇氣。

    李威陰沉著臉道:「豈止是壯士,如果不是他在半路上用了一些狩獵的佈置,阻了一阻,有可能孤還沒有到達這裡,那些刺客就追趕上來了。」

    什麼佈置李威不清楚了,也許捕捉野獸的捕獸夾兒的,種種。作用並不大,阻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剛才他們逃跑時,聽到後面兩聲慘叫,大約是兩人中了招。多少贏得一些時間。不長,但很寶貴。

    如何嘉獎,李威也沒有說。但有了他這一句話足夠了。甚至有可能朝廷都能追贈他一官半職,或者尋找他的其他親人,給予獎勵。

    不過李卓凡本人卻得不到這一切了。

    李威站在他遺體面前,默立了良久。劉仁軌說道:「殿下,離開吧。」

    「嗯。」

    「殿下,」劉仁軌看到李威依然不開心,又低聲道:「長安太平世界,如果是在戰場上,死的人更多,類似的事例更是數不勝數。有的因為慘烈,連家屬都沒有得到應有的撫卹。」

    「嗯。」

    太子終就是仁愛了一點啊,劉仁軌沒有再勸。

    仁愛未必,至少未必能及得上原來的太子,但李威終究是心腸沒有太壞,再說,聽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對一個後來的現代人,宰一隻雞都要猶豫大半天,衝擊是多大。

    不過終究是離開了。

    只是脫離了險境,身體象鬆開久久繃緊的弓弦,一下子便軟了下去,特別是幾個少女,不得不讓士兵挽扶著,向山外走去。

    一抹太陽光,有些兒弱了,昏昏的,濛濛的,遠處的景物沒有中午那樣亮眼明顯,卻披上了一層好看的柔和色彩。

    到了山外,便迎來了第一批官員,侍衛一路逃,一路大喊,附近沒有遊客,山中的迴響,總是有一些人聽到的。可出事的地點很偏僻,遊客不多兒,那群人拿著橫刀凶狠的樣子,甚至有人眼尖看到地上的屍體,害怕不敢過來相救,但太子名聲太好了,於是有人飛快地跑出山報官了。這還是開始,一會兒,附近所有官員士兵,甚至包括小小的裡正,都有可能會被驚動。

    有的替李威準備了馬車,不是軟弱,確實也沒有了力氣了,幾位小蘿莉看到了馬車,更是連半步路都走不動了。一起上了馬車。車輪吱吱啞啞地響了起來。

    離城門還有些距離兒,又有一大批官員迎了出來。

    戴至德、張文瓘、李敬玄、姜恪、蕭德昭,或者楊敏的父親楊思儉,幾乎囊括了長安城中所有的大佬、中佬。

    他們都在休假,有的在宴請親朋好友,有的也與楊敏一樣在城中各個景點或者城外踏青,但聽到了消息,全部立即返回,緊密關注。當聽到太子平安無事,才松了一口氣。都嚇壞了,特別這些大佬們,一大半嚴格說,都與東宮體系沾了一點邊。

    所以李威都沒有弄明白,李治一會兒放,一會兒收,確實太子這一系的力量不可小視。只是無論李弘,或是李威,都不知道如何利用。

    戴至德迎了過來,參見後,立即對劉仁軌道:「劉將軍,這一次朝廷謝謝你出了大力。」

    如果不是劉仁軌雷霆般的舉動,李威這次凶多吉少,當然了,劉仁軌緊急調動拱衛東宮,甚至太極宮、皇城的羽林軍,逾了制度,可現在誰敢彈劾?

