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347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0
第五十章 三位大賢 指點迷津

     可是李威心中那個高興啊。

    一直在做跑路的準備,不跑不行啊,歷史知道得並不多,但武則天幾個兒子的命運,可是知道的。要麼莫明奇妙地死了,要麼被嚇傻了,或者嚇得懦弱不敢言了。

    或者反抗,他腦袋瓜子並不笨,不然也不會從一個農村弟子,擠入講師行列,可是這個權謀之術,不要說他只是一個講師,就是官員,也準得沒有用。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所以一心在想著跑路呢。

    這份拜貼卻讓他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狄仁傑是什麼人?事蹟不一定瞭解得那麼清楚,就是瞭解了,也未必全部瞭解。可只要是中國人,除了未成年人外,一千個最少有九百九十九個人聽說過的。當然,電視上說他查案子的什麼,那是故事化了。但這個人很了不起。

    其實他還真弄錯了,狄仁傑在歷史上可以說是武周王朝的砥柱中流,不能說一半,至少三分之一功績有他的份。但狄仁傑破案確實有一手,就是因為破案子提撥上來的,在大理寺一年處理無數陳年積案,涉案的多達一萬七千人,無一人喊冤,將京城從上到下,都嚇傻了。

    最主要狄仁傑不像崇文館中那些大儒,又酸又臭,他還能變通。這一點對李威現在很重要。可是作為當事人自己,狄仁傑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是唐朝以後的國老,李威呢只知道他很了不起,其他的又是不清不楚。幸好還知道這一點,否則有可能將這外名貼就扔了出去了。一個法曹也要接見,以後就

    慢慢見吧。

    魏元忠就更生疏了,只知道他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宰相。本身都是宰相了,能爬上宰相位置何其不易。又很有名氣,那麼肯定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姚元崇,先是愣了一下,後來才想起來,不就是姚元之嘛。那又是一個不得了的人,前房杜,後唐宋,在歷史上所有宰相行列中也可以排在前二十位的。

    或者是同名同姓,但這三個人皆同名同姓?因此,拜貼切上四個人,至少有三個正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姚崇又是一個善於靈活應變的人,姚變宋剛,與房謀杜斷一樣有名。這一點李威又不大清楚了。

    但有一點知道,這幾個人很有本事,而且似乎還沒有發跡,很好拉攏。也不用拉攏,遞了這個拜貼,又點醒自己,本身就意味著什麼!

    說道:「準備一下,孤要動身,面見他們。」

    碧兒與劉群都有點明白過來了,有可能這幾個人很有名氣,讓太子欣喜的。但劉群說道:「太子,現在天色已經進入兩更,再說,因為周國公對殿下不軌,京城全城搜捕,殿下此時外出,多有不便。況且殿下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呢。」

    一句將李威點醒,有些急迫了。不過此中滋味,恐怕狄仁傑也未必全知。那個能料到以後武則天會走上女皇道路?如果能料到了,估計李治就是不顧身體,此時也將武則天斬殺。

    他踱了兩步,說道:「這樣吧,劉群,你安排一個人,到驛站通知狄仁傑一聲,就說孤明天上午接見他們。」

    「正是,」劉群說完了,立即去佈置。

    ………………………………

    大黑繞著屋簷飛來飛去,很快樂。

    再也沒有今年這個小日子過得舒坦了,都不要捕食了,每天下面那些人類兒,就準備了大量雜糧,以及蟲兒餵牠。想吃谷就有谷吃,吃厭了,有蟲兒吃,再不行,再來幾粒小麥兒。

    叼了一條小蟲子上來,放在小黑身邊,夫妻倆開始高興地唱歌。

    狄仁傑四人就進了東宮了。

    打老遠,李威親自迎了過來。

    狄仁傑與魏元忠相視一眼,太滿意了,一直擔心,所以說了一句磨模棱兩可的話。如果太子英明,自然能聽出來。而且也值得他們出手相助了,否則不但太子,連自己兒捲進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但太子不但「明白」過來,在遭遇到這一場大劫後,依然對自己十分重視,連夜派人通知自己。

    簡直都有些喜出望外。

    他二人心態還是不錯的,只是在基層熬的時間太長了,又是不惑之年,也很想抓住機會出人頭地的。

    不過他們都意佐了,太子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因為知道老武在歷史少數的事,對他們重視更是如此。就像他到了三國,不用說,諸葛亮、龐統周瑜能不重視嗎?到了元末,徐達、常遇春、劉伯溫能不重視嗎?倒與這句話並沒有多大的干係。

    深施了一禮:「孤見過狄君、魏君、姚君、西門君。」

    可憐姚元崇此時僅比太子大一歲,西門翀更只是一個出身寒門的書生,見到太子行這樣的大禮,一雙手都不知道怎麼放了。狄仁傑與魏元忠要好一點,可是依然很激動。

    四個人彎腰還禮,姚與西門二人腰都彎到了地上。

    「請,」李威將這四個人迎進了寢殿的房間裡。不過一路走一路看著四人,

    狄仁傑生了一對豹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剛嚴。魏元忠四十歲不到,一對臥鳳眉,眼睛有些細長,看去卻是有些儒雅倜儻。姚崇則十分年青,而且高大威猛,這是因為他自幼喜歡練武造成的,這一點李威又是不知道了。西門翀比姚崇略大幾歲,人才長得也不錯,不過衣著有些尋常,大約家境不大好。可能與這數人走在一起,還是狄魏二人一道引入東宮的,應當也有些才學。

    坐了下來,李威對碧兒說道:「將父皇分賞的峽州那盒進貢老樹茶拿出來。」

    開始不大明白,現在有些明白了,茶葉唐朝的是以峽州茶最好,其中靠近長江西陵峽邊上的一些深山險谷裡的老茶樹,名氣最大,可惜產量並不高,就是進貢,每年也只進貢十幾斤,東宮之中分了三四小盒,大約一斤不到。這還是李威第一次將它拿出來款待客人。

    四個人更是受寵若驚,李威揮手讓宮女太監下去,只留下碧兒一個人伺候,這才正色說道:「孤已經寫出了會當一詩,狄君,如何處之?」

    「殿下,臣之所以拜見殿下,正是因為此事。皇上賢明,皇后聰穎,皇子仁慈。此乃國家之幸也。」不好說我是來投奔你的,用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話遮過。當然了,狄仁傑本來自尊心就是很強的。如果不是太子的事蹟,特別是親耕時的發狂打動了他,他還不會折下腰,最少出一些力,有可能是真正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出的力,但想他折節相助李威,是不大可能的。

    「豈敢,國家之所以如此,全賴父皇母后。」

    「此事不假,但太子也讓臣十分折服。不過有些事,恕臣無禮,可以將它說出來嗎?」狄仁傑謙虛地說。

    李威將他當作國寶了,可是狄仁傑自己兒還沒有當國寶的自覺。不錯,有自信,不但他有,魏元忠同樣有,可這是太平盛世,亂世出英雄。諸葛亮傲氣十足,那是劉備在新野很可憐,姜子牙亦是如此,換這時間,試一試看。

    然後才說道:「也不一定有弊,塞翁失馬,安知禍福。此詩傳出,天下豪傑折服。只是,另外的……也不大好。」

    不管天下豪傑沒有折服,至少將狄仁傑釣來了。

    可是他位低望淺,即使說了,也是說半句,丟半句,但足以讓李威會意了。

    「是啊,」李威有些憂愁,不管天下有多少英雄好漢向他折服,如果父母不開心,什麼英雄好漢,將軍大臣,都是神馬,都是浮雲。這才是根本所在。

    「不但這件事,還有另一件事,昨天殿下在周國公的府上,雖然雷厲風行,但也不大好。其實殿下,是沒有處理周國公的權利的。不如低調悲情,畢竟殿下是太子,陛下與皇后的親子,他只是外戚。反而有可能使陛下與皇后做出有利殿下的處決。此事張揚了,對陛下與皇后都失了顏面。不過,如果殿下不這樣做,以後會有更多的周國公出來。孰利孰弊,怎能分得清呢?」

    連他都想不通。

    至於李威則是憤怒之下,根本就沒有想過。

    只是一句,李威就深施一禮,說道:「狄君高見。」

    「也非是我一人考慮的,是魏學士與臣一道商議了許久,才得出這個結論的。就連姚君與西門君都有一些很好的想法。」

    「謝過三位。」

    「不敢。」

    「那麼四位,如何教我?」

    「其實無論為與不為,孰對孰錯,難以猜測。老子說其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如果若為,終歸著了皮表之象,就像殿下在東市,在弘文館刻意替陛下與皇后頌歌載德一樣。如沒有戒備之心,何做出此等著相之事?」

    李威悚然一驚,站了起來,長揖於地,說道:「孤錯了,還望狄君、魏君、姚君、西門君,教孤。」

    狄仁傑一語中的,意思是你不防備著你父母,何必惺惺作態?如果是普通人,聽說此事了,肯定會開心的,咱的兒子孝順。但李治與武則天是普通人嗎。李治如果不是因為病魔將身體拖垮了,治理國家,又是一個漢文帝漢景帝。武則天更不用說了,她是什麼人?一個繼室的女兒,寒得不能再寒了,在家受兄長欺壓,到了皇宮中不久,李世民過世,寄附於王蕭二位之下,一個是太原王家的女兒,一個是蘭陵蕭家的女兒,且不說她們身後家族的力量,就是朝中又有多少大臣支援。一步步走到今天,這份智慧,這份權謀之術,天下又有幾人能及?

    自己這個小心眼,有可能馬上就能讓他們識破了。一旦讓父母產生這想的想法,這孩子壞了,防著我們了。

    那麼他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都不用考慮了,去跑路吧。早跑早好,跑晚了,連路都跑不了一步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2
第五十一章 當學子桓 妙計重擊(上)

     「殿下,臣僥倖在坊裡聽聞了你送奶糖到了洛陽。」

    「正是,」這個奶糖不但送,還是用八百里加急送的,一個崇文館的學士,因此還進過諫。知道的人很多。

    「此舉甚妙啊。」

    「嗯,」李威說道。說起來用八百里加急送奶糖,這是不務正業了,但結局卻似乎很好。甚至李威隱隱的覺得這次能得到兩次大祭祀的機會,恰恰與這次送奶糖有著莫大的關係。

    「這才是發自真心的,一點也不偽作。畢竟殿下,是太子。」狄仁傑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李威聽明白了,無論如何,你都是皇上與皇后的親生兒子。當然,不能說虎毒不食子,漢武帝不是傻瓜蛋,他的兒子那麼仁愛,最後還不是讓漢武帝幹掉了。所以狄仁傑又說道:「亦不可以不為。對他人無論殿下如何去做,但對陛下與皇后必須要進人子之孝。」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說:「當學子桓,不學子建。」

    一開始李威還沒有想起來,幸好他詩詞歌賦讀得多,立即就知道狄仁傑說的是那兩個人了。曹丕、曹植。曹操臨行前,曹植又是作詩又是寫賦,曹丕卻只有拉著曹操的衣袖痛哭。

    但不代表著他束手待斃,也與司馬懿、吳質等大臣來往。而之所以戰勝曹植,這些個大臣出了大功的。但首要前提,那怕對付兄弟,都不能對付曹操本人。

    李治亦是如此,看似不為,其實為之。但不代表著他將自己關在皇宮裡動都不動,同樣有長孫無忌相助,出謀劃策事小,繼承太子之後,為了鞏固,繼續搞什麼祥瑞,讓父親李世民高興。

    狄仁傑有忌諱,話說了半句留了半句。

    這是在告訴李威呢。沒有必要那麼擔心害怕,只要盡到他的孝心,發自自然的孝心,千萬不要偽作過頭了,還有,不要對帝位太急吼吼的。就是犯點小錯,也不要緊。當真廢立太子,有那麼簡單?這比廢立皇后還要困難。不但犯些小錯兒,就是培養一些親近的幕僚也沒有多大關係,比如狄仁傑,或者魏元忠。但不能與戴至德、劉仁軌他們走得太近了,或者與一人走近,不能與全部走近,以免父母親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就行了。但與一些優秀的低層人士來往,不向父母逼迫,說不定給父母留下一個好印象。人君嗎,總要有一些馭下的手段的。這些人不但出謀劃策,還能防備楊修、江充那樣的人物。

    權謀,李威真拿不出手。

    但他不笨,知道歷史的軌道不多,可多少為他指明一些方向。狄仁傑只是幾句,李威就明白了許多。

    再比如第一封武則天的旨意,那是不快活的。這已經提了醒了。但隨後自己認了錯,多少已經原諒了一點。因此有了第二封旨意,當然了,自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父親未必反對,可當著眾臣面說那是不對的。至於責備自己不該到洛陽,有可能抱著很矛盾的心理,又是開心,又是不高興,主要是劉仁軌誇得太狠了。但未必很生氣,否則都不會左遷姜恪。

    奶糖一送,又想到兒子的好了,於是父母一合計,給了自己這個大祭祀的機會。

    經狄仁傑一提醒,這些個道理,全部立即明白過來。

    狄仁傑看到李威的表情,很滿意地一笑。

    來的時候,就是害怕太子讀三禮,將腦子讀壞掉了,讀得頑固不化,抱著禮制不放,那麼自己有神仙般的手段,也無可奈何。但這一番相見,非不但不是如此,並且對他們很尊敬,尊敬得都不好意思的地步。

    呷著峽州進貢過來的老樹茶,香氣濃郁,心情非常好,忍不住yy。自己才四十出頭,能等得起,太子呢,對自己器重,而且聽說太子逃了小半天,甚至中間還背著徐舍人家的女兒跑了一段路。可見太子病情確實在好轉了。

    以後能不能混個侍郎啥噹噹,那怕是一個舍人也是好的,一展抱負。至於宰相,很想嘀,但膽量終歸小了一點,只是想了一下,立即略過。

    這一大一小,倒是很配對兒。李威亦是如此,皇帝很想嘀,但只要平安,皇太子也是不錯嘀。

    李威思考了一下,理清也許多,當然了,對母親還是很警惕的。不過狄仁傑的話,也提醒了他,母親嘛,自己總是她的兒子,只要對她十分孝順,難道真為了當女皇帝,將自己給殺了?

