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00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5
第一百五十六章 啟航(二)

     武則天盯著李威,冷漠地說道:「你好深的機心!」

    李威十分小心,進入內宮後,也帶了幾十名侍衛。

    不得不防,自己在白馬寺呆了七天,自己身邊的妃子們,一個個沒有從內宮裡放出來會面。不是母親想要拿她們怎麼樣,而是一種制衡。

    正是為了今天談判,掌控最後一張底牌的。

    談不好,母親也未必敢將她們殺死。就是殺死,自己也未必冒天下之大不韙,馬上就帶著軍隊,血洗內宮。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有利於今天的會談。同時也說明母親對內宮的掌控,而這正是李威所忌憚的。

    李威一揮手,讓侍衛與宮裡的太監全部退下去。

    看著母親,道:「母后,這些年兒臣一直很擔心,甚至當初讓梁金柱、陸馬他們經營航海,本來並不是為了擴大國家經濟的來源,而是為了想辦法在海外經營一塊地盤,萬一不測時,兒臣能逃到海外去避難。」

    「你說什麼渾話!」武則天怒喝一聲,將茶杯裡的茶水一下子潑倒李威臉上。

    兒子的話說得很惡毒。

    捫心自問,自己從來就沒有想殺害過眼前這一個兒子,倒是對次子忍無可忍。至於爭權,同是太后,一個有權的太后與一個無權的太后,境遇是兩樣的。

    就像現在,知道自己要退到幕後,但怎麼樣退法,還要爭一爭。有沒有想殺死過這個兒子的想法?沒有。反而是在兒子的誤導下,以為他遭遇不測,為了掌握權利,跨出了幾大步,使自己失去了道義。

    對於今天的會面,李威思考了很久,沒有拭去臉上的茶水,繼續說道:「也許母后責備兒臣說話太過。這裡沒有旁人,但請母后再想一想。這些年兒臣有沒有做努力,想方設法修復與母后的關係,甚至在青海,允諾父皇駕崩後,與母后一起處理政務。然而母后腳步有沒有停下來,兒臣無論做任何事,都造成了方方面面的阻撓。最後逼向西域,逃避母后布下的重重圍阻陷阱。母后呢?奪取了北方的軍隊,羽林軍不提,又派人到青海想奪下青海的軍隊。這一步步走下來,父皇駕崩,兒臣最後只剩下一個大義,但這個大義同樣會阻撓母后,母后會怎麼樣做呢?」

    這種假設不可能發生。

    李威沒有想起來,裴行儉與劉仁軌當時皆活著,也不可能坐視這種事發生。北方發生過了,還能讓它發生在青海?但真發生了,李威會被得十分被動。甚至有可能真將他逼到海外去。

    「你……你,很好,很好,本宮怎麼養了你們這些不孝的兒子?」

    「母后,兒臣們是一個個都不孝。但無論是我,或者三弟,或者四弟,他們不是不想孝順,都在害怕啊。」

    直指本質。

    武則天氣得不說話。

    李威繼續說道:「是,兒臣貪生怕死,是做了一些不孝的事,可兒臣也知道,沒有父母的生養,就沒有兒臣的今天,沒有母親的銳意進取,更不可能有兒臣的皇位。因此,兒臣會有最後的底限。」

    這是一種承諾,與母親會談,也不用說得直白,這樣說,足夠了。

    武則天又是沉默,過了好一兒,才說道:「本宮累了,你想怎麼樣折騰,就去折騰吧。不過本宮希望身邊留下幾個貼心的人。」

    這是武則天的要求,最後默默的坐視李威順利將政權交接,沒有做什麼配合,但也沒有干涉,正是為了體面的下台,以及身邊有一些忠心的人服侍,不至於走向冷宮。

    不然兒子布下這一局,非得將自己身邊所有人剷除不可。

    可是李威悚然一驚。

    自己來到洛陽,沒有直接進城,而是進入白馬寺,畢竟洛陽如今魚龍混雜。然後又將羽林軍掌控起來,接著又塞了許多親信,擔任宰相,或者在三省六部裡提任要職,其他的,因為當務之急,是安撫與掌控,暫時沒有動。

    騫味道等人連呼僥倖,甚至自己今天進城時,山呼萬歲。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將在政局控制之後,將會有大動作。包括對內宮,都要進行一次大血洗。

    可是母親卻立即將自己心思看穿。

    心中嘆息一聲,道:「母后,兒臣會看著辦的。」

    沒有說留,也沒有說不留,但等於答應給予一定的餘地。

    「你下去吧。」武則天臉色變得平和起來,自從知道兒子還活著,就明白兒子的毒心了,接下來出忽自己意料,突然出現在太原,將程務挺與張虔勖拿下,將十萬軍隊掌控,武則天就知道事情沒有辦法善了。於是及時做了許多措施,進行彌補。今天會談的結果,讓她覺得很淒涼。可比想像最壞的結果要好。

    李威沒有住在內宮,又來到東宮。

    武則天也將諸女與諸子女一起送到東宮來。

    但是李威將東宮裡的許多太監與宮女,特別是後來安插進來的太監宮女,一起重新送到了內宮,或者上陽宮。並且派了兩千來自青海暫時的羽林軍拱衛。

    這讓洛陽的上空還繼續飄蕩著一絲陰影。

    但是東宮裡卻洋溢著一片歡樂。

    在她們身上掃視了一眼,然後看著狄蕙與狄好:「春天傷得要不要緊?」

    「她們先被幾個內侍打得半死,又關了許多天,隨著強行拖出去,流向嶺南,在路上都生了大病,差一點病死。若不是魏知古與梁陸家人打點,路上那些衙差沒有太為難外,有可能都在半路上病死了。」野辭明月快人快語,說了出來。

    狄蕙很溫婉的一笑,道:「陛下,不用擔心,臣妾傷勢全部養好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能見到陛下平安回來,臣妾乃三生有幸。」

    「是朕不好,應當早點回來,」李威帶著歉意說。

    正說話間,劉群進來稟報,說中書省的官員求見。

    本來是太監做的事,然而太監幾乎全部送走,能讓侍衛拱衛,但不能讓侍衛在深宮裡休息,以及做一些雜事,因此,只好落在劉群等比較可靠的宮娥身上。

    中書省帶來了大量的奏摺。

    諸位宰相處理了一批,然而數月來,政令積壓得很多,還有的事務比較重大,諸位宰相不能決策,一起帶到東宮。

    要履行皇帝的職責了。

    上官婉兒笑咪咪地說:「陛下,要不要臣妾來幫你?」

    「婉儀,不妥,此時非是昔日,陛下處理的是真正大政,你插手,又會形成後宮干政之風。」狄蕙勸說道。

    「幫朕理一理吧,但不得參與,懂嗎?」

    「好呢。」

    狄蕙還想勸,李威擺了擺手說:「婉兒不是我母后的性格,況且也只是替朕整理一下。」

    說完將奏摺打開。

    其中最多的是這段時間發生的冤假錯案,李威說道:「婉兒,你替朕翻一翻,這些奏摺全部集中在一起。」

    「喏。」

    上官婉兒在理,李威在批,有一部分是罪有應得的,李威沒有再做批示,但有一部分是因為忠於李唐,進言後觸怒母親,被貶被流,包括劉景先在內,全部重新召回。

    不過僅授於劉景先尚書左司郎中之職,這不是召回,是等於貶職了。但此人也是李威這次可能性的處罰對象。李治彌留之際,發生了什麼事,李威不能得知內幕,但知道一些大事情。此人在前幾年,被父親重用,很有可能是父親想分化母親權利的重要棋子。但他反而與裴炎走得更近。父親臨死之前,第一個召的重臣就是他,說了什麼不清楚。隨後父親才召裴炎進宮,留下遺詔。具體的情況不知道,可此人在中間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

    接著又到了另外一個人,馮元常。

    上官婉兒忽然插言道:「陛下,這個人要重用。」

    「為什麼?」

    馮元常遭貶的原因,李威知道,四方爭獻祥瑞,馮元常進諫,母親不悅,將他貶放的。不過到了地方後,也頗有政績。知道的僅是於此。

    婉兒說道:「陛下,前幾年,群臣坐視朝局糜爛,無一人敢進言,只有此人在先帝面前進言說中宮權重,宜加以控制。太后聞聽後十分不悅,後來先帝駕崩,四方爭媚,正好他進了諫,於是才將他貶出朝堂。」

    「哦,」李威想了一會兒,下了一份詔書,詔此人回京,並且擔任刑部侍郎之職,正好要處理一批批大案,要用上幾個立場堅定的人。

    但對此人不是很熟悉,能不能重用,要看他本身的才華。

    天色漸幕,膳房端來了晚餐。

    十幾個小菜,還有兩盆羹,百味羹,蝦魚肚兒羹,一盆富貴餅,也是胡餅的一種,做工更複雜,用白朮切片,與菖蒲煮滾後,曬乾磨成粉,各用四兩,加干山藥粉三斤,白面粉三斤,煉過的白蜜三斤,和成餅狀曬乾收藏。食用時,蒸熟切成條狀。無論武則天,或者早先的太平公主,都喜歡吃甜食。因此這個富貴餅在皇宮裡很盛行。

    但來到宮殿門口,讓侍衛攔了下來。

    每一樣食物,與每一道菜餚都仔細的品嚐,這才讓他們端進去。

    東突厥之亂雖平滅,吐蕃仍是心頭大患,黑齒常之征戰後,返回了青海,但臨離開時,對選留下來的將士,特別是對挑來擔任皇宮侍衛的將士再三囑咐過,若皇上有半點差池,他將滅相關人等全家。

    但終不是長久之計,不過為了平穩過渡,只能先暫時呆在洛陽。以後返回長安時,御膳房的人,全部要做重新的調動。

    第二天,在乾元殿主持大朝會。這是自李治死後,真正意義上的早朝。

    等於諸官進奏完畢,李威又下了詔書,改元。

    原來的年號為承平,是武則天私自做主的,用意是好的,承上啟用,平穩過渡,最後卻發生了那麼多事。這一次改元為啟航,二字是年號,也顯示了李威的雄心與抱負。

    最後狄仁傑才進諫,最重要的戲肉到來了,持著牙笏說道:「陛下,東都發生了許多事,況且又終是陪都,然而自先帝來到東都後,許久沒有回西京,這也是國家不詳之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5
第一百五十七章 啟航(三)

     狄仁傑說的也是理由。

    自從李治來到洛陽後,很長時間沒有回去。但在文武百官心中,長安才是第一首都,真正的龍興之地。從地形上來說,又有關河之險,易守難攻。那怕武則天將洛陽改成天都,也否認不了這個事實。

    但在這時候,狄仁傑提出這個進諫,意義遠長。不僅是久離長安,需到了回去的時候。洛陽太后經營的時間長,又從國庫裡撥出了許多錢,安撫了民心。甚至拱衛皇宮的將士,本身就是洛陽人。

    長安太后也籠絡了人心的,可籠絡的程度不夠。又是李唐的根據地,諸多的外戚,關隴豪門,皆環繞著長安周圍。比如皇帝的外戚,韋家就是在長安萬年縣。一旦返回長安,羽林軍又可以換掉,甚至包括大量的內侍與宮婢,皇帝與太后的勢力,會再次此消彼漲。

    所以,第一次大朝上,狄仁傑就提出了這個進諫。

    「准奏,先帝駕崩,朕作為臣子,沒有前去拜祭,也是過錯。正好朕率各位愛卿,前去祭拜先帝,再返回西京。」

    「陛下英明。」

    狄仁傑剛退下去,站出來一個人,宋璟。

    持著牙笏說道:「臣也有一奏,此時正值七月中旬,天氣炎熱,一旦陛下返回西京,上到文武群臣,內宮諸妃,下到羽林軍將士,士子家眷,各國使節,內侍宮娥,浩浩蕩蕩,達幾萬人數。一路車旅,委實不易。臣以為是否延緩半月,八月到來,天高氣爽,時季最宜,也能體現陛下仁愛百姓宗旨。」

    說完了,大家鴉雀無聲。

    皇上現在有可能的話,能立即離開洛陽,都能立即動身。看到東宮沒有?全副武裝,你一個小宋璟,不知道皇上從那個旮旯裡將你翻出來的,若沒有皇帝的賞識,你想做給事中?一生也未必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居然提出異議。

    有幾個大臣幸災樂禍的看著李威,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愣頭青。

    不過更多的人看著李威的反應。

    但李威的表情讓大家更奇怪。

    李威笑了,手一招,道:「你過來。」

    「喏。」走到李威面前。

    「你的忠直,朕很喜歡。昔日魏徵對太宗陛下說,人主直臣直,人主昏臣佞。因此,裴矩事煬帝以阿諛奉承維之,但事太宗,忠言直諫。先帝晚年,身體不癒,群臣難進忠言,以至李御史進諫,天下百姓稱為鳳鳴朝陽。來人哪,賜李御史帛兩百匹,宋卿帛三百匹,以獎天下忠直。宋卿,你的進諫,朕聽了。」

    「陛下,臣……臣……」這時候的小宋璟資質有了,才華有了,可還沒有達到後來的高度,激動之下,眼水都在眼圈裡打著轉。

    然而才來到洛陽的西門翀差一點想跳起來,掐小宋的脖子。說得是有道理,可這時候陛下早離開洛陽一天,對陛就更有利一天。些許車旅困難,與國家大計相比,又算得什麼?