    「戴相公,你不用感謝劉某,如果非要感謝,給劉某一萬石糧食吧,隴州揭不開鍋蓋了。」劉仁軌打趣地說了一句,然後來到李敬玄面前,說道:「李敬玄,從劉某人到隴州將士,可曾招你惹你?」

    「沒有。」

    「那麼劉某寫了一封信,特是說了隴州的情況,為什麼你推三阻四?難道你非要逼得隴州出事,看劉某人的笑話不成?」

    十分生氣,直接稱呼了名字。

    李敬玄十分不悅,但還是耐心地解釋道:「劉將軍,你可不是普通的武人,心思慎密,能顧大局。李某非是刁難。春耕來臨,為了秋收,遣返災民,還有許多災民又要糧食的種子,糧食更加緊張。現在朝廷為瞭解決糧食,從漢中、河東、江南兩淮、山東河北,甚至都從益州調運糧食過來。無奈河道淺狹,速度很慢。不要說你們隴州,就是最邊境,從涼州到鄯州、河州、武州,除了松州好一點外,其他各地豈不同樣缺少糧食?」

    下句話兒沒好說出來,你們的隴州離前線還有一段距離,人家就直接面臨吐蕃人的威逼了。

    「這個,劉某不是不知道,可你不讓我們將士吃飽,可也要吊著一條命吧。難不成你想將隴州的士兵變成災民?告訴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如果不批,劉某上書洛陽,老子不干了,反正劉某去年就致了仕。弄不弄到糧食,那是你們宰相的責任。」

    熬了一天一夜,畢竟上了歲數兒,身體吃不消。也不想爭辨了,直接攤牌。但這話兒同樣也有道理,人家都退了休,是邊境危急,才將這個能征善戰的老將軍請出山的。

    看到兩人越說越毛,戴至德轉了圓場,道:「不是這樣吧,明天我們不休假了,合計一下。但眼下得處理這件大案。」

    就是不為糧草,明天也休想休假了。想到這裡,大部分官員對賀蘭敏之恨得牙直咬。

    ………………………………

    來到了周國公府,大門緊閉。

    李威舉起左臂,說道:「給孤沖,將門撞開。」

    一干大臣眉頭直皺,但士兵們很高興,這才是好太子嘛,以前的太子,雖然仁愛,可是懦弱了一點,終像一個小娘們兒,軟軟怩怩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喜。

    攻克長安城,難度非同小可,可這個周國公府,是小菜一碟兒。

    十幾個士兵抬來一個大木頭,一下子將周國公府的大門撞倒了。

    「進去,給孤好好搜查,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嫌疑犯。」說完了,李威就要帶頭往裡面衝。讓劉仁軌一把制止了,賀蘭敏之喪心病狂,太子頭一個進去,說不定在府上,當著眾人的面,賀蘭敏之就能行兇。

    但這一句卻是很有學問的。

    什麼嫌疑分子,有,在終南山呢,而且許越他們又發回消息,人還沒有抓到,不但如此,連那些死屍都讓這群人用亂刀分屍,無從辨認了。這是毀屍滅跡,不讓朝廷抓到證據。

    可做得很幼稚。

    毀去了屍體,就太平無事了?太子是什麼人?說仁愛是正話,說反話就是一個爛好人。可以說京城當中,上到官員,下到百姓,得罪過的人沒有幾個,要麼內宮那些兒女官,要麼就是賀蘭敏之。女官敢買兇殺太子?

    再說,這件案子不是有沒有證據,而是看皇上與皇后如何處理,如果皇上與皇后要高拿輕放,就是有證據,最後頂多罷去賀蘭敏之一些官爵。如果雷霆大怒,沒有證據,賀蘭敏之也休想活命。

    之所以要到賀蘭府上「搜嫌疑犯」,是太子想出一口惡氣的。羽林軍士兵有許多就是來自權貴子弟,本身就喜歡打架鬧事的啥,有的人對賀蘭敏之囂張,或者對他權貴相貌的神馬,本來就看得嫉妒。再說,太子確實還是不錯的,再加上幾名侍衛殺害,畢竟還有些同袍之情。

    一個個心領神會。

    憤怒、氣憤、嫉妒、仇恨、獻媚討好、手癢癢,若干負面情緒全部發作起來。

    「喏!」齊聲答道,然後騎著馬,像一股股龍捲風,源源不斷衝進了賀府。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49
第四十八章 打倒賀蘭 狄姚拜貼(上)