    心頭明朗多了,但又躊躇起來,道:「可是,狄君,你……」

    你是並州法曹,明天公文一批,得立即回太原去,又怎麼相幫到我?

    狄仁傑道:「其實太子,你不用擔心,天下之大,人才濟濟。只是殿下以前因為病重,久居東宮,大家只能聞其名,睹太子風采。可是太子會當凌絕頂,太子的親耕,弊多於利,不過也讓天下豪傑心折……」

    又是很含蓄的話,不是沒有人才幫你,以前你就像一個傻瓜一樣呆在東宮,誰來相助。要麼是朝中的大佬,掛著東宮的名義,但這些大佬賊精,敢與你交往很深?再說了,他們已經到了這地步了,幫助你成功了還好,可又能升到什麼官職?失敗了,什麼候君集的神馬,就發生在幾十年前。就是成功了,長孫無忌的神馬呢?不值得。

    李威摸了一下鼻子,好像那與我無關,是以前太子的事。但不敢說了。

    不過這幾首詩,雖然有一些弊端,可不是沒有好處,讓幾位美麗的小娘子心動,至少讓未婚妻楊敏開始從內心深處喜歡自己了。而且釣來了狄仁傑這樣的神馬,不是什麼的神馬,是一匹真正神一樣的駿馬!而且塞下,又贏得了劉仁軌的好感。其實這樣想起來,還真是不錯嘀。

    又是會意了,這個太子嘛,真是不錯嘀。

    兩個人,對上味口了。

    「再說,魏學士才學驚人,殿下,莫可小視。他就在京城裡,倒是可以詢問一二的。」

    「孤謹記,」李威道,雖然知道魏元忠的事蹟不多,但這個人能讓自己記住名字,好像還是當了很久的宰相,名聲還不錯,豈可小視。不過似乎比狄仁傑還差了一點吧。怎麼得想一個辦法,將狄仁傑調到京城就好了。

    唉,當初曉得自己穿,為什麼不多讀讀《新唐書》、《舊唐書》。要麼讀讀《資治通鑑》也是好的。能這樣想嗎,將度娘帶過來,知道的更多,還不用看文言文傷腦筋。

    李威說完了,轉過身來,對魏元忠說道:「魏學士,孤年齡尚輕,不知道人情世故,以後還要叨擾學士了。」

    「豈敢,豈敢,」魏元忠也是很激動。雖然持才自傲,可年近四十了,仍是一個太學士,終就是心裡有些不平,誰曾想到能得到太子如此的重視。

    狄仁傑又說道:「而且這位姚元崇,雖然年青,可是智慧學問皆是上上之選。西門君同樣人才不錯。」

    兩人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道:「狄君,過獎了,過獎了。」

    「非是過獎,狄某識人本領多少還有點的,不過你們現在有一個缺陷,歲數太青,經驗尚嫩。」

    「那是。」

    「不過只是缺少了磨練罷了,但殿下,他們可以在殿下身邊補漏搭遺。」

    就是再年青,也是前房杜,後姚宋。但李威為難地說:「這……」

    狄仁傑笑了起來,說道:「非是讓他們做內侍,服侍在殿下身邊,是太子可以安排他們做崇文館的對話。」

    如果讓他們做侍讀,兩人肯定缺少了資歷。對話,倒是無所謂的,況且他還不相信姚元崇的學問?原來是在這個身邊,還以為要割掉這兩位的那個東東,做太監呢。

    李威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對話,安排不算太為難,又說道:「姚君,西門君,你們將地址留下,孤不日安排。」

    「謝過殿下,」二人單腿跪地。服侍在太子身邊那怕不要官職也是好的,這是培養感情的,太子一登上大統,他們就發達了。

    「起來吧,」李威不敢託大,這四人到來,對他是及時雨,指明燈。將兩人扶了起來。

    坐下相談甚歡。

    狄仁傑忽然皺起眉頭,說道:「殿下,你昨天可受到驚嚇麼?」

    「豈止只驚嚇,僥倖啊,僥倖。」

    「那麼身體可曾有恙。」

    「還行,」李威也沒有想起來,還以為一般性的問候。

    狄仁傑眉頭卻皺得更深了,然後漸漸舒展開來,說道:「殿下,不對啊,你昨天應當受到嚴重的驚嚇,以至身體有恙了。」

    「胡說八道,殿下身體好好的!」碧兒氣著了,這段時間苦也好,樂也好,那怕是昨天逃命,也是她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每當看到太子身體越來越健康,她就越來越開心。

    這個多不容易啊。

    雖然聽出來了,這個小法曹是來投奔太子的,是相助太子,但你不能詛咒太子啊。

    「碧兒,休得無禮,」李威喝止。

    狄仁傑也聽說過東宮這個維護太子的小宮女,並不戒意,笑笑道:「這位小娘子品德甚佳,殿下莫要孤負。」

    讓碧兒氣笑不得。不知道是甜蜜地誇他,還是責罵他。

    「那是。不過狄君說這句話的意思是……?」

    「殿下,你身體本來就有頑症,這一次終南山遭此大變,即便嚇出了重症,也是合乎情理。」狄仁傑沒有回答,繼續意味深長地說道:「不但嚇出了病,而且大病一場……」

    「你!」碧兒又氣得站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3
第五十二章 當學子桓 妙計重擊(下)

     「碧兒!」李威又喝止住。

    狄仁傑說話不會無理的,更不會詛咒他,只是他每句話都大有深意,自己得逐磨著。狄仁傑越發滿意,太子聰明仁愛,而且對他們很尊重,滿意,無比的滿意。他又點醒了一句:「大病好啊,一病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李威眼睛一亮,說道:「你是說武敏之……?」

    「豈止!周國公僅是一點,然殿下,你是太子,須有儲君之肚量,昔日鄭國公如何對待太宗皇帝的?」

    「可是武敏之絕不是鄭國公那樣的人。」

    「就算不是,太子亦不能專諸於記恨仇怨,著了小道。你是儲君,國家基業順利交接,才是真正的根本,」狄仁傑正色說道。

    「是,是,」李威不情不願地答道。順利交接?談何容易!再說,這口怨氣,我怎麼能噎下去?

    他這個神情,卻讓狄仁傑與魏元忠相視一笑。原來這個傳言中完美無缺的太子,也有脾氣的。這才像一個人嗎,傳說中的太子幾乎都是非人的一種了。眼光中便有了一絲親切,甚至有了長輩看晚輩的那種關愛。

    「殿下,這個周國公等下再談。臣只是說,是父母親的,始終痛愛子女的。殿下大病一場,上天保佑,得保平安,身體漸漸好轉。相信陛下與皇后在洛陽聽了也會開心的。然好景不長,因周國公這一嚇,再度重病,陛下與皇后作如何想?即使殿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會拋之腦後。」

    「妙啊!」李威撫手讚道。

    「豈止,殿下大病了一場,許久不癒。」

    碧兒現在也聽出來了,這個狄仁傑是在出好主意,可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身體直打擺子,想發飆。

    狄仁傑眼睛瞅了她一眼,這個小宮女,連說這樣的機密事,李威都沒有將她打發走,而偏偏她對太子如此忠心關切,太子似乎又是一個很講良心的人。前程啊,未可限量啊。

    他繼續說道:「大雩祭還沒有開始準備,正好殿下沒有康癒,祭祀便停了吧。」

    「停了?」

    「正是,」狄仁傑說到這裡,聲音壓得很低,道:「殿下籍田祭已經得到上天恩寵,這個大雩祭殿下求不來雨罷了,如果求來了雨……」

    李威毛髮都豎了起來。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威望直逼父親,發展到最後,要麼父親讓位,要麼父親就要將自己往泥巴裡踩了。他急切地說道:「但如果父皇知道孤生病是假裝的,豈不是又是在作偽?」

    「就是知道了,這種作偽與你在東市上的不同,關係到天下重望啊。這一退,縱然陛下知道殿下有意退讓的,亦不會生氣。」

    「多謝狄君了,多謝幾位。」說著,李威沖狄仁傑與魏元忠居然施了一個弟子禮。

    「殿下,臣那敢,」兩人慌忙讓過,不敢受。

    狄仁傑又說道:「當然,這個周國公。」

    說到這裡,狄仁傑同樣頭痛。畢竟賀蘭敏之是皇后娘家唯一最親近的的外戚。出了這檔子事,皇后也沒有臉面。他思考了一下說道:「殿下,他為什麼這樣喪心病狂?」

    李威猶豫了一下,也壓低聲音說道:「孤可以告訴你,但不能聲揚。」

    「殿下,臣今天前來拜見,已與殿下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許進不許退了。」

    「麻煩狄君了,他這樣做,是因為魏國夫人與韓國夫人的死亡,忌恨母后的。」說了一半,另一半不好說出口。

    「臣與魏君猜測亦是如此。可憐榮國夫人將皇后與韓國夫人拉扯成人,含辛茹苦,卻沒有想到居然有這個不爭氣的後代。」

    「哼,嗯,」也不知是哼,還是嗯,心裡面卻在想到,賀蘭敏之瘋狂的原因,一半是自己這個外祖母「性情」好導致的。

    「雖說蚍蜉撼樹,枉勞無功。可是蚍蜉多了,同樣卻能將樹木搖動的。當年江充是個什麼人?」

    「就是就是,」李威說道。江充,一個在逃小吏,可就是這個在逃小吏,利用了巫盅一案,幹掉了宰相、太子,牽連幾萬人被殺。不能說我是太子,我想對付那個大臣,就對付那個大臣。

    最近翻看了一些史書,才知道太子,特別是像他這種長大成人,可是君主還是春秋正盛的時候,是最危險的職業。比守在邊疆的士兵死亡率還要高。

    狄仁傑冷笑一聲,道:「說他是江充,那真是抬舉了他。不過就怕有江充出現。所以太子這一次必須將周國公剷除,否則後患無窮。」

    你也不要割小鳥了,也不要劃臉皮子了,得幹掉他,才能警告其他有可能產生不軌的人。

    李威差一點流汗,原來狄仁傑也是會耍無賴的。那是當然,如果沒有兩手,歷史上早讓來俊臣幹掉了。

    「說容易也不容易,一是外戚的臉面,二是周國公正在守喪期間,三是當年魏國夫人去世,陛下曾大哭一場,如果殿下出……那麼周國公必死無疑,但殿下安全了,有可能會有其他的變動。」說到這裡他再次壓低聲音道:「其實,也不難辦。正如殿下所說,他之所以瘋癲,是對皇后怨恨了。殿下只要委婉地寫一封信到東都,將此事稟奏……」

    「妙啊!」李威撫手道。

    自己割除賀蘭的小鳥,劉仁軌都將自己制止了。可是母親呢?