    陛下因為獎勵忠直,居然還同意了。

    他的想法很偏激,李威這樣做的用意,意義非同小可。不僅是給了這個能臣的信心與勇氣,讓他繼續走下去。也為當前撥亂反正,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榜樣。

    有的時候,僅靠殺戳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也不符合李威的風格,殺戳二字在武則天手中能將它發揮得淋漓盡致,但在李威手中未必管太大用途。

    「各位愛卿,還有事稟奏?若沒有事,朕來說一件事。昔日,朕讓劉國公,李國公與韋弘機察巡各道,以便興修水利,廣開良田。朕手中也有三卿察巡後,得到的卷宗。有三卿的努力,也吸納了民間各方人士的建議,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意見。比如在江南大湖裡,有茭蒲,年久,根浮出水面,厚數尺,廣者可達幾百丈,小者可達幾十丈,已有百姓在上面施種,莊稼即可生長,當地人稱之為葑田。但李國公又有一議,若是組織人手,在上面作木排,然後鋪泥,收穫更巨。江南湖泊沼澤眾多,僅此一舉,可以為國家謀得無數良田。」

    對此,有許多人不懂,甚至大多數人都沒有去過江南,只知道江南水多,天氣濕熱,地勢低窪。

    葑田與架田,李威同樣不大清楚,但讓他想起一件事,好像美洲大陸現在,或者將來也發明了一種湖上浮田,與此十分相似。因此大約是可行的。

    要不要親自去一趟江南,可這想法一閃而過。來到唐朝後,去了許多地區,比如劍南南詔,比如青海西域嶺西,甚至跑到陰山腳下溜躂了一圈回來,但就沒有沒有去過江南兩准。

    現在更不能去了。

    略略有些遺憾,想做好皇帝,很難的,也未必有那麼快活。又說道:「其次是沙田,江淮間,江邊海畔,有許多出沒無常的沙淤地,江水激於東,沙地漲於西,江水激於西,沙地漲於東。只要掌握其規律,及時耕種,地質肥沃,可保豐稔。對此,也可以向百姓宣傳鼓勵。並且免去所得賦稅。諸卿,取稅乃是治理國家,非為稅而取稅,最終還是以還之於民為本質。」

    又是李威當時沒有想到的。沙田肥沃,也承擔著一些風險,江水變更,將會一玩所有。若是開發,可以變出來許多耕田,但在總數中佔的比例還會很少。因此,對這種田,李威直接免去了稅務,造福於百姓。

    「陛下仁愛。」騫味道馬屁又來了,立即附和。

    「朕不仁愛,數次出征,死於朕指揮之下,多達幾十萬人,甚至有上百萬百姓受到朕的戧害。」

    馬屁不管用,拍到馬蹄上了。騫味道尷尬不止。

    又道:「從今以後,休說朕仁愛,大家齊心協力,做好實事,使我朝變得更強大,才是朕看重的。還是談水利的事。孟州民柳六奎曾向韋弘機提出一個建議。黃河邊有許多鹽鹼之地,產量低下,或者荒蕪。但若是用決水法,使河水沖入,淤泥沉澱,將會改善土質,提高產量。這也是一個很好的辦法。然後是梯田,閩浙喜歡稱為山田,有補於山地百姓耕田數量。」

    後一條,李威一帶而過。梯田很不錯的,但對環境破壞卻很厲害,危害不亞於北方的遊牧。

    又道:「然後就是圩田,於低窪與沼澤處築堤圈圍,中修渠道,外設陡門。澇時閉閘制水,旱時開閘放水,旱澇保收。可得良田無數。」

    這一項將是大項目,也是最花錢的項目。可弄好了,將會增加無數良田。並且圩田才出現不久,發展緩慢。有,面積很小。比如昭關,伍子胥一千多年前,困於昭關南邊的沼澤,只好走昭關,急白了頭髮。到了南北朝時,韋睿北征,還必須從昭關過。然而後來呢,無為大圩與和縣大圩出現,想要走,旱水二路,還不知道多少條道路可供選擇。這是路的,再說兩個大圩幾乎接近上千平方公里,唐朝開發得十不足四。再比如韋睿征壽春時,也困於沼澤水鄉,後來卻是一汪的平原地帶。

    這些圩田若是全部開發出來,那可是一樁很了不得的大事,功績都能與楊廣的大運河相媲美。

    魏玄同站了出來,說道:「陛下,大修水利,利國利民,不僅能治水,還可以得許多良田,然而國家財政力有不逮。」

    李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母親的權利之路,一是通過替父親處理政務,對權利的掌控。二是通過裴炎與北門學士,加強對諸臣的控制。諸武,李威從來沒有認為他們有什麼才能。只有一個武三思,陰陽怪氣的,略略能看上眼外,其他的幾乎是一無是處。

    但遙控了裴炎,不是代表著就能控制朝堂,而正是諸位大臣對裴炎的支持,使武則天通過裴炎之手,一步步將政局掌握的。其中數名重臣,郭正一、郭待舉、魏玄同、岑長倩與劉景先,在中間起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其他人不去計較,魏玄同卻等於是自己提撥出來的大臣,李威心中很失望。

    只能說,朝堂人才空缺,才將他調回來,否則李威對此人有可能進行冷處理。

    拋開雜念,說道:「朕知道。當時劉國公三人與朕僅是匆匆忙忙地察看了一遍,許多細節並沒有商定,僅此,就需要數年時間。未雨綢繆,將方針制訂出來,以後國庫充足之時,再一一著手。或者從小處先行著手,以觀成效。」

    「喏。」

    「散朝吧,西門少監,還有戶部的官員,隨朕來一趟政事堂。」

    群臣退下。

    李威來到政事堂。

    諸位宰相與戶部的官員全部坐了下來。

    全部到齊了,李威看著西門翀說道:「西門翀,先帝泰山封禪之時,劉禕之進諫義倉損耗嚴重,你復又進諫火耗,這兩件事,朕後來在西域也聽說了。當時,朕不在國內,不過朕回來了,你再說說看。」

    官員們全部愣住了,望著幾位宰相。

    宰相也換了一些人,武則天時的宰相,還剩下裴居道、韋待價、騫味道與王德真,這幾個人,沒有人在意。特別是王德真與韋待價,貶出相位是遲早的事,騫味道恐怕也難免。裴居道是國丈,不過才能很有限。是看著幾位新宰相的。狄仁傑、魏元忠、朱敬則、魏玄同與魏知古。

    其實在李威心中,有這五人做宰相,足夠了。過幾年,等姚宋二人成長起來,再撥為新宰相,一個更好的太平盛世就會到來。

    但這幾位新宰相,顯然也沒有提前準備,神情很愕然。

    西門翀嚅嚅的說:「陛下,臣當初年少無知,不懂事,才瞎說的。」

    當年正是因為自己這一進諫,拉開了大貶帝黨的序幕,怎麼陛下又將這件事翻了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5
第一百五十八章 啟航(四)

     「不是不懂,是說的時機不當。」李威一針見血指了出來。

    反正這件事肯定記於史冊,不如開誠布公。

    「是。」

    揮了一下手,讓諸位大臣坐下來。然後眼睛轉了轉,喊來一名太監,用筆在紙上畫了一張圖,說道:「諸卿公務繁忙,你將朕的圖紙拿去將作監,讓工匠們打一些這種傢俱,減輕諸卿負擔。」

    東西很簡單,只是一把正規的太師椅子。

    唐朝允許大臣坐下來與皇帝談話,到了宋朝是站著,明清是跪著。集中了皇權,然而一代人君昏庸,國家會立即**。皇權越集中,人君也越容易昏庸。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合理的制度,應當分散一部分皇權,給大臣。但這個分散不是分散到某一個大臣頭上,而是分散到諸多大臣頭上。形成一個原始的偽民主。大家相互掣約,才能杜絕一部分**的產生。

    一張太師椅的出現,很簡單,但因為坐得高,坐得舒服,代表著無數的意義。

    狄仁傑道:「陛下……」

    「不用多說,士為知己者死。雖是人君,雖是制度,仍然也要學會尊重。朕不尊重你們,如何讓你們盡心盡職,為國家服務。」

    「是。」

    這一條措施,還是感動了很多大臣的。

    李威這才說道:「義倉之事,朕也反覆思考過。非是幾大常平倉沒有問題,是因為數額巨大,一些損耗與貪墨,看起來不顯眼。真查下去,同樣也能找出毛病。這無法杜絕。因為低層官吏薪酬太低,無法養家餬口。」

    這使得他想起了宋朝。

    宋朝官員貪墨現象很少的,士大夫風氣很濃厚。雖說王司之爭,導致宋朝形成很不好的風氣,黨爭,內鬥傷害了宋朝的元氣,然而二人內心卻是很想宋朝好的,只是好心辦了一件很壞的事。

    為什麼有這種現象,是薪水高。國家每年幾乎拿出一千萬緡錢當作了官員的薪酬。這還不包括武將,也不包括更低層的官吏,低層官吏由官戶與地主承擔職役,不給薪酬的。後人說宋朝冗官,其實相比於後來多如牛毛的公務員,宋朝哪裡算得上冗官呢?是冗官,高昂的薪酬,更突出了這個現象。將武將與低層官吏一拋除,李威估計了一下,頂多兩三萬官吏,就瓜分了一千萬緡錢。

    一個官員均攤下來,一年達到四五百緡錢薪酬與各種補貼,同時宋朝對官員經商還放得松,有自己的產業與田地,其實只要不像蘇東坡那樣放達,今朝有酒今朝醉,連忙去買十個二十個美妹回來泡,再會經營一下。縱然普通的官吏,養一個二奶,三奶,不要養十奶二十奶一百奶,兩三年下來,同樣能開寶馬,住別墅。若是會經營,那麼好,可以像呂蒙正那樣,為了一天一碗雞舌湯,殺死一千隻雞。或者象宋祁那樣,每夜點華燈,抱著各色各樣的美妹豪飲。或者象寇准那樣,每晚點上百巨燭,大肆宴客,歡囂達旦。

    所以貪墨現象不烈。

    李威敢不敢那樣玩?

    諸位官員不能作聲。是啊,查可以的,可終歸要吃飯的,被生活所逼,今天查下去,處理了一批,明天又起來了。

    李威嘆了一口氣,有辦法緩解,但是他最不想的。說道:「設立職役吧。」

    「職役為何物?」魏元忠好奇的問。

    「著各州縣名門,庶族地主,官宦子弟,承擔一部分職役,組成低層的官吏,為朝廷效力。」

    「陛下,這主意好。」群臣立即附和。

    唐朝本來有了類似的舉措,宋朝的職役,也是從歷朝歷代進化而來的。先是北魏,官員一分錢也不給,因為他們皆來自富戶,不需要這個薪酬。只是苦了那些貧困的官員,高允為中書令,窮得連妻子兒女都養不知。拓跋濬不相信,來了一個突然襲擊,跑到高允家察看,草屋數間,床上僅幾床破麻絮,廚房裡空空如也,要麼兩棵老青菜與一袋鹽。

    拓跋濬站在他家中發了大半天呆,最後擠出一句:「古人有清貧如此?」自此不敢呼其名,稱其令公。

    到了唐朝稍好一點,正常的能做了宰相,一年收入也能相當於宋朝的州級幹部。為了減少國家財政壓力,少數低級官吏,比如耆者與裡正,也是鄉里面富戶承擔的。

    但沒有明確下來。若是讓這些人承擔了大量的低層官吏,因為家底子好,不需要貪墨一些小錢來養家餬口,會減少貪墨現象發生。

    不過強化了地主與富人階級的優勢,對這個後果,李威無法預料到好壞。因此,聽說後,一直不言。終不是解決辦法,無論是義倉與常平倉,還是要推廣的,不過將常平倉普及化,義倉集中化。不能說江南糧食多,就不成立倉儲,江南也有災害,水災!全國都要必備倉儲,以防萬一。常平倉向全國推廣,義倉減少,降低管理的低層官吏。能做的只是如此了。

    將這個想法說出來,又說道:「其實損耗,還可以做一些彌補。比如陳糧釀酒,做牲畜的口糧。可是每法變,都會生出一些巧取豪奪的名目。因此西門少監說了火耗二字。」

    這是一個更沉重的話題。

    「朕知道它遠比義倉嚴重,也不大好處理。然而坐視不理,事態會越來越嚴重,最後能糜爛,影響到國家。務必下詔,讓各地官吏不能強行百姓用糧納稅,或者用錢納稅。以人為本,國家如何變革,不能將壓力加於百姓身上。還有金銀寶,為了形成火耗,官吏將它融化,為了貪墨一文錢,往往形成兩文三文的損失,何苦來哉?也要下詔,讓各地官吏在百姓用金銀寶交納稅務時,必須造冊登記,百姓備留存根,相互監督掣約。犯事者,嚴懲不怠。」

    詔書兩條改善預防措施,想徹底杜絕貪墨,以及各種各樣變相的貪墨,根本完成不了的。

    還有很多的事,比如興辦學校,兩級科舉,雲朔挪出來空地的移民,對稅務進行一些良性的改革,比如完善商稅,朝廷嘗試著控制一些行業,使稅務從農民身上轉移,可不能一味取之,也要對商人採取一些包容的政策,進行良性的徵納。還有雖然對他鄉百姓進行了客稅制,使各州縣封閉政策鬆動,增加了人口流動,繁榮了工商業,可是效果還不是很顯著,必須改革現在的稅種。

    這種種的革新效果是好的,可有的會涉及到各個地主與權貴的利益。

    於是又說道:「下詔,傳范陽盧家、清河與博陵崔家,隴西與趙州李家,滎陽鄭家,太原王家……」

    想了想又做了補充,唐朝望姓最基本的代表,山東崔盧李鄭王,僑姓王謝袁蕭,東南吳姓朱張顧陸,關中韋裴柳薛楊杜,代北元長孫宇文於陸源竇,但遠遠不只這些望門,列於貞觀修訂的《氏族志》的上姓就近達四百家。有的名門與上述各大門閥不相上下的。

