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V123210 2016-7-24 11: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4 231380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4 11:15
第130章 妙不可言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再加上是在軍營這種地方,上官婉兒沒有多作停留。進入薛紹的房間不到十分鐘,她便起身告辭。

    薛紹突然有一種,不想她走的感覺。

    這感覺來得很奇怪。

    或許是因為職業的特殊性,前世至從安小柔死後,很多年來薛紹從來沒有在哪個女人身邊多作停留的習慣,更沒有幻想過高枕無憂的沉醉於溫柔鄉。他的身邊不是沒有過女人,但與她們相處的時間,大多僅限於脫褲與提褲之間的間隙。

    可是上官婉兒給薛紹的感覺很特殊,特殊到薛紹想要和她多呆一會兒。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感覺——心有靈犀。

    上官婉兒,是薛紹見過的僅有的幾個可以稱得上是“聰慧”的女之一。

    真正聰明的女,絕對不會自我感覺良好的自作聰明,更不會鋒芒畢露的一定要讓別人知道她很聰明。相反的,她在很多時候都顯得很安靜很沉斂,舉手投足之間給人的感覺是靈動而輕盈,如同輕舟劃過靜謐的水面,當人們欣賞她的優雅與靜美之時,她已在千里之外。

    十七歲的女,身上卻有著超乎常人的“知性”之美,這或許就是薛紹對她感覺特別良好的原因。畢竟外表二十歲的薛紹,有著一顆三十歲的大叔之心。

    於大叔而言,知性而溫婉的女無疑是最具有吸引力的。

    “上官姑娘,何不多坐片刻?”薛紹發出了邀請。

    上官婉兒略微怔了一怔顯然是有些意外,隨即她微然一笑,“太平公主殿下,還在宮裡等我敘話。”

    薛紹的眉頭略微一擰,隨即大度的笑了一笑,“那我送你。”

    “多謝公。”

    薛紹感覺到了,上官婉兒是在如履薄冰。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太平公主的嫉妒,但又要經常要面對太平公主;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天后的猜忌,但是她又偏要每天都要面對天后,並且沒有選擇的只能把天后當作唯一的依靠。

    上官婉兒,可是上官儀的孫女。

    當年上官儀曾經和高宗李治一起密謀主張廢掉天后,他已經親手寫好了詔書,差一點就將武則天打回原型從此萬劫不復,差一點就要徹底的改變國的歷史!

    但也就是因為差了這麼一點,上官儀自己,萬劫不復了。

    武則天改變了上官婉兒兩次的命運,一次是將她全家殺光,唯獨留下尚在襁褓的上官婉兒,將她與她母親一同貶為了官奴婢;另一次是將奴婢上官婉兒免去賤籍提拔為貼身女官,成為武百官都不敢輕視的巾幗宰相!

    薛紹無法想像,上官婉兒面對天后時該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態。或許正是這些年的內心掙扎、苦難經歷與時時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造就了上官婉兒現在的性格,冰雪聰明八面玲瓏,隱忍內斂,危機意識特別強烈。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間然後並肩而行往大校場走去,看到李仙童在不遠處貌似十分閒的散步。看到上官婉兒和薛紹一起走過來,李仙童連忙拱手拜了一拜,沒有多言。

    上官婉兒微笑的含首算是回了一禮,然後繼續朝前走去。

    微妙之間,薛紹明白了一件事情,方才就是李仙童將上官婉兒請進軍營的。難怪上官婉兒會警惕“隔牆有耳”。

    無數人再次趴到了窗邊,瞪大了眼睛看著上官婉兒的背影。

    皓月當空,夜風輕揚。上官婉兒從容漫步,衣袂飄飄。

    如仙。

    薛紹走在她的身邊,讓許多人心裡狂犯酸水。

    因為他們二人站在一起,實在是顯得太過於般配。就如同是天公同時完成的一對金童玉女的傑作,散落於天地間不同的角落,如今因緣際會的又湊在了一起。

    緣份,妙不可言。

    “這麼短的時間她便出來了,薛紹必然沒能把她怎麼樣!”有人酸酸的道。

    “錯了!應該說是……薛紹只能堅持這麼一點時間!”這聲音更酸。

    “對極、對極!”一片淫猥又洩憤的怪笑。

    美女的第感從來都是相當敏銳的,就如同全身都長滿了眼睛。走出數步,上官婉兒促狹的笑道:“薛公,看來你不應該親自送我出來。”

    “為什麼?”薛紹笑而問道。

    上官婉兒淺淺的一笑,低聲道:“因為我好像給你遭來了很多的非議與嫉妒。”

    薛紹一笑,“我早就習慣了。”

    上官婉兒赧然一笑,“我早該想到的。薛公請回吧,婉兒告辭了。”

    薛紹恍然回神,不經意的二人就已經穿過了若大的大校場,站在了衛府門口。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大概真是成立的,和心儀的美人兒在一起相處,時間會過得更快一些。

    “請。”薛紹站定,抱了一下拳。

    “公請。”上官婉兒款款的施了一禮,略微彎腰時**略微淺露,門口的八名衛士整齊的渾身打了一個顫,整齊的嚥了一口唾沫。

    “現在我來值哨。”薛紹平靜的道,“你們八個,馬上去校場跑五十圈。少一圈,軍法嚴懲。”

    “是!……”

    八名軍士同時叫苦,揹著四十多斤重的鎧甲刀具等裝備,跑向了大校場。

    上官婉兒赧然而笑,一雙美麗的眸亮晶晶的看著薛紹,輕言道:“果然是軍令如山,威風凜凜。看來,婉兒該要稱呼你為‘薛將軍’更為合適。”

    “是這樣的,上官‘大人’。”薛紹笑道。

    “告辭、告辭!”上官婉兒咯吱的輕笑了兩聲,飄然而去。

    薛紹清楚的記得,她今天這樣開懷的笑過了三次。

    上了車,上官婉兒將車窗撩起,看著薛紹。

    薛紹面帶微笑的看著她,揮了揮手。

    上官婉兒凝眸看著薛紹微然一笑,放下了車簾,馬車開動。

    薛紹輕吁了一口氣,上官婉兒就是那種可以用眼睛來說話,用眼睛來笑的女。

    這樣的女,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剛剛上官婉兒在馬車上的嫣然一笑,居然讓薛紹有了一種初戀時的心跳。

    薛紹擡起頭眯著眼睛看著頭頂,大唐的月光,皎皎潔兮,如詩如畫。

    “我居然會……心動?”

    身後傳來呼哧的喘氣聲、沉重的腳步與鎧甲撞擊的聲音,八個苦命的軍士在繞著大校場跑步。薛紹回頭看他們一眼,八個人馬上加快的步,就像是一窩兔在逃命。

    薛紹冷笑了一聲,一手叉腰一手握著向徵榮耀與實力的千牛御刀,大開腳的站在了衛府的大門口,如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門神。

    大莊家李仙童又來了生意,他悄悄叫來一群人開始下注,賭這八個傢伙誰最先跑廢了趴下?

    雖然大唐的步兵一向最能吃苦耐勞越野能力超強,但是這麼大的校場扛著幾十斤重的東西跑五十圈,至少相當於野戰急行軍二十公里,是個人都得口吐白沫。

    這就是看了一眼上官婉兒的代價!

    黎明時分,那八個苦命的傢伙都拄著長矛幾乎是在爬了,也不敢出聲討饒,更沒有人來替他們求情。

    軍令如山,薛紹剛剛一拳把衛府打了個通天的大窟窿,豎立了極高的威望。

    而且,薛紹當真在衛府大門口站到了黎明時分,直到有人按常規來換班。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薛紹以身作責。

    八個大頭兵終於爬完了五十圈,橫七豎八的趴在大校場上欲仙欲魂。薛紹走到他們身邊,八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又騰的一下跳了起來,個個站得筆直。

    “知道為什麼讓你們跑五十圈嗎?”薛紹問道。

    “知、知道……”

    “你們不知道。”

    八個人苦笑不迭,“還請將軍賜教?”

    薛紹平靜的說道:“宮裡的美女何其多,但她們都是皇帝陛下的人。你們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就隨時都有可能人頭落地。上峰派你們八個人守大門,是怕你們英年早逝禍及家人。實乃英明之舉。”

    八個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這是在考驗我們、訓練我們,可能要收我們做親隨嗎?

    “多謝將軍指點!”八個人亢奮的抱拳道。

    “別再讓我失望。”薛紹說完,背剪著手然的走了。

    “恭送薛將軍!”八個人聲音裡滿是欣喜與恭敬。

    或遠或近正在觀望的一些人全都傻了眼,真是個高手啊,三言兩語就把這八個人的怨恨,轉化成了感激與期待!

    薛紹回到官署,三名親隨正詫異無比準備出來找人。

    “將軍何以起得如此大早,我等三人正準備伺候將軍洗漱,卻不見人?”盧思義等人可沒敢離開宿舍,因此全然不知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薛紹沒有跟他們多說,將盧思義喚進房間,把上官婉兒昨晚拿來的那盒藥交給他,說道:“你私下去一趟周季童家裡,將這盒藥給他。就說是宮所賜,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必多說。”

    “呃……是!”盧思義雖然不明白薛紹此舉何意,但既然吩咐下來了,他便照做。

    “唐真、潘奕,一個時辰以後叫我起床,不得有誤!”說罷,薛紹將大門一關,呼呼大睡。

    三人同是滿頭霧水,薛將軍怎麼神神叨叨的?

    一個時辰以後,享受了充足黃金睡眠的薛紹睜眼醒來,正好聽到有人在拍門,三名親隨好像都在。

    薛紹將他三人喚進房間來,開始洗漱並吃些早飯。

    “為何將軍只睡了這麼一小會兒,就如此的精神抖擻?當真是神奇啊!”三人都驚歎不已。

    薛紹笑道:“睡覺也是一門大學問,並非是睡得越久越好。以後有時間我再教你們。收拾一下,陪我進宮。”

    “是!”

    四人出門時,宮裡傳出含元殿鐘鼓樓遠洪亮的鐘聲,武百官下朝了。薛紹把時間掐得毫釐不爽,這時候正好奉召去御書房見武則天。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33
第131章 忘塵莫及

    薛紹一行四人進了大明宮,徑往宣政殿而去。

    走到僻靜處,薛紹問道。“盧思義,周季童收下東西了嗎,他怎麼說?”

    盧思義答道:“薛將軍,他收下了東西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派給了我兩顆銀餅做賞錢,末將不敢私吞這便獻與將軍。”

    說罷盧思義將那顆銀餅掏了出來,每顆大約都是一兩重。

    “賞你了就是你的,收起來。”薛紹道,“以後你們要記住,周季童跟我沒有仇恨,更不是我的敵人。”

    “是!”三人一同應諾。盧思義又說兄弟們見者有份,稍後就與唐真、潘奕一起把錢分了。

    薛紹停頓了一下,“你們離李仙童遠一點。”

    三人同時一愕然不敢多問,抱拳道,“謹遵將軍號令!”

    薛紹輕皺了一下眉頭,我也不知道上官婉兒為什麼要在“黑名單”上寫下李仙童的名字,但是,她絕對沒有理由忽我。目前我剛到左奉宸衛,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謹慎為上。

    到了宣政殿,薛紹留下親隨來到御書房外,見到裴行儉正站在那裡和幾名緋衣大臣談笑生歡。看到薛紹走過來,裴行儉呵呵的笑,“承譽,你來得正好。老夫引薦幾位官長與你認識。”

    “見過裴公,見過諸位官長。”薛紹上前拜禮。

    裴行儉指著其一位身著緋色朝服頭戴武冠,年約五十上下的男說道:“這一位是左羽林衛將軍兼任檢校千騎使李尚旦,李將軍。他的兒就是左奉宸衛郎將,李仙童。”

    “見過李將軍!”薛紹拱手行禮心不禁得有點愕然,羽林衛和奉宸衛一樣,目前都還沒有設立大將軍,只有將軍一員總領軍務。李尚旦擔任左羽林衛將軍還兼任檢校千騎使,那豈不是有一多半的御林軍掌握在他的手上?

    李尚旦一副典型的儒生作派不像是個軍人,笑呵呵的道:“薛公不必多禮。犬與你是同僚,今後還請多多幫襯。”

    “李郎是我官長,薛某隻敢竭力輔佐。”薛紹拱手道。

    李尚旦笑呵呵的點了點頭,“薛公年輕有為又能謙虛謹慎,怪不得裴公對你如此器重啊!”

    “李將軍過譽了。”

    裴行儉對旁邊一名五十上下的孔武漢道:“這一位是右羽林衛將軍張虔勖,張將軍。”

    “見過張將軍!”薛紹心一凜,北衙御林軍大將居然全都來了!

