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39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1:55
第四十章 黑麟

    段滄海先是一怔,似乎是詫異楊寧竟然說出這樣有文采的話來,隨即搖頭道:“世子爺誤會了,莫說挨那一腳,便是捱了一刀,我也沒什麼好怪責的。百度搜索”緩緩坐下,擡頭仰望已經有些昏暗的天幕,喃喃道:“我是在想念將軍,將軍他不該.....他不該就這麼去了,他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老天不該如此不公......!”說到這裡,眼淚已經滾落出來。

    楊寧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段滄海算是條硬漢子,這樣的人不到傷心絕處那是絕對不會流下一滴眼淚。

    段滄海和齊峰等人對於錦衣侯齊景的過世顯然是肝腸寸斷,亦可見那位錦衣侯在這些人心中確實有著無與倫比的威望。

    楊寧心想自己對錦衣侯府知之甚少,要想在侯府以假亂真,只能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此時這段滄海半醉半醒,若是能從他口中知道一些訊息,大有好處,伸手輕輕拍了拍段滄海手臂,以示撫慰。

    段滄海看著楊寧,道:“世子爺,您.....您今天和以前有些不同!”

    楊寧心下一緊,但面不改色,問道:“怎麼......怎麼不同?”

    “世子爺以前......!”段滄海猶豫了一下,搖頭道:“只怕是將軍英魂護佑,世子爺能夠安然脫身,如今又.....又懂了事情,將軍知道,定然歡喜。”

    楊寧笑了笑,知道是今日自己在靈堂的表現讓這些人吃驚。

    “我父親.....我父親到底是怎麼了?”楊寧想了一下,才問道:“他怎麼就走了?”

    段滄海神情黯然,嘆了口氣,道:“剛才我已經詢問過,將軍是傷勢發作,突然過世。”

    “傷勢發作?”

    段滄海道:“這許多年來,將軍一直在前線鎮守,淮水前線幾乎每年都會遭受北漢人的騷擾,雖然在淮水大戰前兩邊沒打什麼大仗,不過區域性廝殺卻是從來沒有停止過。”頓了一下,瞧了楊寧一眼,搖頭道:“罷了,世子爺不愛聽這些,我不羅嗦了。”

    “誰說我不愛聽?”楊寧笑道:“段.....段二叔,我今天忽然很想知道父親以前的事情,你大可以將你知道的告訴我。”

    段滄海略顯意外之色,道:“往日裡一說起將軍的往事,世子爺可是睬也不睬,今日怎地有此雅興?”

    “今時不同往日。”楊寧嘆了口氣,神色故作黯然:“父親去了,我.....我想多知道一些。”

    段滄海微微頷首,只以為齊景之死對這位世子爺也是大有刺激,心下頗有些欣慰,道:“世子爺自然知道,錦衣侯的爵位,從老侯爺那邊傳下來,老侯爺當年乃是大楚第一武將,跟著先帝征戰沙場,這才打下了我打出一片大好河山。”

    楊寧心想原來這錦衣侯還是世襲下來,那位老侯爺,當然是齊景的父親,亦是真正世子的祖父。

    “老侯爺當年渡過淮水,打下了汝南和壽春兩郡......!”段滄海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些地名即使說出來世子爺也不會懂,乾脆簡潔道:“老侯爺打下了北漢的兩個郡,刀子一樣扎進去,自那以後,北漢人日夜想著奪回去,但就是不能得逞。”

    “看來.....祖父很會打仗。”楊寧道。

    段滄海臉上顯出敬畏之色,道:“那是自然,虎父無犬子,那時候將軍就跟隨著老侯爺征戰沙場,等老侯爺去世之後,北漢人趁機要奪下兩郡,當時情勢危急,是將軍坐鎮前方,硬是擊退了北漢人,自此名動天下。”說到這裡,他臉上滿是傲然之色,顯然覺得那是無上的榮耀。

    “後來如何?”楊寧問道。

    段滄海道:“後來聖上就讓將軍坐鎮淮水,北漢人打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是鎩羽而歸。”

    “看來北漢人當真是沒什麼鳥用。”楊寧笑道:“頂在自己心窩上的刀子硬是奪不走。”

    段滄海立刻肅然道:“世子爺,雖說將軍勇猛,我大楚將士能征善戰,可是卻也絕不能小覷了北漢人。”眸中現出一絲異色:“北漢長陵侯麾下當年有血蘭軍,那也是......也算是驍勇難敵的軍團。”

    “長陵侯?”楊寧奇道:“此人很厲害嗎?那血蘭軍又是什麼軍隊?”

    段滄海神情嚴肅,道:“將軍當年坐鎮淮水,放眼天下,能與將軍一決雌雄的就只有北漢的長陵侯。”輕嘆道:“長陵侯北堂慶是北漢數一數二的人物,此人文武全才,最厲害的就是訓練出了一支強大的軍團,這支軍團的戰甲上,都鑲刻有一朵紅色的蘭花,如同血染,所以被稱為血蘭軍。”

    “血蘭軍?”楊寧笑道:“這名字聽起來有些像女人一樣。”

    段滄海苦笑道:“聽起來像女人,可是殺起人來,那比野獸還凶猛。我大楚控有汝南和壽春,那一次將軍正在汝南,北漢人忽然攻打壽春,壽春告急,將軍當即親率黑麟營前往救援,卻萬沒有想到北堂慶竟然調動了他的血蘭軍埋伏阻擊......!”說到這裡,並沒有立刻說下去,神情變得極其黯然,雙拳竟也握了起來。

    楊寧忍不住問道:“黑麟營是否很厲害?”

    “世子爺,咱們之前看到過祠堂外的那些屍首,我說過那很有可能是黑刀營的人所為,你還記不記得?”段滄海問道。

    楊寧點頭道:“我看你們對黑刀營好像很忌憚。”

    “我大楚最強的兩支兵馬,便是黑刀營和黑麟營。”段滄海緩緩道:“想當年這兩支兵馬在我大楚不相上下,每一名軍人都以能夠被編入這兩支軍營為最高的榮耀。”頓了頓,沉吟片刻,才道:“黑麟營是老侯爺一手打造出來,乃是真正的鐵血之軍,雖然這兩營人馬編制都不多,但都是威震天下。”

    “那黑麟營如今也在前線?”楊寧問道。

    “前線?”段滄海苦笑道:“黑麟營已經不存在,當年黑麟營與血蘭軍遭逢,打了三天兩夜,黑麟營幾乎是全軍覆沒,而血蘭軍也是傷亡慘重.....!”長嘆一聲,道:“三爺也正是在那一次戰死沙場。”

    “三爺?”楊寧一怔:“那是.....那是我三叔?”

    段滄海頷首道:“已經有十年了,那時候世子爺還小,也許記得不是太清楚。三爺是黑麟營的統領,是將軍的左膀右臂,亦是我大楚的棟樑.....!”眼圈泛紅,嘆道:“三爺正當盛年,卻為國捐軀戰死疆場,留下了三夫人.....!”

    楊寧驚道:“你是說,三娘她是.....她是三叔的.....?”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此刻卻終於知道,顧清菡並非錦衣侯齊景的妾侍,而是齊家三爺明媒正娶的夫人,心中疑雲頓解,這也難怪顧清菡在瓊姨娘面前毫不顯身份地位。

    “說起來三夫人的命運也......!”段滄海聲音壓低,或許是多喝了些酒,話也多了一些,“這些年來,侯府全靠三夫人打理,如果不是三夫人,侯府也不會像如今這般井井有序。”又道:“世子爺,這些年也是三夫人照顧著你,你以後可要好好待三夫人。”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對楊寧說話,尷尬笑道:“世子爺莫怪,我.....我多喝了些,就在這裡胡言亂語了。”

    楊寧此時自然不會怪段滄海多言,反是疑惑道:“那我.....那我孃親.....?”

    他心下其實一直都在奇怪,自己既然是錦衣侯嫡出長子,那麼世子的母親自然是侯爺夫人,可是侯府具體理事的似乎是三夫人顧清菡,入府之後,竟然始終沒有看到侯爺夫人,如果侯爺夫人在府中,顧清菡帶自己見過太夫人之後,不會不領著自己去看侯爺夫人。

    府中就似乎沒有這人一樣。

    段滄海眼中劃過一絲怪異之色,顯然知道楊寧想要問什麼,卻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道:“世子爺,咱們.....咱們該去靈堂那邊了,那邊已經收拾好,咱們陪著將軍去。”

    “你先坐下。”楊寧拉著段滄海衣袖,讓他重新坐下,皺眉道:“怎麼我一問我孃親,你就要走?”

    段滄海神色古怪,四下裡瞧了瞧,才壓低聲音道:“世子爺,這事兒.....這事兒等你日後有空,再去問太夫人。府裡有規矩,誰也不能提及大夫人,其實.....其實我對大夫人也是一無所知,你問我我也不清楚的。”

    楊寧萬沒有想到段滄海竟然是這樣的回答。

    他一時大為驚訝,不明白錦衣侯府為何會有這種古怪的規矩,大夫人既然是錦衣侯的妻子,在這侯府的地位自然是舉足輕重,比之顧清菡自然還要高,卻不明白為何在府中不能提及。

    這事兒還真是大為蹊蹺。

    “你在這府裡多少年了?”楊寧問道:“你怎會對孃親的事情一無所知?”

    段滄海擡手摸了摸腦門子,輕聲道:“黑麟營覆滅之後,將軍便將我和齊峰還有趙無傷調回了京城,派在了侯府當差,如今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黑麟營覆滅之後?”楊寧一怔,“你們幾個和黑麟營又是什麼關係?”

    段滄海看著楊寧,一字一句道:“我們三個,都是出自黑麟營,我跟隨三爺身邊,是他身邊的副將!”他目光中既有傷感,卻又有難以掩飾的傲然之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1:59
第四十一章 遺孀

    楊寧知道段滄海出身行伍,這人身上那一股軍人的氣息確實很明顯,包括齊峰和趙無傷,楊寧也能從他們身上發現軍人的影子。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三人卻都是出自黑麟營,而且都是三爺麾下的兵士。

    “三爺與將軍都是老侯爺所出,所以三爺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和將軍一樣,跟隨老侯爺征戰沙場。”段滄海感慨道:“若非那次......哎,今日的三爺,也定是名動天下的一代名將。”

    楊寧聽到這裡,對錦衣侯府的關係已經粗略有了瞭解,問道:“你們幾個是在那次戰事之後,回到了京城?”

    “黑麟營與血蘭軍一戰之後,所剩不過幾十人而已。”段滄海苦笑道:“但是將軍行事,素來周全,我們黑麟營傷亡殆盡之時,後援也跟了上來,血蘭軍那時候也已經是山窮水盡,無力再戰,逃脫而去,我們這些人才能活下性命來。”

    楊寧道:“你們黑麟營雖然幾乎全軍覆沒,可是一戰過後,北漢血蘭軍也已經沒有了戰力,所以淮水以北的兩郡才保住。”

    段滄海顯出一絲詫異之色,隨即頷首道:“世子爺不愧是將門虎子,這其中關竅,立刻就明白了。”微仰脖子,道:“世子爺說的不錯,雖然黑麟營從此消失,但是長陵侯苦心經營出來的血蘭軍也已經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對我們形成威脅。”頓了頓,才繼續道:“將軍上請朝廷,為我們這些活下來的黑麟營官兵奏請封賞,大部分人都被封官各處,我們幾個卻還是留了下來。”

    “哦?”楊寧奇道:“那又是為何?有官不當,非要留在這裡做護衛?”