    因此,索性將所有頂級的門閥一一羅列而出:「樂安孫家、任家,渤海高家、封家、刁家,中山邢家,高陽許家,廣平游家、程家,清河張家,鉅鹿魏家,范陽張家、祖家,上谷候家、寇家,太原郭家,河內司馬家。河東與關中的河東裴家、薛家、柳家,京兆韋家、杜家,武功蘇家,弘農楊家,安定皇甫家、胡家、梁家,隴西牛家,天水趙家、權家、上官家,武威陰家,敦煌索家。僑姓與江南中琅琊的王家、顏家、諸葛家,陳郡謝家,濟陽江家、蔡家,蘭陵蕭家,東海徐家,汝南周家、袁家、殷家,陳留阮家,穎川陳家、荀家、庚家、鐘家,太山羊家,平昌孟家,彭城劉家、到家,譙國桓家,南陽樂家,廬江何家,吳郡朱、顧、張、陸家,丹陽紀家、甘家,會稽虞、謝、孔家,吳興沈、錢、丘家,潯陽陶家,豫章熊家。還有代北元、長孫、宇文、於、陸、源、竇,河南郡穆、丘、祝、古、山、獨孤、賀蘭、慕容、候莫陳,太原尉遲,渤海赫連紇干,穎川豆盧,兗州斛斯,蘭陵萬俟,雍州夫蒙,同州黨、雷,武威安、石。讓他們每家每房都派出一個能代表他們那一家那一房說話的人,前來西京,與朕面談。」

    正好藉著難得的撥亂反正機會,將一些變革落實下去。否則以後阻力更大。

    但必須要同這些望門協商,沒有他們協助,什麼變革都能成為空文。

    翻翻史書,從東漢末年,到唐朝立國以來,各朝各代出的精英與宰相,幾乎百姓之八十,都是來自這些望門行列。

    其實還有呢,不過影響較小,沒有請來了。

    岑長倩擔心地問:「陛下,詔這些人家前去西京是……?」

    「岑卿,朕知道,朕只是革除了一些不必要的弊端,不會急躁行事,否則震動天下,未必對國對民有益。比如若是攤田入稅,會解決一些貧富不均,納稅不均的現象,緩解國家壓力,造福百姓。然而數十年之後,國家耕地將會減少一半,岑卿,信不信?」

    不是老百姓不耕種了,而是大戶人家隱瞞了田畝。

    若沒有其他的出路,最後稅務的壓力,最終還是攤壓到平民百姓身上。窮的越窮,富的越富。

    看一看這幾位宰相,一半來到一等或者二等的家族,還有一半人,包括狄仁傑在內,還是官宦人家出身。看看幾位宰相的來歷,就知道解決貧富分化會有多困難。

    招了招手,對狄仁傑與魏元忠說道:「二卿,你隨朕去一趟東宮。」

    「喏。」

    來到東宮,讓他們坐下來,李威問道:「你到儒家有何看法?」

    「陛下是指?」狄仁傑疑惑地問。

    「若是朕興雜學,會是如何?」

    狄仁傑與魏元忠都明白李威意思了。唐初對雜學並不是很排斥的,甚至有的科舉時還考過雜學。但是地位很低下。然而皇上似乎對雜學很慎重,那本格物就是專門講述雜學的。已經有不少人在傳看。

    可是狄仁傑卻搖了搖頭,道:「陛下,是學問,都是好的。然而不能貶低儒學,它是國家一統的思想與紐帶,一旦切斷,國將不國。陛下,請再三思。包括佛道,不僅是褒善貶惡,也給了百姓寄託與希望。所以歷代帝君弘揚佛道二教,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國家還必須以儒學為主,佛道為輔,不能讓佛道影響到國家的生產,凌駕於儒學之上,才是最合理的構成。至於雜學,能讓它傳播,但不能立於這三者主體之上。」

    儒學必須是主流,否則再興科學,國家沒有儒家的君臣大義支撐,整就亂了!

    言短意賅,一針見血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5
第一百五十九章 啟航(五)

     李威細細一想,默然了。至少現在儒學對國家的穩定起著無可比擬的作用。悵然道:「是,朕想得偏激。」

    狄仁傑與魏元忠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了一絲喜悅。

    功名利祿,他們都有了,渴望的是干一份大事業,名留千古。皇帝才情,都十分相信。然而皇帝僅有才情還遠遠不夠,比如隋煬帝才情,冠蓋諸帝,可是結果呢?

    還要保持一種謙卑的姿態,聽取不同的意見,虛懷若谷,納諫如流,所以太宗這才成了千古一帝。

    魏元忠道:「也不是全部將它否認,陛下寫的書,臣也看過,還有那些西夷人一些著作,臣將它們拿出來與陛下寫的書進行了對照。這種雜物的學問,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可細細思量,西夷人的學問,遠遠不及陛下所著。其中有許多學問,對國家很有幫助。臣意見是可以將它作為一種偏科,甚至科舉時,諸授雜科時,可以拿出來出題,培養一些人才,精通雜科工藝,對國家進行裨益性的幫助。」

    這本書與中級數學,是李威潛伏在青海寫的。

    只有這一年多有時間,才有時間。例如現在,如何讓李威去慢慢地將學過的學問回憶起來,再用唐朝人能接受的語言,著書立說。不但語言文字要注意,注意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說,敢不敢在書中宣揚人是猴子變的。還有許多物理化學方面的知識,也只能很隱晦的寫出來。

    有的他也記不住了,但這本書若是有人全部吃透,對中原科學的進步,將會產生一個無可比擬的飛躍。甚至真如李威所願,在他手中將唐朝打下一個很好的基礎,立國五百姓,就能提前一千年,進入近代文明。

    可在李威手中肯定是看不到的。只能說為後代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

    但這本書出現後,以及那種中級數學,幾乎沒有人能看得懂。跨的步伐太大,跟不上來。

    只能說少數聰明的人,能看懂其中一部分。然而經過了火藥,指南針,以及開挖兩渠時出現的一些事物,李威給了工匠們一些槓桿原理理論,再加上他超然獨特的身份,排斥的人不是很多,甚至有不少人能漸漸接受這種看似的新學問。

    「好。魏卿,此是良策。」

    「臣不敢,不過臣還有一事不明。」

    「請問。」

    「陛下,何故要召見各大世家門閥代表?」

    「你問得好,朕正要同你們說這件事。你們也知道……還有的事沒有做……這是立威機會,也是撥亂反正機會。此時實施落實,百姓容易接受。過了這一段時間,反對的人很多。多到一定地步,朕也不能置若罔聞,那樣也不好。有的難題,這時候乘機落實下去。朕就與你們說一說……」

    三人商議了很久。

    逐步將細節落實下來後,看了看天色,天色漸暮,外面的菊花飄上一層玫瑰色的光暈。李威又說道:「狄卿,你替朕草擬一道詔書,讓天下人上書,告訴朕泰來否閉的原因。」

    「這……」狄仁傑明經出身,知道這個泰不是泰山康泰,否也不是否決,是指《易經》六十四卦象裡《泰》與《否》二卦的。

    六十四卦,乾卦是大陽之卦,為天,為父,為君,為金,為寒。坤卦為大陰之卦,為地,為母,為布,為文。這是說卦傳上的註解。乾卦幾爻皆為龍卦,坤卦幾爻皆為道德之卦。因此,又被後人喻為帝與後。

    若是有人抽到這兩根簽,倒霉了。

    於是為了避諱,許多寺廟暗中將這兩根簽拿下來,想抽都抽不到。

    從陰陽二卦,又延伸出震、巽、坎、離、兌、艮,合計八卦,再推演成六十四卦,合天地無窮之象。

    但有兩卦很重要,泰否二卦,泰卦上坤下乾,否卦上乾下坤,所以有人說,從乾坤二卦向外延伸成八卦,上下顛覆延伸為乾坤泰否四卦,乃六十四卦之準則也。

    至於為什麼上坤下乾為泰卦,易經裡也做了解釋,小往大來,陽在下面,在裡面,來了。陰在上面,在外面,走了。內有君子當道,小人被驅逐到了外面,所以吉亨。否卦反之。

    李威微微笑道:「狄卿,若朕說上面為高,為升,下為低,為降,那會如何?」

    事實人們也是這樣認識的,而且易經數卦數爻也用過類似的解釋。

    魏元忠與狄仁傑同時色變。

    那樣的話問題可大條了。

    陽氣在上面,陰氣在下面,天在上面,大地在下面,人君在上面,後室與百姓在下面,成了不對的,不好的。相反,天在下面,大地在上面,人君被後室與老百姓壓在身體下面,反而成了大泰安康。

    「這……,陛下,不能這樣想啊。」

    再想,就成了造反有理。

    「嗯,你就簡單寫一份詔書吧,這會很有意思,正好朕今天用宋璟之言,也示獎忠直,讓朕看一看,這個國家有多少人很機靈,能將這個理兒辨過來,還能看透朕的用心。「

    狄仁傑已經醒悟,妙啊,這會有無數種的變化。說道:「臣遵旨。」

    「朕也要提撥一些人才,你們二人若參天大樹,可以使朕遮風蔽雨,可是國家太大,僅靠你二人,是無法治理的。」

    「是。」

    二人感激地退下去,十分激動。

    多少年的努力,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回報。每一次與陛下說話,如沐春雨,心情愉快。狄仁傑又嘆了一口氣,說道:「盛世就要到來了,可惜啊,劉卿,裴卿,李卿,他們一個一個故去,不能看到今天。」

    但用了一個就字。

    還有一件大事沒有處理,這件事不處理之前,國家不能稱為穩定。

    ……

    看著他們離開,上官婉兒好奇地問:「陛下啊,為什麼泰來否閉?」

    「你猜猜。」

    「是不是陛下是在試一試一些官員的心?」

    「朕還不會用些下流的手段,來觀察一個官員的內心。你聽說屈平的事沒有?實際上能有幾個官員不想上位的?所以魏徵說,君明則臣正,君暗則臣佞。君正,臣進正言,做正事,來上位。君昏,臣只好拍馬屁,以佞求得人主的歡心上位。」

    「是啊,就像太……」沒敢說。

    「母后是另類,她只是想用這個手段,來控制大臣。並不一定全部用佞臣,用佞臣是來控制朝堂的。用直臣是用來辦事的。只可惜她終是女子……所以非常人行非常事。」李威是最嚴重的受害者之一,卻有可能是現在最理解武則天人之一。

    「那麼泰來否閉是指什麼呢?」

    「文王制卦說得好啊,朕這一年多來,反思了許多事,就包括這兩卦。孔夫子也許明白出來,但他要制訂一種尊卑之禮,不敢寫。也許誤會。倒是孟子看了出來。相信天下也有人看出來,但敢不敢說出,用何種方式說出,將會很有意思啊。」

    李威說完,大笑。

    笑完後,說道:「你將碧兒與潞兒喊來。」

    「喏。」

    江碧兒與李潞走了過來。

    李潞親熱地喊了聲:「耶耶。」

    「嗯,做的功課可好?」

    「兒臣沒有耶耶天資聰穎,不過勉強為之。」

    「小傢伙不錯嘛,說話有模有樣了。」對幾個孩子,大約是物極必反的影響,自己兄弟姐妹,讓強勢的母親壓苦了,只有小妹妹好一點。那也是幸運,若是沒有那個慘死的姐姐與賀蘭敏之的虐行,也未必能得到武則天的歡心。所以李威對幾個孩子十分痛愛。

    李潞最先出世,因此很得李威喜歡。

    看了看他的個頭,又看著他說話有模有樣,李威臉上洋溢著父愛。說道:「碧兒,潞兒,喊你們前來,是說一件事。」

    這也是在開先河,不過做好了,對李唐宗室,對整個國家都有巨大的好處。

    「耶耶,兒臣謹聽吩咐。」

    「潞兒,你不用拘謹,我是皇帝,可更是你的父親。」

    「是。」小傢伙眼裡透著一種親熱。在他心中,這個父親地位很高的,都說天姿英發,但對自己與幾個弟妹十分好,並且都不讓他們喊父皇,只象民間的說法,喊耶耶。

    李威有些捨不得了,頓了頓說道:「潞兒,如果我讓你去民間體驗一下貧民百姓的疾苦,你願不願意?」

    「兒臣願意,兒臣也聽說了,耶耶經常看貧困百姓生活的情況,所以仁愛天下。」

    李威看了看碧兒,這些不用講,都是碧兒教的。徐徐道:「仁家的什麼,就不提了,儘量將本質做好。做皇帝的,本質是什麼?」

    「陛下,你教他這個做什麼?」碧兒臉上一變,受了驚嚇。

    「嗯,碧兒,你不懂,朕一舉一動,自有深意,潞兒,你能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李潞當然不知道其中的含義,本份地答道:「讓國家強大,百姓安寧。」

    「答得很好,所以我做這些,僅是本份的職守,懂嗎?」

    「明白。」

    「但這一次讓你去體驗民間疾苦,我有很多很多的要求哦。」

    「孩兒不怕。」

    「陛下啊,你不能……」碧兒真急了。

    不知道什麼很多很多的要求,但這樣一來,無疑的,李潞也進入了未來奪嫡者的行列。江碧兒那有這個膽子,能有今天,她很滿足很滿足。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5
第一百六十章 啟航(六)

     「嗯,碧兒,你將裴雨荷她們全部喊來。」李威說道。

    正好,也順便將這件事說一說,不然母親的事解決了,後宮的事又來了。那麼自己將無安定之日,此個,沒祿氏在青海也嘲笑過自己。

    「喏。」

    碧兒一欠身離開。

    李威拉著李潞的手,讓他坐下來,問道:「這段時間在看什麼書?」

    「耶耶,是《禮記》,弘文館的學士說過,耶耶以前也讀了很多的禮書,這才對百姓好。」

    「……」

    「耶耶,你要對兒臣提什麼好多的要求?」

    「我問你,假如我將你送到一個貧困人家,過著貧困的生活,他們也不知道,你也不能說,能不能做到?」

    「為什麼啊?」

    「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份,他們會小心的伺候你,地方上的官員也會小心的巴結,那麼你就體會不到那種苦日子。不知道老百姓的貧困,就有可能犯下晉惠帝的錯誤,甚至外面百姓在飢餓,他在宮裡還問,老百姓沒有糧食吃,可以吃肉啊。」