    “薛千牛,你我袍澤而已,不必客氣。”張虔勖笑容灑脫頗有幾分武人的豪邁,抱拳回了一禮,“昨日本將看過你的千牛講武,武藝果然出眾!”

    “張將軍真是謬讚了,薛某慚愧。”

    裴行儉最後指向一個鬚髮蒼蒼年近七旬的老者,說道:“薛紹,這一位可是鼎鼎大名的當朝碩儒,天后所選北門學士之一,執掌選院南曹的兵部員外郎元萬頃,元公。你兼任檢校兵部直方員外郎,元公便是你的頂頭官長。”

    北門學士,就是武則天以著書立作為名邀集來的一批出身寒微、但是很有學識的人,做為她的私人智囊團。因為這些學士都從北面玄武門而入宮就事,因此被世人稱為“北門學士”。武則天經常把一些重大朝政與軍國大事拿來與北門學士商議,宰相的權力都在無形之被北門學士分去了不少。因此北門學士又被人稱之為——“內相”。

    “薛紹見過元公。”薛紹拱手來拜,這個元萬頃雖然官不大,但卻是武則天的心腹。

    “嗯,好、好。”元萬頃笑眯眯的點頭,看似想說兩句客套話,一雙渾濁的老眼卻在一輪一輪的好似看不清楚,隨即便把頭藏進了袖裡擦來擦去。

    薛紹與裴行儉等人都忍著沒笑,這元萬頃實在是老眼昏花了。

    “老夫這眼睛迎風便要流淚,讓諸位見笑了!”

    “無妨、無妨!”

    元萬頃說了沒兩句話,又把臉藏起來一陣擦,然後輪著眼睛問道:“諸位可知天后娘娘召我等前來所為何事,還叫老夫把選院南曹的官吏名單都給帶來了?”

    “稍後不就知道了嘛!”

    片刻後內侍出來傳喚,說天后要諸位入書房參駕。一行人等分班進去,各自入座。

    武則天端坐於御陛之上,開門見山的道:“諸位愛卿,都來了。今日本宮特召諸位前來,所議之事有三。”

    眾人都側耳傾聽。

    “其一,日前裴尚書進獻薛紹所創之藍田祕碼,陛下大為讚賞並敕令點選人手學習這套藍田祕碼,交由本宮著手操辦。”武則天朗朗道,“本宮奉聖諭,著令裴尚書掛帥主持,檢校直方員外郎薛紹執行教習,生源主要是兵部的書令使。兵部員外郎元萬頃執掌選院南曹,此事在你的份內。因此就由你來主持日常事務,負起全責。”

    “臣領命!”三名負責人一同應諾。

    薛紹心想,武則天的這一用人策略可算高明。裴行儉就像是“名譽主席”,有了他的掛帥這件事情才能顯得重大,武則天將要把藍田祕碼做成“大蛋糕”的設想才有實施之可能;我當然就是那個具體的“專案經理”。至於元萬頃這個老邁到有些糊塗了的天后心腹,他就像是一個專門用來背黑鍋的“法人代表”,萬一出了什麼差錯總得有人負責嘛!

    元萬頃又擦了一陣眼睛,好似有些迷糊的道,“天后娘娘,老臣想問一句……這藍田祕碼究竟是何物啊?”

    眾人都輕笑了一陣,武則天也笑了一笑,說道:“說來話長,待散議之後你去問薛紹便是了。”

    “是……”元萬頃不好再多言。

    “本宮以為,藍田祕碼該要點選什麼樣人來學習,大有講究。”武則天道,“其一,必須得是頭腦靈活善於學習的年輕人。其二,必須得是裴尚書認為他領軍出征之時能夠派上用場的人,這是教習藍田祕碼的最終目的之所在。其三,必須得是薛紹認可的。畢竟負責教習密碼的是薛紹,該收什麼樣的學生薛紹當然最有發言權。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天后娘娘所言妥當。”眾人一同答道。

    李尚旦和張虔勖面面相覷的還有點納悶,議論這種事情叫我們來幹什麼?

    武則天點了點頭,繼續道:“元萬頃,你南曹現有多少書令使,不超過三十歲的年輕人有多少?”

    “天后,選院南曹的書令使有十人,老臣把名單都帶來了。”元萬頃哆哆嗦嗦摸出一份寫好的名單,幾乎是把名單貼在臉上細細的看了好一陣,說道,“老臣計算過了,十名書令使當三十歲以下的有十七個。”

    武則天幾乎是苦笑一聲,“薛紹,名單你收起來。這十七個人權且收作學生,若不稱職你可酌情更換。”

    “是。”薛紹伸出雙手來接。

    元萬頃有點不甘心的低聲嘟嚷道,“老道方能持重,年紀大一點有什麼不好?”

    眾人都忍俊不禁。

    薛紹也不由得在心暗笑,正因為你“老道持重”的都過了頭,天后才會啟用於你,不然怎能方便我把你架空了掌控實權呢?

    武則天繼續道:“裴尚書,目下大唐若有戰事多由你來掛帥出征,你用慣了的那些行軍管記、掌書記,不妨典選幾個年輕的前來參與學習。”

    裴行儉拱手道:“多謝天后娘娘體恤。老臣目前用得最順手的年輕書吏有三個,分別叫蘇味道、鍾紹京與劉幽求。老臣願將他三人一同舉薦來學習藍田祕碼。”

    “蘇味道?此人在京師頗有才名啊,他何時跑去做了裴尚書的行軍書吏?”元萬頃突然一下來了勁,嘟嘟嚷嚷的道,“老夫記得蘇味道二十歲就舉進士了,他與李嶠並稱蘇李,又與李嶠、崔融和杜審言等青年才俊合稱章四友。老夫讀了他的《正月十五夜》至今都覺得脣齒餘香啊!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咳!”武則天輕咳了一聲打斷元萬頃的絮絮叨叨。

    “老臣多嘴,老臣失言!”

    眾人都暗笑不已。

    武則天也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用很客氣的口吻的說道:“裴公向來獨具慧眼識人之能,凡所舉之才無不賢能稱職。這三人便就此定下了,觀其後效以備朝廷因才擢用。”

    “謝天后。”

    薛紹暗自心忖,昨日武則天在護國天王寺對我說過一番禁密語,要把藍田祕碼做成一塊巨大的“蛋糕”,但她現在並未事先對這些大臣挑明。眼下她先給了裴行儉舉薦親信的機會。但是裴行儉哪裡知道這會是一塊“大蛋糕”呢?他隨便舉薦了三個無足輕重的吏就把機會給白白的浪費了。等到醒悟過來,已是過了這村便沒有這店。

    “本宮也給你們舉薦幾個合適的人選。”武則天不動身色的說道,“第一個,監察御史魏元忠。此人年輕有為志氣倜儻並在軍事上有著獨到之見解。早年吐蕃屢屢進犯,魏元忠密奏陛下陳說朝廷用兵之失得,極有見地。陛下因此擢他為監察御史。本宮以為魏元忠是個可造之材,裴尚書意下如何?”

    裴行儉不由得眉頭一擰心頓生狐疑,小心翼翼的道:“老臣倒也認識魏元忠,知道他在軍事方面的確有些見地,是個青年才俊。可是天后,魏元忠本已是八品監察御史不是普通的無品吏,為何還要讓他放下本職來學這藍田祕碼呢?”

    裴行儉這麼一說,元萬頃等人也都恍然醒神——天后此舉,絕不簡單!

    武則天呵呵一笑,輕鬆隨意的道:“魏元忠是監察御史沒錯,但說不定明日他就調任兵部就職,或是隨同裴公出徵了呢?既然他在軍事方面有天賦,朝廷就該要著手培養,以備他日不時之需嘛!”

    “哦,原來如此……天后高瞻遠矚,老臣欽佩!”裴行儉不敢再多言甚至不敢做出任何不滿的表情,只能在心裡暗暗叫悔,早知如此我何不舉薦幾位大將?

    薛紹側眸瞟了瞟裴行儉臉上的微表情,不由得心感嘆,黑山老妖的手腕與心計,就連裴行儉這樣的大能也忘塵莫及、徒呼奈何啊!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33
第132章 陽謀碰撞

    隨即,武則天趁熱打鐵又舉薦了三個年輕的官員來做學員,郭元振、武攸歸與武懿宗。

    郭元振目前是右武衛鎧曹參軍,小軍官並不打眼;但武攸歸與武懿宗這兩個人不僅是五品將軍,還是天后的侄兒。

    眾人或大或小的吃了一驚並在心開始醒悟,天后這是在拿藍田祕碼下一盤大棋。但究竟是一盤什麼樣的棋,一時間又沒人能夠想得明白。因此沒有人再提出什麼異議,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而與天后頂撞翻臉,未免太不划算。

    “好了,本宮就只舉薦了這四個人。”武則天神色鬆馳還帶著一絲微笑,說道,“選院南曹的十七名書令使,加上本宮與裴尚書舉薦的人手,加起來一共有二十四人。第一批學生的人數暫訂三十人,剩下的就由薛紹再去挑選吧!”

    “臣領命。”薛紹拱手應諾。

    “天后,老臣還想舉薦一人。”元萬頃突然道。

    眾人都轉頭看向他,心說元萬頃為何如此不識時務,天后方才的話意思已經很明顯,已經把剩餘的選人許可權交給薛紹了!

    既然元萬頃已經開了這個口,武則天也不好當眾駁了他這個“負責人”的面,只好道,“你要舉薦何人?”

    “天后,老臣要舉薦宋之問。”元萬頃抑揚頓挫的道,“此人儀表表堂堂工於詞草書,是當世有名的大才。其佳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元先生,老夫以為此人大為不可!”裴行儉突然出聲打斷,說得斬釘截鐵。

    薛紹暗自搖了搖頭,這元萬頃也著實太迂腐了一點。我們這是點選用於軍事的人才,又不是在舉行宮詩會!

    “為何不可?”元萬頃詫異且不服氣的道,“宋之問的才名並不在蘇味道和章四友之下啊!”

    “元先生,你好不糊塗!”裴行儉看來並沒打算給元萬頃留什麼面,正色道,“蘇味道做為行軍管記隨老夫北伐突厥,軍令書皆是由他擬寫頒行,無一不妥當;鍾紹京與劉幽求都是好筆竿,凡軍大小事務他們無不了然於胸。宋之問雖有詩才名,但老夫要他何用?難不成讓他閒來無事了就寫一篇檄,告訴敵軍主將該要如何佈防嗎?”

    裴行儉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人發出一片鬨堂大笑,就連武則天也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來。

    元萬頃老臉通紅頓時無言以對,縮起了勃低聲的嘟嚷,“罵人不揭短,裴尚書這是何苦呢?何苦呢?”

    薛紹是晚輩與屬下不好敞聲大笑但也是悶頭笑壞了,心說元萬頃啊元萬頃,你真是太迂了一點,你這是自取其辱啊!

    早年元萬頃曾經擔任英國公李勣的行軍管記,隨同征伐高句麗。當時元萬頃寫了一篇檄聲討高句麗,在檄裡嘲笑高句麗的軍隊居然連鴨綠江都不會守。高句麗統帥泉建男收到檄直拍額頭,元萬頃,好人哪!真是高句麗人民的大救星!——於是高句麗軍隊馬上佈防嚴守鴨綠江,唐軍死活也打不過去。

    然後,高句麗人民的好朋友元萬頃先生,就被朝廷流放到了嶺南。

    眾人笑了一陣,元萬頃雖是難堪倒也淡定,大概是那一段流放的經歷讓練就了一顆“寵辱不驚”的大心臟。

    武則天止住笑,說道:“本宮已經說了,人選務必是要裴尚書能夠滿意的。既然那個宋之問頗有才氣,那就讓他到崇館來做個學士吧!”

    “謝天后!”元萬頃拱手就拜,總算是沒那麼難堪了。

    薛紹暗道,武則天此舉既給足了裴行儉面又給了元萬頃臺階來下,一碗水妥妥的擔平,高手!

    武則天正了正顏色,說道:“今日所議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本宮將要在北衙開設一個隸屬於兵部選院南曹的臨時新衙門,名叫‘講武院’,教習藍田祕碼的事情就在那裡開辦。”

    這句一說出來,在座的裴行儉、李尚旦與張虔勖都同時心一凜。

    不是臨時的學堂麼,怎麼就變成臨時的“衙門”了?取名‘講武院’用意何在?院址設於北衙,跟御林軍會有什麼樣的有關係呢?