    段滄海正色道:“我們跟隨三爺徵殺疆場,多少次都是三爺將我們從死人堆裡救出來,我們那時候就發誓,此生誓死追隨三爺,絕無其他想法。百度搜索”嘆道:“三爺死後,我們本想追隨三爺而去,卻被將軍勸阻,他說我們既然無心仕官,可以到侯府擔任護衛,不但可以保護侯府,而且可以保護三夫人。”

    楊寧微微頷首,心想這幾人有官不做,卻來侯府擔任護衛,也都是重情義的好漢子,他們願意在侯府為僕,應該是看在齊三爺面子比錦衣侯更多,畢竟三爺遺孀還在人世,他們留在侯府,大概是想好生護衛三夫人,以作對齊三爺的報答。

    也難怪三夫人在侯府獨當一面,她既是齊三爺的正房妻子,在侯府的地位自然不一般,只可惜這樣一個嬌美的佳人,卻做了多年的俏寡婦。

    段滄海顯然是酒意過後,談興大發,更何況楊寧詢問的是他既榮耀又感傷的往事,他便如傾訴一般,將當年之事一股腦子倒了出來。

    夕陽落山,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侯府各處都已經點起了貼有“奠”字的白色燈籠。

    “你剛才說我父親是因傷去世,這又是怎麼回事?”楊寧問道:“他傷勢很重嗎?”

    “將軍征戰沙場多年,身上的傷口極多。”段滄海道:“錦衣侯一系從來都是靠真本事在沙場上獲得榮耀,老侯爺如此,將軍如此,三爺亦是如此,所以滿身傷痕也是齊家男人的榮耀。本來將軍已經回到京城休養,可是三年前北漢人聚集十數萬兵馬突然就殺過來,將軍只能離京前往,這一打就是快三年,將軍在前線硬是撐了三年.....!”眼圈泛紅,“我們心裡其實都清楚,將軍的身體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而且老傷新傷加在一起,痛苦不堪,可將軍知道他一旦倒下,大楚必將危矣,所以一直隱瞞自己的傷情.....!”

    楊寧神情也微顯敬意,暗想齊景也是鐵打的漢子。

    “就在幾個月前,兩邊終是達成了和議,北漢人退兵休戰。”段滄海苦笑道:“其實北漢人為何會退兵,雙方到底達成怎樣的和議,我也不清楚,本來還在想著戰事一歇,將軍便可返京休養,慢慢恢復,可是......!”搖頭道:“可是誰能想到會是這樣,將軍是為了大楚,活活累死的。”

    楊寧心想原來錦衣侯還是個勞模式的英雄,卻見段滄海已經站起身來,“世子爺,天黑了,咱們還是先過去吧。你已經回來,三夫人今日為了你,也是與三老太爺他們力爭,你可萬不能辜負了三夫人的心意。”

    楊寧知道在這裡聽段滄海說了半天,確實耽擱了不少時間,自己既然是世子,父親過世,面子上也還是要做到位。

    兩人一邊往靈堂去,楊寧一邊問道:“段二叔,這京城裡鏢局多嗎?”

    “鏢局?”段滄海沒想到楊寧會突然問起鏢局,有些納悶,“世子爺為何要問鏢局?”

    楊寧早就想好了說辭,道:“我被那夥人帶走之後,有一次在麻袋裡聽他們說起鏢局。”

    段滄海停下腳步,神情立刻變得嚴峻起來,四下裡看了看,才低聲問道:“世子爺聽他們提及鏢局?是否還有九天樓的人潛伏在某個鏢局裡?”

    楊寧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當時他們聲音不大,我聽他們提及鏢局,還說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鏢局,段二叔,這京城數一數二的鏢局又是哪些?”

    “京城鏢局不少,不過要說數一數二的,有三家鏢局倒是不相上下。”段滄海想了一下,才道:“長平鏢局,四海鏢局和旭日鏢局是京城最有實力的鏢局,世子爺可聽那些人提及過這三家鏢局?”

    楊寧搖了搖頭,心下卻是頗有些興奮,暗想這段滄海果然不是吃素的,對京城的情況倒是瞭若指掌。

    四海鏢局他其實已經遇見過,當時在一家酒鋪遇見了四海鏢局的車隊,亦是在那裡遇見了被飛蟬密忍追殺的蕭光。

    “在鏢局中潛伏探子,倒是一個手段。”段滄海摸著粗須自言自語,想了一想,才道:“不過這事兒我們侯府不好出手,回頭向神侯府知會一聲,讓神侯府的人去調查便好,那三家鏢局都不是好相與,而且咱們暫時也沒有精力去多管,交給神侯府就對了。”

    “神侯府?”楊寧奇道:“那又是什麼所在?”

    段滄海神色有些尷尬,這位世子爺,要說他糊塗,他今日說話卻是條理清晰,完全看不出糊塗樣子,可要說他聰明起來,卻也不像是那麼回事兒。

    他正要解釋一番,卻聽到一個聲音傳過來:“段兄弟,你在這裡?可瞧見三夫人?”

    楊寧循聲看去,卻是胖胖的邱總管正往這邊過來。

    “邱總管!”段滄海道:“你在找尋三夫人?”

    “是啊。”邱總管走過來,白白胖胖的臉上一片和藹笑容,小眼睛看了楊寧一眼,道:“世子辛苦了,等再晚一點,世子可以離開靈堂先好好歇息,我已經和瓊姨娘那邊商量過,這晚上就讓齊玉守著,只要天亮,就交給世子。”

    “哦?”楊寧雖然對邱總管還摸不清底細,但是不知為何,見到此人,便心生反感,笑道:“是齊玉還要和我搶嗎?”

    楊寧知道,段滄海武人出身,雖然也細心,但性情頗為耿直,倒容易應付,可這位邱總管一看就是滿腹心術之輩,絕不好應付,在他面前,還是要謹言慎行,免得被此人看出什麼破綻來,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楊寧相信目前為止,府中上下應該還不至於有人懷疑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果自己不小心仔細,破綻多起來,難免會讓人懷疑。

    “世子說笑了。”邱總管笑呵呵道:“您是侯府的世子,齊玉怎敢與你爭奪什麼?不過他雖然是庶出,但畢竟也還是侯爺的血脈,白天不讓他見人,這晚上也該讓他儘儘孝,最為緊要的是可以替世子晚上守靈,讓世子能夠養精蓄銳。後面的事兒還很多,如果世子日夜不眠,精力肯定是跟不上的。”

    楊寧其實對那爭做孝子並無什麼太大的興趣,今日在靈堂發威,也是因為看不慣一群人抱著團針對顧清菡,如果齊玉晚上替自己守在靈堂,他還真沒有意見。

    “段兄弟,今天的事情,你也別往心裡去。”邱總管看向段滄海,笑道:“五爺的性子,你我都瞭解,就是那樣,今日或許是太過急躁了些,剛才我找了過去,三老太爺還說五爺不該對你那樣。”

    段滄海淡淡道:“邱總管多心了,我並無在意,而且咱們都是做下人的,自然也不會和主子計較。”

    邱總管呵呵笑道:“這就有些氣話了。不過我瞭解段兄弟你,心胸寬闊,這事兒到了明天早上,你也就忘得一乾二淨。”又道:“段兄弟,老哥哥作為侯府的總管,許多事情都是要從大局著想。世子守靈,天經地義,自然是無話可說,只是咱們還是要顧全大局,三老太爺那邊,咱們也總不能絲毫不在意?等眼前的事兒過了,一切都好說,不過目下還是要維護齊家的和氣,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段滄海道:“邱總管,段某一介武夫,只知道護著侯府,其他的事情不該我多問,其實我也不懂。不過三夫人說什麼,那自然不會有錯,如何顧全大局,邱總管和三夫人商量著辦就好,要用得著我的地方,三夫人一句話就是了。”

    “誰說你不知道顧全大局?”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從楊寧背後傳過來,“你在靈堂忍氣吞聲,沒有犯糊塗,那不就是顧全大局了?”

    楊寧回頭瞧過去,只見顧清菡正如一片白色的雲彩般往這邊飄過來,輕盈嬌美,風韻動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00
第四十二章 難題

    邱總管看到顧清菡,本來笑容和藹的表情瞬間變得謙恭起來,幾乎是小跑迎上去,恭敬道:“三夫人,正有事要向您稟報。”

    “三老太爺那邊你去過了?”顧清菡此時表情從容淡定,並無絲毫笑容,那張漂亮的臉蛋一旦沒有了笑容,不但莊重典雅,而且自有一股威儀。

    邱總管忙道:“去過了,我在那邊勸說了許久,三老太爺現在氣倒也順了不少。不過.....!”

    “不過什麼?”顧清菡秀眸中劃過一絲冷笑,“不過還要讓齊玉繼續守靈?”

    邱總管為難道:“三夫人,我也知道世子既然回來了,再讓齊玉守靈便不合規矩。不過三老太爺說齊玉就算不是嫡子,也是侯爺的血脈,總不能侯爺死了,齊玉連守靈的資格也沒有。”往這邊看了楊寧一眼,才微壓低聲音道:“三老太爺的意思,這白天嘛,以後就讓世子守靈,不過晚上大可以讓齊玉代勞,這樣一來,靈堂始終不缺孝子,而且世子也能有時間休息。”

    顧清菡淡淡道:“邱總管,他們的意思,別人不明白,你心裡應該清楚。你在侯府快二十年了,將軍在世的時候,對你如何,你心裡也很清楚。”頓了頓,輕輕眨了一下眼睛,長長睫毛閃動,“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咱們自然是要順著將軍當初的心思去辦。”

    邱總管笑道:“三夫人說的極是,我自然是馬首是瞻。”頓了頓,才小心翼翼道:“那我回頭去回稟三老太爺,告訴他這法子不成?”

    顧清菡秀眉微蹙,微思索了一下,才道:“這樣吧,齊玉晚上守靈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但凡有客,都要由寧兒出面,其餘必須退回後堂。”

    “是。”邱總管躬身道。

    顧清菡這才嫋嫋往楊寧這邊走過來,美麗的臉上此時露出一絲笑容,明豔絕俗,“寧兒,讓你去靈堂,怎地還在這裡?又貪玩了不是?”她話雖略帶責怪,但語氣卻十分柔和,全無責怪的意思。

    邱總管卻跟在顧清菡身邊,並無離開,顧清菡察覺到,停下步子,問道:“邱總管還有事情?”

    邱總管猶豫了一下,才道:“是有一樁要緊事兒要和三夫人商量。”

    “何事?”

    邱總管看了楊寧一眼,欲言又止,楊寧心下窩火,直白道:“看我做什麼?你要說的我不能聽?”