    「他是傻子。」

    「潞兒,這也不對的,若真是一個傻子,司馬炎能讓他做太子嗎?史書將他醜化了。但正因為一直在深宮里長大,沒有出去,才成為一個不知百姓疾苦的昏君。。」

    「耶耶,可兒臣不想做皇帝。」

    聽了這句話,李威心中有些憐惜,李潞還小,他半懂不懂的,這些話,不用說,也是江碧兒平時教導的。又想到自己才穿過來的辰光,碧兒對自己的精心服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長大啦,還是一個傻丫頭。

    摸了一下李潞的頭,說道:「潞兒,你錯啦。就是以後你不為太子,也是親王,知道了百姓疾苦,就能做一個好親王,替人君拱衛大唐安全。懂嗎?」

    「兒臣懂了,就像霍王那樣。」

    「正是。那麼我問問你,能不能做到呢?」

    「兒臣一定能做到。」

    「這個時間很長,有可能會有半年,有可能會有一年。你真能忍得住嗎?」

    「兒臣一定能忍住,從小就聽母親大人說,她小時候家庭很苦,僥倖徵入東宮,服侍耶耶。耶耶,以後不要再離開我們,好嗎?上次在青海兒臣還小,也記得母親天天在哭。這一年多來,母親又是天天在哭,有時候夜裡還在哭泣。」

    「好孩子,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們了。」

    站在邊上服侍的劉群抹眼淚。這才像一家人嗎。那象前幾天,血雨腥風,東宮裡人心惶惶。

    幾個女子到來。

    李威說道:「朕讓你們來,是說一件事。撫立東宮,要到很久以後。非他,朕正當年壯之時,沒有必要扶立東宮。二你們諸子沒有成長起來,朕沒有看出他們好壞之前,也不想匆匆忙忙做出判斷,以免生出許多不好的事情。」

    「喏。」幾個女子脆聲答道。

    東宮的事,還真不能急,上面還有一個太后壓住。雖然大局已定,但以太后的智慧,若不小心,還有翻盤的可能性。

    「再者,以後朕將不再離開你們了。」

    「那太好了,」一個個歡呼雀躍。這幾年受過太多的驚嚇,不讓再擔心害怕。

    「不但你們,還有你們的孩子。朕會經常抽出時間輔導,也將他們留在身邊。不僅是教導他們做人的道理,也是親自觀察。將來的東宮,朕看的是才與德。才德不兼備者,無論他是誰的孩子,只能做一個乖乖的太平王爺。但才德出眾者,就是江碧兒與狄蕙、狄好、野辭明月的孩子,朕也會破例將他立為未來的太子。」

    「陛下,不可。」不但江碧兒,狄好、狄蕙,連野辭明月都撲過來,伏下說道。

    野辭明月的孩子大約肯定沒戲,一是出身低,二是黨項人,大臣的阻力會非常之大。但二狄與碧兒的兒子,李威卻一定放在觀察對象之中的。

    「有什麼不妥?這不是為了你們,是為了這個國家。其次,朕要說的是鼓勵你們教育孩子,培養才德,但若有誰敢在背下里弄一些小動作,那麼無論才德再怎麼好,他也失去了機會。」

    鄭宮楚與韋月對視了一眼,也就是她倆機會最大,然而這樣一來,競爭者就多了起來。李威也看到了,淡淡說道:「宮楚,韋月,你們娘家皆是望門。這是優勢,可若是以門第看人,那麼母后也不會成為皇后,朕也不能登上帝位。但你們出身望門,是不是更有能力教導子女?」

    「喏。」

    「另外一件事,為了培養他們,讓他們知道民間疾苦,在他們快滿十歲之前,朕都會將他們放入民間秘密生活一段時間,有可能半年,有可能一年。在這時間裡面,不得洩露自己的身份,主動參與到所在人家生活當中。朕會派一些侍衛在暗中秘密保護他們的安全,但不會與他接觸。若是誰受不了,那麼也從此退出。」

    「這……」一個個張大嘴巴。

    不過都在心中打起小算盤,得趁兒子沒有長大起來之前,趕緊教育他們,讓他們嘗試一下辛苦的生活。不然到時候十有**會忍受不了。

    「還有,在他們到了加冠年後,朕會根據他們的能力,長處與短處,放在各地處理一到兩年的政務,再將他們詔回來。所有的人經歷了這兩道程序後,朕才會確立太子之職。但也不准任何人,藉著他們外放時,用娘家的人,在背裡弄一些小動作,否則朕視為自動退出。」

    「但陛下,臣妾以為此時李潞不宜放之民間,還有……」狄蕙委婉地說道。

    「嗯,朕只是對你們提前通知一聲,這幾個月內,國家沒有真正安定下來之前,潞兒不會離開京城,朕也要尋找一塊好的地點,讓他體驗,以防萬一。」

    也不是萬能的方法,自己來自後世,能保持平民的心態,謙卑的心態,但是兒子孫子呢?不過這樣一來,最少能保證國家有五六十年以前的昌隆時光,若是自己活得更長一些,能選擇好一個好皇孫,甚至能保持八十年的好時光。如今唐朝底子還可以,加上八十年的昌隆時光,自己又悄悄播下了科學的種子,意味著什麼?

    或者真的如裴行儉所期盼的那樣,夢一般的大唐盛世將會到來。

    ……

    洛陽城漸漸恢復平靜。

    就連騫味道看到陛下視線轉到治理國家富強上面,一顆心也放了下來。知道自己宰相位子做不長久了,但不會流放到嶺南吧。

    想法很錯的。

    以後的流放地就不是嶺南了。現在百姓認為嶺南不好,但李威知道,真的不好嗎?將這些品性不好的官員放在嶺南,是禍害嶺南,反而使國家加強了離心力。

    這一政策要轉移了。以後越是邊塞之地,越是要用好官員,先將朝堂穩定後,若是重用某個官員,就先將他下邊到邊塞各州縣去,打磨一兩年,形成一種慣例。

    勘察水利的事,也早在百姓意料之中。要麼變更的是職役,對此,倒沒有多少人反感。參與的鄉紳們也感到有臉面。當然,有財了,再有勢了,會發生很多不好的事。然而用了貧困官吏,清廉難以保障,就是沒有兩全之策的。想要縮小貧富之間的差距,唯一能做的事,只能普及教普,給更多窮困人家子女出人頭地的機會。

    金銀寶的事,也在情理之中。貪墨不計,僅一個浪費,國家一年就會虧損許多財富。倒是泰否二卦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為什麼皇上一回京上朝的第一天,就如此鄭重其事的讓天下人解釋泰來否閉呢?

    李威在東宮接見了兩個國家的使者。

    第一個是倭國的使者,唐朝大量使用銀子作為貨幣,造福了倭國。但李威不這樣認為的,礦產是不可再生資源,後來說中國缺少礦產資源,看一看自古至今,歷朝歷代開採了多少金銀銅鐵鉛錫出來?還能留下多少給後人?

    這個想法更超前。

    因為有了金銀,手中有錢,可以從唐朝購買大量武器,實力總體上也比新羅人強悍,漸漸佔據上風。但在人口販子的刺激下,莫名其妙,居然又將主意打到靺鞨人身上。

    對這個李威一點也不關心的。唐朝雖然疆域籠罩著東北方向,但真正控制的地盤,僅在沿海一帶,甚至有可能連後世的瀋陽都沒有達到。靺鞨人的加入,使新羅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雙方打過來打過去,打得很苦逼。最後倭國佔據新羅東南一帶,與新羅休戰了。唐朝亂的很,求也沒有作用。聽說李威回來主持大局,使者立即過來謁見。

    咱們兩國合夥將新羅滅了吧。

    李威看著這個使者,不是當初的那種老獸生了,換了一個,叫井田四郎。說道:「我大唐這些年,發動了多少戰役?不能再打下去了,要休生養息幾年。過幾年再說吧。」

    「但是陛下,你當初……」

    「當初朕說了什麼?朕不是說過,要休息幾年,難道你想讓朕做亡國之君?」

    但接見新羅使者時,李威很是和顏悅色,讓他坐下來,命宮娥端上茶水,說道:「朕暫時不會出兵。這樣吧,朕會無償提供你們一些武器與戰船,將境內的領土光復。」

    你們休戰了,我還玩什麼?

    這一手棋布得同樣很長遠,兩國還有強大的力量。特別是經過多年的交戰,鍛鍊了一大批能征善戰的將士。不過繼續火拚下去,超過國家壓力的數倍,那才是最致命的,也才是坐視漁翁之利的真正時候。

    其實李威內心深處,對這群棒子比對倭人還厭惡,倭人凶殘,但不得不承認人家的自強不息,團結,然而這群棒子呢?無恥,忘恩負義,自大,不要臉。後世之中,最負中國的就是這群棒子,若是沒有中國多次支援,這個國家早讓倭人化為塵埃,消失在歷史上,可最後呢?

    新羅的使者離開,李威說道:「將他用過的茶杯扔掉不要了。」

    「喏。」宮娥走過來,將茶杯拿走。劉群又走了進來,悄聲稟報導:「陛下,奴婢聽人說,太后在內宮又殺人了。」

    「殺了誰?」

    「不大清楚。」

    「唉,」李威隱約猜出一些,正好有一些話還沒有與母親談清楚,藉機談一下吧,也要證實。喊來了剛剛到達洛陽的李元軌,說道:「皇叔祖,你替朕查一下母后在內宮殺了什麼奴婢?」

    過了好一會兒李元軌走回來說道:「太后在內宮用了不敬罪絞死了幾個太監與宮女。不過陛下,臣留心了一下,這幾個人都是先帝彌留之際,服侍過先帝的。」

    「朕知道了,但不論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子不能暴揚父母之丑,皇叔祖,你明白朕的話嗎?」

    「是,臣不會洩露這件事。」

    「也正好,至親宗室之中,你的輩份是最高了,陪朕一道看望母后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6
第一百六十一章 啟航(七)

     來到了內宮,天色已蒼。

    一路宮女與太監一一施禮,有的人臉上有些驚色,是害怕武則天失權之後,暴怒之下,在內宮胡亂殺人的。李威也沒有安慰。見到了武則天,武則天很不悅的說道:「為什麼來?」

    老娘殺了幾個人,你馬上就來了,是何用意啊!

    李元軌心裡想到,為什麼不能來,雖是幾個奴婢,可不是普通的奴婢。不過也要看陛下的意思了,大約此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站在旁邊,李威坐下來,說道:「母后,過去幾年發生了許多事情,包括兒臣在內,做得都不好,有可能史書都能將它與玄武門之變相提並論。」

    一是明崇儼一案,多少有脅迫李治夫妻給他大政權利。沒有這一次機會,就走不出關健的一步,以後鹿死誰手,未必可知。

    二是用了裴行儉與沒祿氏的計謀,派了人在外面揚言,是我從羊同逃向天竺,從天竺逃回來的。也能解釋這一年多失蹤的原因了。那是遮醜之說,聰明人同樣能知道是假的。

    不管怎麼說,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甚至死了許多人,找到了剝削武則天大權,削弱武則天勢力的辦法,也不是好事。

    武則天悶哼一聲,沒有說話。

    「無論誰對誰錯,事情皆已過去,再翻下去,宗室顏面皆已無存,先帝的遺詔……兒臣從來就沒有想過追究。」

    內宮有的人害怕,可是武則天不是胡亂殺人的。裴炎篡改了遺詔,一死,並不是查無對證,還有幾個人,當時李治身邊還有幾個服侍的太監與宮娥,一對照,就能將真相找出來。

    可李威仔細的琢磨一下,放棄了這個想法。當時發生的事很快的,先是父親詔劉景先進謹,真相他還沒有問,但也猜測出,詢問託孤大臣事宜。劉景先不知道怎麼說動了父親,隨著裴炎進謹,遺詔出來,父親駕崩。但在這個過程裡,母親一直不在父親身邊。

    費很大事將真相發掘出來,母親同樣可以說,是大臣蠱惑所為,與我無關。事實已經在這麼說了。反而憑空多出許多事來,自己又有了暴揚母惡的嫌疑。不如就事論事,站在國家角度,將一些大臣、外戚與內侍,斬殺流,簡單化。還能賣母親一個人情。

    大約武則天知道他的用意,坐在哪裡,還是沒有吭聲。

    李威又說道:「兒臣回來,十分順利,多有母后之功。不過有的大臣為了自己權利,將國家玩弄於股掌之中,還有的人,更是膽大妄為,甚至包括外戚與內侍。比如武承嗣僅是一個小小的外戚,又不是長輩,居然兩次主持冊立皇太子大事。再比如他與武三思二人,蠱惑母后冊立七廟,要母后處置宗室。不過母后,兒臣會儘量讓波及面縮小。」

    這又是一個承諾,其實帶李元軌前來,李元軌是插不上話的,不過他是李氏至親宗室中最高的輩份,有見證權。

    大局定下來,李威想來一個善了。

    「外戚中還有許多人有才幹,」武則天終於開口說了話。

    「兒臣也知道,有的外戚對唐朝依然保持著忠心的態度,他們會繼續保留原來的官職。」

    「嗯,你看著辦吧。」

    二人終於破冰,開始隱晦的討價還價。

    「還有一件事,兒臣也要說一聲。兒臣正當年,想做一番事業,對我朝有所貢獻,為子孫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不過兒臣精力終有限,幾位皇子又需要人照料。東宮諸妃才能多有不及,大約不久後,兒臣要返回西京。到時候希望母后在大明宮裡多多替兒臣教導他們。不過兒臣以後恐怕不能經常陪伴母后左右侍服,恐怕要等幾位皇子長大以後,兒臣才能安心陪伴母后,盡人子之道。」