    薛紹也有些愕然,武則天這一句話的資訊量也太大了一點,都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武則天平靜的看著在座幾人,“諸位愛卿有何想法,不妨直接說出來。”

    “這……”眾人都在遲疑,因為還有一點掐不準天后的深層用意,哪能急於發表意見?

    元萬頃輪了一陣眼睛,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天后此舉,好!”

    好你個背時鬼!

    裴行儉和李尚旦、張虔勖不約而同的暗瞪了元萬頃一眼,臨時新衙門隸屬於你執掌的選院南曹,你當然說好了!

    薛紹平聲靜氣的坐著,表情淡然無比,心說你們這些大佬慢慢搶蛋糕吧,我只是一個教書先生,我礙不著你們,你們也礙不著我。

    “既然諸位愛卿沒有異議,那這件事情就先這麼定了。”武則天並沒有給眾人太多的思考時間,直接拍板道,“元萬頃,北衙那邊不缺館舍,成立講武院的事情你要趕緊操辦下來。務必儘快讓薛紹開始教習藍田祕碼,以備不時之需。”

    “老臣領命。”元萬頃美滋滋的應了諾。

    兩名羽林衛將軍李尚旦與張虔勖開始心裡打鼓,涉及到北衙了,卻仍然感覺不關我二人之事,天后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這時,武則天開腔了,“今日所議的第三件事情,就是關於北衙講武。”

    “北衙講武?”李尚旦與張虔勖同時一怔,“天后娘娘,不是隻有千牛講武嗎?”

    “沒錯,以前只有千牛講武;但以後,凡北衙禁軍都要定期進行講武。”武則天正色道,“原本,北衙禁軍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士卒,由朝廷出資俸養。但是,北衙禁軍很少有機會像南衙府兵那樣親歷陣仗參與戰爭,再加上禁軍享有俸祿、衣食住行皆由朝廷供給。刀不磨則鈍,兵不戰則惰。軍士的生活如此安逸很容易就喪失了進取之心,北衙禁軍的戰鬥力定然會要下降。因此本宮要讓羽林軍與千騎一同效仿千牛講武,開展北衙講武。並且要把北衙講武當作定製寫進軍法之,而不僅僅是一項軍的慣例。”

    “這……”李尚旦猶疑的道,“天后,羽林軍偶爾也有進行過講武,只是沒有千牛講武那樣的正式與隆重。畢竟羽林衛沒有陛下頒賜的千牛御刀啊!”

    武則天一聽他這話,頓時笑了。

    薛紹也在心嘆了一聲,李尚旦,這是主動跳進了武則天挖的坑裡啊!

    “雖然羽林軍沒有千牛御刀,但完全可以有別的賞賜。”武則天說道,“昨日千牛講武會上,陛下不是給周季童官加一階,還破格提拔了兩名白身為軍官嗎?既然有前例可循,那麼北衙講武完全可以遵照行事。暫訂,北衙御林軍每三個月定期舉行一次北衙講武,就由講武院來主持,按兵部選院南曹的‘五等三奇’的選才辦法,各取頭名優勝加以擢升,另取其他名次若干,予以賞賜。”

    這話一放出來,現在所有人神情大變。羽林衛將軍李尚旦與張虔勖一下就坐直了身體,眼睛也瞪圓了。

    裴行儉已是恍然大悟,因此沉默不語。天后假借藍田祕碼之名而設立的“講武院”這個臨時衙門,根本就是一個陽謀,一個籠絡羽林軍將士人心、架空羽林衛將軍的大陽謀!

    “天后聖明!”元萬頃這下反應夠快,天后的話音剛落他就馬上大聲讚道,“兵部常以五等三奇來檢選天下軍府當的軍武人才,五等分別是長垛、馬射、馬槍、步射與應對這五門武藝技巧;三奇分別是驍勇、材藝與統帥這三類統帥之才。若在北衙講武當設科門獎賞優勝,必能擢選大量的軍武人才,並能極大的促進北衙禁軍的尚武之風,使得人人皆有奮進之心,日夜都會勤於精進。北衙禁軍的戰力與士氣,必然空前大漲啊!”

    薛紹一聽,這話有道理。奉宸衛內部不就是因為一個“爭”字從而充滿活力,並使得每一名將士的個人素質都在蒸蒸日上嗎?如果北衙講武真的推行開來,豈不論那些錢帛與美女的賜賞是否誘人,對於很少有機會上陣斬獲軍功的北衙將士而言,想要晉升一級階官可是需要四年的努力,那羽林軍將士誰還不想在講武之奪得優勝,從而獲得晉升與獎勵?

    最核心的問題在於,“北衙講武”的獎勵與晉升的機會都是天后給的,那麼北衙禁軍將士、尤其是那些地位低下、晉升極難的下層小軍官與普通士卒,必然會心向武則天、擁戴武則天。

    ——而這些人,就是軍隊裡的大多數!

    換句話說,一但北衙講武推行開來,御林軍之軍心將盡歸講武院、盡歸天后!羽林軍將軍的權威將要大減,從此形同傀儡!

    思及此處,薛紹心不由得暗自一喜,負責講武院的兵部員外郎元萬頃是個老迂腐,實權將要掌握在我的手上。如果御林軍心向講武院,那我是不是也會因此而受益?

    “天后,臣不同意推行北衙講武!”御書房裡突然響起一個高亢之音。

    眾人扭頭一看,左羽林衛將軍李尚旦,都已經從坐榻上站起來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34
第133章 天殺匹夫

    今日這御書房議事,可謂是風雲突變。此前因為元萬頃的出糗洋相而滿室大笑,現在隨著李尚旦的一個高亢之音突起,斗然之間就變得劍拔弩張了。

    武則天的眼神略微寒了一寒,但是臉上仍是泛著一絲微笑,“李愛卿為何不同意?莫非你以為北衙禁軍就不應該尚武奮進,理當空吃軍餉腦滿腸肥的無所事事?”

    眾人一聽這話,天后分明是在避重就輕、偷樑換柱。羽林衛將軍自己手上的實權與威信將被講武院剝奪,這才是李尚旦反對的理由!

    “臣並非此意!”李尚旦的嗓門突然提高了許多,大聲道,“歷來軍隊之賞罰自有軍法可依,為將者賞罰分明方能豎立恩威統帥眾軍。凡軍隊將官之升遷貶廢,皆按照‘四善二十七最’的法案由吏部來嚴格執行。如今又推出一個講武院、頒行新的晉升獎善之法,將軍之法該要何去何從?朝廷之法,又將置於何地?”

    武則天很是沉得住氣,耐心的聽著。其他人則是大氣也沒敢喘,整個御書房裡只有李尚旦一個人的聲音。而且他的聲音越來越高亢,簡直就像是在咆哮了。

    “有法不依,卻以財帛官爵做為利誘收買,必然使得北衙禁軍人人爭相奪利,軍心從此渙散,將令無以通達。軍心若散、將權若失,御林軍何以護衛宮?宮不安,則大唐之天下何安?!”李尚旦大聲道,“臣,堅決反對北衙講武!”

    眾人無不捏了一把冷汗,李尚旦這番話固然是慷慨激昂有幾分道理。可是他這個說話的態度也太強橫了簡直就像是在吵架,還把天后推出的講武院,說成了一個違法亂綱、危及社稷的禍害之舉!

    薛紹不動聲色的安穩坐著,心想這李尚旦看起來像一個溫爾雅的儒生,沒想到膽這麼肥脾氣也這麼臭,根本就沒把天后放在眼裡——這或許就是上官婉兒把李仙童寫進“黑名單”的原因了吧?

    再看一眼端坐於御陛上的黑山老妖,已是臉色鐵青,妖氣大盛!

    但她仍然沒有發作,平靜的道:“張將軍,你也如此認為嗎?”

    張虔勖渾身一震,慌忙拱手道,“天后,臣……臣還沒有想好!”

    “張將軍,你!……”李尚旦不禁氣結,猛然一撫袖恨得咬牙切齒,臉都青了。

    薛紹心一凜,張虔勖一個孔武之人,卻比儒生之相的李尚理要圓滑得多。

    武則天不輕不重的冷笑了一聲,仍是淡然道:“李將軍,有話可以坐下來慢慢的說,何必動怒呢?”

    “臣,並未動怒。臣只是有話直說,不敢隱瞞天后。”李尚旦看到兄弟部隊的將軍張虔勖都不敢站出來力挺他,於是也收斂了一些,拱手一拜又坐了下來。

    “來人,換茶。”武則天平聲靜氣的道,“諸位愛卿稍坐,容本宮更衣。稍後我們再議。”

    說罷武則天就走了,也不知道她到了後堂會要如何的大發雷霆。

    侍人上前換茶,滿屋沒有一個人說話,全都靜靜的坐著。氣氛凝重到肅殺。

    裴行儉一直都是平聲靜氣的坐著,三箴其口一言不發。好像眼前發生的事情全然與他無關。

    薛紹心裡真有一點佩服武則天了。她今天所提出的三件事情,就像是三個環環相扣的圈套,早就先把裴行儉牢牢的套在了裡面。

    最初,武則天先給了裴行儉一個講武院的最高榮譽頭銜,美其名曰“掛帥主持”;隨後,武則天又讓裴行儉舉薦了親信人手,這時裴行儉就已經一腳踏上了“講武院”這條賊船,再也沒有打出退堂鼓的理由。最後,武則天才挑明“北衙講武”的事情。這時候就算是裴行儉不樂意,他都沒法兒下船隻能為乖乖的受武則天所利用。

    再者,裴行儉正在苦心孤詣的想要修復他與二聖之間的裂痕,北衙禁軍這些皇家御率跟裴行儉這個野戰統帥也一直都不搭界。因此,裴行儉犯不著因為北衙禁軍的“家務事”而與天后為敵。

    武則天不僅僅是扔了三個圈套牢牢的套住裴行儉,也把他的立場與心思都摸得透透的了。裴行儉只能乖乖就範,為天后所利用。

    薛紹心想,講武院打出了裴行儉這樣一面大旗,還真就有了那麼一點資格能向羽林衛的兩名將軍亮劍。武則天拿藍田祕碼做出這麼大的一篇章,除了想要培養和提拔幾名心腹的年輕將領,還把觸手伸向了御林軍。這實在是連我都沒有想到!

    片刻後武則天去而復返,神色平常看不出她有什麼喜怒哀樂。

    坐下來以後的第一句話,武則天說道:“北衙講武,勢在必行。至於執行細則,可以再作商定。”

    薛紹不由得心一凜,武則天的態度變得更加強硬了!

    “天后,請恕臣直言。”李尚旦這下沒有咆哮了,但半點也沒有軟弱退縮的意思,他道:“這樣的軍國大事,理當在門下省的政事堂裡由宰相們商議。臣雖為羽林將軍卻沒有被授以參政議政之權,不敢善自謀劃軍國大事。”

    “李尚旦,你是在暗指本宮也沒有這個權力嗎?”武則天的聲音,斗然變得肅殺!

    眾人無不心一寒,天后動了殺機了!

    “臣並非此意。”李尚旦拱手一拜,說道,“陛下委以天后朝政大權,天后當然有這個權力。但是這樣的軍國大事,天后理當是召集宰相來議,而不是在這御書房草草定論!”

    薛紹眉頭一擰,李尚旦這話真是有夠打臉的,意思是我們在座的這些人位卑言輕,根本就沒資格商議“北衙講武”這樣的大事!

    這下就連裴行儉的臉上都有一點掛不住了,他正色道:“李將軍此言差矣。陛下親口下敕,說事情就按天后所說的來辦,老夫當時就在一旁聽得是清清楚楚。老夫與薛紹,也是陛下親自指定的辦事之人。李將軍究竟是在置疑什麼呢?”

    “裴尚書請息怒,李某無心冒犯。”李尚旦拱手對著裴行儉拜了一拜,正色道,“李某想問,裴尚書方才口所說的‘事情’究竟是指哪件事情?”

    薛紹心一凜,李尚旦查覺事情的核心所在了!

    皇帝李治交辦的只是“藍田祕碼”這件小事,但武則天借題發揮的鼓搗了講武院、又要推行北衙講武,的確是在打擦邊球!

    裴行儉表情略微一變,不知如何回答。武則天一口將話接了過來,朗朗道:“李尚旦,陛下敕令交辦的事情,難道本宮還要向你解釋個清楚明白嗎?就算是宰相也只能遵照敕令來執行,何來置疑之說!”

    “既然天后與裴尚書都不肯言明,臣,只能去皇帝陛下面前問個清楚明白了!”李尚旦第二次站了起來,拱手彎腰對著武則天拜了一拜,“臣,先行告退!”