     不提千里焦土,明天又是一個好天兒。

    太陽開始西沒,但西邊天際處,晚霞紫紅得濃厚無比,都能透出實質來,象無數條大紅大紫的絲綢兒層層地裹在一起。

    當然了,看著這些豔麗的晚霞,高興的人不多。清明時節雨紛紛,這首詩正等著李威去「創作」呢,但清明總是春雨菲菲,行人沾衣的時節,才是正常的。

    一名長相十分精悍的中年人,走進了許敬宗的府邸。

    許敬宗正在喝茶讀書,太子出了大事了,可不是平安回來了嗎?他都是八十高齡了,連皇帝召他議事,還要備上馬車來請他,省得發生了意外。因此,沒有必要出城迎接。

    見到了許敬宗,大漢跪了下來說道:「相公,僕等沒有將事情辦好。」

    「你起來吧,某都聽說了。但此事做得也極妙。」

    「相公,為什麼?」大漢十分不解。

    「人總是有憐憫心的。如果太子妃遭辱,皇上與皇后一定對太子產生同情。但現在此事鬧得很大。當年魏國夫人之死,至少陛下還是很慚愧的。因此兒,對周國公就有些憐愛了。皇后想什麼,臣等難以猜測。不過外戚之中,幾位哥哥與堂哥,對皇后以及榮國夫人又般折辱。所以才捧了周國公上來。此事天下皆知。可是太子將此事一張揚,皇后心中對周國公如何想不知道,但對太子未必有好印象。」

    「原來如此,相公果然智慧天下無雙。」

    「錯,某這點智慧與皇后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不值得一提。你下去吧,以後一些日子,都各自小心了。」

    「喏!」

    這名親信退下去,可是許敬宗笑容消失了,開始有些怏怏不樂。想了想,說道:「將彥伯喊來。」

    許彥伯在家中也聽到了外面說的消息了,嚇了一大跳,賀蘭敏之瘋了?不但想綁架太子妃,還敢派人刺殺太子一行,殺人滅口?

    小心地來到祖父面前。許敬宗問道:「這一天可想明白了?」

    「孫兒知錯了,不應當與周國公走到一起的。」

    「就是這個?」許敬宗十分失望。賀蘭敏之變得如此凶戾,連他自己都沒有想清到。孫子這樣說,無非也聽到了消息,後知後覺算什麼本事?

    「還有,太子是儲君,也是君,孫子是臣,就是太子以後不會榮登大鼎,孫兒也只能遠離,卻不能折辱他。」

    又是廢話了,這個昨晚自己不是說過了嗎。許敬宗想到自己對他的期望,以及許家的未來,氣得跳起來,又抄起了雞毛帚子就打。將許彥伯打得鬼哭狼嚎,抱著頭說道:「祖父大人,如果孫兒不明白,你不能指點孫兒嗎?孫兒還小啊。」

    這句話終於讓許敬宗軟下來了。是啊,還小啊,自己像他這時候,不也是同樣許多事情想不明白嗎?後來經歷多了,也吃了許多苦頭,一些事情與道理,也就慢慢悟了出來。突然靈機一動,將房門關起來,然後低聲說道:「叫聲大一點。」

    「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周國公有可能要倒大黴了,不但他,他府上的僕役,他的親朋好友,都有可能牽連進去。」

    許敬宗對許彥伯這個孫子要求太高了,其實他資質還是不錯的。立即醒悟過來,鬼哭狼嚎地喊道:「祖父大人,你不要打孫子了,孫子快要被你打死了。啊,好痛啊。」

    臉上笑嘻嘻的,喊得卻十分淒厲,痛楚的叫聲,使許府上下惶惶不可終日。許敬宗卻在為孫子的表演感到很滿意。

    他低聲說道:「這只是其次。某老了,沒有幾年好活了。可是你呢?某這一生,深受皇上與皇后器重。可也得罪過許多人,某一去,許家上下就靠你了。皇上與皇后看在某的面子上,也不會虧待你的。可你自己要小心啊,否則這等榮耀,幾年消失了,你就會寸步難行。做人,千萬不能衝動,審勢度行,平時裡,那怕就是看不好一個人,也不要得罪他。如果真要得罪他,在他沒有起來之前,必須將他踩死。就像太子寫的那首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而且呢,殺人始終要償命的,可是哄死人卻不會償命的。想要一個人死,有千種萬種的方法。但最不可取的方法,就像武敏之這樣,明刀明槍的對戰。」