    邱總管忙道:“世子誤會了,我.....我絕無此意。”

    “絕無此意還不快說?”楊寧翻了個白眼,他最反感邱總管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弄得似乎滿世界都有祕密一樣。

    顧清菡瞪了楊寧一眼,眉眼間越發嬌俏,微轉螓首看向邱總管,才道:“邱總管,到底是什麼事?”

    “這個......!”邱總管猶豫一下,終是道:“三夫人,府庫裡.....府庫裡的銀錢已經所剩無幾,只怕撐不了多久。”

    顧清菡俏容頓時嚴肅起來,問道:“前幾天不是還看過,怎地這麼快就沒了?”

    邱總管苦笑道:“這幾天前來祭奠的王公貴族各部官員眾多,也都是留在府裡用飯,咱們侯府要維持體面,寒酸不得,花銷不少。此外還有諸多雜項,本以為能省就省一些,好歹撐到宮裡或是江陵那邊的銀子補上來,可是.....可是真要辦起來,花銷都是不小,府庫裡的銀子每日都如流水般出去。”手中多了一本賬冊雙手呈遞過來,“三夫人請看,一樁樁一件件花銷,這上面都有明細。”

    顧清菡搖頭道:“邱總管既然這樣說,總不會錯就是。”並不去接那賬冊。

    楊寧看在眼裡,心中暗贊顧清菡辦事老練,如今正是非常之時,顧清菡雖然總管大局,但畢竟是一介女流,

    “這個月府裡的月錢只怕一時發不出來,還有書院那邊,前日卓先生過來的時候,雖然沒有明說,但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似乎是在責怪我們遲遲沒有將書院的銀子送過去。”邱總管搖頭嘆道:“三夫人,這樣下去可了不得,按禮法,將軍還有五日才能出殯,這往後幾日,花銷只多不少,而且將軍的事兒,乃是一等一的大事,自然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太夫人說過要體面,咱們自然不能失了分寸。”

    顧清菡眸中已經出現煩惱之色,那一對細若柳葉的眉兒微擠在一起,“兩個鋪子裡的現銀都挪過來沒有?”

    “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早已經補進過來。”邱總管道:“藥鋪那頭要辦藥材,半個月前撥了一批銀子出去採辦,所以現銀不是很多。“

    楊寧已經聽出味兒來,他本以為這樣的豪門貴族,根本不可能為了銀子而發愁,但現在看來,銀子倒是成了侯府當下最困難的問題。

    見顧清菡柳眉緊蹙,邱總管道:“宮裡到現在也沒有個話,很是反常,三夫人,要不要派人往宮裡打聽一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在宮裡有熟識的公公,應該能打探點情況。”

    “萬萬不可。”顧清菡立刻道:“這種事兒,聖上沒有旨意,咱們就只能等著,絕不能先往宮裡去說。”想了一想,才道:“江陵那邊的銀子,按道理十天前就該送過來了,怎地到現在還遲遲沒有動靜?那邊可有人過來稟報過?”

    邱總管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人過來,我看應該是因為什麼事情耽誤了。這事兒以前也是發生過,偶有耽擱,最長的一次倒也耽擱了大半個月,不過後來也都安全送過來。如果沒有意外,應該這幾天便能送到。”

    顧清菡微點螓首,道:“江陵的銀子送過來,所有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過目下手上卻有些緊。”邱總管為難道:“府庫裡不能沒有現銀,每日裡大小花銷少不了銀錢,這當口最是要緊,可不能因為缺銀子失了侯府的體面,三夫人,你看咱們是不是.....是不是先找人借些銀子?”

    顧清菡問道:“大概還需要多少銀子?”

    “如果能借個兩三千兩銀子填到府庫裡,應該就不成問題了。”邱總管自通道。

    楊寧本還以為侯府在賬目上缺了多大的窟窿,一聽不過幾千兩銀子,看來數目也不算太大,這等豪門大族,因為幾千兩銀子便為難起來,倒是出乎楊寧的預料。

    “這種時候向外借銀子,總是不好。”顧清菡想了想,“我手頭還有些細軟,不如......!”

    “三夫人,萬萬不可。”邱總管倒也機靈,立刻知道顧清菡意思,“這種事兒也是我的疏忽,沒有及時讓江陵的銀子送過來,怎能讓三夫人拿細軟出去當?這要是傳揚出去,只怕有人背後會說是非。再說咱們自家也有當鋪,總不能開當的去當貨?其實事情也好解決,當鋪那邊這幾日定然有人贖當,每日裡多少還能有些銀子回來,藥鋪的生意也是極好,只要撐過這幾日,一切都能好轉過來。咱們借點銀子應個急,並不是難事,而且我定會做得周全,不讓此事張揚出去。”

    顧清菡想了想,才道:“那就按你的法子去辦,先去借個三千兩銀子,等侯府的銀子一到,立刻歸還。”

    “三夫人,你也知道,侯爺在世的時候,不讓咱們和其他人又太多的銀錢往來。”邱總管道:“咱們這一次要接三千兩銀子,雖然不是難事,但總要拿些東西作為抵押,這也都是規矩。”

    “這個我自然知道。”顧清菡道:“你先去打探一下,該以什麼做抵押,咱們再商量。”

    邱總管道:“要不這樣,咱們就用當鋪做抵押,咱們家當鋪信譽極好,生意一向不錯,只要用當鋪做抵押,三千兩銀子立刻就能支取過來。”

    “當鋪?”顧清菡微有些猶豫。

    邱總管忙道:“藥鋪是老侯爺時候就傳下來的,是我們侯府的命脈,那是萬不能動的。而且咱們也不過暫用幾日而已,用不了幾天,銀子就能償還回去,就算是抵押當鋪,也不會累及當鋪的生意。”

    “既然你覺得可以這麼辦,那就先這樣辦吧。”顧清菡沉吟片刻,微點螓首,“你告訴人家,我們很快就會將銀子還過去,該算的利錢,也不會少一文。”

    邱總管笑道:“如此一來,府裡的事情就不會出問題了。三夫人,我這就去辦。”退了下去。

    等邱總管離開,楊寧才好奇問道:“三娘,咱們府裡沒有銀子?”

    “不當家不知道油米貴。”顧清菡輕嘆道:“侯府裡裡外外的開銷本就不少,再加上將軍的喪事......!”美眸盯著楊寧,“你怎地對這些事兒也感興趣了?平時你可從沒想過銀子是如何來的。”

    楊寧笑道:“我看三娘為銀子發愁,所以才問的。”

    “喲,我家寧兒也知道關心人了。”顧清菡笑道:“不過這些事兒你就不用操心,煩心事讓三娘來操心就好,等你真正當家作主,再來愁煩這些事兒。”看向一邊的段滄海,見他臉色還有些紅,蹙眉道:“又喝酒了?”

    段滄海有些尷尬,摸著後腦勺道:“就是.....就是隨便喝了兩口.....!”

    顧清菡嘆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不過許多事情咱們還要做下去,而且這些天府裡的事情雜多,你也有幫著不少事兒。”

    “我知道。”段滄海忙道:“三夫人放心,我這幾天再不飲酒了。”隨即也皺起眉頭,輕聲問道:“三夫人,宮裡對將軍過世,沒有一點說法?”

    顧清菡輕輕點頭,疑惑道:“我也奇怪,按理說宮裡早該來旨意了,可是到現在為止,不但宮裡沒有一點音訊,就是忠義侯府那頭,忠義侯也沒有親自過來,我總覺著這裡面有些古怪。”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03
第四十三章 鏢毀人亡

    段滄海驚訝道:“忠義侯沒有過來?”

    顧清菡搖搖頭,道:“將軍在世的時候,我們侯府與忠義侯府素來交情甚好,我本以為知道將軍過世的訊息,忠義侯會立刻過來,可是.....到現在為止,忠義侯府也只隨便來了個人祭奠一番便即去了,此後再無人過來。 ”

    楊寧在旁問道:“忠義侯是不是見父親過世,我們錦衣侯府沒有了.....沒有了大山,所以......!”

    “寧兒,不可胡說。”顧清菡瞪了楊寧一眼,不過眸中卻顯出一絲詫異,“你為何會這樣想?”

    楊寧也是隨口而言,見顧清菡怨責,道:“我.....我是瞎說的,我不說了。”心想齊家最強的兩個人都已經過世,留下來的這幫人,一眼掃過去,沒有一個真正能夠獨擋一面的男丁,錦衣侯府衰弱似乎已經難以避免,這種情況,只怕許多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因此而小瞧齊家甚至拉開距離,也不是沒有可能。

    段滄海神情嚴肅,搖頭道:“說忠義侯勢利眼,應該沒有這個可能。不管他心裡怎麼想,但是場面上的事,他素來不會讓人挑理。”頓了頓,壓低聲音:“三夫人,有沒有可能是.....是宮裡出了事兒。”

    “宮中出事?”顧清菡一怔,隨即眼眸兒一轉,輕聲道:“你這樣說,倒也有些巧。將軍遺體被祕密送到京裡來的時候,此事已經往宮裡稟報過,但宮中一直沒有派人過來,忠義侯也恰在這種時候沒有上門,難道.....!”蹙起柳眉,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宮裡的事情,顧清菡和段滄海也沒有多說下去,畢竟這種事兒,不宜在背後議論。

    楊寧在這侯府待了半天,前前後後接收到了許多訊息,心下對錦衣侯府也已經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毫無疑問,錦衣侯府曾經風光無限,甚至一度曾是大楚軍中柱樑,但是隨著錦衣侯齊景的過世,形勢已經發生了極為微妙的變化。

    而且這錦衣侯府看上去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種一擲千金的豪闊,竟為了幾千兩銀子犯愁,而且借銀子甚至還要拿出當鋪作為抵押。

    不過從他們口中,楊寧倒也聽出侯府的收入來源也不少,只是鬧不明白江陵為何有銀子要往侯府送過來。

    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了解,偶爾裝作隨口問一句瞭解一些資訊倒不打緊,可如果緊盯著詢問許多事情,定然會讓府中上下感覺反常,自己目下還要藉助侯府的勢力找到小蝶,倒不想太早讓侯府的人看破。

    他們幾次提到宮中,自然是大楚皇城之內的皇宮。

    楊寧心裡清楚,以齊景在大楚的地位以及對大楚的貢獻,他為國而死,皇帝不可能沒有任何的表示。

    如此重臣過世,皇帝即使不會親自前來祭奠,也一定會派個皇子或者皇室中人前來悼念,再不濟也定會派個太監來宣個旨,褒揚一番,悼念一番,這是必不可少的環節,而且皇帝應該還會賜下一筆賞賜。

    如今皇宮遲遲沒有派人來,這自然是很反常。

    不過楊寧目下對這些事情還真不是太在意,心裡盤算著接下來如何讓段滄海幫忙自己打探那幾家鏢局。

    想要有所得,必然要有付出。

    楊寧回到靈堂,理所當然地充當起孝子的身份,不過想著這位錦衣侯也是大楚一代名將,屬於人中龍鳳,自己跪跪倒也無傷大雅。

    夜裡自然也沒有什麼人過來祭拜,靈堂內外也都有人,段滄海等人剛剛回府,所以這一夜幾人也就陪著楊寧一起守靈。

    夜裡守靈,自然不會一直跪著,而且自有人送來宵夜,到了後半夜,齊玉才來到靈堂,楊寧也不和他多說,留他在靈堂,自己自去休息。

    接下來兩日,前來祭奠的人不在少數,都是京中的官員,錦衣侯過世的訊息,也並無大肆張揚,對外地的官員,也只是通知了一些錦衣侯生前交好的少數人,這些人一路辛苦趕到京城,吃住卻也都是由侯府安排。

    一切都按照顧清菡的安排,齊玉並無資格與前來祭拜的官員相見,但凡有人前來,都是楊寧出面,好在楊寧也不用多說話,邱總管總是在旁邊照應著,前來的官員,楊寧自然都不會熟悉,邱總管偶爾介紹,楊寧也都是很快就忘記。

    齊家的族人,每日裡倒也依然過來幫襯,三老太爺倒也出現兩次,不過並不進靈堂,看也不看楊寧,顯然對楊寧餘怒未消,而五爺和六爺那兩位,卻都沒有出現過。

    眼見得出殯之日臨近,宮中一直都沒有派人過來,就似乎忘記了這位為帝國立下赫赫功勳的衛將軍。

    這日午後,楊寧坐在靈堂裡,百無聊懶,忽見段滄海進到靈堂內,湊近楊寧身邊,低聲道:“世子爺,你還記得那天你說起的鏢局?”