    張虔勖的臉都有一點白了,慌忙低聲道:“李兄,謹慎!”

    “哼!!”李尚旦沉聲悶哼怒瞪了張虔勖一眼,撫袖揚長而去。

    “就讓他去吧!”武則天無比沉靜的淡然道

    薛紹目送李尚旦一步步的走出御書房,感覺就像是看著他,在一步步的走向斷頭臺!

    元萬頃氣得直吹鬍,“這、這個李尚旦也未免太過狂傲了!事情還在商議沒有最後決斷,就算是有意見、有分岐也都可以商量嘛,為何要拂袖而去呢!”

    武則天輕哼了一聲,“李尚旦是陛下的心腹愛將,從來不把誰放在眼裡。北衙禁軍幾乎就要成了他的一言之堂。張虔勖,你身為右羽林將軍理當與之平起平座,但李尚旦可曾把你放在眼裡?”

    “呃……”張虔勖面露苦笑糾結不已,“臣,不好說。”

    “呵呵!”武則天撫動了一下大雲袖,不以為意的笑道:“你不說本宮也知道。李尚旦的眼裡從來只有皇帝陛下一人,休說是你一個右羽林衛將軍,就算是軍老宿裴尚書和本宮這個監國理政的天后,他也未嘗放在眼裡啊!”

    “天后所言……或許是吧!”張虔勖苦笑的如此答道。

    薛紹輕擰了一下眉頭,武則天拉仇恨的功夫果然一流,一下就把李尚旦推到了裴行儉和張虔勖這些人的敵對面。

    “呃……天后!”元萬頃輪著一對昏花老眼,小心翼翼的問道,“眼下,講武院還建是不建了?”

    “當然要建了,本宮何時收回過成命?”武則天沒好氣的喝斥了一聲,再道:“戰爭的爆發不可預期,因此藍田祕碼的教習刻不容緩,於北衙建立講武院之事便片刻不得耽誤!”

    “是,臣馬上就去操辦!”

    “至於北衙講武這件事情……”武則天沉吟了片刻,說道:“李大將軍如此強烈反對,北衙講武自然無從說起。那就暫緩執行,容後再議吧!”

    “臣等領命!”

    “今日禁密語,不得絲毫外洩。”武則天揮了一下袍袖,“散了!”

    “臣等告退!”

    薛紹方才起身準備走,武則天道:“薛紹,你隨本宮去一趟後殿。太平在等你。”

    “是。”薛紹停下了腳步。

    隨後武則天起身從側門走向後殿,薛紹跟隨在她的後面。今日這書房裡不見上官婉兒,估計她又是被太平公主叫去了。

    走到僻靜無人之處,武則天的喉嚨裡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厲喝,“這天殺的匹夫,竟敢藐視於我!!”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35
第134章 第一桶金
   
    忍了這麼久,武則天終於是爆發了!

    薛紹聽到那個聲音,感覺就像是一頭見血狂怒了的野獸發出的致命咆哮,陰厲,低沉,憤怒之極!

    薛紹靈機一動,抱了一拳凜然沉聲道:“請天后下令,臣馬上取他項上人頭來見!”

    正在氣頭上的武則天聞言略微一怔,回頭凝眸看著薛紹,不由得笑了。

    “薛紹,朝大臣,豈是說殺就殺的?”

    薛紹正色道:“臣是千牛備身,職責所在無心他顧。李尚旦敢於冒犯天后,臣就敢於取他項上人頭!”

    “臨大事而不忘本份,薛紹,本宮沒有看錯你。”武則天略感安寬胸的抑鬱之氣彷彿消去了不少,繼續前行腳下的步伐卻比之前顯得從容了許多,然道:“此人著實該殺,但又殺不得。他曾經是陛下的伴讀一直深受陛下信任,如今又手握御林兵馬大權,甚至就連本宮的性命也在他的掌握啊!”

    薛紹靜靜的聽著,這話顯然是氣話,誇張了。武則天也是人,心有怨氣自然就想找人傾述、發洩出來。能夠聽到她的這些“怨言”,或許能夠證明她真的已經把我當作是自己人了。

    “坐。”

    走進一個房間武則天自己先坐了下來,宮人給薛紹取來了一副坐榻。

    “謝天后。”薛紹坐了下來,四下一看,太平公主根本就不在這裡。

    “都退下。”武則天揮了一下袖,宮人全部退散。房只剩他二人。

    武則天凝眸看著薛紹,說道:“薛紹,你若是早個十幾二十年出生,該多好?”

    薛紹有點愕然,“天后,臣不解此意?”

    武則天略微一笑,笑容之彷彿有那麼一絲苦意,她說道:“如果你能趕在李勣仍然在世的時候長大成人,那本宮就能讓你成為他的學生。等到李勣百年之後,大唐的軍方就不會後繼無人、群魔亂舞了。”

    “呃……”薛紹怔了一怔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心想,看來軍隊真是武則天的一塊大心病!

    這一次她藉著藍田祕碼的由頭建起講武院,下了大力氣想要把裴行儉拉攏過來,並且想要藉助裴行儉這面大旗對御林軍動一點手腳。沒想到李尚旦那麼硬氣,非但不買裴行儉的什麼面,甚至沒把天后放在眼裡!

    如此說來,在朝堂之上無所不能的武則天,在軍隊裡還真是沒有什麼根基。這倒也可以理解,畢竟皇帝李治仍然在世,朝政他可以放一放權讓天后代為處理,如果是重要的軍國大事他都可以隨時干涉和謀斷;但是兵權歷來就是帝王自身安全的最大保障,除非李治當真活膩了或是徹底老糊塗了,否則兵權他是絕對不會輕易放給任何人的。像羽林衛這樣的嫡系親勳部隊,李治當然只會用他的死忠來統領!

    “其實李尚旦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並不出乎本宮的意料之外。”武則天說道,“李尚旦仰仗著陛下的寵信與手的兵權,藐視與頂撞本宮已經不止一次了。以往,但凡涉及到御林軍的任何事情,李尚旦的反應一向非常之激烈。他幾乎已經把北衙當作了自家的私產,容不得任何人動它一絲的念頭。偏偏陛下又對他極為信任、深為倚重。本宮,深感棘手!”

    薛紹平聲靜氣的道:“天后,臣站在軍人的角度來講,李尚旦肯定只會聽命於皇帝陛下一人。軍令如山盡忠盡職而不懼一死,這或許就是陛下看他的地方。”

    “言之有理。”武則天輕擰眉頭緩緩的點了點頭,“陛下對李尚旦的信任與倚重,肯定是有道理的。如今李尚旦身為禁軍統帥左右宮安危,萬一哪天他有個念頭不通達頭腦一發熱,或是受了奸人挑唆而興兵發難,本宮豈不是就要成為他的俎上魚肉?”

    薛紹眉頭一擰,武則天這話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她非常不放心李尚旦這個人執掌北衙兵權,時刻都想除之而後快!

    看來權傾朝野的武則天,內心仍是相當的缺乏安全感,因為她在御林軍當沒有親信。就算全天下都是她的勢力又怎麼樣?一隊羽林軍、一場悄無聲息的宮廷政變就能了結她的一切!

    歷史上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太多了。遠的不說,幾十年前李世民發動的玄武門政變也不過是動用了區區百人而已,手握天下數十萬兵馬大權的武德皇帝李淵只能是徒呼奈何,兩代帝王與大唐王朝的命運,就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其實本宮待李尚旦不薄啊!”武則天雙眉緊擰的說道,“十年前他兒李仙童與人爭強鬥狠錯手傷及人命,按律被流放到嶺南。正是本宮法外開恩將李仙童提前招回,還將他破格提拔為千牛備身,如今還做到了郎將。李尚旦,偏就如此回報本宮!”

    薛紹拱了下手,說道:“天后,既然李尚旦都不念及天后的恩情了,請恕臣直言,講武院一事還是不宜辦得太急。”

    武則天輕擰了一下眉頭,說道:“本宮既然將你召到了密室之,你但有想法都不妨直言。”

    薛紹說道:“天后,北衙禁軍歷來脫離於南衙十衛**存在,甚至不受兵部的轄制只聽令於皇帝陛下一人。無論任何人想要分化北衙禁軍大將的權力,恐怕陛下本人都不會答應。這或許就是李尚旦敢於違逆天后的,底氣!”

    “所以本宮說了,李尚旦的反應其實是在本宮的預料之。”武則天略為讚許的點了點頭,“你說下去。”

    薛紹繼續道:“其實,如果先把講武院建起來並幹出成績打響名號,從而贏得陛下的贊可與認同,到時再想方設法來讓講武院主持北衙講武,或許就容易多了。”

    武則天輕擰了一下眉頭,“所以你主張,緩行?”

    “是。”薛紹拱了一下手,說道,“眼下講武院的院址都還沒有選好,藍田祕碼也還沒有開始教習,裴尚書的態度也有一些模糊。講武院這個隸屬於兵部選院南曹的臨時衙門,在皇帝陛下、李尚旦與眾多大臣以及北衙將士看來,頂多也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學堂而已,比弘館和崇院都要差得太遠了。臣說一句本不該說的話,換作是任何人坐在李尚旦的這個位置,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將權,被區區一個學堂給架空和剝奪。估計陛下也不會授權給區區一個學堂,讓它擁有擢升和賞賜北衙將士的大權。”

    武則天不由得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先要做大講武院,然後再張羅北衙講武的事情?”

    “臣,正是此意。”薛紹的表情很沉寂,說道,“臣是軍人,知道軍歷來奉行的法則就是強者為尊。在一支軍隊裡,就算是朝廷封授的官長,本身也要有足夠的本事能讓手下的將士信服,否則官長沒有任何威信可言。臣打個比方,如果那天臣在千牛講武當輸了,肯定無法在左奉宸衛當立足生存下去,說不定現在就已經辭官而去了。”

    “想不到你從軍沒有幾日,卻對軍的一些事情如此瞭解。”武則天輕點了一下頭以示讚許,“說下去。”

    薛紹不由得略微一笑,開玩笑,我前世當了半輩兵啊!雖然古今有別,但軍人的本質與情懷,那都是一樣的!

    薛紹繼續道:“天后,現在講武院籍籍無名,最高官長元萬頃的品銜也很低,只是區區一個五品兵部員外郎。這樣的臨時衙門,實在是沒有足夠的號召力與公信力去主持北衙講武這樣的盛事,更不足以打動陛下得到他的授權。因此臣主張,講武院一定要通過戰爭來打響名頭,從而贏取足夠的名望與資本讓北衙禁軍刮目相看,然後才有資格去談主持北衙講武的事情。”

    “說得好。”武則天脫口而贊,“談軍事果然還是要與軍人來談,這樣才能獲得真知酌見。薛紹,你沒有讓本宮失望!”

    薛紹平聲靜氣的拱手拜了一拜,“這是臣的本份。”

    武則天的興頭彷彿又回來了,眼神之都平添了幾許神彩,說道:“本宮知道裴行儉一向對我心存偏見與猜忌,想要讓他死心報效那是不大可能。元萬頃早已老邁無用頂多只能幹些閒雜之事,本宮原本的意圖就是要把講武院的實權交給你。難得你能提出這樣富有遠見酌識的方略,那就按你說的去辦!本宮,信得過你!”

    “謝天后娘娘!”薛紹拱手來拜心不禁暗喜,現在看來我與武則天的意念與利益都是統一的,我們都希望講武院能夠做大做強!

    好!

    好極了!

    講武院,或許就是我踏入大唐仕途的第一桶金!

    “現在你與本宮大致說一說,你打算如何經營講武院,將從哪裡開始著手?”武則天很自然的問道。

    薛紹說道:“天后,臣如果想要在北衙那塊地方,順利的開展講武院的工作,事先還得是有天后娘娘的鼎力相助!”

    “你且說來聽聽,想讓本宮如何助你?”

    薛紹拱了一下手,說道:“北衙是李尚旦的地盤,裴行儉是講武院的大旗。因此臣以為講武院首要的任務,就是儘量的安撫李尚旦,儘量的籠絡裴行儉。這兩件大事,臣都辦不到。只有天后,才能辦到。”

    武則天那雙不怒而威的龍睛看著薛紹,略微眯了一眯,心說薛紹非但是有靜氣、通軍事,居然還識權變、有政才,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37
第135章 殺機四伏

    一名內侍宦官隔門來報,說樑郡公李孝逸有急事求見。武則天與薛紹該議的事情都說得差不多了,於是宣他入內。

    李孝逸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善彷彿帶著怒氣,參拜天后之後一眼見到薛紹,頓時道:“薛公也在這裡?正好,正好,老夫真是要氣煞了!”