    「孫兒知道了,要像李義府那樣,口蜜腹劍。」

    「意思差不多,所以李義府很快進入朝堂高層。然後得意忘形了,自己說的話自己都丟之腦後,沒有多久,就貶放到嶺南。這是其一。但想要平安,還要看清大勢所在。當今天下,是誰在做主?」

    「皇上,不對,是皇后。」

    「正是。皇后啊,誰低估了她,可有得虧吃羅。」許敬宗說完了,將門打開,嚴厲凶狠地說:「回去反思,晚飯也不准吃了,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又看了一下,圍在門口的僕役,說道:「誰送晚飯給他,某就將誰的腿打斷了。」

    「是,」許彥伯捂著胳膊,撫著胸,一走一瘸地離開。就似乎兒他胸口打傷了,胳膊肘兒打得吃痛了,腿都打折了。

    但看到他這副裝腔作勢的樣子,許敬宗反而十分滿意。

    ………………………………

    賀蘭敏之在士兵圍困他府邸時,就知道了終南山那邊失手了。

    但不急,這一次安排很巧妙,也是為了怕失手兒,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於是讓劉錄請了六個市井無賴,代辦此事。但只付了重金,內情一慨沒有說,給了錢,你跟著我抓一個小娘子,就行了。然後尾隨著楊敏到了終南山,劉錄將那六個小無賴請出來了,隔著人群一指,就那個小娘子,你們弄上手,弄到終南山外那輛馬車上,我就把重金付給你們。

    六個小無賴於是在暗中吊隨著,人很多,可不急,楊敏她們終歸要在終南山某個寺觀裡過夜的。看了看什麼講經台等景點,看得乏味了,下午不行,明天準得到其他比較偏靜的地方,看真正的山景。

    隨後就出事了。

    劉錄到了什麼地方,現在賀蘭敏之也不知道,但他很機靈,大約早溜走了。也就是說,從始至終,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他作下的。不過他也在納悶兒,應當安排得滴水不漏,那一個環節出錯了?

    但心很安定,就是有證據證明自己綁架了太子妃,那又有啥?不是還沒有上嗎?頂多貶官貶爵麼,還能處死自己?

    這時,李威就帶人闖了進來了。

    揮了一下手,又說道:「給孤搜仔細了。」

    「喏!」一干侍衛會意地一笑,齊齊答道。

    於是搜得很仔細。

    「張三,看看那個箱子裡有沒有藏疑犯。」

    「好來!」

    一口豪華精美的檜木衣箱,體積很大,是能藏人兒。但有沒有藏人,將箱蓋打開一看不就一目瞭然了,但張三沒有,用橫刀往裡面捅,一下兩下,將箱子捅得目不忍心睹,才說道:「報,李四,沒有藏人。」

    「再搜!」

    「喏!」

    這樣搜下去,賀蘭府上最後會出現什麼結果?

    賀蘭敏之氣瘋了,他說道:「你們統統給我住手。」

    如果是原來的賀蘭敏之,就是不用他吩咐,也沒有那個羽林軍士兵敢這樣幹。但現在呢?綁架太子妃準備不軌,爾後又派人刺殺太子,試圖殺人滅口。完蛋了!那個士兵害怕。沒有一個士兵停下來,反而變本加利。