    自己刻意看過一些奏摺,又從碧兒等人嘴中旁敲側擊,得知了自己這個素未謀面便宜母親的許多事。十一年前,「自己」年幼,李治重病,讓母親代處理朝政。父親隨後病情緩解,看到母親控制了一些權利後,有了裂痕,讓宰相上官儀起草廢掉母親的詔書。墨跡未乾,母親就得知此事,用了一些手段。結果呢,上官儀被殺,與李治一道上朝,「二聖」臨朝聽政。也就是隔著簾子,李治臨朝,母親垂簾於後,史稱垂簾聽政。到了六年前,泰山封禪,又用了一些手段,不但跟隨過去了,還充當了亞獻。

    自己父親雖然性格優柔寡斷,但絕不是一個好欺騙的主。當年長孫無忌持功自傲,剛一露尾巴就干掉了。高陽公主,李恪,房遺愛,迅速處死。雷厲風行。再說一班大臣也不安好心。結果呢?不是父親柔弱,是這個母親太厲害了。

    現在的母親要權利,已經有了很大的實權,要機謀,機謀早就成長起來,而不是現在看起來還有些青澀的姚元崇。如果讓母親恨上了賀蘭敏之,捏死他,嗯,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再說,將自己嚇出重病,父母肯定會很惱火的。

    不過這封信,可要寫出水平出來。

    想到這裡,再次說道:「孤病了,病得很重。」

    幾個人都低下頭,呵呵地笑。連碧兒也不由地笑出來,終於聽明白了,這是一個很缺德的餿主意,但比起太子用刀嚇唬賀蘭敏之,卻強上十倍八倍。

    笑完後,狄仁傑卻正色道:「但是殿下,這是對付這種小人的,也走了歪道,殿下不可在此上面鑽研。」

    「孤知道,朋友來了有美酒,豹狼來了有刀槍。」

    「這一句,倒也不錯。」狄仁傑不由笑了起來,雖然粗了一點,可頗有幾份道理。有些人卻是不能一味軟弱兼讓對待他的。然後又道:「要麼,臣想辦法,在京城稍拖延兩三天,看到洛陽旨意如何,或者再做一個計較。」

    「也是。」

    幾個人在這裡瞎猜八猜的,也許猜錯了,父母會悖然大怒,立即將賀蘭敏之處斬呢。

    送走了四人,李威高興地將碧兒抱起來,說道:「大功告成,親個嘴兒。」

    碧兒紅著臉讓他輕薄著。低聲說道:「奴婢的二嫂有喜了。」

    「哦,好消息啊,孤托劉群帶些禮物過去。」

    「離生產還早呢。不過奴婢卻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

    「奴婢身份低賤,以後能不能為殿下……」

    難道她想生孩子了?

    這個悲催的年代,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生婚比比皆是,十三四的小少婦生養孩子的不乏其人。是要樂在其中,還是雷得裡焦外嫩?看到了碧兒麼,才虛十四歲,就想與自己同房,現在都想生孩子了。

    ………………………………

    幾位御醫前來診斷,碧兒說道:「殿下剛入睡,不可打擾。」

    「喏!」一位御醫說完了,悄悄地將李威的手腕拿了起來,開始搭脈,一會兒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脈搏很正常,如果不注意,幾乎連瘵疾都診斷不出來了。這證明了瘵疾似乎在逐漸消失。而且也聽到了,早上太子還起來跑步,打拳的什麼,上午又接待了幾位客人,怎麼到中午就重病了?

    忽然李威發出夢囈:「不要殺孤。」

    「跑啊,碧兒,楊家小娘子,徐家小娘子,裴家小娘子,跑啊。」

    「救孤,救救孤。」

    ……

    「怎麼辦呢?殿下上午還好好的,下午就成了這樣子了,」碧兒低頭帶著哭音說道。

    其實不低頭不行了,看到太子在演戲,她老是想笑,都快憋死了。

    「殿下啊,」拖了一個長長的哭音,拖完了,向偏角跑去,乍似她去哭泣了,實際上是跑到那邊偷笑去的。忍不住了。

    如果放在後世的醫術,馬上李威就會被戳破,但現在有人相信啊。幾個御醫面面相覷,道:「殿下,是嚇丟了魂魄,非是我們幾人善長,得請咒禁博士過來,替殿下祓除邪氣。

    太醫署除了正常的醫博士、醫師,還有針博士,按摩博士,另外還有一個咒禁博士,專門以「咒禁術」,或者「神術」,祓除「邪魅」,或者斬妖除魔的。咒禁博士還是從九品的官員,另外還有咒禁師、咒禁工,同時還要教導咒禁生,使咒禁術源遠流長。

    特別是最後一點,李威第一次聽到後,狠狠被雷了。

    所以才想出這個主意。

    幾個御醫請咒禁止師來為太子收魂。

    御醫走了,李威問道:「碧兒,那封奏摺送走了沒有?」

    「已經送走了,用快馬送走的。」

    「那就好。」

    送走狄仁傑以後,就在寫這封信。信的內容很好辦,將劉漢三的話引用了就行。並且不是劉漢三通風報信,他也不可能及時救下楊敏。只不過那個劉漢三兩人一直沒有找到,詢問,也沒有結果。讓李威很替他們擔心。

    再說了,自己也不知道榮國夫人將賀蘭敏之烝之,由不得母親不信。

    寫完了信後,李威才裝病的。

    坐在床上,看著東方,卻在想著心事。賀蘭敏之都將自己母親恨到如此地步了。不知道母親接到信後,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又低聲道:「賀蘭敏之,你等死吧!」

    未婚妻差一點遭到凌辱,自己差一點被刺殺,李卓凡等五人的壯烈犧牲,讓性格溫吞的李威,也恨到了極點。他還從來沒有對那一個人動過殺心呢。這一次卻真動了殺機!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3
第五十三章 三車和尚 割發明心(上)

     咒禁師來了,一個大和尚,一個道士,還有一個方士,帶著幾名學徒。

    口中唸唸有詞,開始替李威收魂魄回來。

    李威微睞著眼睛,看著他們,心中很好笑。不過與後世不同的,也沒有來什麼噴火之類的裝神弄鬼的法門,有的在打手印,有的提著桃木劍或者幡兒舞蹈,眼中充滿了信仰。

    信,他們自己兒都相信!

    不但他們自己相信,連神醫孫思邈都相信有咒禁術的存在,還花了不少文字記敘下來。

    當然,就是孫思邈本人親自前來,李威這個魂魄也是收不回來的。

    施完法了,然後拿來符,還有什麼小丸子,這可將李威嚇了一大跳了。符水嘛,大不了吃一點紙灰。這個小丸子可不能隨便吃的,裡面什麼鉛啊,水銀啊,倒底什麼物質李威也不太清楚,反正能毒死人的東西很多。就是符也不能隨便吃,是用硃砂寫的。

    一下子坐起來,睜開眼睛。

    幾個人高興地說道:「太子醒了。」

    認為他們施法成功了,高興的。

    李威嘴咧了咧,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一會兒,說道:「孤很頭痛,你們下去吧。」

    「喏!」這些人退下。李威沖碧兒手招了招,碧兒走過來,李威說道:「碧兒,孤沒有病。」

    碧兒不停地點頭,然後捂嘴偷樂,知道內情的,也只有她與狄仁傑五人。

    李威又拿著這些閃著金光的小丸子,越看越是冒冷汗,心裡面想到,古代帝王怎麼嗜好吃這玩意兒。但這玩意兒古今帝王吃了很好多年了,連原來的李弘也吃過,他也沒有合理的證據說不應當吃。於是又說道:「孤如果有病,還能吃。現在沒有病,這些都不能吃,有可能吃出病來。」

    「是。」

    「你替孤想辦法將它們扔掉。」

    「嗯,」碧兒似懂非懂。但知道一點,是藥三分毒,藥可不能亂吃的。

    符水與小丸子倒掉了,李威才松了一口氣。接著又開始裝病。東宮裡除了碧兒心裡面安定外,其他的人惶惶不可終日。本來太子因為大病了一場,就得了失魂症。如果出什麼閃失,怎麼辦?天色暗了下去,又亮了起來,他們終於請來了一個人,一個大和尚。

    碧兒進來稟報導:「殿下,他們請來了窺基大師,為殿下收魂。」

    說到這裡,笑嘻嘻的。

    李威那個三車和尚,是胡說八道,但現在的窺基,在長安的確很有名氣的。那天賀蘭敏之找李威的麻煩,如果不是出言不遜,抓住了這一點,李威有可能會十分難堪。

    李威也有點好奇,受了名著影響,唐僧的徒弟嘛。就像三國一樣,基本上每一人都能侃出一個道道出來。其實論戰亂,十六國與南北朝,五代十國的遞更,又發生了多少事,並不比三國遑讓多少,可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一個清瘦的和尚走了進來,穿著雪白的僧衣,一臉安詳之色。人嘛,長得也不是很出眾,大闊臉兒,雖然每天都是呆在僧室裡,還是黑黝黝的,但他的舉止,他的神態,看著讓人覺得就是那麼地舒服。

    高僧啊!這就是所謂的神馬氣質。

    看著大和尚如同一團春風走了進來,包括碧兒在內,看著他一臉敬仰。

    窺基來到李威床前,合了一什,說道:「老衲參見太子。」

    「孤不敢,請坐。」

    別以為窺基是一大和尚,就是他父親李治在此,也要敬重三分的。

    窺基又說道:「老衲被宮裡面人邀請過來,然而太子,老衲只會著著一些經義,對降妖招魂之術,老衲並不精通,倒讓太子失望了。」

    大和尚實話實說。

    但越是這樣,李威反而越敬重。大師嘛,不大好意思欺騙了,他揮了一下手,讓其他人退下去,低聲說道:「孤非是失魂,何來招魂。」

    窺基悟性很高的,不然他也不會讓唐三藏收為得意弟子,不要以為他是尉遲敬德的子女,就是李靖的子女,唐三藏是世外高僧,也未必給你幾分面子。後來唐三藏身體不大好了,窺基協助唐三藏譯經,而且還協助唐三藏寫完了《大唐西域記》。唐三藏去世後,他自己則在著手著大頭經義《成唯識論述記》。正在寫呢,還沒有寫完。

    雖然不問世事,可太子遇刺的事,轟動了長安城,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在鬧騰,城裡城外,也不知道抓了多少閒雜人等。窺基不可能不聽聞的,略一沉吟,立即會意了三分,合什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但善在什麼地方,李威都不知道他想到何處。

    又說道:「不過殿下,老衲還要替法相宗謝過殿下了。」

    「何來此言?」

    「你說的那個故事。」

    李威捏了一下鼻子,苦笑了一下,自己才來到唐朝,什麼都不懂,將後來的故事拿出來哄李令月,卻不知道全是假的。當事人就坐在他眼前了,道:「那都是逗弟妹一樂,大師不要放在心上。」

    「何為真,何為假?揚善掩惡,君子所為也。」

    其實窺基真的不介意,反而很高興。這時候佛教分為八宗,律宗、天台宗、法相宗、三論宗、密宗、淨土宗、華嚴宗與禪宗。禪宗剛剛興起,其他幾宗中以天台、法相與華嚴最盛。

    各宗教義皆不相同,有時候為了證明自己,各相攻擊,十分混亂。

    法相宗起步較晚,還是南宋天竺僧人那跋陀羅將《解深密經》最後二品獨立翻譯成《相續解脫地波蜜羅了義經》,陳代拘那羅陀在江南又將《攝大乘論》與《解節經》翻譯出來,拘那羅陀弟子慧愷、法泰根據這三本經義,創立了新的一派學說。到了唐三藏與窺基手上,才將它發揚光大的。這對師徒住在大慈恩寺,所以又叫慈恩宗。

    因為這對師徒學問好,又精益求精,學說經義很完善,可完善的後果就是繁瑣。主體是八識與種子論,又將世界現象分為五位、百法,還有什麼三自性、三無性、四緣、十因、五果等等。

    不要說普通老百姓,就是法相宗的弟子,都有許多人弄不清楚。

    因此,這對師徒將法相宗推到了一個巔峰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們一去,法相宗的末落,已經成為必然。窺基看到這情形,有些著急。這時候,李威那個神話故事,對吸引一些百姓,對法相宗產生新的好奇,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所以他說了一個謝字。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如果修學法相宗,學問要好,要對經義熟悉。就像唐三藏本人,那個才叫牛啊,不但在中土,就是在天竺,經義辨論時,都讓天竺所有大師的神馬,慚愧地低頭。

    對這些李威並沒有關注,也不知道。不要說這些佛門之間的爭執,就是國與國之間的爭執,對他來說都是浮雲。關健是如何活下去,才是他真正關心的。更沒有想起來。可是人家都不介意了,李威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下來。畢竟自己將後來的傳說,拿了出來,多少有些編排。

    他說道:「大師前來,正好孤有一事相求。」

    「請說。」

    李威就將**事之事說了出來。

    窺基卻沉吟起來。

    「大師,孤知道他們是商人,使你很為難,然而此舉為善事,終依了佛家本心。」

    「非是商人,世間有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賴耶八識,老衲用了幾十年辰光,才修到意識。有識種子,還在有漏種子裡掙扎,不過無漏種子開始生成。因此塵務不管不問。如果主持這場法事,未免重新沾染了塵埃……」

    都是什麼與什麼?李威聽得有些發暈,立即打斷窺基的話,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殿下,你修的是禪宗?」這一偈沒有出現,但窺基一下子就聽出禪宗的韻意。

    「大師,孤修的不是禪宗,也不是貴宗,只知道好的善的就發揚光大它,壞的惡的就要摒棄它。此次**事如果成功,將會得善款無數,也將會救無數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孤不知道佛家的淨土是什麼,但相信佛祖也希望百姓過上好日子,不然也不會有普渡眾生的說法。」