    薛紹不禁有點愕然,李孝逸既是官長算來也是爺爺輩的人,於是對他拱手拜了一揖,問道:“李樑公如此憤怒,可是薛紹做錯了什麼得罪到你老人家了?”

    “不不,你沒犯錯,只是事情多少與你有關!”李孝逸連喘了幾口大氣,說道,“天后娘娘,老夫方才在宮門前遇到左羽林衛將軍李尚旦。老夫想起昨日天后交辦的事情,於是就對他說了一說,想要把薛楚玉徵調到左奉宸衛來。不料李尚旦又臭又硬非但不肯放人,當場還把老夫給數落了一陣,真是氣煞老夫也!”

    武則天雙眉緊擰,“他怎麼說的?”

    薛紹心一凜,李尚旦不放薛楚玉?

    “他說,羽林衛是皇家御率,從來不與南衙十衛互通往來。薛楚玉本人更是北衙一員猛將他正想予以提拔重用,斷然沒有可能將他讓給左奉宸衛。”李孝逸氣鼓鼓的道,“話說到此處,也就罷了。可那李尚旦偏偏還大放厥詞,說老夫身為李唐宗室長輩不以忠於陛下為意,只知吃裡扒外一心侍奉女主,簡直就是宗室之辱。天后你聽聽,你聽聽他都說了一些什麼混帳話!”

    “真是豈有此理!!”武則天勃然大怒,一掌拍到了桌案之上!

    “李尚旦,的確是有些過份了。”薛紹說道,“他不放人也就算了,在下人微言輕不敢與他相爭,大不了不要薛楚玉這個親隨就是了。但是李樑公可是他的爺爺輩,他竟敢如此輕蔑甚至還辱及天后,實在是不可理喻!”

    “李尚旦,真乃豎匹夫也!”李孝逸氣得渾身直抖,咬牙切齒道:“天后,此人不除當是肘腋之患!”

    武則天也正在氣頭之上,但是聽聞李孝逸此語眉宇一沉猛然一擡手。

    李孝逸連忙收聲拱手一拜,“老臣失言,天后恕罪!”

    薛紹也就不再多言了,心想李尚旦這人的存在不僅僅是武則天的肘腋之患,對我而言也是一隻攔路虎。薛楚玉一個七品隊正他也拒不放人,由此可見李尚旦已經把我視為天后一黨了。這以後講武院要在北衙那地方發展壯大,肯定是難上加難,要想推行北衙講武更是阻力重重。

    這將極大的影響我淘取仕途上的第一桶金!

    “你二人都稍安勿躁,姑且先作忍讓。”武則天很快恢復了平靜,說道:“李尚旦貌似儒雅實則狂傲,他仗著有陛下的寵信與撐腰,當真是誰也沒有放在眼裡。薛楚玉的事情先放一放,當務之急是要把講武院給建起來。薛紹你聽著,越是困難阻力越大,你就越要把講武院辦好,讓它牢牢的釘在北衙。目前你們儘量不要和李尚旦發生任何的正面衝突,本宮也會想辦法安撫他,讓他不要給講武院製造麻煩。”

    李孝逸長嘆了一聲,對武則天拱手長拜,“天后受制於人被宗室豎所辱,老臣真是羞愧無顏哪!”

    “李樑公,你大可不必自責。”武則天微笑道,“本宮知你一向忠心耿耿而且頗富長者之風,歷來就在宗室之內受人敬仰極有威信。李尚旦那個得勢張狂的豎敢面折於你並辱及本宮,日後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天后聖明!”

    武則天吁了一口氣,說道:“李樑公,其實本宮很早以前就給陛下提過,想讓你來統領北衙禁軍,陛下當時也沒拒絕。但後來不知為何,偏就讓那李尚旦捷足先登了,陛下出於安撫才讓李樑公身兼南衙兩衛將軍之職。本宮每每思及此事,心都是一片懊悔啊!”

    薛紹心一凜,原來李孝逸與李尚旦一起爭過“北衙統帥”,現在肯定也還在爭,難怪二人勢同水火!

    李孝逸說道:“天后,老臣以為眼下最要緊的,是要謹防李尚旦在陛下那裡進獻讒言挑撥離間。萬一陛下誤以為天后想要奪取北衙兵權,那可就……”

    薛紹心想,看來李孝逸真是武則天的心腹,他對“講武院”的事情想必是知之甚詳,說不定還是最初的謀劃者。他這個擔心也很有覺悟,萬一李治當真這樣聽信認為,那武則天和我們這些但凡跟“講武院”有關的人,可就都有危險了!

    “李樑公所慮甚是。”武則天的表情雖是嚴肅,但沒有半點的慌忙,她說道:“但是你放心,本宮豈會被李尚旦那種狂悖小人置於死地?”

    李孝逸不禁愕然,“莫非天后早就與陛下提過,新建講武院衙門與推行北衙講武的事情?”

    “當然是,該提的提過了,不該提的沒有提。”武則天神祕莫測的微微一笑,說道:“至少,可以防備李尚旦用一些妄自揣度讒言,去陛下那裡挑撥離間!”

    薛紹一聽,高手,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李尚旦的過激反應並不在武則天的預料之外,因此武則天肯定早就在李治那裡打過預防針了。至於她怎麼打的這一針,那就是二聖之間的事情了。李尚旦如果當真氣乎乎的跑到皇帝那裡去告狀,反而會有可能落得一個挑撥離間的嫌疑!

    “那老臣可就放心了!”李孝逸如釋重負的長吁一口氣。

    “話雖如此,出於穩妥起見本宮還是得要去含冰殿面見陛下,當面陳敘一番。”武則天說道,“趁機也要安撫一下那個李尚旦,免得他從作梗為害講武院。”

    “天后聖明!”薛紹與李孝逸一同拱手來拜。

    武則天略微點了點後,說道:“今後,本宮還要多多仰仗二位愛卿的鼎力相助,望勿推辭!”

    “臣謹當效命!”二人一同應諾。

    薛紹心想,至少目前看來,武則天在軍方還真是沒有什麼勢力,想必是李治一直都把軍權抓得死死的。眼下,我與李孝逸倒成了她的重點拉攏與培養物件了。

    這是好事!

    武則天在軍武一方的勢力越是單薄,就越代表我大有用武之地!

    “對了!”李孝逸突然道,“老夫早已吩咐過左奉宸衛的人,今日午時要在衛府之為薛駙馬接風洗塵。眼看著時間快到了,我們就一同回衛府吧!”

    薛紹拱手拜了一拜,笑道:“李樑公,薛某還不是駙馬呢!”

    武則天呵呵的笑了一笑,未作言語。

    李孝逸則是哈哈的大笑,“遲早的事、遲早的事情嘛!老夫等著喝公主殿下的這杯喜酒,可是等了都快有十七年嘍!”

    “李樑公真能說笑。”武則天呵呵的笑了起來,“莫非太平剛一出生,你就盼著她出嫁?”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脆生生的女聲,“母后,皇兒求見!”

    薛紹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武則天呵呵的笑,“進來吧!”

    太平公主推開門走進來,先是衝著薛紹暗送秋波的嫣然一笑,然後上前禮拜,“皇兒拜見母后!”

    “太平,你來得正好。”武則天說道,“本宮正好要去含冰殿找你父皇說些事情,你與我同去。”

    “母后,我適才已經拜見過父皇陛下了,現在你一個人去可以嗎?”太平公主小心翼翼的道,“我想……與薛郎共進午膳!”

    薛紹搖頭笑了一笑,就知道吃!

    李孝逸在一旁說道:“公主殿下,你最好是與天后娘娘同去。”

    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為什麼?”

    “因為老臣已經在衛府裡給薛紹安排了接風宴,衛府同僚都會到席。”李孝逸笑眯眯的道,“這樣的重大的場合,薛紹豈能缺席呢?”

    “那,衛府的宴席改天不行嗎?”太平公主訕訕的道。

    “還有一件事情。”李孝逸說道,“公主殿下不是想把薛楚玉調來給薛紹做親隨嗎?但是,左羽林衛不肯放人。”

    太平公主一聽頓時惱了,“左羽林衛憑什麼不放人?難道我堂堂的帝國公主,連徵用一個七品隊正的權力都沒有嗎?”

    武則天會心一笑,“這些話,留著跟你父皇說去。”

    “好,我去!”太平公主的口氣頓時變得無比堅決,還有一點惱火!

    薛紹頓時樂了,從左羽林衛徵調薛楚玉的事情,李孝逸不好去爭,就連天后也不方便出面和李尚旦討價還價。但是太平公主這個“百無禁忌”的傢伙,是完全可以跑到李治那裡鬧上一鬧的。

    天生萬物,一物降一物。

    太平公主隨天后往北去了含冰殿,薛紹與李孝逸結伴南行,一路閒聊到了衛府大門前,看到李仙緣正站在那裡等候。

    薛紹請李孝逸先行了一步,自己上前問道:“李兄,什麼事?”

    李仙緣錯愕的上下打量薛紹的這一身花鈿繡服的拉風裝扮,眼睛都瞪圓瞭如同不認識他一樣,訕訕的道:“薛公何時高升的,為何小生全然不知?小生今日方才把終南山上的事情辦妥,馬不停蹄的跑到薛公家……”

    “簡單說正題!”薛紹沒好氣的道。

    “咳!……令兄薛侯,明日抵京!”

    凡大唐爵位從正一品親王到從五品男爵共有等,薛紹的兄長薛顗繼承了父輩的爵位“河東縣侯”,從三品侯爵位列第五等。

    尊為,薛侯!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39
第136章 九指薛侯

    兄長薛顗的抵京對薛紹來說,無疑是一件重要的大事!

    父母早逝長兄如父,薛顗來京主要目的自然是為了薛紹和太平公主的婚事。但在薛紹看來,婚事本身還不是最重要的。

    歷史上的薛紹在與太平公主成婚七年之後被武則天棒殺,一個直接的導火索就是他的兄長薛顗參與了李唐宗室策劃的謀反。有史書記載薛紹也參與了這一次謀反,但也有史家認為薛紹只是無辜受冤而死。

    無論歷史的真相如何,眼前的歷史已是嶄新的一頁。薛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避免歷史重演。那麼兄長薛顗那邊,就將有無數的工作要做。

    所以薛紹很早就打算,在薛顗抵京面聖之前一定要先和他好好的談一談。不過在此之前,左奉宸衛的接風洗塵宴是一定要應酬一下的。

    李仙緣聽說今天左奉宸衛給薛紹擺宴揭風,大呼慶幸來得正巧趕上了一頓好吃喝。薛紹也就遂了他的意願,讓他跟著一起來蹭飯。

    李仙緣一入席可就後悔了,席間二十餘人,除了他這個品司歷官品最低的都是正品下備身左右。而且這些人個個出身高貴後臺很硬,這要是在皇城裡遇到了他們,李仙緣避道作揖都來不及。

    現在卻要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李仙緣侷促不安如坐鍼氈,細嚼慢嚥笑不露齒,像一個窮苦出身剛剛嫁進了高門大戶的側室小媳婦。

    薛紹當然是被重重包圍門庭若市,以李孝逸為首的一群人絡繹不絕來向他進酒。薛紹也就沒有再提“戒酒養生”之事,敞開了肚和他們喝。和軍人相處就得要直爽大氣,再說大唐的酒沒有經過蒸餾的度數很低,薛紹就把它們當成啤酒來喝了。偶爾為之,料也不會傷身。

    李仙童敬過了薛紹的酒,拿著一杯酒走到了李仙緣的桌前,笑眯眯的道:“李司歷,我來敬你。”

    “豈敢、豈敢!”李仙緣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起身。

    “李司歷但坐無妨。”李仙童笑眯眯的道,“你我雖然素昧平生,但姓名都是如此相近,莫非就是緣分使然?來,李司歷,請滿飲此杯!”

    “李將軍請!”

    薛紹在透過一群人的包圍瞟了瞟李仙緣這邊,心想李仙童倒是會做人,別人都忽略了李仙緣這個悄悄跟來蹭飯的品小官,唯獨他卻與之親近。

    給我的朋友面,不就是給我面麼?討好了我身邊的朋友,不就等於是討好了我嗎?……這個李仙童總是笑眯眯的一副老好人樣,待人接物一團和氣。但我總感覺他是綿裡藏針心機很深。

    若用一個字來形容——陰。

    相比之下,火暴脾氣的周季童倒像是一條耿直磊落的漢!