    賀蘭敏之盯著李威道:「太子,你敢公報私仇?別忘記了,榮國夫人靈位還在府上祭祀。你咆哮我的府上,讓榮國夫人靈魂不得安寧。我一定上報皇上皇后,稟明此事。」

    到了這地步,他還敢給李威戴大帽子。

    李威真氣著了。原來太子對武則天就沒有好感,他對這個母親,雖然肉身是武則天生下來的,可靈魂半點關係也沒有。好感更沒有,有的倒是畏懼與害怕。

    賀蘭敏之與老媽有什麼過節,他也不再乎。可是賀蘭敏之將槍口對準了自己,打自己未婚妻的主意,又要刺殺自己。同時,四名熟悉的親衛與義士李卓凡的犧牲,更讓他惱羞成怒。

    氣憤地一個太極炮錘,當胸劈去。

    賀蘭敏之人才長得是很好,不要說男人了,就是女子,也大多沒有他清秀,楊敏與徐儷、香雪、畫柳這些個絕色少女,論清秀也只能與他並肩。可這種相貌與魁梧不沾邊的。又讓酒色淘空了身體,雖然李威繼承的身體也不大好兒,可勝在招式精妙。一個炮錘,就將賀蘭敏之擊倒在地。

    反正將身邊一個親衛的橫刀撥了出來,大步走過去,一腳踩上去。但頭腦還有些清醒。殺死他是不行的,畢竟是一個國公了,又是老媽最親的侄子,如果自己殺死了他,前面所做的一切就等於白費了。老媽一生氣,自己真準備跑路了。

    可是怎麼壓,火氣也壓不下來。

    眼睛就盯著賀蘭敏之小**的地方,竟敢想打我未婚妻的主意,就是這個小鳥在作怪了。老子割了它,也不會出人命,再說如果自己受到這個欺辱,都沒有反應,也太懦弱過頭了。

    於是,舉起橫刀,瞄準了那個小鳥的位置,斜斜地劈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0
第四十九章 打倒賀蘭 狄姚拜貼(下)

     劉仁軌眼尖,看了冷汗直冒。

    眼看這個鳥頭就割掉了,他眼快手疾,一下子將李威手中的橫刀奪住,低聲在他耳邊說道:「太子,不可。你想一想,榮國夫人有多少後人?」

    很含蓄的一句話。沒有提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彠,而是提了榮國夫人。

    實際上劉仁軌對李威期望有些過高。不過李威對武則天的忌憚,讓他立即明白劉仁軌這句話的意思。武則天娘家有人,武士彠兄弟好幾個,武則天的堂哥哥,同父異母的哥哥,更是有許多。但對榮國夫人與武則天都不是很好。說到底,血源最親的,自己兄弟四人不算,那是親生兒子,可是外戚當中,只有賀蘭敏之這個活寶了。

    如果將這個活寶命根子廢掉,武則天的外戚等於斷根了。

    當然,如果惹惱了武則天,武則天下旨將他處死,那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動手性質又是不同。

    他手中有了若干張可以當真的過所,又看到了全國的地圖,甚至連關卡道路,都準備熟記於心。有了退路,膽氣稍稍壯了一點。可是逃路同樣未必前景樂觀。如果能平安呆在這個位置,其實也不錯的。是人嘛,那有一帆風順的。

    因此,母親可不能得罪。

    想到這裡,手一軟,刀子就鬆了下來。

    本來賀蘭敏之嚇了一跳,看到李威將刀子放下來,又開始色厲內荏。

    躺在地上,怨怒地說道:「太子,難道皇上與皇后前面一離開京城,就讓你胡作非為了。我要上書皇上與皇后,將今天發生的事全部稟報。」

    李威說起來,性子比原太子要暴烈一點,但終歸有點溫吞,刀放下了,正在思考。就此放過,心中肯定不甘,不放過,切了,後果如何。一聽,立即來了火了。

    不但是他,換誰也不樂意。打自己未婚妻的主意,又派刺客追殺,終南山那小半天多凶險。再戰場上死了多少唐朝英勇的將士,他看不到,並沒有什麼感受。再說,他還沒有全心地投入這個社會。但義士李卓凡之舉,他與四名熟悉侍衛壯烈的犧牲,可是親眼所見,而且還是為他犧牲的。