    不管你是什麼宗,這一條你是不敢否認的。

    說完了,殷切地看著窺基。

    這時候法相宗還沒有末落,唐三藏巨大的名聲依然存在,窺基法師在長安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如果他親自主持這項**事,到時候有可能會在長安引起轟動,甚至有可能長安城中所有大戶人家,富裕的商人,或者小到家庭殷實的百姓,都會前去瞻仰這位大和尚的風采。那麼募得的善款,有可能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什麼法相宗,什麼天台宗,都是浮雲,這才是實實在在的。

    現在就不知道這位大和尚願不願意為百姓,重新惹上什麼狗屁的塵埃。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3
第五十三章 三車和尚 割發明心(下)

     窺基還在沉吟,李威著急地說道:「大師,想要普渡眾生,發揚佛教,不是說的,是做的。讓百姓看到了,才會返依。」

    大和尚眼睛一亮,忽然面帶微笑,道:「多謝殿下提醒,老衲同意此舉。」

    說完了告辭。

    灑脫之極。

    大師前來,病還是看不好的,看好了,怎麼辦?最少還得生一兩個月的病,不要說窺基,就是將天台、法相、華嚴宗所有高僧全部招來,該生病還是生病,該到病好的時候,沒有一個大夫,病自然就好了。

    太子嚇著了,嚇出了重病,連窺基大師都沒有治好的消息,終於傳了出去。

    太子,仁太子,在百姓心中口碑很好,這一下子終於惹了民怨,於是將賀蘭敏之幾乎所有惡劣的事蹟,一起翻揚出來。

    其實李威在東宮中過得很開心,將房門一關,還在鍛鍊身體,雖然跑步肯定不行了,但打拳的啥,並沒有放下。這個主次,倒得分得很清楚的,想要活下去,如何與母親相處,很重要。但身體更重要,就是跑路了,沒有身體,逃到天涯海角,那也不行。

    當然了,有人來看望,立即躺到床上。看望的人不少,幾個弟弟與李令月,小蘿莉噘著嘴,一個勁的嘟嚨,大哥這一生病,故事也聽不成了。大臣們更是愁眉不展。

    籍田祭辦好了,還有大雩祭,太子生了病,大雩祭如何主持。一干大臣前來探望,讓他們很奇怪,太子這個氣色一天是比一天好。不過這時代對醫學的認識卻是很落後的。這不是傷著身體,是傷著了魂魄,都解釋不清楚。一個個鬱悶而回。

    兩足併攏,兩腿直立,身體放鬆,手臂下垂,然後雙掌下按,順勢將兩腳跟向上提起,稍作停頓,將腳跟放下來,連續六次。

    一套八段錦終於做完。

    現在李威對八段錦最看重了,每天坐勢與站勢,要練習兩遍。本來八段錦就是有治病與強身功能的。具體有何作用,不太清楚,但由於配合吐納,他逐磨著肺結核的好轉,其中練習八段錦,在中間起了重要的作用。或者他穿越帶來的好處。究竟是什麼原因,不得而知,但卻不敢放下來鍛鍊的。

    碧兒進來稟報:「楊家小娘子來了。」

    「嗯,讓她進來吧。」

    楊敏梨花帶雨地走進來,李威卻又跑到床上。

    不是碧兒,整天就在身邊服侍,她還小兒,又在外面,對她家裡人的市儈,李威不大放心。防止套去了口風,那麼自己裝病反而得不償失。因此繼續隱瞞著。

    來到床前,低聲抽泣著:「殿下,妾身害了你。」

    「沒有啊,你看孤不是好好的嗎?」

    楊敏卻哭得更厲害,當然,身體肯定好好的,就是傷了魂魄。

    一邊哭一邊說道:」殿下,以前妾身不明事理,多次惹殿下生氣,妾身現在想起來慚愧不安,很是後悔。」

    「無妨,你還小嘛,等到長大了,接觸的事情多了,漸漸就明白了。」

    李威說得越溫和,楊敏哭得越厲害。

    小姑娘本心不壞,長得俊俏,自小人人喜愛,無形中生就了她的傲氣。後來賀蘭敏之的挑唆,又親眼看到太子病怏怏的樣子,所以才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或者說了不少的話。但話也能反過來說,這證明了她不是愛慕權貴的女子,否則就是太子身體不太好,亦不會如此。後來與李威接觸多了,立即反應過來。

    其實李威也無所謂,她以前反感的是李弘,不是他本人。李威是李威,李弘是李弘,甚至他連李弘的一絲記憶都沒有得到,與他有何關係?如果不是定下了這門親事,以後必然與她共同相處,楊敏對他愛慕好,或是反感好,都不會在意的。

    這件事,楊敏是要負一點責任的,以前不與賀蘭敏之有交往,也許賀蘭敏之不會打這個主意。但這一條也強求了,他們,或者自己與他們說起來,都是表兄妹,現在不是明朝,來往很正常的。

    這是賀蘭敏之與母親之間的恩怨,只是賀蘭敏之鬥不過母親,將它發洩到自己與楊敏身上。自己與楊敏倒確確實實是一個受害者。

    開著玩笑道:「要麼,你再給孤繡幾個方帕吧。」

    「嗯,如果太子喜歡,妾身每年都會給你繡幾十幅方帕,一直繡到妾身眼睛看不到為止。」

    這一句沒有甜言蜜語,但讓人聽了鼻子都有些酸酸的,碧兒在一旁說道:「楊家小娘子,你真這樣對太子殿下,那麼奴婢就放心了。」

    以前很替太子擔心,娶了這個小娘子回來,會不會受委屈。

    「妾身一定會的,」楊敏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又再次抽泣起來:「然而,然而妾身以前那樣,都做過了,後悔也做下了。」

    說著,她站了起來,將牆壁上那把寶劍又拿了下來,李威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跳下來,動作飛快。可這一次他卻誤會了,楊敏將寶劍撥出來,將頭髮解下,一劍划去,將頭髮割了下來,說道:「妾身無以回報,只好用這縷青絲寄表心意。」

    古代人對頭髮極其看重的,認為發是父母所授。女子對男子表達情意最高境界,就是割一縷青絲。但割得多了,後面的長發全割下來了。

    不是抹脖子的,李威才放下心,走過去,將她摟在懷中,撫摸著她散亂的頭髮,說道:「傻丫頭啊,不用割頭髮,孤也知道你的心意。」

    「嗯,妾身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再不會讓你失望,」楊敏緊緊縮在他懷中,喃喃地說道。

    她臉上掛著淚珠,可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經過她不懈的努力,太子終於對自己開始有那麼一點回心轉意。過了一會兒,李威將她放開,說道:「還有一條,你以後儘量少出門,防止武敏之狗急跳牆。」

    賀蘭敏之府上有多少僕役,那天李威可是親眼所見的。

    「嗯。」

    李威又讓碧兒替她將頭髮盤了起來。可是割得太狠了,終是不雅。看著碧兒在為難,李威突發奇想,要不要將楊敏剪一個短髮。她是一個標準的瓜子臉,但不是很長,留短髮,未必不雅。

    可現在一個短髮出去,未免驚世駭俗,立即將這個想法打消。

    楊敏前面一走,洛陽來聖旨了。還是那個王彩年,李威很親熱將他引到內殿接旨。

    款招隨後,聖旨在前,王彩年打開聖旨。「……」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廢話之後,王彩年念道:「爾於大雩祭後,即赴東都……」

    這道聖旨幾乎沒有說其他什麼有用的,主要就這幾個字。李威有些不明白,原來不是斥責過自己,說什麼大孝小孝的嗎?百姓孝是孝順父母,天子太子之孝,是天下百姓。怎麼又讓自己到洛陽去?

    唸完聖旨,讓碧兒上茶,道:「王內侍,孤那天被刺客追殺,恐傷了神,這幾天總是在夢魘,精神睏倦,大雩祭祀,已經無法替父皇主持。還望內侍代孤向父皇母后請罪。」

    「殿下,你又生病了?」王彩年剛從洛陽趕來,還沒有聽說。

    「孤其他的都正常,就是精神很乏,身體軟軟的。宮裡的御醫說是損了魂魄,咒禁師前來作法,也沒有起到作用。說到底,孤這個身體不大好啊。」

    「殿下,你不用擔心,這是受了驚嚇,過幾天就正常了。這個周國公真可恨!」上次就對李威送去橄欖枝,自然替李威說話,說完了,低聲說道:「這一次皇后很生氣。她氣得在宮中將所有茶杯都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威心中一喜。王彩年來的時候,洛陽應當還沒有收到自己那封信,就開始生氣了,這都是一個好消息了。也低聲問:「那麼父皇呢?」

    「陛下也生氣。不過你也知道的,幾年前魏國夫人服侍陛下慇勤,可是魏國夫人正是青春年少之時,突然暴病身亡,陛下一直很傷感。對武敏之就有些謙讓了。但殿下放心,殿下畢竟是陛下的親生兒子,聽到這個消息後,陛下同樣很生氣。」

    有些苦笑,結果真意料不到。最該生氣的是父親,畢竟賀蘭敏之只是外戚,與父親沒有血緣關係。然而變成了最生氣的卻成了母親,也就是賀蘭敏之的姨母,親姨母!

    難道賀蘭敏之那個妹妹賀蘭煙,真有那麼好,都死了好幾年,父親還唸唸不忘?

    王彩年又說道:「周國公又是皇后的唯一外戚,皇家也要個臉面。」

    「正是,」李威說完了,苦笑意味更重。

    「可殿下,你放心,」王彩年觀察著李威的臉色說道:「他離死路不遠了。」

    「哦,」李威精神一震。

    「但不能用這條罪名來定罪,否則,就張揚了皇家的醜聞。如果要定罪,也會用其他的罪名遮掩。」

    「那是,那是,」只要弄死了這個賀蘭敏之,管用什麼罪名。

    「還有一點,周國公正值守喪期間,同樣不好處理。最少要等到中喪結束。」

    小喪四十九天,中喪一年,大喪三年。榮國夫人是去年八月死的,這樣說的話,必須等到五個多月後。李威又不由失望起來。

    「殿下再等等吧,小不忍則大亂。就像這一次,你帶人闖入周國公府上,將此事鬧大,陛下也有些不悅,才召你趕赴洛陽,就是不讓你與武敏之再發生衝突的。」

    原來是如此。但李威早做好了準備,即使父母不悅,他也不後悔,都掌上了臉,難道還擊一下,錯了?

    「但陛下已經下了密旨給武敏之,對他進行了狠狠的痛斥。失了龍顏歡悅,他是長不了啦。」

    雖是如此,可李威還是怏怏不樂。

    王彩年繼續說道:「還有,陛下囑咐奴婢帶了一道口旨。他讓奴婢問你,你有沒有將兩個妓子帶入東宮?」

    「是有這麼一回事,但不是帶,」李威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殿下啊,那你就糊塗了,那只是兩個妓子,生死有何關係?東宮是何所在,連大儒李善都上書,彈劾殿下。陛下又對奴婢吩咐過了,如果殿下你帶了,讓奴婢代他問你,難道你也學不成氣的武敏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3
第五十五章 狄公良策 太子無錢

     「父皇這不是冤枉了兒臣。兒臣也只是看她們可憐,她們雖是一個妓子,可也是父皇的臣民,看不到罷了,看到了兒臣怎麼能置之不問。進了東宮後,兒臣將她們安置下來後,到現在也沒有見她們的面。再說,兒臣亦在想一個妥善的辦法,將她們送出宮。只是沒有好辦法,怕送出宮後,她們立即遭到武敏之的迫害。不相信,王內侍,你可以在東宮問問。」

    「殿下,不是奴婢不相信,是陛下不相信。奴婢說話,也沒有李善管用,他畢竟是天下聞名的大儒。」說到這裡,碧兒端上了茶,他呷了一口,又說道:「只是兩個妓子,是妓子重要,還是大統重要。不要說殿下是太子,當年長孫皇后聽聞鄭家有女,才貌出眾,為太宗納之。鄭國公以鄭家女許之陸家,強諫聖顏,太宗收回詔令。」

    「正是,」李威口是心非地應道。這事兒確實有,可只看到好的一面,還有呢,隋煬帝楊廣的皇后蕭皇后,先後成了宇文化及的淑妃,竇建德的寵妾,兩代突厥番王的王妃,這個雄才大略的祖父聽聞她的美貌後,還不是接回來做了自己的女人,與楊廣另一個妃嬪的女兒楊妃兩輩人一道伺候他。

    香雪二人是妓子,可守身如玉,當真比不上嫁了五任丈夫,還都是國王級別,生了幾個孩子的蕭皇后?

    但王彩年是為他好,倒是可以理解的,王彩年繼續說道:「再說了,周國公不知道收斂,仍然在胡作非為,只不過死得更快一點。這兩個妓子,奴婢也聽說過,雖是妓子,可是名氣很大。本來周國公就侮辱了那名歸雁。原來士子們敢怒不敢言,經過殿下之事後,再侮辱香雪兩位,將會激怒所有士子與長安子民。對殿下也有極大的幫助。而且,只要若干年後,殿下……也可以將她們接回宮中了。」

    殿下後面有一個得承大統,沒敢說出口。但李威抹了一把汗,唐朝對貞潔不是很重視的,可非要經過別人之手,才收回來,這都是那門子道理?