    ……

    “三杯下肚稱兄道弟”可是淵遠流長的優良傳統,這一頓飯吃下來,薛紹和衛府裡的同僚們都親近了幾分。薛紹還特意和劉冕、崔賀儉、程齊之這三個持有千牛御刀的千牛備身,多作了一些同僚感情交流,算是在他們面前留下了一些不錯的印象。包括正在宮當值而缺席宴會的程伯獻,這四個人就是上官婉兒提醒薛紹,需要特別關注和拉攏的物件。

    只不過軍隊裡面畢竟規矩森嚴,眾人不敢濫飲宴席的持續時間也不長。宴罷之後酒戰群雄的薛紹也只是略感醉意,找到馮長史請了假又給盧思義等人吩咐了一些日常之事,然後換回常服騎了馬,與李仙緣一同離開了皇城。

    李仙緣是感慨萬千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憋了半天說出一句,“原來這才是達官顯貴的生活啊!”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嘛!”薛紹笑道,“天后命我主持新建一個講武院,你想來嗎?”

    “講武院?聽名字就不大適合小生。”李仙緣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薛公莫非不知道小生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只會掐掐算算坑蒙拐騙?”

    “那你可千萬別後悔。”薛紹說道,“名額三十個,天后親自舉薦了四個其有兩個是她的侄兒;裴行儉舉薦了三個心腹行軍管記。總領職事的兵部員外郎元萬頃想要舉薦大才宋之問進來,都被裴行儉毫不留情的一腳就給踢飛了。”

    “來!小生來來來!”李仙緣激動不已,“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上生也誓死追隨薛公!”

    “算你識相!”薛紹冷笑。

    李仙緣嘿嘿的乾笑,突然一個激靈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來遞給薛紹,“呶,有人託小生把這東西捎帶給你。”

    薛紹接過來掂了一掂,有點沉好像是金鐵,開啟一看,是一塊巴掌大小形如令箭的鐵牌,正面雕刻了一個披甲執矛的威風武將,身側霞雲繚繞腳踏龜蛇靈獸。令箭的側面和背面另有許多的鐫,最顯眼的幾個字是“五雷令敕,永鎮吾權”。

    “誰捎來的?”薛紹好奇的問道。

    “這是玄雲觀的持事女冠交給小生,託我轉交給薛公的。據她所言,這是玄雲觀主送給薛公的一份大禮。請薛公務必好生保管切勿遺失,也切勿輕易示以外人。”李仙緣酸酸的道,“薛公,你還是真是豔福無邊、處處留情啊!”

    “別胡說八道,我跟她根本就不熟。”薛紹很是納悶,“這是玩藝兒很值錢、很重要嗎?在我看來,不過是故弄玄虛而已!”

    “薛兄切勿輕視此物。”李仙緣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了一些,聲音也壓低了,薛紹輕皺了一下眉頭,但凡是涉及道家的話題,李仙緣必然變得這副德性,於是問道:“別賣關,跟我說說這東西的來歷用途。”

    “此物名叫玄武法簡。”李仙緣說道,“法簡是道家法器,用來開壇作法時所用。這面法簡上所刻的是玄武元帥,他是道家四大護法之一。大唐以道教為國教。在大唐仕民的心目當,玄武元帥是長壽不死與斬妖除魔的吉祥與正義之象徵,地位十分崇高。”

    薛紹眉頭微皺的拿著這面法簡細細打量,原來這上面刻的是玄武元帥。我以前陪安小柔一同去過一次湖北的武當山,見過真武帝君的塑像。記得導遊曾經講解過真武帝君在宋朝以前都叫“玄武元帥”,是道教四大護法之一。到了宋朝避諱“玄”字才改稱真武元帥,後世對他的崇拜不斷升級漸漸由道教護法演化為“真武蕩魔大帝”,成為道教神仙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

    “我可對修道沒有任何的興趣,玄雲把這東西送給我是什麼用意?”薛紹不解的道。

    “一般來說,法簡都用木質。如果是金鐵一類,大概就是宗師級的人物把衣鉢傳給弟的重要信物。這面玄武法簡製作精良古樸老舊,想必來歷非凡年歲久。在外人看來,它或許只是一件古董;可是在道教宗門看來,這可能就是一件象徵著無上地位的聖器寶物了。”李仙緣認真的說道,“小生一時無法理解,玄雲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和尊貴的東西送給你。但是小生建議,薛公非常有必要將它好生保管。或許他日,就會派上大用場的。”

    薛紹眉頭一擰,“我與她素昧平生只有一面之緣,她卻送給我這麼重要的東西,未免有些唐突和弔詭了吧?”

    “或許她對公有所求呢?”李仙緣訕訕的道,“譬如說,覬覦公的美色?”

    “那她不是應該送一件肚兜嗎?”薛紹冷笑。

    “小生以為,大概是女冠不穿肚兜緣故吧!”李仙緣深以為然的點頭,“來而不往非禮也,薛兄何不送她幾件胸當作回禮?”

    “閉嘴!”薛紹沒好氣的道,“走了,回家!”

    李仙緣急急的拍馬跟上,“這都臨近西市了,薛公就不想去看看虞紅?”

    “正事要緊,回頭再說!”

    薛紹離家雖然不足幾日,但月奴和妖兒都是倚門相盼歡喜迎接。聽說長公薛侯要來,月奴早已將府裡收拾打點停當,只等長公一家入住。

    月奴說,既然長公要來,那必然有她義父同行。於是她特意收拾出一間偏院供她義父來住。薛紹進去看了兩眼,房間被收拾成了禪房的模樣但是沒有床榻,月奴說他義父常年用一根繩當床來睡,或是連一根繩也不用,身凌空一斜以拳枕額一個睡羅漢的造形就睡上一夜。

    這樣的情景薛紹倒是在電影電視裡見過,沒想到世間還真能有這樣的奇人。

    月奴說她義父十八歲以前是少林寺的一名吃齋唸佛滿心慈悲的沙門弟,光頭錚亮武藝高強,法號“無名”;十八歲以後他依舊是光頭錚亮武藝高強,但是酒不離身無肉不歡,並且,殺人無數!

    現在他叫吳銘,身份是河東縣侯薛顗府的一位家臣。

    薛紹有一點期待見到這位奇人了。想必他的身上,肯定有著許多就連月奴也不知道的故事。

    薛顗可不知道薛紹現在已經搬到了長安新家,他的驛信都是寄到藍田縣的舊址。虧得那裡的驛丞與薛紹相熟,於是特意叫人把信件轉送到了長安。

    薛紹讓李仙緣留在府裡幫忙操持打點明日的洗塵宴席,然後帶上月奴一起騎馬出了長安城,在官道十里道亭驛落腳等候迎接。

    大唐以孝悌治國,兄千里遠來,弟出郭十里相迎不足為奇。而且,就算是薛紹用21世紀的軍人式三觀來看,薛顗也絕對是一位值得尊敬與親近的兄長,值得他出郭十里相迎。

    十年前薛家兄弟三人一同扶父母靈樞,從流放之地返回京城安葬。當時十歲的薛紹在途罹患怪病求醫無用。有巫醫說若有至親的血肉骨殖做為藥引,但有一偏方或能治癒。

    薛顗毫不猶豫的揮刀,親手斬下了自己的半截指頭!

    偏方是否有用無從得知,但薛紹確定活到了今天。

    從此,薛顗有了一個聽起來很戲謔,但卻讓人肅然起敬的諢號——

    指薛侯!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40
第137章 恩怨難了

    凌日清晨,薛紹與月奴一同站到了官道路旁的顯眼處,耐心等候。薛顗從東面而來途經洛陽,驛信就是在那裡發來的。從洛陽到長安只有這一條大官道,以薛顗的身份與性格必然沒有繞走小路的可能。

    長安城外十里道亭驛,是他必經之地。

    臨近午飯時分前方出現一騎輕馳而來,烏黑油亮的一匹神駿大馬,馬上一名騎士玄衣黑袍頭戴一頂桐油鬥笠,人馬渾然一體迅捷宛如旋風。

    “義父大人!”月奴驚喜的大叫一聲,上前三步雙膝著地就跪倒下來,“不孝女恭迎義父大人!”

    玄衣騎士單腿一撂飛身下馬穩穩落地,斗笠一掀露出錚亮的光頭,濃眉大眼紅光滿面。馬鞍上挎著一個若大的黑色大葫蘆,搖來晃去。

    薛紹心不禁有點驚異,按理說吳銘也該是年過四旬的年大叔了,看起來居然還像是二十多歲的青年,這內家養生的功夫想必是修煉得極有火候!

    吳銘大步上前沒有搭理月奴而是停在了薛紹身前,展顏一笑雙手合十,“吳銘拜見二公!”

    “大師免禮。有勞大師一路護行,家兄安在?”薛紹回了一禮。

    吳銘在薛家已經效力了十一年,名為家臣,實則是薛父生前的摯交好友,算是一個受命於危難的“託孤之臣”。薛家上下沒人把他當下人看待,對他非常的尊重。

    “君侯與夫人馬上就到。”吳銘答了一句,眨了兩下眼睛甚是有些好奇的道,“兩年不見,二公宛如脫胎換骨,如此這般光彩照人風度超凡,貧僧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了!”

    “大師謬讚。”薛紹笑了一笑,看向跪在一旁的月奴。

    吳銘這才轉了一下身,“你起來。”

    “多謝義父大人!”月奴立起身來,淚雨婆娑。

    “沒出息!”吳銘低斥了一聲,“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

    “義父恕罪……月奴實在是太想念義父大人了!”月奴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吳銘笑了一笑,伸出一手在她眼瞼下抹了一抹,“這兩年來你可有好生伺候二公?可曾惹禍造次?”

    “大師,月奴很好。”薛紹微笑道。

    吳銘滿意的微笑點了點頭,又對薛紹雙手合十來拜,“多謝二公收留照顧我這個不成器的頑劣義女,吳銘感激不盡!”

    “大師言重。”薛紹笑了一笑,說道,“月奴現在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的生活起居和府裡大小的事情,都已經離不得她了。”

    “哦?”吳銘驚咦一聲頓時就笑了,“這五大三粗的傻丫頭,幾時變得這麼能幹了?”

    “義父,我……我!”月奴有點急了,一邊抹著淚花兒一邊想要爭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吳銘哈哈的大笑。

    薛紹感覺,這個吳銘粗獷奔放,大氣隨和。但他兩道眼神很毒,就像是兩匕利刃一樣能夠直接扎進人的心裡,根本就不像是那種慈眉善目的出家人。

    月奴說他“殺人無數”,那麼“閱人無數”這種形容可能就有一點汙辱他了。

    片刻後兩輛馬車與幾騎僕從依次行來,薛紹立於道旁拱手而拜。馬車停下,車上走下來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大聲一喚,“二郎!”

    欣喜之意,溢於言表!

    一回相見一回老,能得幾時為弟兄?

    “小弟拜迎兄長!”

    長兄如父,薛紹虛勢將要屈膝拜下,薛顗大步上前雙手將他一把托住。

    “二郎不必如此大禮,快讓為兄看看!兩年不見,想煞為兄了!”

    “兄長別來無恙?”薛紹擡頭看向他,見他居然眼圈發紅而且溼潤,殷切之情無以言表。

    兄弟二人長得有那麼七分相似,薛顗比薛紹年長了足有十五歲。或許是因為操勞,本也是個丰儀美男的薛顗,看起來要比實際的年齡更顯老成一些。兄弟倆人站在一起,還真有點像是一對父了。

    “兩年不見,二郎變化很大!”薛顗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薛紹,不禁有點驚奇,“身板結實了,比以往要沉穩大氣了許多!二郎真的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男漢了!”

    薛紹笑道:“大哥,我都已經行過冠禮了。”

    “快——來!”薛顗拉著薛紹走到第二張馬車附近,“拜見你嫂嫂,她可是每天都在念叨著你啊!”

    薛顗之妻蕭氏,出身蘭陵蕭氏頂級貴族。大唐最重門第,薛家公娶蘭陵蕭氏之女,可算是門當戶對。薛紹還只有三歲的時候蕭氏就嫁到了薛家,和薛家人同甘共苦一起經歷了十八年的風雨。

    就和“長兄如父”的薛顗一樣,蕭氏也真正做到了“長嫂如母”。

    蕭氏是真正飽讀詩書、在禮樂教化之下長大成人的名門閨秀,非常重視禮法。在郊外官道這樣大庭廣眾的地方,她沒有拋頭露面的走下車來。

    薛紹走到車旁拱手拜道:“薛紹拜見兄嫂!”

    “二郎快快免禮。”蕭氏將車簾撩起一些看了薛紹一眼,如此稍稍一露面也戴著宮帷帽,言語之間充滿了親切與關愛,當真就如同母親一般殷殷而道,“兩年不見,二郎已然長成丰姿偉儀的大丈夫,奴家甚是欣慰!”