    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你開始教孫子了,但不僅是教孫子,有可能會做一些孤立,讓你安心養老。甚至連教導孫子都是一條藉口。

    卻不是純粹的孤立,會有一些活動的空間,而不是真正的幽禁,到什麼時候我才放心呢,我的兒子長大成人,你就是將我弄死,遠離時政已久,新的後宮茁壯,兒子也長大成人,怎麼輪,也輪不到你來再次主持國家大政,那時候,我們合家團聚吧。不可能你有本領,將我,以及我的幾個兒子全部弄死。

    到時候也給你老太后應有的權利與享樂,但這幾年內,我不放心,先委屈著。

    武則天思考了很長時間,眼中也閃過一絲暴怒,最後咬牙切齒道:「本宮依你!」

    「最後兒臣說一件事,兒臣稟程父皇遺德,內宮中許多宮娥與內侍,長年生活在深宮之中,與家人不得相見。此乃人間最慘忍之事也。所以兒臣從青海等各州縣抽調了一批年青強幹的良家女子,前來西京東都,進行替換。長者可呆五年回家,少者可呆十年回家,也是仁愛之舉。因此內宮之中,所有內侍與宮娥要留下來一一甄別。這一路上,包括兒臣在內,都不想帶太多宮娥與內侍隨行,到時候還望母后體諒一下。但母后若是有體貼的奴婢,可以少帶幾個同行。」

    又是一個隱晦的條件。

    用青海選來的女子,可以保證內宮忠誠度,不會再全完被武則天再度控制。至於遣返宮娥內侍,也是真,但留下來,會處理一批內侍與宮娥,削弱武則天對內宮的控制度。不過李威這一次語氣緩和了,允許武則天自己選擇一批奴婢帶走。可前提條件是,不可帶得太多。

    「你……好,本宮就依你。」

    無奈了,當時聞聽程張二人被拿下,又聽說關外,陸續從四十多萬軍隊發展到近五十萬軍隊,知道大勢已去。就是阻擋,兒子將五十萬軍隊,往雁門關一放,誰敢動彈?不如做一些主動配合,防止這個陰險的兒子,對自己做出更強烈的措施,比如完全性的幽禁,或者莫名其妙的死去。

    後者,不是不可能的。

    「母后,這幾年父皇駕崩,發生的事多,國家也有些亂象,大家先熬一熬吧,幾年後,兒臣不會讓母后失望的。皇叔祖在此,可以做證明。」

    「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喏。」

    李威與李元軌走出來,李元軌長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這樣處理也好。」

    肯定要處理的,不可能像騫味道想的那樣。

    但太后依然不甘心,會很麻煩。那樣逼得皇上只好強行幽禁,或者來個莫名其妙的死亡。無論發生了什麼,終是母親,將會成為唐朝歷史上再一次的醜聞。

    更不為過,李元軌也隱隱感到若不是皇帝出現,連他們這些親王以後發展下去,都有生命危險。太后是吃人的老虎,是要做一些預防措施啊。

    李威卻沒有作聲。

    心中更沒有半分喜悅,黑著臉,走出了內宮,天完全黑了下來。

    忽然說道:「皇叔祖,陪朕去一趟政事堂。」

    在東宮聽到一條消息,說因為積壓的事務太多了,狄仁傑與魏元忠居然將被子挾帶到政事堂,就睡在政事堂裡面辦公了。

    「喏。」

    兩人來到政事堂,見到裡面點了許多蠟燭,還有許多人。李威走進去,不但狄仁傑在伏案工作,魏元忠、魏知古、朱敬則他們全在,包括騫味道、王德真等人。

    「你們……?」

    朱敬則答道:「陛下,我們看到政務積壓太多,狄相公與魏相公連夜處理政務,我們也搬了進來,想幫一下忙。」

    李威呵呵樂了起來,對侍衛喊道:「去,到東宮膳房,替朕吩咐一聲,讓皇后將東宮新羅進貢的一盒雪參拿出來,讓膳房燉幾隻老母雞,端到政事堂來。」

    「陛下,不可,政事堂伙食已經很豐盛,不能再破費了。」魏知古說道。

    「那是你們應得的。不過各位愛卿,政務雖要緊,但身體更重要,朕圖的不是你們一夕之勞,還想與你們共同在未來幾十年內,打造一個盛世大唐。」

    「陛下,臣很後悔……」騫味道與王德真同時伏下。

    政事堂的伙食確實很好,這是唐朝表示對重臣的優待,然而皇上賜予的食物,並且連新羅人進貢的雪參都拿了出來,性質還是不同的。要知道現在的東宮,裡面的好東西不多。全部在內宮太后哪裡。

    倆人也許有感動,但也許有其他的用意,乘機表白一下,我以後對你忠心了。

    說完了,王德真還用眼睛瞟著李威。

    沒有露聲色,道:「起來吧,各位愛卿都如此忙碌,朕正好來了,大家一起處理政務。」

    坐了下來,當然,若是皇帝每天都坐在政事堂,那麼辦公的速度會加快數倍,但這是不可能的。就是李威同樣也不可能做到。禮制也不合,畢竟要表示一下尊卑有序。但偶爾為之,不為過。

    正好等著人參雞湯。

    多年的磨難最大的好處,給李威積累了大量經驗,又有多次協助處理政務的經歷,能力還是可以的。眾志成城,積壓的奏摺飛快的消失,但比起更多積壓的奏摺,僅是冰山一角。

    幾位宰相心頭卻是火熱一片,特別是狄仁傑與魏元忠,那是拼了命的為他效力。自古以來,有那個皇帝敢吼出泰來否閉的話外之音?一旦答案揭曉,不知會感動多少人!

    二更時分,湯端了上來。

    李威道:「大家吃吧。」

    吃完了,又說道:「各位,休息,是朕的詔書。」

    不能再拚命的,若是每天都像這樣的拚命,每一個人都會折壽十年。

    又讓他們休息,並且看著太監吹滅了燈火後才離開。然而走了沒有多久,居然發現政事堂燈光又亮了起來。

    「這群人……」李威要回去,被李元軌一把拉住,說道:「陛下,這碗雞湯下去,你讓他們如何能睡得著?」

    皇帝肯定沒有用什麼心機,但暗中了一種心術,就像吳起為士兵吮膿,因此士兵到了戰場上,一個個不要命的作戰。就算刻意如此,但那個做下屬的,不願意碰到這樣的老闆上司?

    李元軌心中卻在嘆息,種種跡象表明,真的是一個好時代就要到來了。

    ……

    因為宋璟的無心之舉,拖遲了半月起程,但在各個宰相與大臣的拚命下,積壓的公務居然處理了一大半,政令很快變得暢通起來。

    不過也到了起程的時候。

    許多大臣都忘記傷痛。

    然而大事卻自起程就開始發生…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6
第一百六十二章 啟航(八)

     八月到來,車駕起行,從洛陽發向長安。

    去長安,武則天很不高興,在長安發生了許多事,又是李唐的大本營。但對兒子唯一相信的就是信用還可以,不會出爾反爾。

    可是李威很失望。

    自己做了承諾,允許母親保留一些親信內侍與宮宮服侍,只是說少量。武則天卻帶了兩百多人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威嘆息了一聲,大明宮去不成了。

    原來準備是住在大明宮的。不是防三十幾年前的大水,大明宮地勢高,人住在裡面,也會讓身體更健康一些。而太極宮地勢低窪,潮濕氣很大,住在裡面對身體也沒有多大好處。再加上宮殿年數也老了,裡面樹木又多,份外陰翳。若是單獨修建,那沒有必要浪費,可已經有了一座豪華的宮殿群,沒有必要非要住在太極宮。

    母親帶走了兩百多名親信,李威計畫泡湯。

    其實那天他說得很清楚,以母親的智慧也能聽得出來。

    若是將你身邊所有人扒拉完了,我也就放心了。可你又捨不得,我只好做一些讓步,允許你帶一些親信走。這樣呢,到了大明宮後,都是從青海選來的良家子。我們大家都安心,只有安心,我們才能像一家人那樣生活,否則你防備我,我防備你,如何像一家人?

    幾年後,自己兒子一大,所有外在因素去除,咱們一家人天倫之樂就有了。可是母親帶走了兩百多名親信,似乎大明宮與太極宮裡,還有少量親信存在。自己與母親住在一起,依然很不安全。說不定以母親的能力,能在自己不知不覺中,還能將大明宮控制起來。

    只好下了一道詔書,讓先行趕到長安去的朱敬則,對內宮進行一下甄別,將相關人等,要麼放回家,做一件善事。要麼全部集中到大明宮,太極宮清理出來。包括從青海,涼會等地,選來的良家子,全部送到太極宮中。大明宮一個不要送進去,否則以母親的脾氣,一怒上來,將她們全部賜死。難道為一個宮娥,自己與母親撥刀相向?

    以後大明宮就成了母親的極樂園吧。

    這樣也好,省得背負罵名。

    但在心中嘆息,在母親的心中,親人的天倫之樂,倒底還是沒有權利重要,那怕是在這種被動的局面下。

    這些人逃了過去。可更多的人沒有逃過去,即便母親將親信帶走,突破口也容易尋找。

    程務挺與張虔勖為了家人,招供出來許多東西。能過這些招供,可以將更多的大臣牽連進去。

    拍馬屁的不去管他們,那一個官員不想上位,象屈平那樣的官員不要太多了。只要沒有犯下惡劣的行徑,依然給他們一個改正機會,若是以後沒有能力,或者還不改正,他們是如何拍母親馬屁上位的,老賬新賬一下清算。

    但有不少是母親的真正心腹,自從李治死後,發生了許多事,這些官員都在下值後,開了一個個小會議,商議對策。這就是證據,包括他們與內宮太監相互的來往,打的招呼,都可以順藤摸瓜的將這些人理出來。

    這些人必須清理出去。

    否則自己粗心大意,母親在大明宮又不能強行幽禁起來,若再藕斷絲連,什麼事都能發生。將這些不安定的因素撥去,母親沒有了指望,反而能全母子之情。

    刻意不顧政務,將狄仁傑留了下來。查案的好手,也能顧到大局,明白什麼是國家與自己需要的,什麼是不需要的。甚至有的人才,能不能保留,心中也有分寸。

    對人才,李威還是很愛惜的。

    這與母親不同,在母親眼中,人才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來到唐朝時久,看得清楚,遠不像史書所誇獎的那樣。而且人才在高深的權謀之術下用得很高明。一方面用了許多阿諛奉承的大臣,拱衛自己政權。一方面也有了許多有能力的大臣,替自己處下政務。但後者也要有一個前提,得聽她的話,至少不能反對她對唐朝的統治。

    就是狄仁傑與宋璟,進諫母親會聽從,但只能針對政務,千萬不能說你身不正,名不順,趕快退位吧,那麼也會照殺不誤。

    有些人才捲入不深,李威也刻意打過招呼,留下來不問。

    其次到霍王李元軌,他在宗室當中資格最老,坐鎮處理這件大案,有資歷有威信。

    再者就是徐有功,處案公正寬平,若是經過徐有功之手,再有冤案,這天下間就沒有辦法請官員審案子了。

    大事件就要產生,可知情的人不多,武則天知道,但沒有說。阻止不了,說了也沒有用。而且她很擔心,此時激怒兒子的後果。換自己象毒蛇一樣,隱忍了一年半,並用靠裝死來隱忍的,一旦回來得勢後,同樣會殺氣騰騰。

    不知不覺的,騫味道路過陝州時,還討好的問了一句:「陛下,要不要看看三門渠?」

    「好啊。」李威答道。

    來到了三門渠前,與以前的三門峽不同,花了無數人力與財力,在這一百多米長的峽谷裡,生生開出數條新河,特別是鬼門半島上的新開河,使水流直接向南衝去,水勢變得更加湧急,但降低了北邊的水流量,水勢變得平緩起來。

    不過想徹底解決,還是不可能的。兩岸依然出現了一些縴夫在拉縴,每年依然有少量船隻出事。不過比起以前,要好得多了。

    上官婉兒說道:「陛下,此渠一開,有可能會造福千年萬年。」

    韋待價也獻媚地說道:「是啊,它足以能與大運河相提媲美,又沒有憂民。」

    「千年萬年後的滄海桑田,誰能料得到呢。不過頂多一千年後,它也許就會失去作用了。更不會能與大運河相提並論。」

    「陛下,為什麼啊?」

    「人越來越多,樹木草地越來越少,黃河泥沙會越來越重,而且耕地增加,用水多,黃河流量會減少。婉兒,你說,沒有了水,還能有沒有漕運?大運河不同,它採用的水源水流量豐富,往南去,有諸多大河,還有大江,縱然一千年後,也不會發生枯竭現象。」關於植被固定土壤,保護環境的內容,李威也在那本格物書中特地寫了一節。

    「那到時候京兆怎麼辦啊?」

    李威苦笑,若是自己採取了一些措施,唐朝能屹立五百年不倒,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這世上沒有永遠存在的制度,更不會有永遠存在的國家。況且一千年後!