    不過都傳到了洛陽,她們肯定要送出東宮。

    王彩年看到他在思考,認為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於是又說道:「說起來也無所謂,不過讓那群儒生盯上了,終是不美。但奴婢還有一件事,要通知殿下。」

    「什麼事?」

    「那個坊間傳言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是不是殿下所寫的?」

    「正是。」

    「唉,殿下糊塗了,這樣的詩能寫麼?還有籍田祭,殿下聲勢太大了,陛下似乎不開心。奴婢猜測,不是這兩件事與周國公的事絞在一起,陛下有可能將周國公處死。」

    李威苦笑了一下,籍田祭時,他就知道不大妙,詩的事狄仁傑提醒了。道:「確實。」

    「殿下,立即補救吧,其實到了東都,未必是一件壞事。就看殿下與陛下皇后如何相處。」

    「那是,」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想要平安,問題的根源在父母,特別母親,最好的辦法,就是到他們身邊,武則天啊。到現在他還沒有將武則天當作母親的自覺,想到要見到這個牛人,心中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奴婢還有一個辦法,替殿下多少化解一點。殿下,可聽說過呂不韋與子楚的故事?」

    「聽說過,」李威隨口答道,但立即反應過來,對碧兒喊了一聲:「碧兒,你去問一問,庫房裡能拿出多少錢帛?」

    「殿下信任奴婢,奴婢更保證這每一文錢帛都會用在刀口上,」王彩年有些感動。當然,天下熙熙,皆為利行。他都不會貪圖這份小利,而是看好了太子,等到他得掌皇位時,那時才沾上大光。

    不過有了這些錢帛動用,可以讓李治與武則天身邊的太監宮女,能替李威說說好話,這個作用卻是很大的。

    王彩年又說道:「問題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奴婢過來,還帶了一道密旨,將那幾個生出謠傳的女宮秘密處死。」

    也就是原來的幾個司閨司藏的什麼,真沒有挽回的餘地,王彩年也不可能繼續獻慇勤了。但這都叫什麼事兒,該處死的人沒處死,卻處死了幾個罪行不重的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賞來的小蜜棗?

    送走了王彩年,劉群面露為難地道:「殿下,庫房裡的錢帛不多了。看能不能將外面作坊的錢調過來填充一下?」

    整個東宮開支巨大無比,但屬於太子能調動的,也只有內宮這部分,卻是有限的。為了能使王彩年在洛陽那邊運轉,調走了一批錢帛,作坊又花了一大筆經濟,現在內宮庫房裡已經空蕩蕩的。如果太子一發善心,再來個救濟的什麼,內宮非得要出事。

    「嗯,以後作坊裡的盈餘全部調回內宮,將虧損填補起來。」說到這裡,李威又開始頭痛,讓王彩年帶回話了,因為重病,大雩祭自己無法主持。父親是讓自己留下來養好病,繼續主辦大雩祭,還是立即召自己到洛陽?如果立即召自己去洛陽,自己不在東宮,有心人查問起來,看到庫房虧空,一查,查到自己在外面投資了奶糖作坊,以及讓王彩年賄賂,送了大批錢帛出去,怎麼辦?

    對她說道:「你到驛站,將孤前天接見的並州法曹狄仁傑召來。」

    「喏!」

    ………………………………

    「殿下,說到底,魏國夫人之死,陛下於心不忍。」狄仁傑道。

    「她都死了很多年。」碧兒不甘心說。

    「雖然,可臣在民間也聽聞了一些傳言。那個賀蘭氏有皇后之容,之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且善解人意……」

    狄仁傑沒有再往下說,李威與碧兒都會意過來。

    武則天是李威的母親,可一次沒有見到,但宮裡面皆說母親如何如何的,四十好幾的人了,看起來就像三十略略出頭一樣。有母親的相貌才華,又是如此年青,所謂的善解人意,反過來說也就是會動腦子,難怪母親忌憚,或者已經有了不好的舉動。站在母親角度,這是一個重要的危脅,必除無疑。可站在父親的角度,終是不捨。

    其實賀蘭氏有多美麗,不要看賀蘭氏的本人,看看賀蘭敏之的相貌就知道了。

    「也許孤寫的那封信到了母親的手中,母親會讓父皇改變主意。」

    「未必,皇上雖然重病,可多少在掌握著主權。但周國公必死,這一次殿下都做出了反擊,如果周國公不死,以後輕視殿下的人必然會增加。讓臣來想一想。」狄仁傑說著,露出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狄仁傑說道:「臣都有一個主意,只是那樣,皇后也許喜歡,但皇上未必會喜歡。」

    「那好啊,」李威毫不猶豫答道。父親與母親,只選擇一個,他毫無疑問,會選擇母親的。父親做事還能瞻前顧後,母親做事,那才叫雷厲風行,心那個狠,手那個辣。

    對武則天,狄仁傑還是有所耳聞的,他苦笑了一下,說道:「可殿下,你莫要忘記了,陛下總歸是陛下。」

    「是何主意,會不會嚴重地讓父皇失望?」

    「這都不會。只是這樣做,是將賀蘭敏之往死路上推得更快。殿下,你的信到了洛陽後,皇后心中肯定希望周國公必死的,不過陛下卻依然未必。」

    李威點頭稱是。

    瘋狂的原因,是猜疑武則天,不是猜疑李治,便宜父親肯定不會生氣的,說不定他同樣也在猜疑母親,只是因為種種不得已的原因,在容忍著,或者母親的手段太高明了,讓父親發作不得。

    「那麼是何主意?」

    「殿下,現在周國公是不是已經發瘋了?」

    「正是。」

    管什麼原因,強搶太子妃,就不是強搶太子妃,勾引也是不對的。不是瘋了什麼?

    「這一次他沒有得逞,反而遭到了一些打擊。常人也許收斂,可他不會,也許瘋得更厲害了,只要殿下……」說到這裡,他在李威耳朵邊低語了幾句。

    「妙計啊。」

    「不是妙計,是歹計,殿下,這些黑暗的事,以後還是少碰為妙。如果有可能,還是讓其他人代做吧。」狄仁傑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可不希望替太子將危機解除,卻教壞了太子。

    李威撇了撇嘴,不以為意。這都殺上門來了,怎麼著我還是一個掛名的太子,使一點手腕殺回去,難道不對嗎?

    看到他神情,狄仁傑又說道:「殿下,容忍啊。周國公是一個例外,然某些大臣說話鯁直,像當年的鄭國公,或史上比干之流,作為人君,不能義氣行事。」

    「狄君,放心,忠言逆耳利於行,孤還是省會的。那是進諫,不是謀殺,不是謀反。」

    「殿下能這樣說,臣就放心了。至於那兩個妓子,」狄仁傑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太子,是必須要將她們送出東宮。殿下長子,也不應當出於她們名下,雖說她們品行很好,畢竟出身娼籍。」

    「狄君,父皇不在西京,不相信孤,你也不相信孤?」長子?李威滴下兩滴汗道。

    「其實也無妨,殿下,那兩名妓子的事,臣也聽過,容貌品行皆是優良,特別是品行,很難得的,這是**之福。再說,殿下已近加冠之年,東宮多子多孫,也是國家之福。只要殿下節制,不至於耽擱國事即可。」

    李威無語,連你也不相信,居然都說出這種話。我到現在還是一個童哥呢。但狄仁傑沒有完,他眼睛瞟著碧兒說道:「其實江小娘子還是不錯的,多了一個子女,對殿下,對國家都有好處。」

    一句話讓碧兒眼眉兒都飛了起來,飄飄地身體不知在何處。然後又用無比幽怨的眼神,看到了李威一眼。

    「咳,咳!」李威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有了一個皇孫,對他地位鞏固,的確有幫助。不過碧兒太小了嗎,下不了手啊。乾咳了兩聲,岔開話題,道:「那麼她們怎麼辦?」

    「不是很難,殿下將她們贖出來,讓臣悄無聲息地帶回並州。臣託大一句,讓她們做臣的養女,過幾年後人們談忘此事,臣將她們名字更換了,再送入東宮。讓她們伺服殿下。」

    主意倒是好,可是李威傻愣愣地道:「為什麼還要送回東宮?」

    狄仁傑只是笑笑,不言了。那意思是,一切皆在不言中。

    碧兒則在一旁捂嘴偷樂,然後悄悄地在李威耳邊說道:「殿下啊,奴婢聽說那兩個小娘子品行好,才學還好。難道殿下真的一點不動心?」

    一語中的!

    「去!去!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言,」李威嗔怪地將她推開。

    碧兒不服氣地噘起小嘴,心裡想到,連這位狄法曹都說我能生孩子,哪裡小了!

    但狄仁傑的主意都是一個解決的辦法。長安中能袒護她們的人不多,要麼就是各個大佬,他們必然有顧忌。狄仁傑沒有能力袒護,可去了並州,只要做得隱秘,賀蘭敏之就是想報復,都不知道她們的下落,如何報復。

    再說,交給了狄仁傑,如果不放心,也別托負人了,留東宮,讓父親生氣得了吧。

    於是道:「那就這樣吧。」

    雖然同意了,可新的問題又出來了。想要她們做狄仁傑養女,洗白戶籍,必須將娼籍贖回來,這兩個女子的身價。都不敢想了,那來的錢?

    不是沒有錢,真缺錢用,可以從戶部調動。但這個錢調來,不是讓你開作坊的,不是讓你賄賂的,更不是讓你贖青樓女子的。

    難不成,跑到襲香院與離魂館,對老鴇說,孤是太子,要替她們贖身,還要向孤要錢?只要前面做出了,後面名聲,比賀蘭敏之還要臭。錢啊,這可怎麼辦呢,難道我還要向胡應他們借錢?也開不得口啊。

    看著狄仁傑,狄仁傑也無可奈何,他是一個清官,住只住在驛站,更拿不出錢。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3
第五十六章 莫愁樂

     香雪將一縷青絲挽在腦後,穿著淺碧色的曳地長裙,畫柳卻將額頭的頭髮中分在兩鬢,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裙子,兩個少女婀娜走來,當真兒比花還要嬌美。

    其實也與年齡有關。香雪二十二歲,畫柳二十一歲,不知道這個時代是什麼標準。這樣的年齡段,身體才全部長齊整了,也更符合李威的審美標準。無論楊敏,或者徐儷,俏麗無雙,卻小了一些。

    又從小受了嚴格的訓練,連走路的姿態都十分雅觀。

    看著李威盯著這兩位少女,碧兒調皮地搗了搗李威的胳膊肘兒,低聲說道:「很漂亮哎。」

    「傻丫頭!」李威心痛地在她頭摸了一下。

    象碧兒這樣的少女,放在後世,幾乎絕跡了,但這個時代就有,比如長孫皇后,同樣也不是一個吃醋的主。不過就是這時代,也是大熊貓一樣稀少。

    「參見殿下,聽說殿下生病了,奴婢謝罪。」兩個少女款款地施了一禮,不管是不是與她們有關係,賀蘭敏之派人追殺太子,也是多種仇恨積攢起來的。她們在中間也起了一些作用。這幾天很是慚愧不安。

    兩個少女相貌好,舉止好,又能主動承擔責任。李威再次心中嘆息了一聲,卻無形中更對她們增加了一份好感。

    「孤很好,不是你們所想的。不過喊你們前來,是有一事相商。」

    「殿下請吩咐,奴婢萬死不辭。」

    「沒有那麼嚴重,既然孤已經伸手援救,萬不會將你們再往火坑裡推的。不過你們也知道,你們呆在東宮,終歸有些不大妙。」

    「奴婢這就離開東宮。」香雪說完,兩人立即站起來。

    但眼中頗是淒苦。離開了東宮,只好回各自所在的館院。正好賀蘭敏之被太子將臉劃破,無處發洩,她們回去抓個正著。如果不是考慮到這個,她們早就向太子告辭了。

    「坐下,」李威說道:「聽孤將話說完。」

    話有了轉機,兩個美少女立即坐下來。

    「孤在京城認識了並州法曹,他叫狄仁傑,為官清廉,頗有才幹,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孤將你們托負給他,只是他不像其他官員,會有貪污受賄的情況,日子過得會很清苦。」

    兩個少女品行是好,可在各自的樓館中,都是頭牌姑娘,除了名聲不大好聽外,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同時還配備了伺服的丫環。托負給狄仁傑,都是一個好去處,只怕她們未必過得慣那種清苦的生活。