    楊寧精神一振,暗贊段滄海這傢伙眼力很好,自己一直沒有找到藉口讓他去打聽鏢局的情況,不想他已經去做,看來此人還真是大有前途,忙問道:“你去打聽訊息了?”

    段滄海搖頭道:“不用打聽,齊峰在外面聽人說起,鏢局出事了。”

    “出事?”楊寧問道:“出了什麼事?”

    段滄海壓低聲音道:“世子自然記得京城有三大鏢局。”

    “四海、長平和旭日三大鏢局。”楊寧記憶力本就了得,更加上他對鏢局特別上心,上次段滄海說起三大鏢局,他已經牢記在心。

    段滄海點頭道:“不錯,這一次事情出得不小,四海和旭日兩大鏢局都是鏢毀人亡。”

    “鏢毀人亡?”楊寧心下一緊,急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鏢毀人亡,就是鏢車都沒了,護送的人馬也都死了。”段滄海沉聲道:“這可是很少發生的事情,而且發生的都是北邊的線。”

    楊寧眉頭皺起,心中明白,那夜在酒鋪被飛蟬密忍襲擊,四海鏢局定然遭殃,自己離開的時候鏢局還有幾人撐著,現在看來最後應該是全軍覆沒。

    段滄海只以為楊寧聽不明白,解釋道:“京城這三大鏢局,長平鏢局主要是往南邊走,四海鏢局則是往西走,旭日鏢局往北走,不過這兩年和北漢人在淮水廝殺,北邊一直不太平,所以四海鏢局也會跑北線。”

    “段二叔,那個旭日鏢局比之四海鏢局如何?”楊寧問道:“這兩家鏢局哪個更強?”

    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推測,既然長平鏢局一直走的是南線,那麼應該可以排除在外,帶走小蝶的就只能是旭日或者四海兩大鏢局。

    雖說自己在途中見過四海鏢局的鏢隊,並無發現小蝶的蹤跡,嫌疑的可能小了不少,但卻不能保證並非四海鏢局所為,既然是在京城都數一數二的鏢局,那麼鏢隊就不可能只有一支。

    “要說哪家強,還真不好說。”段滄海想了一下,才道:“這兩家鏢局都與京城的王公貴族有些牽扯,四海鏢局的鏢師大都是出身江湖,武功都是不差,旭日鏢局倒有不少鏢師從前在軍中待過,也都有些手段。如果說往西邊去,四海鏢局人脈更廣,黑白兩道更給面子,比旭日鏢局自然佔了上風,反之往北線,旭日鏢局更吃得開。”

    楊寧微微點頭,心裡其實在尋思,如果說旭日鏢局在北線的人脈更廣,那麼它的嫌疑自然也就更大。

    “兩家鏢局都有一支鏢隊在半路被劫殺。”段滄海道:“聽說四海鏢局是在官道邊上的一家酒鋪被劫,鏢車全都消失,但是所有鏢師和趟子手都是死在酒鋪,整個酒鋪雞犬不留,被人發現的時候,連一個活口也沒有。”

    “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嗎?”楊寧問道,心裡其實很清楚,出手的既然是飛蟬密忍,那幫人行事詭異,自然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果見段滄海搖頭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劫鏢的自然有,可連人也都殺了,這可很少見,鏢隊的人都有分寸,若是能夠護鏢,定會全力以赴,但是如果對手太硬,明知不敵,鏢隊也不會硬拼,先保住人,回頭再找鏢。像這樣將人全都殺死,倒不像是劫鏢,反倒是像尋仇。”

    楊寧心想那還真不是尋仇,只不過是被某人連累而已,如果不是蕭光,四海鏢局也不會天降大災。

    一想到蕭光,便想到那小子還欠自己五百兩黃金,若當真能拿到那五百兩黃金,只怕顧清菡也不用發愁了。

    不過又想那臭小子雖然讓自己到京城找他,可是連個地址也沒有,又讓自己如何在這大海一般的京城裡去找一個人?

    只是他也明白,就算真的拿到那五百兩金子,也不能送給顧清菡,畢竟自己冒充的這位世子在此前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又能從哪裡弄到五百兩黃金?而且蕭光一旦出現,必然會認出自己,那麼自己假冒世子的事兒很有可能就敗露,心想在找到小蝶之前,還是不要遇見那臭小子為好。

    “那旭日鏢局又是怎麼回事?”楊寧問道。

    段滄海道:“旭日鏢局雖然也是鏢毀人亡,但與四海鏢局又有些不同。”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05
第四十四章 封邑

    “如何不同?”

    段滄海道:“旭日鏢局雖然人都死了,但是鏢車卻都還在,不過車裡的貨物不翼而飛,什麼也都沒有留下。”

    “貨物飛了?”楊寧雙眉一緊,輕聲道:“這就奇怪了,如果是要將貨物劫走,直接將車子拉走就是,為何還會留下鏢車?難道是將貨物換到他們自己的車子上?”搖頭道:“如果要劫鏢,自然是速戰速決,越快越好,要將貨物重新搬運,耗時不少,那幫劫匪難道腦子進水了不成?”

    “哦哦,世子,腦子進水是什麼意思?”段滄海感覺這句話很是新鮮,立刻虛心請教。

    楊寧瞥了他一眼,道:“腦子裡都是腦漿,進水之後,腦漿子和水混在一起就糊了,泡久了,就沒腦子了,這你聽不明白?”

    段滄海心下讚歎,暗道世子爺這個比喻當真是新奇有趣,心下卻有奇怪,暗想世子爺的腦子以前並不靈光,可是今次卻是一針見血,瞬間就能發現其中關竅,這腦子可比平常人要好用的多。

    自打世子回到府裡之後,比之從前已經是大不相同,暗想是不是因為世子被綁架過一次,受到刺激,反倒是讓世子爺變得聰明起來?如果真是如此,那還真是因禍得福,壞事變成了好事,冥冥之中,或許是錦衣侯和齊家的祖上在保佑這位世子。

    “世子說得對,這就是問題所在。”段滄海道:“鏢車尚在,貨物卻都飛了,這還真是蹊蹺得很。”又道:“齊峰聽人議論,不少人還在懷疑這兩支鏢隊是同一夥人所劫,不過我看應該不可能。”

    楊寧點頭道:“作案手法不同,而且這種大案,一旦幹完一樁,想到的就是立刻隱藏起來,很少還會想著繼續幹第二樁。”心裡卻是想著,四海鏢局遇難,只是命不好,那幫飛蟬密忍並不是真的要劫鏢,此後鏢車失蹤,自然是飛蟬密忍善後處理而已,他們是要追殺蕭光,自然不可能去找旭日鏢局的麻煩。

    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那灰袍長者還在與飛蟬密忍廝殺,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段滄海豎起拇指,“世子爺一針見血。”隨即道:“如今真是怪事連連,死了那麼多人,這兩家鏢局雖然實力雄厚,可這一次也要大出血了。”

    楊寧想著“貨物飛了”那句話,腦中光芒一閃,眼角微微跳動。

    劫鏢卻將貨物調車,這當然不符合邏輯,在楊寧看來,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劫鏢那夥人擔心趕著鏢車會被人追到線索,所以將貨物調車,而且前提還是貨物容易搬運,並不會耽擱太長時間。

    不過即使換車,稍微聰明一些的劫匪也絕不可能在事發現場耽擱,定會將鏢車拉到遠離事發現場之處再行換車。

    除了這種可能之外,另有一種可能,便真如段滄海所言,貨物自己會飛。

    如果只是平常貨物,當然沒有這個可能,可是如果貨物是活的,當然可以自己走動。

    想到此處,楊寧身體微微一震。

    如果真是這樣,那旭日鏢局就很有可能是與蕭易水聯絡的鏢局,小蝶也便是被旭日鏢局從會澤城外帶走。

    那麼貨物飛走,也就有了可能。

    楊寧心下跳的厲害,他希望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照這樣說來,小蝶她們很有可能並沒有被送到京城,而是半道已經走脫。

    他既是歡喜又是擔心,如果說是有人半道殺了鏢局的人,將小蝶那群姑娘救走,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可如果只是黑吃黑,小蝶剛離虎口又入狼窩,那麼處境依然是凶險之極,反倒不如被鏢局帶到京城。

    鏢局將小蝶帶到京城,自己藉助侯府的勢力,暗中打聽,未必不能查到小蝶的下落,畢竟就這短短時間就已經查到旭日鏢局,再細查小蝶應該也不會太過困難。

    可小蝶如果落入另一夥人手中,再想找到,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世子爺,你怎麼了?”見到楊寧表情陰晴不定,神情怪異,段滄海自然不知道楊寧所思,擔心起來。

    楊寧回過神來,道:“沒事,就是想今天還有沒有人過來。”

    段滄海道:“該來的這些日子也都來了,再有人來,也只是外地的,等到將軍出殯,人會多起來。”

    楊寧點點頭,問道:“邱總管去哪裡了?半天沒見著人影,對了,他借到銀子了嗎?”

    “用當鋪做抵押,要從錢莊借幾千兩銀子並非難事。”

    楊寧“哦”了一聲,“是從錢莊借銀子?段二叔,你說咱們侯府這麼大,也算是大楚一等一的豪門,怎地連銀子也不夠使?就算一時不湊手,也用不著拿當鋪做抵押去借債吧?”

    段滄海道:“這些事兒,我懂得也不多,不過錢莊的規矩,便是一兩銀子,也要有東西抵押,莫說幾千兩銀子了。”

    “咱們侯府就不認識有錢人?”楊寧道:“京城是最繁華的地方,王公貴族那麼多,咱們.....咱們好歹也認識些人吧?”