    說道:「若是將朕寫的那本格物書吃透,也許要不了五百年,此渠不要也罷。」

    「為何啊?」

    「說不定你我晚年時,就會有驚喜出現。」在書中,李威也寫了高爐冶鐵與轉爐煉鋼的知識原理,還寫了蒸汽機與內燃機的原理以及作用。不過以現在唐朝的技術,無論那一樣,都不大可能。自己為了恐惹許多爭議,許多知識與事物,也使用了假設二字。

    不過若是鑽研格物的人增多,人多力量大,再有符合格物天賦的人才,來什麼創新,高爐與蒸汽機的什麼,技術相對來說,簡單粗糙一些,說不定經過幾十年的技術發展,自己尚在人世時,就能面世。

    一旦這兩樣東西出現,蒸汽火車離面世同樣也會不遠。有了鐵路,漕運還能當真那麼重要嗎?不過又想到了一件事,是不是要適當的派出一些技術人員,協助海客在海外尋找礦藏?特別是大洋洲,南美洲離得太遠,供給不便,風險性大,但從中原到大洋洲卻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島嶼,不愁供給,只要海客們齊一下心,沿途佈置一些供給點,種植莊稼果蔬,那麼到達大洋洲不是一個夢想。

    僅是這裡,就存在著多少礦產,又有多少土地,可供中原人繁衍下去?什麼土地危機也解決了。

    「看來臣那一天,也要看看陛下的著作。」韋待價說道。

    其實這句話說出來很笨。那天也要,那麼豈不是說,以前沒有看過?韋月暗自搖頭,好歹你是不是韋家的人?看看人家鄭家,唉,娘家人不爭氣啊。

    皇帝駕臨,有的大臣為了獻媚,當場吟詩誦賦,歌其美事。

    李威並沒有作聲,默視這一行為。更多的大臣加入。這一刻,他們早將武則天拋之腦後。

    魏元忠心中冷笑一聲,誰都願意聽中聽的話,皇帝也不例外。然而皇帝更看重的是一個人的品性與能力。又經過了太后亂政之事,此刻皇帝對獻媚恐怕已經痛深惡絕。

    之所以默視,同樣也在是一種觀察。凡加入的,那個仕途……

    只有北門學士胡楚賓看不下去,搖了搖頭,不滿的站在一邊。

    騫味道挑釁的說道:「胡學士,難道你不滿意陛下所作所為?」

    「臣那敢啊,只是才情不夠,想不出好詩。」

    「那你怎麼做的北門學士。」

    「騫卿,勿得挑釁胡學士。」

    「是,陛下。」

    但胡楚賓的表現,卻及時的挽救了他的仕途。

    聽了一大群馬屁詩後,李威終於失去了耐心,這一群大臣讓母親育成什麼樣子了?幾乎都成了沒有骨頭的人。況且自己還刻意聽從宋璟的進諫,獎勵忠直了呢!

    說道:「天色不早,回吧。」

    帶著大家返回。

    但剛到行宮,洛陽馳來幾百名的飛騎,然後將一份奏摺遞到李威手中。

    李威將諸臣召集,將這份奏摺遞到魏元忠手上,說道:「念。」

    算賬的時候終於到了。

    首先就是外戚,武承嗣、武三思、武攸暨、武攸宜、武攸寧等,一大半諸武捲入其中。但為了承諾,有少數的武家子弟,沒有捲入,或者捲入不深,刻意地放了過去。

    然後是諸相,騫味道、韋待介、王德真,包括流放出去的劉景先,因為與人談話時說過在李治面前推薦裴炎為託孤大臣,全部捲入其中。

    再下來,又有元萬頃、劉禕之、劉懿之,劉禕之雖然讓武則天斬殺,然而那是為了爭李旦犯下的錯誤,用心也不大良,以前與他弟弟還是武則的得力大將,這是避免不了的事實。他死了,有的案件還要弄清楚的,以給他的死,來一個定位。然後到衛敬業、苗神客、胡楚賓,閻朝隱、宗楚客、韋承慶。只有一個周思茂沒有捲進來,此人在李治生前,與劉禕之很得李治器重,可沒有明顯的證據證明他曾經替武則天出過多少計策。還有兩個人有爭執,一是韋承慶,他是韋思謙的兒子。二是閻朝隱,他是閻立德之子,閻立本之侄,閻立本曾經對李威所所幫助。

    李威冷聲說道:「公私分明,查!」

    實際上,韋思謙很早時候在家中就勸過這個兒子,但不聽,韋思謙也無奈。

    不過李威做了法外開恩,說道:「給胡楚賓一個機會吧。」

    方才的表現讓他很滿意。

    這個名單還有很長,一大群大臣被先後牽連進去,包括文壇上很有名氣的李嶠。有的不是參與,而是獻媚,寫文弄賦,替武則天正名,比如李嶠就是如此犯事的。

    眾人臉色皆變,都沒想到,事情過了這麼久,陛下卻突然來一個翻舊賬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6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探(一)

     名單還在繼續往下讀,不但有各個大臣,還有他們的幕僚親信與忠心的僕役。

    也未必全部處死,會有一批人處死,罪名用了顛覆國家,玩弄主上,怎能不處死人呢?可大多數人僅是罷官,還有少數人會行流、笞之刑。也有許多人判決無罪後,會釋放回家。

    更多的人,僅是帶回洛陽,做一個人證。

    不僅是這個名單,洛陽裡也有許多人牽連進去,甚至包括內宮的太監與宮娥,各地方的官吏。只是武則天帶來的親信,沒有一個名列其中,這是當初的約定。

    名單讀完,伏下一大片人,一個個趴在李威面前求饒。

    李威忽然大怒,喝道:「劉群,你將方才諸位寫的詩歌拿過來。」

    「喏。」

    一會兒抱過來大量的詩歌,全部剛才一些馬屁之作。李威繼續暴喝:「諸位,你們都是讀聖賢之書長大的,許多人以學問考中進士,以自為貴他官之上。國家又拿出大量的錢帛,讓你們揮霍,百姓忍辱負重,每年上繳若干稅務,不顧自家飢腸轆轆,將你們養活。可你們卻做了什麼事?有幾個人將國家,人君與百姓放在心頭?朕多次說過,以直用臣,可各位繼續試圖放下自己臉面,進入茅廁之中,墨汁潑於爾父列宗,良心啃於丑獸陋禽之嘴,繼續以佞幸以圖僥進,阿諛迷惑人君。都是什麼玩意兒,燒,燒!」

    許多大臣罵得面面相覷,這也罵得太狠了吧。其實中間還有許多大臣寫得很中肯的,再說,新渠功成,不勞於民,是一件美事,難道非要我們找出什麼缺點來?

    然而此次牽連甚廣,有許多原因的。

    武則天在朝堂多年,有許多大臣心折,未必全是奸小,有一些有能力的大臣,也暗中相助,比如劉禕之等人。不過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武則天一步步走得簡直太大了,居然想立七廟。你安心地做一個有權利的太后,自己有了權,咱們也能向天下百姓,向史書有一個交待,好不好?對這些人,李威同樣不放心。

    所謂的做一個證人,回洛陽詢問一下,實際上也多半會罷官,淡出政壇。勿論他們有沒有罪過。

    武則天為了籠絡人心,大肆封賞,官爵雖不能說多如牛毛,但已經出了冗官現象。官員多,國家負擔沉重,對政務也沒有多少幫助。治理國家是需要龐大的官員,否則無法治理。但官員一多,相互推辭責任,或者職權重迭,有什麼好處?

    臨來之前,怕徐有功想不開,特地將他召入東宮中,與他做了解釋,你公平的審案子,定罪行。但有的官員讓朕來處理,正好藉著這案子,裁剪掉一大批官員。

    最後一個原因更重要。

    陽剛之氣。

    盛世大唐需要一種陽剛之氣,一種進取的精神,大臣更需要兼具德勇,在朝堂上敢於直言以諫。一旦這種精神丟失,換成李林甫那種陰森森的人居於權相,那麼沒有安史之亂,國家也很快走向衰落。

    母親不但將官名女性化,還用暴虐的手段,壓制了這種精神。很有效果的,僅僅一年多時間,大多數官員丟掉氣節,變成拂鬚拍馬之流。既然母親能用暴虐的手段,使官員淪陷,那麼自己也可以用暴虐的手段,讓官員清醒。

    劉群用火舌將一張張紙燒了起來。

    血色的黃昏裡,伏下的官員退卻了。

    李威一揮袖退下。

    然而後面跟來一人,輕聲說道:「陛下,臣有一諫。」

    李威扭頭一看,正是宋璟。他也反對李威這種做法,不過陛下對他簡直太好了,當著眾人的面,不好意思說。況且又隱隱的牽連到這幾年來發生的所有一切,心中拿不住輕重。

    「你說。」

    「陛下,這一年多死了很多人。」

    「嗯。」

    「陛下初到東都,許多人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就是怕會死更多人。陛下迅速由亂入治,國家立即進入平穩狀態。今天陛下復又將此事翻將出來,又是如此大的動靜,與一年前又有何異?」

    「宋卿,你知道這一年多死了多少人?從江南被徐敬業蠱惑的百姓,再到兩京的官吏,百姓與將士。」

    「是有此節,陛下更應報之以德。復以殺制殺,以臣之見,終不是王道。」

    「宋卿,你的想法是好的。半路凶危,為什麼朕在東都沒有處理,卻在半路上處理?你去與魏卿交談一下,或者能明白朕的苦心。」子不言母惡,不好說出來。

    東都有母親坐鎮,還有許多變節的官員,若是在東都處置,有可能會導致一些變端。任何人也休要小視母親的能力。因此放在半路上,自己身邊有一萬名來自青海的將士拱衛安全。所帶的不過是官吏與少量內宮的奴婢,家屬與使節。使節不用考慮,少量的內宮奴婢也不用考慮,而官吏正是自己要處理的。

    反而放在半路上,才將此事揭開。

    不管什麼原因,作為母親的心腹,以後能不能從朝堂到地方,再將這些人留下來?

    又說道:「朕也留下了徐有功,若論寬平,你們無一人能及。」

    將宋璟打發退下。

    一路繼續西上。

    但因為洛陽的事,諸位官員心頭上皆壓了一塊石頭。可因為宋璟的進勸,李威終於手軟了下去。

    刀子用的不多,武承嗣、武三思等部分外戚判處了死刑,其他外戚最終居然放過,也不全是放過,也沒有貶放。是罷,徹底的罷去了官職與爵位,奪去了封田、授府,一剝到底,成了一個平民。並且有一些人判決時,加了一個永不錄用的四個大字。許多官吏與獄卒,都先後遭到這一判決。

    內宮少量人,大多數親信在武則天身邊帶走了,判決的人同樣不多。不過許多太監與宮娥被驅逐出去。無論是人道,或者不人道,洛陽諸宮裡變得清靜起來。

    官員更是如此,僅只有極少數,比如丘神勣,被判決斬首,其他人同樣是一剝到底,包括騫味道在內,幾天辰光,成了一個平民百姓。

    李威沒有下明詔,以後廢除流刑,這需要有一個過渡過程。邊境治理的力度以後會逐步加大,不能將邊境作為流放之地了。長久下去,邊境會增加離心力,不利於邊境政權的鞏固。

    但出現了一種新的懲罰,還是流,形式很像後世的勞動改造。對有的人判決死刑顯過的,可是一剝到底又嫌輕的,還有一些為虎作猖的衙役與士卒,他們本來功名就一無所有,無論怎麼剝,對他們沒有妨礙。

    因此,在熱海以東,騰出一些地方,將他們流到哪裡進行勞動改造了。實際上以前有,隋煬帝統治青海就這麼做的,但前提是遷徙,而不是懲罰,許多罪行輕的,或者無辜的百姓也被捲入其中。後來清明也喜歡將一些有罪的大臣遷往遼東參加勞動,或者服兵役。

    沒有李威此次做得徹底。

    但總的來說,處死的人並不多,每一個判決死刑的大臣,都有必死的理由。

    至於騫味道等人,一剝倒底,真說起來,也是很輕的處罰,隨著案件越審越深,據他的所做所為,就是判流放也不過了。

    高拿輕放,處理的速度又快,將引起的負面作用降到最小。

    ……

    車駕過了潼關,李顯趕了上來。

    見到了李威,放聲大哭:「大哥啊。」

    「別哭了,你都是大人。」

    「大哥,你不知道,我嚇死了。」

    「以後這樣的話別對外說,會招惑非議。」原因李威聽說過。母親將李顯貶到均州,然後徐敬業起兵後,母親對均州的李顯不放心。於是經常派親信前往均州察看李顯的動靜。

    母親本義大約僅只是不放心,然而一群內侍仗著母親的威勢,胡作非為,輕則出言恫嚇,重則打罵。是真打罵,這時候李顯不是一個王爺,是一個罪人。

    崔家女又是一個很溫婉的女子,不像韋月,生性堅強,又不知道安慰,於是夫妻二人聞聽使者來,只是抱頭相哭。好在時間不長,駱務整就出現在洛陽,武則天這才停了下來。

    不然有可能再捱一年,夫妻二人真能拿繩子懸樑自殺。

    但另一個不是罪人的人,也苦逼得一塌糊塗。老四李旭輪在內宮中不但被禁閉起來,為了讓兒子老實,武則天同樣經常派出內侍馴斥,暫時沒敢用鞭子抽老四,可家中的妻妾,以及子女免不了偶爾遭受鞭笞之苦。

    甚至母親的手又伸到小妹處,讓小妹與她丈夫離婚。二人正是情深蜜意之時,小妹不肯,這才暫時放了過去。

    聽到這些,李威心中感到自己十分幸運。

    不是為了帝位,是為了自己到眼下還能活著。

    若不是偶爾進入到軍中,與裴行儉產生交情,又蒙得裴行儉傳授兵法,進一步在青海控制了強大的軍隊,掌握了最絕對的暴力力量,自己無論怎麼努力,就是伏在母親膝下哀求,估計都不會產生作用。相反,因為兩渠,因為一些造福百姓的舉措,贏得了民心,自己死得會更快。

    這句話只能放在心裡。

    但已有許多人在公平的評價此事,皇上若不是去了西域,又僥倖活了下來,率回幾十萬大軍,最後凶多吉少。這段時間武則天表現了太多強硬的手段與野心。

    自己不能說,讓他人去評價。

    將他扶起來,道:「皆過了往,知道嗎?」

    「嗯。」

    「陛下,殿下他聽說你將要回來,不知道有多開心,」崔氏說道。

    「嗯,」李威看了她一眼,對她李威很滿意的,老三是一個很大條的人,就是王爺,娶了韋月這個強勢的女子,他同樣服不住。崔家女好,出身不錯,長相不錯,品德也不錯,就是不能遇大事,遇到大事不能給老三幫助。