    香雪低下頭,低聲說道:「既然太子安排了,奴婢願意前往就是。」

    聽腔調,依然很淒苦,難道不高興?李威正在開口,香雪又說道:「臨行之前,奴婢為了感謝殿下,可否讓奴婢為殿下彈奏一曲?」

    「行啊,碧兒,將那把瑤琴拿過來,」都將她們帶入東宮了,聽她們彈一首曲子,也不算什麼。

    「殿下,能不能讓奴婢為殿下畫一幅畫?」畫柳道。

    「你們怎麼啦?狄法曹才華出眾,早遲要進京的,你們怎麼就像生死別離一樣?」問完了十分後悔,自己都說了什麼呀,難道狄仁傑進京後,自己還要與她們會面。

    香雪搖了搖頭,坐了下來,彈奏起來。琴音悠揚,只是有些幽涼,這首曲子,李威倒是沒有聽過,彈奏完了,李威問道:「這是什麼曲子?」

    「這是《清商樂》中的《莫愁樂》,我朝十部樂,其他多來自胡族,我朝威武雄壯,所以京城多喜胡人胡風,象《燕樂》、《高麗》、《西涼》,特別是《燕樂》來自《龜茲樂》,七聲皆可以為調首,聲樂繁雜多變,因此深受時人喜愛。但在以前,雅樂多以宮音為調首,《清商樂》則是以商聲為調首。變化少了一點,只是清麗雅淡,卻合了奴婢的性格。其他音樂皆不精,唯獨存下來的六十三曲《清商樂》僥倖都會彈奏一些。」

    「孤還是第一次聽到,卻另有一番小家碧玉之味。」不是沒有聽過,以前的太子聽過,但李威確實是第一次聽到。

    「嗯,正是,《清商樂》乃是隋文帝平陳,從江南所得。後來隋唐更替時,又遺失了部分,許多名曲皆已失傳,周曲中唯有《白雪》的譜子還在。《莫愁樂》原來是《石城》,乃是南朝宋竟陵太守臧質於城上眺望,見群少年歌謠通暢,於是作此曲,歌雲,生長石城下,開門對城樓。城中美少年,出入見依投。後來竟陵城中有一女名叫莫愁善歌謠,歌雲,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漿,催送莫愁來。於是時人又根據《石城》重改了曲子,出來了《莫愁樂》。後來這個故事開始演變成一段淒美的傳說,在山南道流傳開來。於是樂曲也漸漸變得淒婉。」

    她娓娓而談地將這段歷史道來,卻別有一番風韻。

    才學兒又很好,李威心中暗嘆道,難怪被人稱為京城三大名妓,不但是美麗,這份學問、品德,這份氣質,都在無形地給她加分。

    但他心中再次汗滴。原來這個莫愁不是後來南京的莫愁,卻是後來湖北的莫愁,怎麼讓人生生搬到南京去了?幸好自己為了逃跑,看了許多地圖,否則剛才一插言,就會鬧一個烏龍出來。

    香雪又說道:「同樣是商聲為調首,《石城》更為歡快明朗,《莫愁》則稍慢,不過更為清婉。殿下,你聽聽其中的區別。」說著雙手搭在琴弦上,再次彈奏起來。這一回樂聲果然一變,就像一個歡快的少年,在騎馬放歌,一掃剛才悲涼之氣。

    李威卻有些不悅,說道:「如果你們不願意,孤不會強求。」

    「奴婢那敢,奴婢只是一個妓子,能得幸成為並州法曹的婢女,也算是三生修來的福份。」

    李威忽然大笑起來,難怪開得生死別離一樣,不但他在笑,連碧兒也在笑,笑得兩位少女莫明奇妙。笑完了,李威說道:「是孤不好,沒有將話說清楚。這位狄法曹品行端正,非是你們所想的那樣。再說,也不是讓你們做他的婢女,是做他的養女。」

    「當真?」兩個少女驚喜地異口同聲問道。

    並州法曹在京城真不算什麼,可在地方上也算一個重要的官職,最主要經過這一洗白,她們就等於換了一個人生。

    說到這裡,李威卻羞澀起來,道:「可是孤卻遇到了一個困難。孤想贖出你們,可孤卻沒有錢了。」

    說到這裡,也挺鬱悶的,一個堂堂的太子,居然連贖兩個粉頭的錢都沒有。

    解了心結,看到李威的樣子,香雪與畫柳兩人抱成團,咯咯笑了起來,笑完後,說道:「殿下,你為什麼不早說,奴婢雖然存的錢不多,可是贖出自己還足足有餘的。只是在那種場合,終沒有遇到一個合適的人,不得不委屈求全。」

    不說則罷,一說雖然解決了一個困難,然而李威更鬱悶,自己居然都沒有一個粉頭有錢!

    ………………………………

    「狄君,姚君與西門君,已經成了崇文館的對話了。」魏元忠說到。說到這裡,有些豔羨,他們與太子歲數差不多大小,只要熬一熬,熬到太子登基,前程似錦。

    姚元崇與西門翀二人連忙施禮:「還要多謝二位提撥。」

    「坐吧,」狄仁傑讓他們坐下來,然後說道:「既然你們到了崇文館做對話,狄某有一句話要對你們說一聲。」

    「敬請指教。」

    「崇文館皆是學士洪儒,為人方正。這固然是好事,教太子以道德文章,然而缺少變通,這一點你們要切記,至於分寸則自己把握。」

    「受教。」

    「狄某還是看好你們倆人的,正好狄某明天離開京城,卻聽到了一個好消息。」說完了,看著魏元忠道:「那個有沒有弄來?」

    「費了許多麻煩,弄來了,狄君請看。」

    魏元忠說完了,將一卷卷宗交到狄仁傑手上,說道:「那一天案發,周國公府上共有三人揭發過的。與劉將軍接觸的人叫張邦彥,已經查明了是周國公府上的。大理寺官員要布下行文,緝拿此人,對堂公薄,被劉仁軌制止了。估計劉將軍在袒護此人。但現在肯定不在京城。」

    說到這裡,他皺起眉頭,說道:「但正如你所猜,此案有許多疑點。太子得到提醒,也是周國公府上一人舉報的,叫劉漢三,還有一個人叫鐘大錘,聽名字是出身於普通家庭。」

    這時代不識字的人佔了多數,有的給孩子取名字,很土氣的,甚至有王二麻子,張三李四種種。如果出身好,斷然不會取劉漢三與鐘大錘這樣俗氣的名字。

    魏元忠又說道:「事後大理寺與刑部盤查,周國公府上卻沒有這兩個僕役。怕弄錯了,又根據太子描述的相貌與府上僕役進出的時間盤查,還是沒有找到可疑的對象。倒是有一個重要的幕僚,叫劉錄的人,此個主意大多由他出的,終南山綁架太子妃,也是他親手主持的。可是在事後,果斷地消失了。現在刑部已經發下文書,在海捕此人。這也是此案不解之處。」

    「難道另有其人?」姚元崇問道。

    「這不大可能的,太子仁愛,真正得罪過的人不多。再說了,武敏之得了失心瘋了,天下間除了武敏之有這個逆膽,那一個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西門翀說道。

    「那也未必,本來是沒有這個膽子,但如果他僥倖得知周國公派人綁架太子妃,有意借這個渾水。成功了傷害了太子,失敗了,責任也是武敏之的,武敏之想辨解,都無從辨解,」狄仁傑翻著卷宗說道。

    心中一直懷疑,因此讓魏元忠想方設法,將此案的卷宗拿過來。

    「那麼是誰?」魏元忠有些緊張地問。

    「這是狄某一個假設,魏君,不用如此緊張。」看完了卷宗,狄仁傑說道,但他話鋒一轉:「就算有這個人存在,想傷害太子,也要問狄某同不同意?」

    原來只是一個假設,三個人才松了一口氣。畢竟他們都投靠了太子,可不希望太子再出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3
第五十七章 公府尋事 渭水一別(上)

     「殿下,你說,小雁子什麼時候能出來啊?」碧兒問道。上次李威說過很快的,等不及了。

    「應當快了吧,不過也沒有那麼快,這才架好巢穴幾天?」說完了,李威看著窗外,老狄的主意好是好,一開始也沒有想起,關了幾天,在寢宮裡不安了。

    看著窗外的花紅柳綠,大黑在傍晚昏黃的餘輝裡高興地飛來飛去,李威很想唱一首歌:鐵門哪鐵窗鐵鎖鏈……

    太陽漸漸向西山沒下。

    雖然急切,但對明天有些期待,經過他的通融,加上姚元崇與西門翀才學尚可,終於得以進入崇文館做了對話。

    姚元崇哪,雖青澀了一點,但資質卻是天生的,現在已經看出一些苗頭。至少李威覺得不像才來的時候,那麼孤獨無助。

    想到這裡,他說道:「碧兒,過來。」

    碧兒走過來,李威道:「來,親個嘴兒。」

    「今天又沒有大功告成。」

    「沒大功告成,也可以親嘴的。」

    「嗯,」小蘿莉將紅豔豔的小嘴唇噘起來,伸了過來,漸漸也知道了滋味,偶爾還會將小香舌伸出來回應一下。

    親熱了一下,不知道是引起了碧兒身體的反應,還是天氣開始熱了,她潔白的小臉蛋上涔出細密的汗珠,呢喃道:「殿下,讓奴婢陪寢吧。」

    伸進了衣襟裡,撫弄著,喃喃道:「還是有些小啊。」

    「真不小了,你再摸摸。」

    嗯,一個月下來,似乎是長大了些,手感很好。要不要呢?

    劉群走了進來,看到他們在親熱,嚇得連忙要退出去,李威將手拿開,說道:「既然進來了,何必鬼鬼祟祟的?」

    「喏!」又走回來,說道:「殿下,奴婢從作坊帶來了三千緡錢,充入庫房。」

    「三千緡錢?」李威不由嚇了一跳,道:「怎麼可能?」

    「殿下,你可記得要做**事的那數位商人,其中的鄒鳳熾?」

    「記得,用家中人絹買下終南山所有樹木的商人。」

    「就是他,之所以富有,是他的作坊與田地遍佈全國各地。有的家族都沒有他的田地多。聽說了奶糖的事後,他找到了江家郎君,下了一筆大訂單。江家郎君與我兄長他們合計了一下,留下了一些錢帛購買材料,其他的看到東宮庫房空虛,便一道送了過來。」

    「訂單麼?倒也未必,」李威淡淡說了一句。這筆生意的搭成,只能說他靈敏的觸覺,想通過這筆訂單,與自己搭上線的。畢竟這時代的商人,對功名的渴望,後世是無法想像的。甚至李威懷疑,當年父親允諾給鄒鳳熾一官半職,他會不會將全部家產捐出來。

    但對商人,他卻是不排斥的。地主就全是好人,商人就全是壞人?未必。相反,無商不活,商人對盤活經濟有很大的貢獻作用。不知道了,商人怎麼變成了最低一等的人,與娼妓並齊。

    不過鄒鳳熾這樣做卻是很危險的。知道得不多,可他是「大唐核心」,看到的都是機密的奏文,聽到的是內得不能再內的內幕,短短一月下來,知道得不多卻是精華。

    他能搭上自己,也能搭上別人。就算鋪了重金,搭上了,成功了,也未必記住你。失敗了,反而有可能會牽連。這時候,除了那些掛著羊頭賣狗肉的頂級大家族外,這些沒有基礎的商人,看似威風,可就像一個紙做的樓閣,政治煙雲吹過,輕輕一拉,就倒了。其實做為商人,安心享有這份富貴就是,沒有必要涉及政治。

    可這道理,同這些商人說,也未必說得清楚,不要說漢族大商人,那個胡商胡應,聽到了功名,眼睛都綠綠的。

    但人家有錢,他自己卻是缺錢。這筆錢的到來,如同救命稻草,至少不出內宮庫房出漏子。

    想到這裡,對劉群說道:「你讓江大郎帶一個話給他,說孤愛善行,觀之而後行。」

    「喏!殿下,還有,奴婢到了城南,看了一下那些竹子。」

    「怎樣?」

    「還是竹子。」劉群有些擔心。這個竹子造紙還是第一回聽說過,再說,竹子能漚爛嗎?