    一番敘禮後,薛顗讓薛紹與他並肩行走,說乘車太久想走上幾步,也好看一看闊別兩年之久的京師壯景。兄弟二人聊了一些家長裡短,薛紹也問起了和大哥同在濟州的三弟薛緒的情況。薛顗說薛緒的妻成氏正有孕在身不便遠行,因此這次沒有同來。

    “二郎啊,你看三郎虛歲二十都快要當爹了,你卻仍是風流倜儻眷戀花叢,遲遲不肯成家。”閒話說了沒有幾句,薛顗果然就切入正題了,“以往這些事情,為兄從不說你。但是,你怎麼連太平公主都敢招惹呢?”

    薛紹無奈的笑了一笑,說道:“大哥,小弟再色膽包天,也不會招惹太平公主啊!”

    “這麼說,是有好事之人舉薦於你了?”薛顗眉頭一皺,顯然是對那個“舉薦之人”相當的不滿。

    薛紹點了點頭,“原本小弟也只是迫於無奈的去應酬一番,打定主意是要在太平公主那裡尋個晦氣遭她厭惡,想來此事應該也就過去了。誰料誤打誤撞反倒是跟她糾纏不清了!”

    “怎麼回事?”

    薛紹便將龍首池英雄救美並揍美、以及後來的一些事情,簡單跟他說了一說。當然,張窈窕的事情是肯定沒有提的。

    “莫非真是天意?”薛顗站住了腳步,一手剪背一手撫髯,表情凝重的做出了一副“無語望蒼天”的姿態。

    毫無疑問,薛顗對這門婚事根本不持看好的態度,這倒是不出乎薛紹的意料之外。用薛克構的話來說,娶妻得公主平地買官府,書香門第的貴族人家對娶公主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感冒。再加上薛父娶了城陽公主之後,因為城陽公主捲進巫蠱案而被流放那麼多年,一家人吃了多少苦頭?直到父母二人全都躺進了官槨之才回到長安,這都是前車之鑑。

    “兄長有何憂慮?”薛紹試探的問道。

    薛顗雙眉緊皺,反問:“為兄,能不憂慮麼?”

    薛紹自信的微微一笑,“大哥,你應該對我有信心。太平公主,會是一個令人滿意的薛家好媳婦。”

    “太平公主自身如何,其實並不重要。”薛顗說道,“關鍵在於,她有一個飛揚跋扈、權傾天下的母親。”

    薛紹耐心的傾聽。

    薛顗雙眉深皺的道:“這個女人,絕非尋常善類。她足智多謀極善權術,能人所不能敢人所不敢,視綱常禮法如無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親不認心狠手辣……”

    薛紹未插一言,耐心的聽著薛顗把武則天足足數落了不少於十五分鐘。有一件事情現在薛紹可以肯定,薛顗沒少讀書學問是真不錯,他說了這麼久基本上沒有一個重複的形容詞,當然也沒有幾個好詞。如果把他的話記錄下來,應該會是一篇洋洋灑灑採飛揚的戰鬥檄。

    “哎……”薛顗用一聲長嘆做為他的檄結尾,然後說道:“朝廷制令召我進京商議婚姻大事,我見那制令上的字跡娟秀清婉定是出自女之手,心就已經涼了半截。如果是陛下下敕,天后或許還會出面阻止;但如果是天后下制,那就肯定是避無可避了。”

    薛紹不禁笑了,“大哥,你說得對。事已至此,抱怨也是無用。”

    “你說得倒是輕鬆。”薛顗苦笑一聲,“我們薛家跟她素有恩怨,萬一哪天她要翻臉……你自己想,她連親生兒都容納不下,又豈會把一個外姓駙馬放在眼裡?”

    “大哥,是什麼恩怨?”薛紹問道。

    薛顗轉身走向官道里側停在了一條水渠岸邊,避開了閒雜耳目,方才說道:“十年前麒德元年,我們舉家被流放,那時候你還只有四五歲,很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那兄長何不說給我聽?”薛紹道。

    薛顗表情凝重的目視遠方,似乎陷入了無邊的痛苦回憶,然道:“那一年,真的發生了很多的事情。上官儀謀圖廢黜皇后失敗舉家被抄滅,廢太李忠受牽連被賜死,與之一同隕落的大臣宗室不在少數。隨後武皇后開始垂簾聽政號稱天后,二聖臨朝由此開始。也就是在那時,母親捲入巫蠱之案被褫奪公主封號,父親免去左奉宸衛將軍之職,我們舉家被貶出京師——你,懂了嗎?”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41
第138章 定時炸彈

    聽完薛顗的那一通話,薛紹雙眉微皺的看著遼遠的群山,陷入了沉思。

    薛家的被貶,史書上的說法與當今世人所知的原因,都是薛母城陽公主捲入了巫蠱案,沒想到個還另有隱情。從大哥的話不難聽出,或許就跟上官儀謀廢武皇后有關。

    也就是說,薛家被貶,根本就是因為政治鬥爭的原因!

    薛顗保持著沉默,彷彿是要給薛紹充分的思考時間。

    片刻後,薛顗側目看著薛紹,欣慰的微微一笑拍了拍薛紹的肩膀,“兩年不見,以往輕佻貪玩的二弟,竟然如此沉穩大氣了。原本為兄還在猶豫,是否應該將這些陳年往事與上一輩人的恩怨告訴你。現在看來,我是不必擔心了。你已成人,會有自己的待擔與主見。”

    薛紹略微笑了一笑,說道:“大哥,我沒有忘記我們一家人那些年,在房州所受的苦難,更不可能忘記‘指薛侯’這一雅號的來歷。但是小弟還是想說一句,世事變遷,現在已經不是十幾年前了。既然二聖能夠不計前嫌招我為駙馬,這對我們薛家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大的轉機。小弟不知道父母當年被貶的真正原因所在,但現在不是追憶前程清算恩怨的時候。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婚事。”

    “你說得對。你的婚事,才是當前至關重大最為緊要的。”薛顗點了點頭,說道,“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更加膽戰心驚。當年我們薛家被貶的一個重要原因,歸根到底——就是因為天后!”

    “為什麼?”薛紹皺了皺眉頭,“難道父親和母親當年,得罪了武皇后?”

    薛顗重嘆了一聲,搖搖頭,“說起來,這都怪我……”

    一邊說這話,薛顗一邊回頭小心的看了看他夫人蕭氏乘坐的馬車。

    “怎麼回事?”薛紹好奇的問道。

    “二弟,你可知蕭淑妃?”薛顗道。

    “當然!”薛紹心猛然一亮,“當年王皇后與蕭淑妃聯合了長孫無忌與褚遂良一起對抗武皇后並架空了皇帝陛下,甚至逼著皇帝立了庶出的李忠為太。宮鬥從來都是血淋淋的,武皇后勝出,王皇后與蕭淑妃都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太李忠隨王皇后一同被廢,扶植李忠成為太的兩大權臣長孫無忌與褚遂良,也同時一併倒臺!——這可算是本朝最重大的**之一了,小弟怎能不知?”

    “不僅如此,事後武皇后還把王皇后的族人改賜為賤籍‘蟒’氏,把蕭淑妃的族人改賜為賤籍‘梟’氏。”薛顗眉頭緊擰,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嫂嫂就是出身蘭陵蕭氏啊,蕭淑妃是她的同宗姑姑!”

    薛紹心頓時明白了,不由得輕嘆了一聲,說道:“歷來貴族的婚姻最講究門當戶對,蘭陵蕭氏既然已經被武皇后貶為賤籍,你再娶嫂嫂定然會讓武皇后相當的反感甚至是憤怒。她會認為我們薛家是故意要和她唱反唱,故意要與她為敵!”

    “是啊!”薛顗苦笑了一聲,說道,“當年我虛歲不過二十,年輕氣盛又對你嫂嫂情深意重,所以強烈堅持要與你嫂嫂成親。其實那時候,武皇后雖然貶了蕭氏,但不代表仕人百姓就不認可蘭陵蕭氏這個傳承了數百年的豪門貴族了,皇帝陛下的老師蕭德言,還是出身於蘭陵蕭氏呢!”

    薛紹雙眉緊擰的點了點頭,“現如今蕭氏和王氏在朝堂之上幾乎沒有當大官的了,但仕人百姓仍然把蕭氏和王氏視為當世貴族,公卿宰相積極與之聯姻者,不在少數。門第觀念傳承數百年已經在人們心目當根深蒂固,就算是廟堂政令也沒那麼容易讓它改弦易張。”

    “說得沒錯。”薛顗點了點頭,說道:“當年我堅持要娶你嫂嫂,也正是出於這種想法。父親和母親一向對我寵溺,再加上你嫂嫂溫婉賢淑極有婦德,父母大人也非常的喜歡她。於是當年,母親大人城陽公主想辦法說通了皇帝陛下,讓陛下出面促成了這門婚事。當時武皇后並沒有提出什麼異議,但我可以想像她心裡肯定是非常的嫉恨。或許就是從這件事情開始,武皇后就把我們薛家列為了政敵。”

    薛紹雙眉輕輕一擰,大哥話裡的“想像”、“或許”這些字眼大有模稜兩可之嫌,也就是說他也無法肯定自己是否判斷準確。細下想想,如果武則天真把我薛氏當作“政敵”來看待,以她的性格和手腕,我們薛家還會只是貶出京師?她還會同意招我為駙馬?她還會想要重用於並同意我從戎武、掌軍事?

    絕不可能!

    其必然另有隱情!

    “回京的路上,為兄和你嫂嫂的心一直都很忐忑。”薛顗說道,“萬一天后再想起當年我迎娶蕭氏的事情,舊怨化為新恨,那該如何是好?她現在可比當年還要更加強盛了啊!”

    薛紹沉默的皺了皺眉頭,心裡想道:大哥所說的“舊怨化為新恨”的確不是沒有可能。歷史上的薛紹要娶太平公主時,武則天就曾經逼迫薛紹的哥哥休妻,因為她認為太平公主不能和“梟氏”這種賤籍的女人做妯娌,這件事情都載入了史冊。雖然這件事情被眾多大臣勸免,薛顗並沒有真的把妻休了。但是後來薛顗參與李唐宗室的謀反從而害死了薛紹,其有一半的動機可能就是因為這一段“休妻”的私仇舊恨!

    既然弄清了來龍去脈,薛紹也就知道該要如何對症下藥了。眼下,和太平公主的婚事已是不可逃避。那麼,就務必要消除這其的隱患——不能再讓武則天干出逼迫薛顗休妻的事情,更要想辦法消除薛顗對武則天的仇恨!

    否則,這顆定時炸彈遲早將要毀了一切!

    “大哥不必擔心。小弟,自有辦法!”薛紹無比肯定的說道。

    “你有辦法?”薛顗先是愕然,隨即苦笑,“你能有什麼辦法?天后那樣的女人,睚眥必報心狠手辣。我都懷疑他召我回京不是為了商議婚事,而是要清算舊帳、對我動手!”

    “不至於。”薛紹自信的微微一笑,說道,“有件事情大哥可能還不知道。我禁對策及高第,陛下敕令封我為千牛備身,我已正式上任。如今我深受天后的信賴與重用,她命我主持一個名叫講武院的新興衙門,目的,就是想讓我繼承裴行儉的衣鉢!”

    “啊?!”薛顗如同白日見鬼一般的驚呼一聲,瞪圓了眼睛看著薛紹,“這……這不可能!”

    薛紹微然一笑,拿出了自己的官憑告身,“大哥,這是事實。”

    薛顗一把搶過官憑告身來看,眼神頓時就發直了,驚愕無比的道:“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讓政敵之成為御前禁衛,還要讓你繼承裴行儉的衣鉢?”

    “事情擺在眼前。”薛紹說道,“大哥,針對這一切的不合理,只有一個解釋。”

    “如何解釋?”

    “那就是,天后根本沒有把我們薛家視為政敵。”薛紹微然一笑,說道:“否則以天后的性格,你我兄弟二人還能活到今日嗎?大哥你還能繼承侯爵、官拜刺史嗎?小弟還能成為千牛備身執御刀戍衛禁嗎?至於當駙馬、繼承裴行儉的衣鉢,這些想必就更加不必問了。”

    “……”薛顗默然的點了點頭,思之再三,說道,“二弟,你的這些話都很有道理。雖然為兄一時還想不明白天后為何突然就要重用於你,但是為兄就算是信不過任何人,也一定會相信自家兄弟!”