    刀子又提起來,但沒有削小鳥,卻是劃過去的,順著他的眉角,一下子劃到下巴,眨眼之間,賀蘭敏之臉上就出現了一條又長又深的大血口,十分恐怖。

    「啊!」

    賀蘭敏之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劉仁軌這才伸出手。

    早看到李威的姿勢,不過沒有阻攔。換作祟文館的大儒在此,一定說什麼以德報怨的神馬,將太子再次往迂腐的深坑裡推。但劉仁軌可不是這些酸儒。熬到現在了,之所以不顧困疲,跟了過來,就是害怕太子做事沒有分寸的。比如剛才動手相阻。

    但他也不是象張邦彥所想的,諂媚味兒,都傳到了洛陽。這是公心,一個好太子,意味著國家將來有一個好人君。這時候一個好人君,對國家對百姓有什麼意味?

    這是站在公心立場的,不想太子出事。

    看到太子的刀勢,是劃,不是劈,不是砍,不是削,那麼就不會出人命了。只要不出人命,不割掉賀蘭的小鳥,那怕將賀蘭大腿砍下來一條,他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都欺負到這地步,如果太子一點反應都沒有,那麼以後給太子下絆子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況且皇上就是病魔纏身,可春秋卻是正盛,太子想要安全上位,還要熬許多年。

    不過太子的反擊,還是有許多不確定的負面因素,沒轍了,賀蘭敏之的瘋狂,將自己擱在刀尖上,也將太子擱在浪尖上了。只不過一個是刀,一個是浪的區別。如果不是歲數大了,脾氣緩和,他都能上去給賀蘭再補上一刀,讓他一張小白臉從一字痕變成「x」痕。

    將李威抱住,可是這時候賀蘭肯定毀容了。以這時候的醫療條件,縱然華佗在世,或者將九十高齡的孫思邈從五台山(現在的藥王山,非彼五台也)請來,也整不了容。

    低聲的勸了勸。京城的一些官員同樣也到來了,帶著衙役。李威帶著士兵搜捕疑犯是假的,洩憤是真的。但官員洩憤未必,抓人卻是真的。

    首先就是賀蘭敏之的女人,好多。除了若干妻妾外,還有婢女,從內外教坊強得而來的宮妓,一大群胡姬。妻媵倒是正規途徑迎娶的,胡姬是自己送上門的,再說了什麼叫妓,這個時代可沒有人為一個娼妓打抱不平。就像歸雁一樣。身份低賤啊。

    內外教坊亦是如此,雖然屬於皇家的,可都是犯罪官員子女,或者其他罪犯的女子。身份更低。除了運氣好的,象上官婉兒,被弄到宮城裡做了一名打掃衛生的小宮女。這還是她歲數太小了,不然十有**也充入了內外教坊。

    但妾與婢,來歷就可疑了。榮國夫人在,周國公的府上是榮國夫人做主的,賀蘭敏之還好一點。榮國夫人去年秋天死了,國公府只有賀蘭敏之一人做主了。但那時候李治與武則天在長安,也不敢胡作非為。可是李治夫婦一到去了洛陽,這一兩個月,賀蘭那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游,是不能長翅膀,否則都要往月球上飛了。

    一些良家女就被他派人強搶了過來,糟蹋了。

    除了這些女子外,還有賀蘭敏之手下的幕僚,來歷不明的強壯僕役,統統抓了起來。

    抓了回去,也未必審問,得看,洛陽的意旨!如果天顏悖然大怒,那麼牆倒眾人推,再加上這些人的揭發,賀蘭敏之就萬劫不復了。但也未必,魏國夫人之死,皇上對賀蘭敏之一直很歉疚,皇后未必開心,可畢竟是她唯一最親的侄子了。那麼就會高拿輕放,適當地審問,甚至可以用這群幕僚僕役的啥,做替死鬼。