    段滄海搖頭道:“京中與咱們侯府有交情的自然不在少數,可是老侯爺立下過規矩,絕不能與任何官員有金錢往來。”

    “啊?”楊寧奇道:“還有這樣的規矩?”

    “世子以前不管這些事,所以不知道。”段滄海正色道:“老侯爺為人正直,即使被封爵,也是清正廉潔,按照老侯爺當年的說法,但凡與任何人有了金錢往來,便有了利益關係,做起事來就不方便。將軍在世的時候,也是嚴守老侯爺立下的規矩,並不與王公貴族有金錢往來。”

    楊寧嘆道:“如此說來,即使有人送銀子孝敬侯府,那也是不能拿了?”

    “那是自然。”段滄海肅然道:“不但如此,將軍在前線征戰,朝廷但有賞賜,將軍也都全都賞給部下將士,從不留下一文錢。”又道:“不過將軍是千戶侯,從老侯爺開始,就賜有三千戶封邑,而且還有數百頃良田,平日裡倒也能夠衣食無憂。”

    “我擦!”楊寧忍不住爆粗,“三千戶封邑,數百頃良田,就只能是衣食無憂?段二叔,你開什麼玩笑。”

    他之前見錦衣侯府為了幾千兩銀子犯愁,心下疑惑,只以為侯府當真貧窮,此時才知道這侯府的經濟來源實在不弱。

    三千戶封邑,每年收入必然不菲,再加上數百頃良田,侯府雖然老老小小有上百人,但要養活這些人實在是易如反掌。

    “沒有開玩笑。”段滄海知道世子對銀錢一無所知,耐心解釋道:“咱們侯府的進項雖然不少,可是花銷也是極大。”

    “花銷?”楊寧道:“我也瞧不出能有什麼花銷能將那麼多銀子全都使了。”

    段滄海苦笑道:“世子有所不知,三千戶封邑,數百頃良田,聽著似乎不少,可是那些進項進入侯府的卻微乎其微。”

    “這是什麼意思?”楊寧皺眉道:“難道還有人橫刀奪銀?”

    “那倒不是。”段滄海壓低聲音:“侯府的封邑在江陵,那是齊家的祖地,老侯也就是從江陵出來。封邑在故土,老侯爺每年收繳的賦稅都是很少,所以這一項進項遠比不了其他王侯。而且封邑的賦稅,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立下了規矩,其中五百戶的收入給了三老太爺那一房。”

    楊寧此時才恍然大悟,難怪顧清菡和邱總管提到江陵的銀子,原來那是封邑收入。

    只是他沒有想到,三千戶封邑,竟然還有五百戶轉到了三老太爺那一房,原來三老太爺那一房竟然是侯府養活著。

    “就算是這樣,銀子也不可能不夠用吧?”

    段滄海輕聲道:“老侯爺和將軍都是重情重義的仁善之人,他們征戰沙場,待手下將士如手足。將士在前線陣亡,朝廷的撫卹向來也不是太多,留下的孤兒寡母自然悽慘,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開了先例,不少跟著他戰死沙場的將士,家中太過貧困不堪,留下孤老弱小難以生活,侯府每年都要撥出銀子接濟,雖然不是太多,但總能讓他們活下去。將軍也是繼承了老侯爺的法子,世子你自己算算,這樣一來,侯府還能有多少進項?”

    楊寧怔了一怔,倒沒有想到還有這樣一出。

    跟隨錦衣侯兩代人征戰沙場的將士不在少數,就算只有一小部分需要接濟,對侯府來說也是一項極大的花銷。

    “那個.....這淮水之戰打了這麼三年,死傷無數,這幾年死的人還沒算進去吧?”楊寧道:“總不會以後還要接濟這些人的家眷吧?”

    “要是那樣,再有三千戶封邑也是不夠。”段滄海搖頭道:“而且人數若太多,咱們侯府一一接濟,恐怕有人會說咱們侯府收買人心,反倒不妙。之前接濟的人不算太多,朝廷已經有人在背後說過將軍,好在聖上對將軍信任有加,知道這是老侯爺重情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壓低聲音,“這一次將軍過世,宮裡沒有任何旨意過來,只怕也無人再想到那些戰死將士的家眷了。”

    楊寧這才明白為何侯府收入不薄,但是府銀卻捉襟見肘,中間卻原來是這麼一檔子事。

    不過由此亦可見,錦衣侯兩代人深得人心,將士願意跟他們出生入死,卻也不是偶然。

    便在此時,卻聽得外面傳來聲音:“武鄉侯前來祭拜!”

    聲音之中,只見邱總管忽然冒出來,匆匆到了楊寧邊上,低聲道:“世子,武鄉侯到了,這是他第二次過來,只怕也是為了來瞧你。”

    “瞧我?”楊寧皺眉道:“我有什麼好瞧的?”

    邱總管道:“武鄉侯是世子未來的岳父,您是他未來的女婿,知道你安然回府,前來看望也是理所當然。”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07
第四十五章 武鄉侯

    楊寧還在詫異之間,便見到有人已經引著一人進了靈堂,此人不過三十多歲,錦衣玉袍,樣容倒也十分俊朗,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走路之時,楊寧見他步伐虛浮,而且目光無神,全無精神,便知道此人身體極為虛弱。

    武鄉侯進到靈堂內,瞥了跪在邊上的楊寧一眼,摘下冠帽,只是上前拱了拱手,隨即轉身向邊上的邱總管問道:“太夫人可能見客?”

    “回武鄉侯,太夫人身體不適,一直沒能見客。”邱總管恭敬道:“請侯爺到雅廳喝茶。”回頭看了楊寧一眼,招了招手,示意楊寧跟過來。

    武鄉侯揹負雙手,咳嗽一聲,這才在邱總管的引帶下出了靈堂。

    “這是武鄉侯?”楊寧回過神,向身後的段滄海問道:“我們與他有婚約?”

    段滄海點頭道:“武鄉侯與我們錦衣侯一樣,是大楚四大侯爵之一,世襲罔替,這門親事,是老侯爺和武鄉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定下的。”

    “如此說來,武鄉老侯爺也已經不在人世?”楊寧問道。

    他見眼前這武鄉侯不過三十出頭年紀,既然已經繼承了侯爵之位,那麼武鄉老侯爺自然已經過世。

    段滄海道:“是,武鄉老侯爺也過世多年了,比咱們的老侯爺只晚了兩年。兩位老侯爺生前乃是生死之交。”

    楊寧還要再問,段滄海急道:“世子爺,不能耽擱了,武鄉侯去了雅廳,他必是來見你,你快些過去,只怕他還有話要和你說。”

    楊寧心下煩惱,不想橫空蹦出一個岳父來,只能起身,出了門,見邱總管正引著武鄉侯在前面不遠處,時不時地往這邊看,見楊寧跟來,邱總管才輕鬆下來。

    楊寧進到雅廳之時,武鄉侯已經在椅子上大馬金刀坐著,邱總管已經讓人上茶,站在邊上,又向楊寧招了招手,示意楊寧過去。

    楊寧只能上前,武鄉侯靠坐在椅子上,也沒有看楊寧,手中多了一隻白玉雕成的貔貅,美玉圓潤,色澤純淨,一看就是上等花色,武鄉侯一面把玩書中貔貅,一面頭也不擡問道:“怎麼回來的?聽說出去亂竄,被人抓走了?”

    楊寧聽他說話聲音中氣虛弱,更加肯定此人的身體極差,他雖然知道像這類貴族世家的規矩很多,卻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麼規矩,正尋思是不是要回答,邱總管在旁已經賠笑道:“侯爺明鑑,世子回來已經有幾天,吉人天相,有驚無險。”

    “吉人天相?”武鄉侯擡了擡眼皮子,瞅了楊寧一眼,冷笑道:“我怎地看不出來他到底哪裡是吉人?還天相,你看他一臉喪氣,天相要是這般,這老天也太過窩囊。”

    邱總管一怔,顯然沒有想到武鄉侯會口出此言。

    雖然楊寧是晚輩,而且還是未來女婿,但眼下的情勢,楊寧繼承錦衣侯爵位只是時間問題,無論如何,武鄉侯也不該如此當面奚落。

    “侯爺說的沒有錯,家父過世,如果我一臉喜氣洋洋,那才見了鬼。”楊寧心下有些惱,微仰頭,也不看武鄉侯,“至若吉人衰人,有時候從面相還真的能夠看出端倪來。”

    他口中這般說,心裡卻想著,你這傢伙一臉衰相,與吉人才是真正沾不上邊。

    武鄉侯一怔,自然也沒有想到楊寧會這般回話,擡頭看了看楊寧,冷笑道:“這還有些脾氣。”

    此時已經有人上茶來,武鄉侯端起茶杯,只抿了一口,便即一口吐出,罵道:“這是什麼茶?是給人飲的?”將手中茶杯往旁邊案几上重重一扣,茶水四濺,茶几上打溼一片,邱總管急忙道:“還不收拾。 ”又向武鄉侯陪笑道:“侯爺,這是你最平日裡最喜歡飲的雲霧茶,今日只怕是不對口味。”

    “什麼雲霧茶。”武鄉侯沒好氣道:“雲霧茶要用無根雨水來泡,你這是用的什麼水?說起來也是侯爵世家,這些小規矩也不懂?我說邱總管,你們府裡的這些人,從上到下都是沒規矩,也是齊景沒有眼力,盡挑一些土裡土氣的玩意兒,這樣能辦什麼事兒,連個茶都不會沏好,實在不成,回頭從我府裡給你們送幾個會沏茶的。”

    邱總管依然賠笑道:“是小人調教不周,以後定當用心。”

    楊寧本想出口反駁幾句,但想想和他爭執一杯茶也沒有什麼必要,勉強忍住。

    武鄉侯繼續把玩手中貔貅,問道:“太夫人究竟什麼病?可要緊?本侯今日過來,是想見見她老人家。”

    “侯爺有心,可是太夫人已經說過,無論是誰,暫不見客。”邱總管道:“侯爺要見太夫人,只怕要等些日子。”

    “那你們侯府現在誰在當家作主?”武鄉侯道:“該不會還是你們那位三夫人吧?堂堂侯府,要靠一個女人主持大局,這要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扭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坐得舒服些,看著邱總管:“你們齊家就沒有一個能擔當的男人?”

    楊寧聽到這裡,便已經有些忍耐不住。

    楊寧也見識過齊家的老老少少,知道放眼齊家,如今還真沒有能夠獨擋一面的真正男人。

    如果武鄉侯只是鄙夷齊家男丁,楊寧非但不會反感,反倒要生出所見略同之感,可是聽武鄉侯話裡充滿對顧清菡的鄙夷,便有些惱火。

    他知道顧清菡如今的處境十分艱難,一介女子之身,卻要撐起一個侯府,實在有些不容易,這武鄉侯站著說話不腰疼,實在讓人反感,雖然不好直接反駁,卻還是冷笑一聲。

    他這一聲冷笑故意讓武鄉侯聽見,武鄉侯自然不會聽不見,立刻瞥了楊寧一眼,冷笑道:“你小子冷笑什麼?是覺得本侯說的不對?”