    「還早呢,不急,」李威笑了笑。竹紙不是最好的,但竹紙肯定很便宜。

    至於竹子能不能漚爛,老竹也能漚爛的,時間更晚,竹筍的竹纖維又嫩了一點,不易做紙。這批新竹都是精心細選過來的,具體時間未必是百日,但相差不會太多。

    其實竹紙,是中唐以後就出現了,因為紙張便宜,終於使雕版印刷得以施展。只是工藝有嚴重的缺陷,紙張很脆。李威使用的工藝也不甚高明,但終究是明朝的工藝。遠比中晚唐朝的工藝先進得多。

    這種竹紙一旦面世,對文化的傳播,將是一次顛覆性的革命。

    只是其他人懷疑能不能造出紙張,李威自己沒有懷疑,但對其重要性則是懵懂不知……

    「對了,你去將許越校尉請來。」

    熬了幾天,京城已經有了民憤,時間差不多了。

    ………………………………

    「殿下,臣等有罪。」許越大步跨進來,單膝跪下,說道。

    「何罪之有,如果不是你們拚死相救,孤自終南山就回不來了。」

    「臣等保護不力,讓殿下受了驚嚇,導致貴體有恙。是臣等失責。」許越說完了,一臉的虧疚。弄得李威都不好意思欺騙他,差一點就準備對他說真話。

    忍了忍道:「你身上傷勢,如何了。」

    「臣受傷是應當的,有勞殿下掛心。」

    「將盔甲解下來給孤看看。」

    許越老老實實地將盔甲解下來,那天吃了苦頭了,身體砍了好幾道刀痕,還有兩支箭射中了,留下一個血窟窿,即使紗布包了,也有血跡涔出來。

    「忠誠之士啊,」李威嘆息一聲,道:「碧兒,將父皇賞賜的新羅參,拿幾支賞給許校尉。」

    「殿下,臣那敢哪。」許越泣不成聲。

    就憑太子這個舉動,拼了命,值了。

    「許校尉,孤無以回報,只能賞幾支新羅參,略表心意,你收下吧。」

    「謝過殿下。」

    「還有,碧兒,從庫房裡拿出四百匹絹,兩百緡錢,賞給那四位烈士,以及那天在終南山受傷的幾位親衛。」庫房有了錢了,就有了底子。

    「殿下,臣代他們家人,向殿下謝過。」

    「你起來吧,孤心中還是不安。即使孤略表了寸心,可是人死不能復生。這個武敏之太可惡了,不但他可惡,連他府上的僕役都十分可惡,不把孤放在眼裡,不把羽林軍放在眼裡。真是豈有此理。」

    許越聽了同樣十分生氣。這一次刺殺,打了太子的臉,也打了羽林軍,特別是拱衛東宮羽林軍的臉。

    突然他眼睛一亮。武敏之,咱們惹不起,他府上的僕役,咱們還惹不起?

    ……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李威不由苦笑,咱這是不是在教人學壞,或者咱是不是也在向紈褲子弟發展?

    ………………………………

    一輛馬車在驛站前面停下,兩個妙齡少女戴著羃羅走下馬車。

    隔著簾布,看不清面容,可兩個少女走路的姿態優雅,引得黃昏大道上的行人側目而視。

    進了驛站,盈盈拜下:「奴婢香雪、畫柳叩見義父大人。」

    「快快請起,」狄仁傑虛扶了一下。

    魏元忠,姚元崇,西門翀驚訝地看著狄仁傑。狄仁傑道:「稍後再說。」

    然後慈詳地看著兩位少女,道:「既然你們洗脫了籍貫,又跟隨了狄某,那麼以前的名字不用也罷。」

    「請義父大人賜名,」畫柳與香雪再次拜倒,說道。

    「香雪娘子,你品行高潔,《離騷》有句,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從今以後,你就叫狄蕙吧。畫柳,你品行雅緻,《詩經》有雲,洵美且好。自此就叫狄好吧。」

    香雪性子清傲,畫柳性子溫婉,這兩個名字倒也符合她們的性格。姚元崇不由拍手道:「妙!」

    「謝過義父大人。」

    「你們下榻之處,可曾安排妥當?」

    「奴婢讓婢女安排好了,在城南一家安靜的客棧。」

    「以後不用再奴婢,奴婢了,你們既是狄某的女兒,何來奴婢而言?」

    這倒也是,狄仁傑雖然不是出身於五姓七家那樣的望族,也是士族子弟出身,家庭尚可的。

    「小女聽從義父大人的吩咐。」畫柳立即改口。

    「嗯,你們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就要趕回並州。另外,切記了,不要讓他人知道。」

    「小女省得。」

    兩人盈盈而退。狄仁傑看著她們,是看她們一對肥臀,不但肥臀,豐胸,柳腰,女子的優點,在她們身上達到了極致。但狄仁傑只注意了這對肥屁屁,心裡想道,好啊,這樣才是多子多孫的相貌啊。

    不是他猥瑣。

    一個君王如果沒有後代,那麼只能從旁族尋找,可一旦突然又有了,那麼一切就亂套了。或者只有一個,即使是阿斗,也要強行扶為帝王,沒得選擇。所以君王多子多孫,對國家有好處,至少能像李世民那樣,一個不行,再換一個,找一個優秀的接班人。而且越早越好,雖然帝壯子長,是一個麻煩,但比東漢那些小帝王,讓太后抱著,要麼外戚當政,要麼宦官當政強。

    所以在東宮裡,他都這樣說。與猥瑣並無半點關係,是為國家著想的。

    「這是怎麼回事?」魏元忠也誤會了,吃味地問。三大名妓啊,你老狄不能一抱整兩。

    狄仁傑白了他一眼,說道:「魏君,你想到哪兒了,給狄某十個膽子狄某也不敢碰她們一根汗毛。」

    說著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這個李善犯了傻不成?」姚元崇聽完後,立即說道。

    「當年他受了武敏之的一些恩惠,所以為他所利用。說起來,此人出身李家望族,本來文名滿天下,卻沒有想到一著走錯了,有可能清名都拖連進去。」魏元忠嘆息道。

    在唐朝現在的儒者當中,李善絕對能排進前三位。平時連魏元忠都是很尊重的。也許李善上奏是為了皇太子好,可皇上聽到真相後,會怎麼樣想?我兒子救兩個少女不好,難道放出來,讓武敏之凌辱,你才安心?

    狄仁傑也長嘆一聲道:「他要受牽連了。各位,李善也是我們的榜樣,小人必須遠之啊。」

    豈止是李善,還有劉禕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3
第五十八章 公府尋事 渭水一別(中)

     窺基法師要來主持法事,胡應與梁金柱、鄒鳳熾若干商人,驚呆了。

    別看鄒鳳熾錢多了,都在李治面前顯擺,然而他砸下金山銀山,也未必請得動窺基法師。胡應立即反應過來,不是窺基法師賞他們這個面子,有可能是太子在幕後操作了一下,才請了這個**師出山的。

    幾人不敢怠慢,想了一想,乾脆名頭讓出來,改成窺基法師主辦這次慈善法事,他們只是在邊上協從。主辦的地點也改了,改在大慈恩寺前面的廣場上。

    消息傳開,引起了轟動。很多慕名已久的佛教信徒,從四面八方湧來,想瞻仰一下,這個**師的風采。

    但因為流傳是太子幕後操作的,又吸引了許多商人。

    有錢是好,可能買到太子的一禮嗎?能買到太子的拭淚嗎?看到梁金柱沒有,很有錢,但並不是長安最有錢的群體,就因為三千緡錢,受到太子的接待,現在除了那些穿紅掛紫的官員外,基層官員見到梁金柱都客客氣氣的。

    鄒鳳熾更是連呼不公平,早知道我出一萬緡,這份榮譽豈不是我的?

    又有消息傳出,**事那天,太子將會抱病親臨,這一下子更轟動了。為了前排的座位,法事日期還沒有確定,就得了善款兩萬多緡。

    李威聽了很奇怪,問劉群道:「是誰說孤會親自到場的?」

    劉群搖頭。

    李威又說道:「那麼孤施一禮,就能得善款三千緡錢了?」

    「還不止呢。」碧兒咯咯笑道。

    「那孤施上一萬個禮吧。」

    一萬個禮,就是三千萬緡,唐朝的危機一下子得到解決!

    但一句話將碧兒與劉群都嗆著了。賬可不是這樣算嘀……

    當然,也只是說說,就算得到了十萬緡,一百萬緡的善款。李威也不會前去法事會,救災民,他很是願意的。可自己性命得保住。為什麼裝病,對付賀蘭敏之只是其中之一。

    避開大雩祭,才是主要的目標。聲名嘛,他已經夠盛的,如果再盛一分,那會害死人的。

    ………………………………

    **事紛紛揚揚,另一件事也在紛紛揚揚。

    到現在朝廷沒有處執賀蘭敏之。

    百姓越發不滿了,狄仁傑能想出更多層面的東西,可老百姓也不是植物人,同樣有想法。一個仁愛的儲君,將來繼位時,對他們對他們子女有什麼好處,難道想不出來?

    於是激怨了。

    各種謠傳紛起,有的直指武則天本人,說是武則天不顧親生兒子感受,在拚命袒護賀蘭敏之。於是又有新的說法產生了,說太子因為前太子李忠的事,加上兩位公主,武則天對這個兒子失望了,不滿了。所以坐看賀蘭敏之刺殺太子,不去處理……

    是母親在袒護賀蘭敏之?

    李威不由搖頭,但不是知道一些內幕,恐怕自己也這樣想吧。卻不是一件壞事,如果母親聽到了這些謠傳,該是如何反應?

    朝廷的官員也是有苦難言。

    唐朝政治還不是那麼黑暗的,老百姓見了皇帝,有的耆老的啥,也大咧咧地行過禮後,自稱臣,坐下來侃侃而談。如果有不滿,詩人在詩中發發牢騷,比比皆是。

    對天家的不滿,都敢流傳,對這些負責的大臣,更是如此了。什麼話兒都有了。

    但大臣呢,邸報送了好幾封到了洛陽,可就像石頭扔到了大海裡面,連個波浪都沒有興起,如何處理?更不可能是暗消此事。案子都通天了,就是最輕的處罰,也會將賀蘭敏之削爵奪官,然後用他的手下做替罪羊。

    可一個回話兒都沒有,如何猜測洛陽的天意?

    老百姓不滿了,連帶著東宮的侍衛皆是不滿。處執一下,多少會消一些怨氣兒。難道就這樣算了?

    夜色來臨,長安城雖然有些動盪,可繁華依舊。

    許多人家點燃了掛在門口的大紅燈籠,酒肆裡依舊喧嘩,青樓裡絲竹聲悅耳動聽。

    許越與解侍衛約了十幾名要好的禁軍將領。職位都不算高,但素日裡倒也意氣相投,一道來到一家酒肆。

    聽著歌女的彈唱,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意兒就有些喝高了。

    許越便道:「許某心中不平啊。」

    其他數人皆不作聲。許越是很委屈,差一點犧牲,可朝廷呢,沒有處理賀蘭敏之也罷了,連一個功勞都沒有賞賜下來。

    這事兒,不但許越憋氣,其他所有拱衛東宮的羽林軍將士皆是憋氣。

    作為士兵,他們是唐朝身份最尊貴的士兵。驕橫跋扈稱不上,但平時卻是很意氣飛揚的。這一回讓賀蘭敏之手下殺死了四名同僚,朝廷吭都不吭一聲。再有民間的傳言,說他們拱衛太子不力,再說太子對他們如何?遼東之事與羽林軍無關吧,可是這一次太子卻是實打實地將東宮的藏糧放出來,讓他們每天能吃飽肚子的。

    一個個便做了烏龜。

    連出門都自覺抬不起頭。

    聽完了,都一大口氣喝了一碗悶酒。

    許越又說道:「太子好啊,平時節衣縮食,連最親近的女宮江碧兒都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然而聽聞朝廷賞賜沒有下來,卻從內宮太子用度的庫房裡拿出四百匹絹與兩百緡錢,賞賜幾位犧牲的同僚。自己身體不大好啊,卻將陛下賞給他的新羅參拿出來,給我們養傷。太子啊,臣何德何能,當太子如此厚愛回報!」

    說到這裡,眼淚汪汪,放聲大哭。

    一行人本來心中就有虧意,又是惱火,酒勁兒一沖,讓許越這一哭一激,火兒騰騰地上了腦門子。一個侍衛大聲說道:「許校尉,你大母的,是個大男麼,主辱臣死,老子不如藺相如,但也有一條老命。別象娘們哭了,咱們殺上武敏之府上,替太子討還這個公道。」

    立即有幾名侍衛應聲站了起來。

    水酒喝高了!就是不怕後果,就是武敏之府上抓走了不少人,他們這幾個人前去,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而且衝撞國公府,就是擊殺了,朝廷也無話可說。

    解侍衛立即將他們攔下來,說道:「不可衝動。這事兒沒有那麼簡單,戴相公他們何嘗不是東宮的官員,但不是沒有處理麼?」

    另一個侍衛舌頭打著結,說道:「他們也是娘們。」

    「確實,可咱們也要從長計畫。」

    「你也是娘們。」

    「老子不是娘們兒,那天老子沒有拚命?」解侍衛心裡也在窩著火,京城都說他們羽林軍不好。但這個太平盛世,就是宰相上朝,有時候只是一人輕裝,並沒有多少僕役拱隨安全。哪裡想到有人敢刺殺太子?