    主持此事的,都是刑部、大理寺,或者是宗正寺的高層官員。到了這個層面,心知肚明,都沒有說,可心中很明白其中的分寸。將這些人集中起來,進行甄別。

    但賀蘭敏之府上的女子,還是讓大家嚇了一大跳。這些個少女集合起來,足足有三四百人,個個年青美麗,如花似玉,讓一大群衙役們直流哈拉子。

    李威都是無語了,單論少女的姿色,或者是數量,比遠遠超過他的內宮中的宮女。

    到底是老子是太子,還是你是太子哎。

    一方在抓人,一方在「搜索」疑犯,天漸漸黑了,大家各取所需,心滿意足地離開。

    賀蘭敏之府上也全毀了。除了擺放榮國夫人靈位那幾間房屋外,幾乎就像水洗一樣。

    賀蘭敏之悠然醒來,聽到僕役稟報,差一點一口血噴出來,說道:「來人哪,我要上書東都,我要將此事稟報。」

    僕役嘴角抽了抽,心裡想到,你也別上書喊冤了,得想辦法,替自己洗脫清白吧。但心中卻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想辦法離開國公府,呆下去似乎很危險啊。

    ………………………………

    「殿下,奴婢好怕,以後殿下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走回了東宮,在東宮青石條鋪就的道路上,碧兒說道。

    李威有些感動,在義士李卓凡那間茅草酒肆裡,碧兒緊緊地護在他身體前方,其實有啥用,如果侍衛犧牲了,十個碧兒也擋不住他的安全,可那份心意,幾個人能有?

    將碧兒嬌小的身體,摟在了懷中,不過碧兒掙紮了一下,逃了開來。她只是一個宮女,其實到現在還沒有身為司閨的自覺,已經不是一個宮女了!所以認為自己沒有資格,當著眾人的面,得到李威這個寵愛的動作。

    李威搖了搖頭,時代啊,思想觀念倒底不一樣。

    他說道:「未必,天下象武敏之這樣喪心病狂,又有權有勢的人,能有幾個?」

    「但殿下,你還是小心……」

    「那是,」李威口是心非地答道。但不讓他出宮,那是不可能的,難道關在東宮,做一隻金絲鳥?那與那些可憐的宮女有什麼區別?

    一路走過,東宮所有的人都站在道路兩邊問長問短。至於江蘿、劉群這些親信的宮女都是一會哭一會笑。就連躲在東宮的香雪二人,也在遠處觀注著。不過礙於禮制,怕人說太子的閒話,沒有過來。

    到了寢殿,劉群看了看周圍,李威會意,讓其他人退下。

    劉群說道:「太子,奴婢今天去東市,遇到了幾個奇怪的官員。」

    「怎麼奇怪了?」

    「一個是並州法曹,一個是太學生,還有兩個是遊學的學子,」劉群說道。雖然並州不是普通的州府,可一個法曹,還有太學士,放在京城都不入流,更不用說放在東宮了。就是她讓李威提撥了一下,論品級還在他們之上。

    繼續說道:「他們遞了拜貼給奴婢,還說了,帶一句重要的話給殿下,說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好大的氣魄,好大的抱負啊。」

    是啊,這又有什麼,正是最後一句,使這首詩嘯傲於無數唐詩之上,成為千古名作。但李威隨即反應過來,不妙啊!驚出了一身冷汗,道:「他們是誰?將名貼給我。」

    都將孤改成了我了。其實這時候規矩還沒有那麼森嚴,就是李治本人,在一些私下場合,也不稱朕,還是稱我。不過李威不知道,一直稱孤,當然,也沒有人反對。

    劉群將拜貼遞了過來,四個人的名字,狄仁傑、魏元忠、姚元崇、西門翀。

    西門翀他不知道,但這個字卻是取得很好的。可其他三個人……

    李威大叫道:「老子還用得著跑路嗎?老子不跑路了!」

    劉群聽得莫名其妙,擔心地問道:「什麼是跑路?太子,現在快到二更天了,跑路會引起非議的。」

    一頭霧水,難道因為下午的遇險,太子嚇傻了不成?這麼晚跑什麼「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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