    楊寧也不看他,更不理會。

    “果然沒錯。”武鄉侯臉上已經有幾分惱怒:“都說齊家養了一個沒腦子的蠢貨,看來到如今也沒什麼長進。”冷哼一聲,穩邱總管道:“對了,宮裡可派人過來?你們錦衣侯過世,聖上總不會沒有一點旨意。”

    邱總管尷尬道:“回侯爺,到現在.....到現在為止,宮裡還沒有人過來。”

    “這再有幾天就出殯了,還沒派人來?”武鄉侯眼眸子微微轉動,“忠義侯和金刀侯可來過?”

    “金刀侯在設靈當日就過來了。”邱總管道:“忠義侯.....忠義侯府也派人過來。”

    “派人?”武鄉侯擡起一隻手摸著下巴鬍鬚,“你是說忠義侯本人並沒有過來?”

    邱總管道:“忠義侯並沒有親自過來,也許.....也許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耽擱了?”武鄉侯淡淡笑道:“這靈堂已經設下了十多日,忠義侯府離這裡又不是十萬八千里,能有什麼事情耽擱?”坐正身子,收起手中貔貅,咳嗽兩聲,才道:“邱總管,太夫人既然不在,本侯也沒有時間三天兩頭往這裡跑,你就給本侯向太夫人帶個話吧。”

    “侯爺有什麼吩咐,請儘管示下!”

    武鄉侯道:“也不是別的什麼事情,就是為了咱們兩家的婚約。”

    “哦?”邱總管忙道:“侯爺,恕小人直言,將軍尚未出殯,這一時半會,應該.....應該還不適宜說這些事情。”

    武鄉侯道:“本侯自然知道不適合說,不過有些事情宜早不宜晚,真要是拖拖拉拉耽擱下去,反而不妙。”

    邱總管微微點頭:“世子的年齡,也確實到了成親的時候,太夫人心中應該已經在準備此事了。”

    “你誤會了。”武鄉侯擡手道:“你們錦衣侯剛剛過世,還成什麼親?哪有老子過世不久,就準備給兒子成親的?”

    “侯爺說的是,那侯爺的意思是?”

    武鄉侯乾咳兩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在,稍微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道:“本侯以為,咱們之前約定的婚約,要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邱總管一怔,顯然沒明白過來,小心翼翼問道:“侯爺,您的意思.....您的意思小人還沒弄清楚,是不是成親之事因為將軍過世之故,要往後拖一拖?”

    “邱總管,你也是老人了,難道不知道,父母過世,守孝三年,從現在開始,你們這位世子在三年內可不能成親。”武鄉侯道:“還不明白本侯的意思?”

    “侯爺是準備解除婚約?”忽地從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隨即便見到顧清菡已經輕步走進門來。

    武鄉侯扭頭看了一眼,並不說話。

    “三夫人......!”邱總管迎上前去,正要說話,顧清菡擡手止住,輕移蓮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剛聽說侯爺到了,送上的茶不合侯爺的口味,所以過來想請教侯爺,什麼樣的茶才能入您尊口。”

    武鄉侯咳嗽一聲,才道:“茶不茶的本侯已經不計較了,這次過來,也不是為了飲你們的茶。”

    “侯爺不計較,我們卻不能不小心。”顧清菡依然帶著笑容,“以前侯爺每次過府的時候,都是用這雲霧茶招待,其實我們侯府飲這種茶的不多,留著也是為了招待侯爺這樣的貴客,今日侯爺忽然轉了口味,若是不問明白,以後我們卻不知該如何招待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09
第四十六章 婚約

    顧清菡對武鄉侯顯然沒有太多的敬意,武鄉侯眉宇間有幾分惱怒,卻似乎對顧清菡也有些忌憚,道:“本侯是來見太夫人,準備商議婚約,太夫人既然不能見客,就只能由你們代轉幾句話了。百度搜索”

    “侯爺方才的話,我已經聽見,不知我是否誤解了侯爺的意思。”顧清菡淡淡道:“你我兩家的婚約,是在兩府老侯爺還在世的時候就定下來的,如果不出意外,兩家明年開春就應該準備將這十多年前就定下的婚事操辦了。”

    “操辦?”武鄉侯冷笑道:“現在齊景已經.....已經過世了,齊寧守孝三年,要成親,自然也要等到三年之後。”

    “我們可以等。”顧清菡道:“既然是老侯爺定下的親事,我們早已經將紫萱當作我們錦衣侯府的世子夫人,三年過後,孝期一滿,自然會八擡大轎將紫萱迎進門來。”

    武鄉侯擡手道:“且慢。你說三年就三年?你們可以等,便以為我們也可以等得?”

    “哦?”顧清菡脣邊帶笑:“侯爺的意思是說,三年時間太長,你們等不得?”

    武鄉侯起身來,揹負雙手,道:“話說到這份上,本侯也就痛快直說吧。當年的婚約,是老侯爺們定下的,我並不贊同,但是老人們的情誼在那裡,本侯也不好直接反對。”

    “原來侯爺並不贊同這門親事。”顧清菡淡淡笑道:“前兩年侯爺就多次向將軍提及這門婚事,說要早日將兩個孩子的事情辦了,我們還一直以為侯爺對此事並不反對。”

    武鄉侯神色有些尷尬,卻還是道:“那還不是希望事情早了早好,免得成日裡掛念這件事情,徒增煩惱。”頓了頓,才道:“知道本侯的人都清楚,本侯是個怕麻煩的人,如今一個天大的麻煩在本侯眼前,本侯不得不盡快解決。”

    “侯爺解決的方法是什麼?”

    “你剛也說過,解除婚約。”武鄉侯道:“既然齊寧要守孝,我們這邊也耐不住性子等下去,還不如雙方解除了婚約,這對大家都有好處。”瞥了楊寧一眼,淡淡道:“說句實話,你們家這位世子,並不適合我們紫萱。”

    “侯爺這話我們可就聽不懂了。”顧清菡美麗臉龐嚴肅起來:“這門婚事,是兩位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定下來,我們錦衣侯府自始至終沒有生出其他的心思,也不敢違背老侯爺當年的意思,無論老侯爺還是武鄉老侯爺,都是一言九鼎言出如山,我實在不明白,這板上釘釘的婚約,為何會要起變故?”

    “此一時彼一時,即使是老侯爺們定下的親事,也不是一成不變。”武鄉侯看了楊寧一眼,冷笑道:“我們家老爺子當年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可沒想到你們錦衣侯府竟然養出這樣一個東西,若是老爺子知道,也定不會應允這門親事。”

    顧清菡鳳目上揚,冷冷道:“侯爺也是身份尊貴之人,這般出言不遜,是否與你的身份不符?寧兒單純樸實,卻不知又哪裡不中侯爺的意思?”

    武鄉侯發出古怪笑聲,道:“單純樸實?你當本侯對他一無所知嗎?”擡手指著楊寧,冷聲問道:“有人說你總和一幫紈絝子弟流連忘返於秦淮河上,可有此事?本侯還聽說你在外面出盡了洋相,整個京城都知道齊家有你這樣一個貽笑大方的蠢貨,難道不是真的?”

    顧清菡怒道:“侯爺請自重。寧兒不過是輕信於人,他秉性並不壞,你......!”

    “不用解釋了。 ”武鄉侯打斷道:“京城許多人都知道你我兩家有婚約,就是因為此事,我們武鄉侯府也是被人在背後嘲笑,就因為......!”往前走了兩步,手指幾乎就要戳在楊寧的鼻子上,“就因為這個臭小子,害得我武鄉侯府的聲譽也被人汙衊。如今還沒成親,就已經牽累我侯府,這真要將紫萱許配給他,我們武鄉侯府還要不要在京城混下去?”

    顧清菡冷笑道:“武鄉侯,當年你們老侯爺遇到危難之時,我們錦衣老侯爺可沒有想過被拖累,挺身相助,正因在苦難之時不離不棄,你我兩家才結成這門親事。如今只不過是一些無良之輩造謠生事,你武鄉侯就要斷然斬斷這門婚約,若是兩位老侯爺泉下有知,不知該如何想。”

    “我這是為了我們蘇家的前程。”武鄉侯淡淡道:“這麼多年,我還沒有聽說有哪位世子被人稀裡糊塗綁走了,如此無能之輩,如果紫萱真要嫁給他,本侯還真擔心紫萱哪天會成了寡婦.....!”

    “住口!”顧清菡嬌聲叱道:“武鄉侯,你太過分了。”

    武鄉侯頓時有些尷尬,顯然也覺得自己所言確實太過分,乾咳兩聲,道:“反正武鄉侯府由本侯做主,紫萱是本侯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自有本侯做主,本侯不答應,這門婚事就成不了。”

    楊寧自始至終一直在旁冷眼旁聽,沒有吭聲,他見這武鄉侯雖然貴為侯爵,可除了衣冠華貴一些,言談舉止卻沒有一絲貴族風範,而且出言不遜,口不擇言,如果換一身衣衫,倒像一個撒潑耍賴的流氓一般。

    邱總管此時垂手在旁,默不作聲,顧清菡雖然還在竭力控制自己情緒,但明顯氣惱不過,呼吸微促,飽滿胸脯隨著呼吸上下起伏,柳眉舒展,冷笑道:“武鄉侯,你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有句話也想對你直言。”

    武鄉侯微仰著脖子道:“今日過來,就是為了將話說得清清楚楚,你們有什麼話,也儘管說出來。”

    “好。”顧清菡頷首道:“武鄉侯,你應該清楚,兩位老侯爺當年訂下婚約,不僅僅是為了交情,他們深思熟慮才會作出這樣決定,我只想請教武鄉侯,你準備解除婚約,可是深思熟慮?”

    “那是自然。”武鄉侯毫不猶豫道。

    顧清菡神色平靜下來,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什麼。不過是否解除婚約,還要請太夫人的意思,如果太夫人同意,這門婚事,我們自然不會強求。”

    武鄉侯道:“本侯可以給你們幾天時間考慮,其實我看也沒有考慮的必要,本侯既然決定解除婚約,你們也沒有必要再堅持下去,免得到最後兩家面子都不好看。”

    “武鄉侯放心,我們齊家從來都是不強求於人。”顧清菡淡淡道:“邱總管,送客!”

    武鄉侯怔了一下,不過看到顧清菡俏臉冷冰冰的,不由冷哼一聲,一甩衣袖,出門而去。

    邱總管跟在武鄉侯身後,送出門去,等武鄉侯離開,顧清菡這才衝著武鄉侯背影冷笑道:“愚不可及!”

    楊寧走到顧清菡身邊,輕聲道:“三娘,咱們與他們家有婚約?”