    “謝了,大哥。”薛紹微笑的點頭。

    “你我骨肉兄弟,何必言謝?”薛顗笑著拍了拍薛紹的肩膀,說道,“你放心,為兄並非是那種食古不化的老迂腐。就算我們薛家以往和天后之間有一些過節和恩怨,她一個婦人都能盡棄前嫌對你器重有加,為兄一個男人大丈夫又豈會執迷不悟?一切但以當前大局為重,為兄必不負你!”

    “多謝大哥深銘大義!”薛紹拱手長拜,心長吁了一口氣。

    大哥這邊暫且疏通了,剩下就是要去說服武則天放下當年的芥蒂,莫要再幹出“逼兄廢嫂”的事情。

    這顆定時炸彈,一定要儘早拆除才行!

    兄弟二人走了一兩里路,薛紹請薛顗上了馬車且先回家。舟車勞頓風塵樸樸,待體息一晚再去宮見駕不遲。

    一行人進了長安城,輾轉走到了青龍坊薛紹的大宅前停下。薛顗落下馬車來看到這處宅院,當場就大吃了一驚,“二郎,這是!……”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大哥,這的確就是上官庭芝當年的府第。最初我也不知道,等買下來住進來了,方才得知。”

    “哎,莫非是天意?”薛顗又做出了那副無語望蒼天的無奈表情,苦笑道,“上官一家被朝廷抄沒的天前,上官庭芝為她的女兒置辦滿月酒,為兄還陪父親大人一同前來赴宴了。我記得那天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父親大人喝得酩酊大醉詩性大發,在後院馬球場上舉酒向天大聲吟詩。結果一道閃電,父親大人舉酒吟詩的影象居然被映到了院牆之上。後來但逢雷雨之夜那個影象就頻頻閃現。母親大人擔心那是鬼神把父親大人的魂魄給拘進了牆內,於是就請了巫師做法來給父親大人收魂,後來就被奸人告發落得一個巫蠱之罪啊!”

    薛紹頓時愕然無語,不會吧?

    一旁的月奴驚叫了一聲慌忙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著薛紹——這這這!……公你那天收伏的牆之鬼,居然是你的父親大人?!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7 19:42
第139章 一語成讖

    薛紹暗瞪了月奴一眼,月奴噤聲不言惶恐不安。

    “怎麼了?”薛顗好奇的道。

    “沒事。”薛紹道,“大哥大嫂,宴席已備,快請入席!”

    “好。”

    薛顗沒有多問,到車邊親自把他夫人蕭氏接下了馬車來。蕭氏仍舊戴著宮帷帽見不到真顏,體態婀娜步履從容,舉手投足之間都透出優雅與得體,而且絲毫不見做作。名門閨秀的風範,展露無遺。

    薛紹拱手立於一旁,大哥和大嫂真是相敬如賓。

    一家人進了宅院,李仙緣上前來迎請,說宴席禮樂都已完備。薛紹給兄嫂引薦,說這是我朋友李仙緣,他是太史令李淳風的族侄與傳人,精通風水堪輿,主持重修了府第並對府裡的風水進行了一番改造。

    薛顗一聽這話就有些心驚肉跳,連忙將薛紹召喚到一邊,小聲道:“二郎,前車之鑑你莫非就忘了嗎?唐律當說得很清楚,凡諸王、公主和外戚之家,‘卜祝佔相’這一類巫蠱人仕不得入門。私行巫蠱之術,是和謀反一樣的十惡不赦之罪啊!”

    薛顗身為一方刺史經常要升堂問案,熟知律法是他的本職。

    “大哥不必憂慮。”薛紹笑道,“我這位朋友官拜太史局品司歷,雖為方士但也是朝廷命官,因此不屬於卜祝佔相一類。”

    “哦,那我可就放心了!”薛顗如釋重負。

    女眷不入正席,蕭氏由月奴伺候去了偏殿用膳。薛紹與李仙緣陪薛顗用宴,吳銘也受請入席。李仙緣特意請了一幫樂師,在席間奏起了清正雅樂。

    薛紹覺得李仙緣辦事還是挺靠譜的,宴請大哥這樣的刺史君侯、儒家仕大夫,正宴當有禮樂,而不是像尋常的紈絝公那樣上演紅袖招展與靡靡之音。

    席間推杯換盞,氣氛倒也融洽。吳銘陪坐側席少言寡言,吃飯吃得相當專心。就像月奴所說的那樣,吳銘雖然光頭錚亮口稱“貧僧”,但是不忌葷腥酒肉照吃飯量還奇大無比,一頓至少能抵尋常男所吃的三頓,把李仙緣都有點看懵了。

    薛紹更加認定,吳銘是內家功夫之大成者。他吃進去的東西都化成了精氣意,因此怎麼吃也不會肥胖,一身腱**能澎湃力氣驚人。看起來瘦骨頭裡面全是肉,說得就是他這種人。

    飯罷之後眾人移到正堂,飲茶敘話。薛紹正要請大哥去沐浴歇息,家裡來客人了。

    宮一輛馬車,載來了天后女使。

    “既然二弟有公務繁忙,為兄就先回避了。你且自便。”薛顗道。

    “大哥,不忙。”薛紹道,“這位女使,你不妨見一見。她也是一位故人。”

    “何人?”薛顗好奇道。

    薛紹略微一笑,“就是那個雷雨之日滿月的,小姑娘。”

    薛顗恍然一驚,“上官婉兒?”

    薛紹對著門口擡了一下下巴,“她來了。”

    薛顗驚訝的連輪了幾下眼珠細細打量上官婉兒,低聲道:“貌如蓮花出水芙蓉,十年了!她居然在掖庭那種地方長大人,還出落得儀態萬方傾國傾城!……上官兄,上官兄,你在天有靈可曾親眼看見了?”

    興許是多喝了幾杯酒,薛顗居然聲音哽咽眼眶都溼。他連忙起身避席,“為兄失態,且去更衣。”

    薛紹輕皺了一下眉頭,看來大哥和上官婉兒的父兄,還交情匪淺!

    上官婉兒款款走來,薛紹起身相迎到了屋檐之下,“上官姑娘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上官婉兒微然一笑款款施了一禮,說道:“婉兒奉天后之命,捎來幾句公事口信。婉兒先去了奉宸衛府得知公請假歸家,因此特意轉道趕來。不料打擾到了公筵請貴客,實在罪過。”

    “既是天后外派女使專來公務而來,何言打擾?”薛紹微笑道,“此時正當午飯時分,上官姑娘肯定還是水米未進,不如就在薛某這裡吃一頓便飯吧!天后有何話語,不妨邊吃邊說——請!”

    “婉兒一介微末女流,豈能入了公家宴正席?”上官婉兒有些猶豫也有一分感激,薛公還挺細心。

    薛紹微然一笑,說道:“今日這家宴正席,你還真是非入不可。”

    “哦?”上官婉兒異訝的眨了眨眼睛,“為何?”

    薛紹笑道:“且容我先賣個關,快別站著說話了,入席吧!左右,膳食禮樂!”

    上官婉兒滿心好奇不再推諉,入了正席坐下。吳銘與李仙緣都避席而去,片刻後酒菜擺上,薛紹也置了一席從旁相陪。

    上官婉兒輕品淺嘗細嚼慢嚥,大致吃了一些酒食。薛顗去而復返。

    “大哥,我來引薦。這位就是尚宮女使上官婉兒,天后娘娘的貼身書吏。”薛紹站起了身來,“上官姑娘,這位就是我大哥,河東縣侯濟州刺史。”

    “婉兒拜見薛君侯!”上官婉兒連忙起身施禮。

    “不必多禮。”薛顗回了一禮,仍是有些驚異的看著上官婉兒,“你……就是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有些異訝,“正是小女。”

    “你、你……你可認得我?”薛顗說完自己就笑了,拍著額頭,“我真是喝多糊塗了!當時你尚在襁褓之,又如何認得我呢?”

    上官婉兒驚訝的看了看薛紹,又看了看薛顗,不知如何言語。

    薛紹笑道:“上官姑娘,你滿月那天我大哥陪同我父親,曾到你府赴宴。”

    “原來是故人尊長!”上官婉兒連忙再拜一揖,“婉兒失禮,君侯莫怪。”

    “不必多禮,請坐。”薛顗按捺心神坐了下來,沉吟片刻,說道:“上官姑娘現在是天后娘娘的貼身書吏?”

    “正是。”上官婉兒點頭。

    薛紹呵呵的苦笑了兩聲,沉默不語。

    上官婉兒微擰了一下眉頭,“君侯似乎有話想說,卻又有難言之隱?莫非君侯信不過婉兒,怕婉兒會到天后那裡告密?”

    “不,不。薛某絕非此意!”薛顗連忙否認,看向薛紹。

    薛紹淡然道:“大哥有話不妨直說,不必有何顧忌。小弟,斷然信得過上官姑娘!”

    上官婉兒對薛紹與薛顗拱手長拜,“婉兒之心,可昭日月!”

    “其實也不是什麼機密誅心之語,只是見了故人後代我想起前塵往事,想要敘一敘舊罷了!”薛顗輕嘆了一聲,說道:“十年眨眼就過了。當日尚在襁褓之的上官姑娘,轉眼就出落成了一個標緻的傾城美人兒!記得上官姑娘滿月那天,傾盆大雨電閃雷鳴。當時薛某多喝了兩杯,矢口亂言說了一句‘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萃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結果被父親大人痛罵了一頓,說我口出不吉之言。結果……哎!”

    薛紹眉頭一皺,真是哭笑不得——大哥這算是“烏鴉嘴”嗎?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這些句出自於《詩經》,本是描繪周幽王時代的一次地震情景,後來就被引申為“世道當亂天下大變”的用意。當時大哥說完這句沒幾天,兩代宰相的上官一家就被抄家滅門了——還真是一語成讖!

    上官婉兒淡淡的微笑道:“天意如此,君侯不必自責。”

    薛顗深看了上官婉兒兩眼,點了點頭,說道:“看到上官姑娘,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你的父親與祖父。上官姑娘雖是女兒之身,但面容豐彩頗有家祖之風,真是神豐俊逸、飄然如仙哪!”

    上官婉兒輕聲道:“婉兒從不知道父親與祖父大人,是何相貌……”

    薛顗輕嘆了一聲,說道:“你祖父上官儀當年曾是大唐天下最為著名的風流才。他英俊瀟灑才情縱橫,飄飄然有如神仙之姿,世人無不仰慕。後來他還做到了宰相,可謂是萬人敬仰的一代俊傑。你的父親上官庭芝頗有父輩的風範,而且也做到了宰相。上官一家父二人同朝為相,炫赫一時無人可及。父二人又同是聞名天下的大才,他們的詩作甚至開創了一個名叫‘上官體’的流派,引天下仕竟相效仿……簡而言之,你祖你父都是冠絕一時的天下名士,風靡萬千無人可及啊!”

    上官婉兒沉默無言。但是薛紹看到,她輕輕的咬了一下嘴脣。可見,大哥的這些話對她來說,還是有所觸動的。

    薛紹說道:“大哥,既然你能陪伴父親大人來上官府赴宴,可見父親大人當年與上官父,頗有交情?”

    薛顗點了點頭,說道:“當年父親大人也是汾陰薛族之頗有名氣的青年才俊。如今的當朝宰相薛元超號稱天下宗,當年也不過是望父親之項背而已。還有,我們三兄弟當你是長得最像父親大人的。由此你便可以想像,父親大人有多麼英俊瀟灑?”

    薛紹笑道:“大哥你是想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是的。”薛顗點了點頭,說道,“上官儀比父親年長十二歲,上官庭芝比父親又年幼十二歲,上官父與父親大人常有詩往來,彼此惺惺相惜成忘年之交。為兄深受父親大人的影響從小喜愛詩詞酒話,因此也對上官父的才情頗為仰慕。一來二去為兄和上官庭芝成了好朋友,一直以兄弟論交。”

    上官婉兒聞言連忙站起身來走到堂,對薛顗稽首大拜,“既是先父好友,便是婉兒尊長。君侯在上,請受婉兒大禮一拜!”

    “姑娘快快免禮!”薛顗連忙從座位上起來,上前將上官婉兒攙扶而起,凝視著她連連點頭稱讚,“果然是上官家的女兒啊,知書達禮貌美如仙!上官兄在天有靈,理當有所安慰!”

    上官婉兒周身輕輕一顫,強顏淺笑,“君侯謬讚,實不敢當!”

    薛紹擰了擰眉頭,上官婉兒現在是天后的貼身女官,大哥你跟她說這麼多“陳年舊事”,不是讓她內心更加掙扎、甚至有可能害了她嗎?

    .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