    又說道:「難得合家團聚,明年離開西京吧。」

    「大哥,我不想走。」

    「傻啊,三弟,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對唐朝宗室的處理方法,李世民做得很不錯的,鑑於魏王李泰與太子李承乾之爭後,下了一條命令,王子一旦成年,基本上遷居到外州擔任刺史。僅是一州刺史沒有造反的力量,又能表示優柔。這樣避免了諸親王在京城裡面,會生出許多不測。比如李忠,若是他在京城,有上官儀等人支持,那一次就會出現大事了。

    父親做為守成之君,做得也很不錯了。若是每一個唐朝皇帝都能保持他這樣,有可能還能多延續兩三百基業。但許多方面,就能看出才能差了許多,比如政事堂,再比如這條規矩。到了晚年後,自己加冠了,老二加冠了,老三加冠了,可全部繼續放在京城裡。結果發生那麼多的事。當然最主要的事,沒有處理好妻子與兒子的矛盾。

    李顯不樂意,眼巴巴的看著李威。

    李威無奈,說道:「這樣吧,到時候我挑幾個鄰近京兆的州府,讓你們外放。」

    「那一年能回來幾次啊。」

    「這個嘛,你問一問你的岳丈。」李威沒好氣地答道。

    然而話音一轉,說道:「正好你回來,我們一家到齊,去看望母后吧。」

    一聽母后,李顯哆嗦了一下,遲遲疑疑。

    「沒有關係,有我呢,她終是我們母親,不能否認。」

    又喊了老四一家,還有老二一家,老二死了,幾個孩子與房氏是武則天召回京的。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奔向武則天下榻的行宮而去。

    看著這群人,李威眉頭卻再次皺起,因為他想起一件事。李唐這才過了幾代人,中間還多有殺戳之事,可產生了多少宗室子弟?若是幾百年過後,還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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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探(二)

     這個問題又不可小視的,否則不要多,一兩百年後,宗室將成為唐朝新的一大吸血蟲。

    一路走,一路想,也沒有想出來什麼好辦法。難不成讓宗室子弟全部做平民去?實際上有分封制,比如第一代的親王,到了第二代的嗣王、郡王、公,候,伯,男,子,再到平民。比如漢朝的劉備劉皇叔,人家就是一個平民。還有劉秀,也等於是一個平民。

    還沒有到那地步。

    無論怎麼分封,一代接著一代,更多的新人冒上來,這個吸血蟲隨著李唐立朝時間越長,危害性越大。

    不由地撓起頭,***,這個皇帝做得太苦逼了。自己好歹還是後世一個算得上有學問的人穿過來的,可許多的地方,就想不出好的策略。

    到了武則天的行宮門口,結果武則天未見。

    這一路上也沒有冒泡。

    雖心裡有準備,面結這結果,武則天很失望的。

    李威又對太監說道:「你再去通稟一聲,就說,母后的幾個兒子,孫子全部在此,合家團聚,這也是人倫之樂,還是見上一見吧。」

    「喏。」這個太監有些眼生,李威不認識,但一直小心謹慎的回答。東都的事,他也害怕。

    回去通稟,還是不見。

    李令月有些悲傷的問:「大哥,母后她,她……?」

    「小妹,什麼也別說。」李威沒有解釋,想要母親快樂,很簡單,將自己手上的玉璽一交,軍國大權一讓,母親馬上就快樂了。眼下解決不了。看幾年後,母親性子能不能安定下來。否則想一家快快樂樂的團聚,不大可能。

    返了回去。

    魏元忠走了進來,說道:「陛下,這裡有一個楚州百姓寫來的奏摺,臣以為陛下要看一下。」

    「一個百姓的奏摺居然驚動宰相?」李威笑了笑,將奏摺打開,馬上臉色就陰了下去。奏摺寫的東西不多,因為文化淺,寫得很白。可是直指時政,而且就是他興師動眾的水利之政。

    論仁愛百姓,自古以來莫過於陛下也。兩渠一開,生民萬家。又興全國水利也,以圖開山鑿海填湖,廣興陂塘堰渚圩堤防,闢田於民,使民有田可耕,有麻可織。然政令未起,各地豪強侵佔湖泊沼澤,圈圍為己,塞堤為私。江南之地多有富豪使深湖變成圈圩,臣民又聞河北河南之地,亦有富豪侵佔水利之事。今年聞陛下歸,此風益熾。臣憂也。江南之地多雨,湖為平田,水少民不得灌,雨多水不得出,長久之,澇災必顯於江南矣。河南河北之地,縱雨水少,豪紳侵佔水泊,民之灌溉亦難也。而工程始大,每一圩堰,非是一州縣所能為之,國家花費巨浩,所謀利者僅少餘人,百姓反受其災也。

    這一段話很淺白,若不是李威數次講水利,卻有可能有許多大臣不懂。

    陂,就是山田,或者山邊的河田與溪田,有的陟田規模很小,有的陟田規模很大,這個歷史比圩田歷史更早,春秋時就有陂田出現。

    塘,指海邊上築起的大堤,出現的塘田,主要集中在蘇北、浙閩。

    堰,是指大型水庫以及相關的水利工程,所帶來的灌溉農田,這個分佈更廣泛,從河南河北到關中到劍南,只要有能力,都能帶來大量的堰田。最有名的就是都江堰。

    渚,就是江中的小洲,有的小洲同樣開始開耕出來大量的耕田。

    圩主要集中在長江次沿海地區,從潤州往西到安慶以東,安徽與江蘇一帶,淮河與江西湖北、湖南等地也有大量的臨湖臨江臨河地區,可以開耕出來做為圩田。對後者,李威是最看重的,一是開發晚,即便唐朝在開發,還是原始地帶,有大量開發的空間。二是產量高,都是沃土,有充足的水源,還有氣候適宜,他正準備到長安後,再從佔城引進佔城稻,進行育載,改良江南的水稻種子。水稻的產量始終比小麥高梁會高的。

    還記得兩首詩,一個是楊萬里寫的,圩田歲歲續逢秋,圩戶家家不識愁,夾路垂揚一千里,風流國是太平洲。他不是拍馬屁的大臣,也寫了許多百姓辛苦的詩篇。從這個側面角度,可以反應宋朝圩田對百姓的造福。並且范仲淹、賀鑄都寫過類似的詩篇,賀鑄在一首詩裡明確寫出了產量,一溪春水百家利,二頃夏苗千石收。宋朝比唐朝產量略高,在李威指導「勾引」下,唐朝也只是勉強達到一畝地三石,若是扣除放大的田畝,還是不足。宋朝略略有餘了。但圩田卻一畝地達到了五石。面對如此大的回報,李威不知道罷了,知道了手中還有帝國最高的權利,怎能不心動?

    若是全部開發出來,十萬平方公里總是有的,也就是一百五十萬頃地。唐朝能有幾個百萬頃耕地?不用全部開耕,僅是開耕一半,就有可能達到近百萬頃田地,還是一等一的良田。看看青海擠來擠去,也不過擠出來了幾萬頃地。這些新地一頃僅打算收三百石糧食,就有可能養活現在唐朝所有人了。當時與狄仁傑說過後,狄仁傑眼裡都閃起了綠光。

    賬不能這樣算,到了那時候,若是人口猛烈繁衍,增加了一倍,這個優勢又會失去。但若是沒有這個糧食呢?到時候民以食為天,沒得吃,又有這麼多百姓,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所以一個個磨拳擦掌,準備大施身手。

    但這封奏摺無疑是一個當頭棒喝。

    若真像奏摺上所寫的,那個問題可大了海去。

    水利最大的關健就是出水與儲水。

    再怎麼圈,也要保持大量的水庫、湖泊存在,水勢浩大的時候,它能起來儲水作用,減少澇災。為什麼史書在宋朝以前,很少記載到江南的澇災,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了,大量的沼澤湖泊,怎麼可能有澇災產量?乾旱時,它又能起到灌溉補充作用。往長遠說,還能對環境有著很好的保護。

    所以李威再三說勘測,不能隨便圈。

    第二個就是出水。一旦大修水利後,汪洋變成平地,再怎麼留,大量的肯定不存在了。水勢一大,那麼河流裡的水流量會增加,甚至比圩田能抬出幾米十幾米高的水位,比如後來的破圩就是這樣產生的。那麼這種情況下,不但有保留大量的儲水湖泊存在,還要保留足夠的河流,甚至在挖寬挖深,能迅速將河裡的汛水洩流到長江去。

    但若是象奏摺上所寫的,一個個豪強伸出手來,那麼湖泊淤塞,河道堵埂,沒有了蓄水的空間,沒有了洩水的通道。只要雨水大,汛期長,會出大事情。北方好一些,可是豪強們將手伸出來,也必然會帶來不小的影響,並且對灌溉影響更大。

    將奏摺合上,看了看名字說道:「魏卿,替朕草擬兩道詔書。」

    「喏。」

    「楚州民司萬清上疏有功,遷為尚書工部水部員外郎,以此疏頒發天下。並詔令長於農稷生產、水利之學官民,各赴縣州,亦或朝廷,上書己見。若有切中時宜者,國家納采,即赴賞賜,有大功者,賜於官職。」

    魏元忠有些訝然。

    但隨著釋然,開始書寫。對司萬清陞遷得太快,有可能是唐朝建國史上最快的陞遷,一個平民老百姓一下子躍成了從六品的官員。不知道進入朝堂後能不能適應。

    可考慮到若沒有此人的上疏,下面各給官吏也畏於列強,會知情不報。一旦動工後,實際情況卻被各個列強瓜分,那麼最後局面,就會變成皇帝與所有列強,豪門與地主硬抗。這個結果,就是太宗皇帝都不願看到的。這時候加入的人不多,還能及時阻止。這個陞遷也就不那麼重了。

    「再詔,自今以後,凡是所有陂塘堰渚圩堤防,各地官吏必須詳細調查,繪製成圖,說明興修具體策略與方法,報上級核實。所以新田,由朝廷分配,還於百姓。凡自調露年朕議興修水利後,私自築圍、埂、堤、壩者,勿論望門庶族、權貴宗室,一律收為國有。由戶部核實,分配於貧地與佃戶,以均天下貧富。」

    魏元忠擦了一把汗,均貧富?

    不過併吞之風太烈了,雖然鄭家帶了一個好頭,仍然有大量的地主與望門在繼續併吞,長久下去,對國家也沒有好處的。那怕就是將幾萬里海外的什麼美洲佔領了,像這樣吞併下去,幾百年也吞完了。

    李威繼續說道:「凡有阻攔者,一律懲戒,輕則沒收田產,重則流放,若是帶頭興師動眾反抗者,斬無赦。地方官員包庇者,一律免去所有官職,終身不得錄用。」

    李威真的動怒的。你們還真當我是神馬仁愛,一個老好人,好欺負。

    又說道:「自咸亨三年起,自朕為了福澤於民,與先帝倡導多方耕種養殖以來,侵佔廢棄沼澤者不究,然侵佔河渠水道湖泊,影響灌溉者,一律退耕返水。又,勿論何人,不得私自侵佔江河湖泊,謀為己用,勿令者,一律嚴懲不怠。又,竹紙興起,多有作坊侵佔江河溪渠,謀己力,害水利,自詔書起,全部退返。缺水者,於荒地經地方官員核實後開塘,適度引水,否則查沒作坊所有資產。又,關中河南之地,以至全國,多有大戶人家,佔水設碾,舂磨糧粟脂粉,以為己利。各地官員即詔書日起,核實灌溉用水之量,確認設碾數額,多餘者,全部酌情查沒。違令者嚴懲不怠!以上若是官吏處置不公,當地民眾可以上疏朝廷,以求公正。」

    後面李威都想到過。原來準備各個大戶代表到長安後,大家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協商解決。

    然而司萬清的上疏,讓他氣壞了。

    水利可以說是國家的根本。就是放在後世,也十分重要的,況且現在這種脆弱的生產方式。

    可是魏元忠頭腦很清醒,他沒有往下寫,而是說道:「陛下,且聽臣一言。剛剛臣看了司萬清的奏摺,感到事情很嚴重,並且實際的,有可能比司萬清寫得更嚴重。」

    「嗯,他只是一個平民百姓,寫起來會有忌諱。」

    「就是他有的不敢寫出來,可僅憑他一人之言,恐難信服天下。以臣之見,不若讓臣派出一些可靠的官員為使者,到各道察看,然後快馬回京,將實情向陛下稟報。這樣,向天下頒發詔書,也會更有理有據。」

    李威沉思了一下,說道:「好。不過將第一道詔書頒發了吧。另外派出使者,不可讓地方官吏知道,改用其他的藉口。以免被地方官吏誤導。」

    「喏。」

    魏元忠離開後,李威怒氣漸解。

    剛才是生氣了,然而想一想,無論那一朝一代,那一個國家不是有一大堆麻煩事,無法解決的。

    自己是地主階級的頭子,反而率領貧困階級,在向地主階級作鬥爭,算那門子事?

    ps:關於水利的事,若是懂,寫起來很精彩的。不過主角不適合皇帝,而是地方官員才好。有可能下本書會寫到水利的細節,放在宋朝寫也更合理一些。剛剛看到一個故事,長樂女錢四娘前往將軍灘前築陟,溪流橫溢,陟輒壞,錢四娘憤而投水死。好節烈的女子。這本書簡單粗獷的帶過了。但李威只要真的將這些事務做好了,就是不發展航海,一個更完美的唐朝也必然出現。

    再說一件有趣的事,某縣官接到小民報案,我的菜園被某某撿到,前去認領不給,請縣大老爺做主。此縣令糊塗了,這不是其他東西,菜園子怎麼撿?這就是葑田,下面的爛茭葦等草根,上面架木排浮泥,種稻,甚至種蔬菜。不過注意了,得用繩子栓緊,否則一夜過來,就飄到某一處地方。這也說明了古代人的智慧。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5 08:36
第一百六十五章 探(三)

     讓這件事壓了一壓,還有一個原因。

    所有的一些新革新,都放在了清除朝堂與地方後黨後,才開始拉開圍幕的。因為一革新,必然有騷動,若是母親從中作梗,會讓李威很頭痛。水利的麻煩,根本就是他沒有想到的。頂多原來聽到一些百姓,說竹紙坊與碾坊侵吞了水澤。

    可另一件更頭痛。

    雲朔之地,在北魏又叫六鎮。

    李威返回來後,在道真的率領下,殘剩下來的突厥人陸續的向陰山北面的大草原上遷移。

    若沒有阿史那道真的介入,再加上李唐的動盪,很有可能這些突厥人全部被骨咄錄收籠過去。但道真的介入,很有可能這些部族離中原近,多少受過唐朝的一些恩惠,繼續忠於唐朝。他們滅於骨咄錄的鎮壓之中,也就算了。但挺了過來,就得繼續用優容的態度對待,否則還有許多其他的部族心中害怕,以後會陸續發生一系列不好的事。

    這個民族政策是延續了以前對吐谷渾的政策。

    再者,大漠上也需要他們,防止鐵勒人一枝獨大。

    但遷移很麻煩,雖說對他們影響不大,皆是遊牧生活,嗢侖河與獨樂河騰了出來大量空間,可供他們遊牧。以前也有過一次類似的事例,太宗讓阿史那思摩將散於河南夏銀等地十餘萬部族遷於長城與河北,名義上統轄自河北雲朔到嗢侖河廣大地區。這一次李威做得更徹底,一下子全部驅逐到了陰山北邊。

    因此,做了種種安撫措施,包括優待各族酋首,並且從戰利品中拿出大量的馬羊羊,分配給這些部族的族民,讓他們能在草原上過一個快樂的生活。但還是發生了許多事,可是遷移開始了。

    這個過程有可能一直持續到明年春天或者秋天。

    空間騰出來了,真空地帶必須填補上來,否則後面的部族看到大量真空地帶出現,認為更容易生存,反而留下來不走。難道強行驅逐?