    再說那天,為了保證太子安全,自己一行人真是盡力了。

    但都是好哥們,不想他們出事,又狠拍了一下桌子,將酒菜都震翻了,說道:「許校尉,你是一個娘們,哭什麼哭。還有你們,是一個莽漢。想要替太子出氣,難道就沒有好辦法了嗎?」

    一個侍衛斜著眼睛,不平地問道:「那你說,有什麼好主意?」

    「主意,解某剛剛都想出一個。太子與周國公,與我們不是一個層面的人。但周國公府上的僕役呢?他們罪行也不小,居然真聽武敏之的話,綁架太子妃,行刺太子。」

    「我明白了,」一個侍衛眼睛亮了起來。

    他們與賀蘭敏之不好相比的,可既然能入選當了羽林軍,皇宮東宮的親衛,大多數皆有一個好的出身。得罪武敏之不敢,拿武敏之府上的僕役,出出氣,還能不敢麼?再說了,他們之所以這樣做,也是為了太子出氣的。皇上與皇后即使聽到了,又能怎麼的?這是護主,這是忠心!

    許越也坐直了身體,看著那兩名歌女,說道:「你們退下去。」

    不用他說,兩個歌女聽得心驚肉跳的,早想退下去。

    十幾人低下頭,悄聲商量起來。

    唐朝重武輕文,遊俠多,流氓也多,最牛的一次,有流氓扮唐懿宗到大安國寺「微服私訪」,生生騙走上千匹最好的吳綾,居然平安無事。

    這些人家世都很好,穿上盔甲是士兵,可脫下了盔甲,他們同樣是紈褲子弟。會的玩意兒多,於是什麼碰瓷兒,仙人跳,美人局,未必有這個名字,但這玩意兒就是這些騙局的宗旨。一起出來了!

    越說越得意,一干人說到最後,全部猥瑣地笑起來。

    解侍衛又說道:「但各位兄弟,我們人手還是太少了,如果將營中各位兄弟一起聚集起來,作用會更大。」

    「喏!」

    「那麼越早越好,我們各自散去,分頭將各位的兄弟好友,一起拉過來,在此聚集。」

    「喏!」

    說完了,買單一哄而散。可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而且每一個人多則帶了幾十人,少則帶了幾個人,聽了後,又有人出去,再次將人帶過來。就像滾雪球一樣,不到一個時辰,酒肆裡上上下下的全是他們的人,不知幾百或者上千。

    看到這陣勢,酒肆的小老闆,兩條腿都嚇軟了,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亦或該不該報官。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2:54
第五十九章 公府尋事 渭水一別(下)

     春天濃了,謂水卻是很可憐,河兩邊露出許多河岸來。因為水淺,有一些從江准調運過來的糧食船舶,吃水深了,擱在河灘上,不得不派人將上面的糧食,往其他船上卸去。

    這個情景僅是千里關中的一個濃縮,從渭水向兩岸飛快地鳥瞰,可以看到很多溝渠都乾涸了,有的平原上地面都出現了龜裂。

    小小的烏篷船,就靠邊碼頭上。

    狄仁傑沒有上船,站在碼頭上,與魏元忠幾人說著話。朋友並不多,一個小小的法曹,匆匆忙忙地押運糧食進京,匆匆忙忙地離開,還不值得京城裡那些貴官們相送。

    過了好一會兒,一車馬車駛了過來。

    魏元忠肅然道:「來了。」

    原來只是豔仰狄蕙二人的名頭,現在不得不敬重。知道狄仁傑打算後,以這兩個少女的姿色、才氣,一旦真正進入東宮,太子妃肯定是無緣的,就是側妃亦是無緣。但將來太子一旦大統,做個美人還是可以,甚至可以做個婕妤,說不定得到太子的寵愛,能選入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行列。當然了,這看太子的寵愛程度,還要看狄仁傑能奮鬥到什麼官位。

    妓子?

    魏元忠想都不敢想了。

    兩位美麗的少女,戴著羃羅走下了馬車,款款走來,盈盈拜下,道:「見過義父與魏學士。」

    「你們起來吧,」狄仁傑虛扶了一把,又道:「沒有讓人注意你們吧?」

    「女兒很小心,只是讓兩個貼身的丫環們,從館中將女兒的一些衣服首飾,拿了出來。連老鴇們都不知道女兒們的下落。」說著,從馬車上拿著大一包,小一包的行李。

    對這個,狄仁傑都無所謂。兩個少女正是年青貌美的時候,可以約束她們過清苦的生活,但沒有必要非得命令她們將本屬於自己的衣服首飾全部扔下。

    喊了船伕過來,替她們將行李搬上了船。

    狄蕙與狄好,看到行李上了船,同時回頭看向了長安。這一去,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不大熟,狄仁傑也誤會了些,便不悅地說道:「你們是狄某的義女,但你們還不知道狄某的情況。狄某是並州法曹,可亦是並州人氏。祖上不是什麼名門望族,然而世代為官。家祖在貞觀時,任過尚書左丞,家父也曾任過夔州長史。狄某本人進入仕途,也是高中明經科及第前列,才擔任官員的。」

    「女兒聽太子說過,義父為官清廉,學問又好,女兒們能讓義父收留,心中甚是開心。」

    「自家人,誇獎的話不提也罷。狄某隻是想說一件事。狄某不是名門望族出身,可也是官宦世家,門風很嚴,可不是京城中某些受胡人風氣影響的貴人們,放任不羈。」

    「義父,女兒不知哪裡犯了錯,雖然女兒出身不好,可是女兒行為尚算端莊。」狄蕙與狄好二人嚇了一跳,連忙辨護。

    「狄某不是說你們不好,但跟隨狄某,必須還要做得更好,並且不得留戀京城的煙華!」

    狄仁傑知道自己要求更高了,可不得不為。真是自己的義女,也就罷了。將來還是要送回宮中的,就是洗白了,兩個少女豔名譽滿京城,認識的人總是有不少的。送入宮中,不是那麼好操作啊。如果出了閃失,自己都脫不了干係。

    「女兒沒有。」

    「狄某不是說你們有,只是讓你們注意。」說到這裡,他低聲說道:「切不可像楊家那樣。楊家女兒姿色絕麗,又與太子是表兄妹,可這一次前景不大妙兒。」

    前些日子,就隱隱覺得不對,看到了那個卷宗,更是驗證了自己的想法。於是躺在床上,仔細推演著將來的變化,很是模糊不清。可有一條,那就是楊敏!她的前途不大美妙了。

    狄蕙與楊敏的哥哥倒有一面之緣,但與楊敏卻從沒有見過面的。不過這件事影響太大了,群眾的力量很大的,漸漸地,楊敏對太子以前的種種就翻了出來。後來改正了,老百姓總是有些不喜的。

    長得是漂亮,如果長大一些,恐怕還不知道長成什麼尤物。

    但太子妃唉。那可是未來的皇后,國母,母儀天下,不但要相貌,也要品德,後者比前都要重要。楊敏的品德未必不堪,否則都不會入選太子妃,然而如果以前不與賀蘭敏之走得很親近呢?再說了,太子身體不好時,她待太子可不乍的!

    於是有人說,太子這一次冒險去終南山營救她,都有些不值了。天下之大,好女子不知凡幾呢。

    這些事,她們倒聽聞了一些。不過,太子妃非是她們所能妄想的,楊家的門第也不是她們所敢攀比的,如果不是太子,都有可能不去關注。其實說起來,對那個楊家小娘,卻是很同情。她是受害者,沒有必須要再去作孽她。

    但前車之鑑,不可不戒。正色道:「義父大人教訓得對。」

    都如此,還有什麼話可說。正要請她們上船,忽然遠處揚起一片塵土,一陣風吹去,煙塵散薄了一些,看到一隊羽林軍拱衛著一輛馬車也向他們這裡駛來。

    馬車漸漸近了,停下,李威從馬車裡走出。

    來到狄仁傑面前,施了一禮:「聽聞狄君今天回去,孤趕來相送。」

    「殿下,臣當不得啊,況且……」

    「孤知道,雖然孤有『病』在身,但狄君是孤的亦師亦友,千里赴京,千里返回,孤如何不相送一程?」然後低聲說道:「計畫雖然那樣,但計畫與狄君相比,並不值一提。」

    「殿下啊,」狄仁傑心理素質算是好的了,硬是讓李威一句話說得老淚兒差一點滾出來,平復了一下激盪的心胸,又說道:「殿下以士之禮待臣,狄某當以士之禮報之……」

    「狄君,你已經用士禮相報了。」

    「那敢,不過殿下既然來了,狄某倒是想到了一句話,立即贈送。」

    「請狄君賜教。」

    「殿下,既然陛下召你到東都,倒也是一個好去處,將京城之事收整一下,如果陛下聽聞殿下大病在身,去了大雩之祭,那麼立即動身去東都吧。」

    「為何?」李威有些迷茫。對與父親李治母親武則天見面,倒是有些期待的,不過心中委實很擔心。制度不是很熟悉,三本禮書以及其他上古經義也不是很熟悉,用了失魂症可以欺騙其他,但可不可欺騙過將自己養大成人的母親,還是一個智慧幾乎天下無人能敵的母親。

    倒是三分期盼,七分擔心。

    「個中原因一時半會解釋不清,而且臣也只是一個猜測。」狄仁傑道。是不能說!

    本來就已經有些懷疑,後來又看到了卷宗,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他這樣做,一是混水摸魚,成更好,不成撤出,無人懷疑。二也是聰明過人的皇后不在京城。事情過去了,倒會相安無事。至少這段時間他會很平靜。否則皇后未必有自己破案子的本事,可說不定就能看出。

    不過太子雖然好是好,就是有些年青了,終究有點衝動。讓他知道了,與此人卻是很常接觸的。如果此人察覺,定會更加不安。以他的本領與力量,暗中使一些小絆子,有可能積沙成塔,聚水成河。

    自己力量又小了一些,更不在京城,在沒有想出好辦法之前,不如不告訴太子為妙。

    於是又說道:「殿下,請相信臣。」

    李威心中有些狐疑,但狄仁傑不想說了,他溫吞的性格,倒不是很急,說道:「孤聽從狄君話就是。」

    說到這裡,拍了拍手,碧兒拿過來一幅捲軸,李威說道:「狄君臨行,孤無他物相送。聽聞狄君昔日在汴州為任剛正不阿,得罪了一些小人,為污吏誣告。幸得閻相公營救,昭雪冤曲。狄君因為此事,對閻相公一直十分感謝。正好孤東宮中有閻相公一幅圖畫,孤便取了出來,將它相贈於狄君。」

    什麼叫送禮物,這才叫送禮!

    「殿下,」狄仁傑感動地彎下腰,施起大禮。

    「狄君不可,」李威一下子將他扶起來,乘機在他耳邊說道:「狄君,孤還年青,狄君正當壯年,假以時日,我們亦可成就一段佳話。」

    「正是!」狄仁傑全身一震,就像喝了十瓶興奮劑,眼睛兒也放出精光,如同孫悟空從太上老君煉丹爐裡跑出來,那對火眼金睛似的。

    淡定,那是假扯,他們苦費了一番心血,接近太子,要的不正是這個目標嗎!

    但李威空有了太子的名義,卻是處處掣肘,兩眼茫茫,狄仁傑的到來,無疑是一盞指明燈。兩人對答完畢,相視一笑。很有那種隆中時,諸葛亮與劉備相遇的感覺。

    狄仁傑又問道:「東都還沒有旨意下來吧?」

    「沒有。」

    「殿下,也不用著急,陛下先前給殿下那道聖旨,是準備高拿輕放了此事。後來沒有了音信,倒是殿下那封信到了東都,使皇后著惱了。於是又改變了主意。不過此案拖得久了,民怨大了起來,縱然陛下想包容周國公,也大不易。拖得越久,對殿下卻越是有利。況且……」

    「孤不急。」李威答道,他在東宮裡也在瞎琢磨,與狄仁傑想法相彷彿,但他寫給武則天這封信,卻是沒有幾人知道的。因此,現在連戴至德,都弄不清李治與武則天的想法了。

    「不過,侍衛們依計一逼,殿下可要小心了。」

    李威莞爾一笑,指了指身後。一朝被蛇咬,十年見蛇驚。縱是秘密相送狄仁傑,他都帶了一隊侍衛前來。

    「那臣就放心了,殿下,還是早些回去吧。」

    李威點頭,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再說,他現在有重「病」,出來總是不像的。走到狄蕙、狄好面前,道:「兩位小娘子,也一路保重。」

    「奴婢謝過殿下相救。」兩個美少女連忙施禮。但看著李威再次上了馬車,兩個少女還站在哪裡久久不動。

    狄仁傑摸了摸鬍子,忽然明白剛才她們眺望長安城方向的原因了。心中很高興。介意一去,臉上就帶著笑容,走了過去,說道:「狄蕙、狄好,你們莫要看了。」

    兩個少女都是嚶嚀一聲,嬌羞地低下頭去。

    狄仁傑又說道:「等這件事的風聲過去,為父操作一下,想辦法讓你們再度進入東宮,還是光明正大的進入東宮。不知你們願不願意?」

    「女兒願意,」兩個少女喜出望外地答道。

    說完了,又轉首看著古道,古道上煙塵漸漸遠去,馬車也消失在地平線上,遠處春雲低垂,花滿錦城,倒不由地痴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