    “寧兒,你也不用擔心,好姑娘多得是,沒了他蘇家的姑娘,三娘也會給你找一個更好的。”顧清菡顯然有些餘怒未消:“聽說他們家那位蘇大小姐刁蠻任性,也不是好相與的,只是老侯爺定下的親事,咱們不能違抗,今日他武鄉侯親自來解除婚約,未必是什麼壞事。”

    “這位武鄉侯在父親還沒出殯的時候就登門解除婚約,也實在太過分。”楊寧皺眉道:“他這是根本不將咱們錦衣侯府放在眼裡。”

    顧清菡轉身看著楊寧,柔聲道:“寧兒,體不體面,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只要自己爭氣,體面也就來了。老侯爺和你父親在世的時候,都是大楚的棟樑,沒有人小瞧咱們錦衣侯府,只要你以後也有他們那般作為,錦衣侯府依然不會被人小覷。”

    楊寧點了點頭,心中卻想著你們錦衣侯府是否能體面,還真不是我該考慮的,我這假冒的世子說不定哪天就偷偷溜了。

    不過心裡卻也知道,如今的錦衣侯府,也可算得上是內憂外患。

    齊景一死,錦衣侯府的脊樑就等於斷折,齊家三老太爺那一房明顯是偏向庶子齊玉,府內爭鬥一目瞭然。

    如今武鄉侯更是親自登門解除婚約,這當然不是一件獨立的事件。

    顧清菡若有所思,正在此時,卻見兩人匆匆而來,當先一人正是段滄海,神情凝重,身後則是跟著齊峰。

    “三夫人,京裡有變故。”段滄海還沒有進門,就已經沉聲道。

    顧清菡蹙眉道:“怎麼了?”

    齊峰上前來,拱了拱手,神情肅然:“三夫人,世子爺,京中城防正在換防,駐紮在石頭城的黑刀營就在昨夜忽然被調入了京城,而且換防皇城諸門,原本駐防的皇家羽林營被調出京城,如今就駐紮在城北十五里地。”

    “什麼?”顧清菡花容失色:“黑刀營入京?”

    段滄海神情凝重:“如今皇城已經被封鎖,無論何人都不得進出,齊峰剛才在街上看到,京都府的衙差們已經開始巡城,幾乎是傾巢出動,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京都府差的身影,三夫人,看來.....看來宮裡只怕真的出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11
第四十七章 京變

    顧清菡秀眉蹙起,想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滄海,從現在開始,嚴令府裡的人不得隨意出門,若有需要採買的東西,出門時也要小心謹慎。”又向齊峰道:“齊峰,你在京都府裡有熟人,打聽一下,到底發生何事。”

    兩人拱手稱是,齊峰道:“三夫人,如果真是宮裡出了事兒,京都府的衙差們也只是奉命巡街,究竟為何如此,想必也不會知道。”

    “齊峰說的不錯。”段滄海道:“皇城調動來黑刀營,而且換防皇城,這就表明宮裡是有意要封鎖訊息,目下我們很難打聽到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顧清菡微一沉吟,才問道:“京城可封鎖了?”

    “暫時還沒有。”齊峰道:“不過瞧這陣勢,今夜很有可能便開始全城戒嚴,一旦城中戒嚴,封鎖京城無可避免。”

    “可是將軍再有兩日便要出殯,一旦京城封鎖起來,我們如何出城?”顧清菡憂心道:“出殯之日是按照禮數來辦,但有差錯,不但風水會受影響,而且還會違背禮制,說不定會有人藉此生事。”

    段滄海道:“三夫人放心,京門還在虎神營的手中,虎神營統領是將軍的老部下,我回頭就去找他,問他究竟是什麼情況,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將軍順利出殯。”

    顧清菡輕拍豐滿胸脯,露出一絲淺笑,“你看我一急就糊塗了,薛統領還是虎神營統領,有他在,將軍出殯應該不會有問題。”隨即眉宇間帶有憂慮之色:“難怪宮裡遲遲不曾派人過來,果然出了亂子.....!”

    楊寧在旁並不說話,聽得幾人交談,已經清楚這京城如今也不太平起來。

    “對了,三夫人,我們過來的時候,見武鄉侯剛剛離開,他臉色不大好看,而且.....而且口裡嘟囔著......!”段滄海欲言又止,終是輕聲道:“他似乎對您頗有不滿,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顧清菡美眸中顯出鄙夷之色,冷笑道:“你當他來能有什麼好事情?都說虎父無犬子,這話放在武鄉侯身上,還真不靈驗。”想到楊寧就在身邊,似乎不好多說什麼,向楊寧道:“寧兒,你不要管其他事情,先辦好將軍的喪事,其他事情等過了再說。”

    楊寧微微點頭,知道這事兒一樁接一樁的湧過來,顧清菡現在只怕也是心煩意亂。

    京中發生變故,顧清菡少不得要去向太夫人稟報,等顧清菡離開之後,段滄海吩咐齊峰幾句,齊峰也迅速離去。

    “世子爺,武鄉侯若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你也不必放在心裡。”段滄海見楊寧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只以為在武鄉侯面前受了委屈,勸慰道:“武鄉侯素來不拘小節,說話有時候太過.....太過直率。”

    楊寧怪異一笑,道:“他今天是來解除婚約的。”

    “那也是......!”段滄海正要順嘴勸說,猛地身軀一震,失聲道:“什麼?解除婚約?世子爺,你.....你莫不是在開玩笑?”

    楊寧聳聳肩,道:“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

    “這怎麼可能?”段滄海驚駭道:“這門婚事,是兩位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定下來的,無論錦衣侯還是武鄉侯,都是大楚世襲侯爵,門第尊貴,訂下的婚約,莫說是我們這樣的門第,就算.....就算是普通人家,那也絕不至於輕易撕毀。”

    楊寧笑道:“你不是說,那位武鄉侯不拘小節嗎?你說的還真沒有錯,他說要解除婚約,就像撕掉一張廢紙一樣。 ”

    段滄海虎目顯出憤怒之色,雙手握拳,怒聲道:“將軍尚未出殯,他.....他便背信棄義,我們錦衣侯府在他眼中算什麼?”

    楊寧摸著下巴道:“他說咱們齊家沒有一個獨擋一面的男人,還說我這樣的傻子,愚蠢無能,根本配不上他們家的千金。”

    段滄海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憤怒:“蘇禎這是落井下石,他......!”竟是氣得渾身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寧擡手拍了拍他手臂,笑道:“其實也沒什麼,有其父必有其女,這樣一個言而無信的父親,只怕也生不出什麼好女兒來。”頓了頓,壓低聲音,賊兮兮笑道:“段二叔,你可見過他們家的那位千金,長得怎麼樣?”

    段滄海道:“那倒沒有見過,可是武鄉侯......蘇禎長相不差,武鄉侯夫人當年也是有名的美人,他們的女兒長相應該也不會差。”沉聲道:“世子爺,他要解除婚約,你可答應了?”

    “三娘說還要稟報祖母。”楊寧雖然對武鄉侯的所作所為大是鄙夷,不過對這門婚事倒是並不在意,“回頭看看祖母怎麼說。”

    段滄海怒氣未消,冷笑道:“蘇禎雖然做事輕浮,卻沒有想到這樣的大事他也敢說翻就翻,果然是人心難測,想當年......!”說到這裡,猶豫一下,終是沒有說下去。

    楊寧笑道:“段二叔對蘇禎很瞭解嗎?我對這位岳父大人卻知之甚少。”

    段滄海知道這位世子爺從前渾渾噩噩,雖然不至於白痴,但腦子也確實不大靈光,如今似乎是受刺激聰明起來,開始知曉人情世故,猶豫了一下,才解釋道:“蘇禎年輕的時候,就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成日裡流連於風月之所,醉生夢死,武鄉侯常年在外,疏於管教......!”

    楊寧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先前蘇禎還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責罵齊寧流連於秦淮河上,現在看來,他自己倒是風月前輩。

    “當年三爺大婚,蘇禎來參加婚宴,還......!”段滄海握起拳頭,隨即搖頭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楊寧卻已經被引出了好奇心,問道:“段二叔,到底發生何事?總不會是在三叔大婚的時候,蘇禎還會鬧事吧?”

    段滄海冷笑道:“世子爺還真說中了,那次大婚,蘇禎和幾名紈絝子弟竟然偷偷摸到了洞房,說什麼要鬧洞房,舉止輕浮,等三爺帶人趕到的時候......!”說到這裡,段滄海臉上顯出怪異笑容:“三爺趕到的時候,蘇禎渾身是血,當時就已經暈死過去。”

    “啊?”楊寧更是來了興趣,聽到蘇禎倒了黴,心下頗為興奮:“到底怎麼回事?”

    段滄海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世子爺知道就好,可別到處說,雖然不少人都知道,但現如今也都不敢掛在口上。”頓了頓,才笑道:“雖然沒有看到,不過我們都猜到,定是蘇禎浮浪性子不改,想要借鬧洞房之名調戲三夫人,卻被三夫人用剪刀刺中了他的大腿,蘇禎雖然是蘇老侯爺的嫡長子,可惜沒有遺傳蘇老侯爺的勇武,當場就嚇昏過去。”

    楊寧忍不住大笑起來,此時才明白,為何先前武鄉侯蘇禎見到顧清菡的時候,頗有幾分忌憚,卻原來當年有這麼一檔子事。

    想到顧清菡長相嬌美,出手卻是凶狠得緊,不由為之莞爾。

    “雖說蘇禎做事荒唐,但擅自解除婚約,我是萬萬沒有想到。”段滄海冷笑道:“此人急功近利,想當年蘇老侯爺何其英雄,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信諾之人,卻想不到.....!”搖了搖頭,“武鄉侯這爵位自從被蘇禎繼承之後,威名早已經是一落千丈,人們提及四大侯爵之時,不少暗地都在嘲笑武鄉侯根本無法與其他三大侯爵相提並論,可將軍也並無嫌棄,依然是遵守當年的婚約。”

    “段二叔,蘇禎上門解除婚約,自然是因為父親過世的緣故。”楊寧緩緩道:“他只以為錦衣侯府自此沒落,所以不想與我們結親,聽你提及此人往日的作為,有這樣的行為,也不算什麼怪事。”頓了一下,才道:“我現在只奇怪,他為何偏偏挑在這個日子過來解除婚約,父親還未出殯,這時候過來提及此事,他自然知道這是與我們錦衣侯府撕破臉,但凡有一絲腦筋,也不會如此糊塗。”

    段滄海皺眉道:“世子爺這樣說起來,也確實奇怪。蘇禎雖然為人輕浪,但卻也不是一個愚笨之人,按理來說,即使要解除婚約,也該等上一段時日過後,卻偏偏在將軍出殯前夕過來,還真有些蹊蹺。”

    楊寧眼珠子轉了轉,壓低聲音湊近段滄海,問道:“段二叔,你說這背後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我總覺得解除婚約不僅僅是蘇禎臨時起意所決定。”

    段滄海想了一下,才道:“這種事情,咱們也不好猜度。”隨即皺眉道:“可是如果婚約真的解除,我們錦衣侯府的聲譽可就大大掃地。”

    “這是他們撕毀婚約,聲譽掃地的只能是他們。”楊寧冷笑一聲,“言而無信,武鄉侯這塊招牌日後可就臭了。”