    離長安城還有一天路程時,李威將諸位宰相以及重臣召集,就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一說完,除了知道內情的魏元忠與朱敬則外,其他人臉色都是很慎重。

    魏知古喃喃道:「陛下,六鎮啊。」

    這幾乎是一個神話與魔鬼的代言詞。北魏六鎮!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真正的漢人朝代沒有一個能做到的,只有漢化鮮卑人政權北魏做到了。自拓跋珪開始,北魏就在雲朔六鎮一帶,發展農業,與青海的做法很類似,有農業,有半農半牧,有牧業。拓跋珪南下中原,拓跋燾平定北方所倚仰的糧食與財物多自漠南(以大戈壁為界,包括蒙丁的東戈壁省,南戈壁省,戈壁阿爾泰省與我國內蒙二連浩特一帶,北為漠北,南為漠南,也就是陰山南北)與塞上的畜牧業與屯田。兵源也多選自於此。

    後來北魏於沃野、懷朔、武川、撫冥、柔玄、懷荒(內蒙五原東北、固陽西南、武川西、四子王旗西南、興和西北、河北張北)設立六鎮。這些地方全部在陰山的山隘口處,並且在其他的山隘口也設立了一些據點。死死扼守了北方遊牧民族的南侵,一步陰山也踏不過來。

    相反,從這一塊土地,形成直線,比較容易調動兵力,北方多次出擊大漠,擊敗了柔然、高車等部族。

    與現在的青海政策十分相似。

    但北魏重心轉移到南方後,對北方忽視,沒有了擄掠,就沒有了意外財富的來源。人口的增加,加上天災**,百姓生活窘迫。一些庸將擔任鎮將,只知道聚斂錢財,吞併良田,鎮戶們只能耕種十分貧瘠的旱地。這些鎮戶祖先都有光榮的歷史,替帝國立下戰功,然後帝國的不重視,最後居然將六鎮當作了嶺南,將犯罪的罪民遷過來與他們一起居住。心理上失衡。

    柔然人入侵點燃了這個矛盾的導火線。北魏派李崇率十五萬軍隊追擊矛然無果,讓鎮戶看到北魏政權的**與無能,這一群窩囊飯桶為什麼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聲勢浩大的破六韓拔、葛榮大起義開始了。

    六鎮起義,使邊荒走出來無數的英雄豪傑、撒旦魔鬼,破六韓拔陵、鮮於修禮、葛榮、高歡、宇文泰、賀拔兄弟、獨孤信、候景……產生了高歡家族、宇文泰家族、楊堅家族、李淵家族……

    沒有了六鎮,就沒有了高齊、宇文周、隋、唐。

    這是一段神話,一段傳說,然而作為即得利益者,六鎮又是一個魔鬼,一個地獄。

    就連才能中庸的裴居道也擔憂地說道:「陛下,三思哪。」

    「替朕將那幅最大的地圖拿來,」李威對身邊的太監說道。

    經過仔細甄別與觀察,還是在大清洗過後,李威才使用了少量太監。

    但更長遠的政策,以後也逐步減少太監所佔的比例,而是大量採用宮女,這些宮女中除了少數有用的女官外,又大多數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遣返回家,這個年齡還來得及結婚生子。這樣做,也為陰暗的後宮不斷的帶來生機,減少了宦官專政的可能性。做法也更人道化。

    地圖拿了過來。

    李威將它掛起,說道:「大家想一下六鎮的歷史,再想一想如今的青海與西域,無論生產模式,軍隊戰鬥力,光榮的歷史,將才等等,是不是與六鎮初期很相似?六鎮有問題,將來的青海與西域同樣有問題。」

    十幾個重臣都蹙起眉頭。

    細想了一下,真的很相似。

    「我們來看一下六鎮鎮民起事的原因,北魏的**。嗯,若是一個國家**,就是沒有六鎮,這個國家會不會長久下去?」

    無人能回答。

    「對六鎮的岐視,這個朕也在做了,以後除了一些罪犯設立的墾區外,不准再將官員與罪犯流放到嶺南等地,以免地方百姓心中產生不平衡的感覺。」

    再次無人回答。不過大家都陷入深思當中。

    「但最主要的是國家無法承擔他們的安全,反而需要貢稅,耕種的又是最貧瘠的土地,無法生存。一旦百姓無法生存了,豈要說六鎮,就是中原,何嘗沒有陳勝吳廣張角之流?用自家人看守北大門都不放心,難道需要阿史那骨咄錄、阿史德溫博之流看守北方門戶放心?」

    說完了,眼光從眾人身上掃了一眼,見到許多人眉頭展開,知道他們漸漸轉變思想了。

    「實際上還是一個治。無論六鎮,或者青海,得讓百姓有地可耕,有衣可暖。對異族同化,普及教育,漸變其俗,學習漢字,學講漢話,那麼六鎮也不是魔鬼。否則,我們身邊的子民同樣不會成為我們的天堂。這個問題,等到各大世家代表到了西京後,朕還要講。拋去六鎮不談,西域還很長遠,朕與各族進行過一些協商,前面咽面,後面葛邏祿與車鼻施部的滅亡,挪出大量空間,用地換地的策略,挪出從碎葉到輪台、金滿這一狹長的區域,以後供我們中原移民開耕。這還有大量發展的空間,不急。但看看青海,不要多,十年後,田地就會出現緊張化。除非奪下整個青海,可以緩一緩。然而諾曷缽終是要回去的。再說,青海以赤嶺黃河為線,往西也不適宜耕作,只能在少數地方半耕半牧。雜以一塊塊耕地,融合貫通,親唐的吐谷渾有事,可以就急徵兵。只能如此。可二十年過後呢?生存困難了,又是一群戰鬥力強悍的百姓,會有什麼情況發生?」

    一個新的六鎮就產生了!

    「說到底,還是一個地。吞併越重,免稅的大戶人家太多,中小戶收入微薄,地越少,卻承負國家越來越重的稅務。沒有六鎮,國家也會出現危機。因此,朕不惜重資,大修水利,試圖增加一些良田。還有,靈夏吐谷渾人退回青海後,又能騰出一些耕田出來,北方也能遷移少量貧地與佃戶,減少田地的緊迫。另外就是南方,南方多是少數蠻僚,生產落後,許多地區刀耕火種。朝廷不便管理,又時亂時復,成了國家的雞肋。可是不是如此?其實有些地區,比如嶺南的郁水流域,水流量充沛,日照強,天氣炎熱,比北方更適宜種植。因為我們疏忽了,所以成了蠻荒之所。江南為什麼濕悶?沼澤多,天一熱水汽蒸騰,人居不易。一旦沼澤減少,會不會如此?南方為什麼有瘴氣?人少,動植物死亡腐爛,毒氣蒸騰,壓於地表,所以吸之危及生命。然而住的人多了後,會不會有瘴氣存在?至於熱,哥特人到了這裡……」指了一下西班牙:「哪裡同樣很熱,哥特人皆是歐羅巴北方的野蠻人,為什麼能生存下去了?難道寧肯餓死,也不願意遷徙到一個美好的地方?非是如此,國家稅務政策的掣約,官員不放百姓離開州縣,戀根心態。所遷路線遙遠,朝廷沒有補貼,無法到達,到達後也無法生存。只要我們做一些實事,比如授蠻人耕牛,教授種植,從山林裡走出來,國家以後就能得到一塊長久的稅務之地。或者做一些政策,鼓勵百姓遷往南方,嶺南之所,將又是我朝一個大糧倉。這一來,會容納多少百姓生存?」

    「朕多次說過,阻止吞併。那麼朝廷可以做一些措施,讓變出耕地的速度,超出吞併與人口增漲對土地渴求的速度,土地達不到飽和,就沒有土地壓力。甚至還有路可走,大家看看這裡,南海諸大島嶼,全部是落後的野蠻人,朕相信你們不會不顧中原百姓,我們的臣民死活不顧,與這些野蠻人講什麼仁愛道德吧?又是大片的土地供我們開耕。不僅如此,若是開耕到這裡,」指了一下大洋洲:「往東去,島嶼很少了,而且很小,很難再向東,那兩塊龐大的大陸出發。但只要我們海客發展到這裡,建設了大量供給點後,可以陸續的往前延伸,探索一些小島嶼,在上面陸續的建立供給點,就可以到達哪裡。」

    「陛下不妥,且聽臣一言,疆域遼闊,無法管理。休說海外,若是中原百姓稀薄,都會有動亂發生。」魏玄同膽子壯了壯,說出心中的想法。

    「魏卿擔心也有道理。所以前一段時間我與狄卿、魏卿做過交談,說普及格物。當然,作為輔助性的學科普及的,格物學的發展,可以研發出許多造福百姓的器械,甚至可以研發出速度更快的交通工具,加強帝國的凝聚力,提高管理力度。還有朕再三說過,普及學校,讓百姓與蠻蕃王化,提高對帝國的忠誠度,也培養更多的人才。軍政分開,控防軍閥出現。」

    多數人不知道內情的,聽了又蹙起眉頭,這又要進行一些革新,從教育到制度。不過想想也釋然了,相比於前段時間的什麼鸞台鳳閣,什麼拜武家七廟什麼的,這些革新並不算什麼。

    李威又說道:「只要制度完善,再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也比上千萬人紮在兩京一帶,無衣可穿,無地可耕要好。這才是一個火藥包,隨時可以點燃覆滅國家的火藥。」

    「就算如此,陛下,那些海外……」魏玄同還是忍不住搖頭:「嶺南有可能制訂一些措施,加強管理力度,可海外……」

    那是為了國家生財之道的。不能當真,隔了幾千里幾萬里的汪洋大海,根本就沒有辦法統治與管理。

    「還是錯誤的,技術在發展,船速會越來越快,船舶載重量也會越來越大,至少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朝廷可以容納管理。並且它們位於大海之中,沒有別的勢力干涉,為什麼不能管理?遙遠的地方,是,朕承認無法管理。但若是這麼遠的地方,來了一個國家使者進貢,大家會不會高興?遷移多少百姓,在於朝廷。若是國家發展到億兆人口後,無地可耕,難道讓百姓殺兒賣女?為什麼不可以人道的將他們遷往哪裡?就比如一個陌生的國家前來進貢,況且我們是同根所生,為何不可?」

    這些話憋在心中很久了,今天終於說出來。

    國家對國外的同族人有些殘忍與保守,但國家有難時,這些僑胞多是伸出手的。一旦遷移得遠,很有可能一個個獨立王國,在遙遠的地方出現。可終是同根所生,無論以後怎麼發展,吸附力強於離心力。

    這與美國不同,它是大大小小無數個國家遷民組成,各個宗主國又很小,沒有吸附力,所以獨立成國。但這時候提前一千年覺醒,這些若干大好的地域,幾百年後,就能成為中國人的地盤。

    繼續說道:「不僅如此,朕有些急迫,還有一件事。在哪個大陸上,有幾種糧食,它們很適應乾旱的地形,產量也遠比稻粟要高,甚至高達十倍。諸位,若是將它引進,會起什麼效應?」

    「陛下,是什麼樣的糧食?」裴居道驚訝地問道。

    若真是如此,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嗯,有好幾種。不過你們也看到了,再往東,沒有太多的島嶼,又很小。不摸清航道,不設立供給點,船舶無法到達哪裡。上面生存著大量的土著人,朕只知道這幾種糧食生長在哪裡,具體那個方位朕也不清楚。那麼必須派去大量軍隊,有可能五千人,有可能一萬人,到達哪裡後,抵抗起當地土著人的武裝,才能將它們一一找回來。一旦得到,並且推廣,糧食問題在五百年內將會無憂。」

    這個意義非同小可,只要吃飽了飯,那一個人願意造反?

    又問道:「那麼六鎮,還有沒有了困難?」

    魏知古沉思,道:「就怕各州縣與大戶人家不願意放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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