    “世子爺,你不明白。”段滄海苦笑道:“咱們錦衣侯府目下處在困境之中,不少人正在觀望,蘇家解除婚約,雖然對他們的聲譽大有損傷,可咱們錦衣侯府的聲譽也必然受挫。你想想看,蘇家主動解除婚約,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只以為連蘇家都瞧不上咱們,都會覺得咱們錦衣侯府沒落了,如此一來,恐怕會有更多人落井下石。”低聲道:“婚約一旦解除,蘇家丟的是面子,我們錦衣侯府,丟掉的很可能是裡子。”

    “原來如此!”楊寧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13
第四十八章 出殯

    建鄴京城的形勢正如段滄海所猜測,黑刀營入京調防皇城,原本防衛皇城的羽林營卻被調出京城,往城北十五里地駐防。

    當夜城中便開始施行戒嚴。

    即使是邊城,不到緊張時刻,也不會輕易戒嚴,莫說一個帝國的都城,戒嚴便預示著將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黑刀營護衛皇城,而建鄴城外城諸門則是由虎神營守衛,此外虎神營更是拔出一部分兵力,協同京都府衙役巡視京城大街小巷。

    對建鄴城來說,這樣的凝重氛圍已經是多年不曾出現。

    錦衣侯齊景出殯之日,城中戒嚴依舊,前來送行的京中官員並不多,倒是所過街道的百姓自發地在道路兩邊默默哀送。

    依照錦衣侯齊景的地位以及對帝國的功勳,送葬隊伍的場面就顯得寒酸了一些。

    齊景的安葬之地位於京城以東的鐘山之畔,這裡有一片廣闊的陵地,被稱為“忠陵”,大楚開國之君專門令人修建了這片“忠陵”,用以安葬為帝國做出巨大貢獻的忠臣良將,能夠在死後被送入“忠陵”安葬,乃是無上的榮耀。

    齊景是大楚的柱樑,在忠陵自然也有一席之地。

    從京城出發,要走上一天才能抵達忠陵,落葬前前後後至少要三天的時間,楊寧作為齊景的嫡長子,此番自然是不可避免要帶領喪隊前往。

    三老太爺這一次倒也隨隊前往,不過五爺和六爺卻都沒有出現。

    隊伍自錦衣侯府出發的時候,人數倒不算太多,不過兩百人左右,但是一路往東門去,隨在隊伍後面的人卻多了起來,大都是些對齊景心存敬意的京城百姓,抵達東門之時,隊伍已經有近千人,如同一條長龍逶迤而行。

    雖說京城戒嚴,各門都是緊閉,但隊伍來到東門時,東門立刻敞開,兩邊每隔幾步便是一名手持長矛肅然而立的甲冑兵士,隊伍經過時,兩邊的兵士俱都持矛而跪,以示對這位帝國名將的哀悼。

    楊寧看在眼裡,心下更是知道齊景在楚**人的心中卻是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

    東門就在前方不遠,楊寧瞧見門下黑壓壓聚集了一大群人,等隊伍靠近之時,一大群人已經迅速迎過來。

    當先一人一身黑色甲冑,身材高大,不到四十歲年紀,行走之時,龍行虎步,威風凜凜,端得是一條好漢子。

    邱總管擡起手,示意隊伍停下,只見那黑甲人快步上前來,猛然間跪倒在地,摘下頭盔,身後一干兵將也都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同時摘下頭盔,將頭盔放在邊上之後,隨著那身著黑甲之人一起對著齊景的靈柩連連叩頭。

    邱總管此時已經湊近到楊寧身邊,低聲道:“世子,這位是虎神營統領薛翎風薛統領,是將軍的老部下。”

    出殯之前,顧清菡已經對途中要遭遇到的諸般禮節細細教授楊寧,楊寧記在心中,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上前回禮。

    他在邱總管的陪同下,上前去,卻只見薛翎風神情凝重,眼圈微微泛紅,叩頭不止,此時額頭竟然已經裂開,鮮血流淌出來。

    “薛統領,快請起,快請起!”邱總管上前扶住薛翎風,“統領的心意,將軍泉下有知,必然安慰。”

    楊寧此時已經向薛翎風和一眾將士行了行禮,薛翎風起身來,也不看薛總管,走到楊寧面前,他身材高大,比之楊寧高出不少,居高臨下看著楊寧,微一沉吟,才道:“世子,我曾是將軍的部下,將軍對我的恩情,此生都不會忘記,以後若有為難之處,儘管來找我,只要力所能及,絕不敢推辭!”

    楊寧拱手道:“薛.....薛叔叔,家父.....家父過世,以後勞煩薛叔叔的地方應該不少,小侄在這裡先謝過!”

    薛翎風眼中微顯詫異之色,似乎驚訝楊寧亦能如此得體,眸中顯出一絲欣慰之色,微微點頭,也不多言,閃身到一旁,讓開了道路,沉聲道:“送將軍!”再一次單膝跪在邊上,城邊所有將士俱都單膝而歸,顯得凝重肅穆。

    邱總管正欲讓隊伍重新起行,卻聽到後方傳來聲音:“且慢!”聲音響亮,隨即聽到馬蹄聲響,眾人紛紛回頭,只見到後方的人群已經閃開一條道路,很快便有幾騎飛馬而來,楊寧瞧過去,只見當先一人一身淺黃色的錦袍,頭戴冠帽,頷下長鬚飄飄,到得近處,已經翻身下馬來。

    “是淮南王!”邱總管失聲道:“世子,快.....快去迎接淮南王。”

    楊寧一怔,他雖然對楚國體制還不清楚,卻知道王爵遠高於侯爵,不想這當口忽然冒出來一個淮南王。

    淮南王也就四十出頭年紀,氣質華貴,下馬之後,已經往拉著靈柩的大馬車快步搶過去,到得靈柩邊上,忽地伏在靈柩上,眼淚瞬間流出,悽聲道:“天道不公,你錦衣侯英雄半生,在沙場之上所向披靡,如今.....如今卻魂歸九泉,我大楚柱樑崩塌,本王心如刀絞......!”

    送葬隊伍本就傷心,此時淮南王大哭出聲,不少人也頓時大哭起來,便是兩邊跪著的兵將,此時也是擡手抹眼淚。

    楊寧呆了一下,暗想這淮南王到底是何方神聖,看他情真意切,似乎是真的痛心齊景過世,感染力也是極強,只是為何顧清菡一直不曾提到這位淮南王,而且也沒見過淮南王前往錦衣侯府祭拜。

    淮南王一臉哀傷,忽地後退兩步,便要跪下,邱總管此時已經在他邊上,急忙拉住,道:“王爺,王爺,使不得,使不得,這.....這於禮不合!”

    淮南王道:“如何使不得?難道就因為本王是個王爵,就不能跪拜錦衣侯?錦衣侯為我大楚立下汗馬功勞,我大楚國泰民安,都是錦衣侯帶著無數將士以鮮血換來的,莫說這一跪,便是用本王的性命去換錦衣侯,本王也絕無二話。”推開邱總管,竟真的跪了下去。

    此時便聽得四周一陣竊竊私語,許多人臉上都顯出欽佩之色。

    淮南王連續叩了幾個頭,這才被扶起來,轉頭看到楊寧站在一邊,走了過來,伸手拉住楊寧的手,溫和道:“這位自然是錦衣世子了?”

    邱總管忙道:“正是!”向楊寧使了個眼色,楊寧這才道:“齊寧見過王爺!”作勢要跪,淮南王卻是拉住,道:“不必了,本王只是過來送錦衣侯最後一程,不能讓他走的冷冷清清。”

    他這話聽似並無不妥,可是楊寧卻隱隱覺得這話中有話,暗想今日送葬的人數也不算少,沿途不少百姓在路邊祭拜,雖然說不上極其熱鬧,但要說冷清其實也還不至於。

    這淮南王卻說不讓錦衣侯走的冷冷清清,這話中自有蹊蹺。

    正在此時,卻又聽到馬蹄聲響,隨即又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道:“等一等,等一等,聖上有旨,聖上有旨!”

    只見幾匹快馬飛馳而來,楊寧見狀,心想這幫人真是會挑時候,錦衣侯府停靈的時候,無論是淮南王還是宮裡,都不見人影,如今喪隊都要出城,這淮南王和皇帝的旨意卻前腳趕後腳。

    “咦,那是宮裡的範公公!”邱總管見到來人,忙向楊寧道:“世子,範公公是司禮監總管。”

    範公公年近五十,身形微胖,但面相和善,眼睛看上去如同眯起來,等他靠近過來之時,楊寧才發現這範公公天生一對小眼睛。

    範公公身後,則是跟著四五名侍從太監,瞧見淮南王在旁邊,範公公頓時顯出笑容,躬身上前:“見過王爺!”

    淮南王淡淡道:“範公公來得及時,若是再遲片刻,錦衣侯就已經出城了,能在最後一刻趕上聖上的旨意,錦衣侯泉下有知,也會安心了。”

    楊寧聽他語氣充滿了嘲諷,心下有些驚訝,暗想這淮南王的膽子還真是不小,竟然當著司禮監總管太監的面嘲諷皇帝,卻也不知他本就對皇帝有怨氣,還是要為錦衣侯抱不平。

    範公公依然堆著笑,道:“錦衣侯是大楚功臣,聖上絕不會忘記錦衣侯。”咳嗽一聲,才尖著嗓子道:“聖上有旨,錦衣世子接旨!”

    楊寧從未見過這樣場面,而且顧清菡事先也沒有料到皇帝的旨意會在這個時候頒下來,所以楊寧一時還真不知道接旨又有什麼樣的規矩。

    見楊寧有些發怔,範公公笑道:“世子不用多想,這不是府裡,不用麻煩,直接跪下接旨就好。”

    楊寧心下窩火,暗想在這個時代混跡還真不容易,自己如今冒充的世子也算是身份尊貴了,可是這才沒多久,三天兩頭跪來跪去,連著膝蓋都他孃的有些受不住,但此時眾目睽睽之下,又無可奈何。

    不過又想到這次聖旨來了,應該少不得一些賞賜,錦衣侯府在銀錢方面正有些捉禁見肘,江陵那邊的稅銀遲遲沒有送到,顧清菡這兩天還在為銀錢之事煩惱,這時候如果宮裡賞賜下來,倒也算是及時雨,可以解決錦衣侯府當下之急。

    範公公尚未宣讀聖旨,便聽到馬蹄聲響,楊寧這才發現,淮南王卻已經帶著手下人騎馬離去。

    “奉天承運......!”範公公張開聖旨,宣讀起來,楊寧對那些華麗辭藻並不在意,卻是集中精神,想要知道這宮裡到底能給多少賞賜,只聽範公公像和尚唸經一般,囉嗦小半天,先是對齊景的功績大加讚頌一番,隨後又是對齊景過世表示天地同悲,嘰裡呱啦半日,等範公公合上聖旨,也沒聽到一句賞賜之言。

    “世子,你節哀順變,錦衣侯過世,舉國同悲,你也要保重身體。”範公公捲起聖旨送過來,楊寧順手接過,這才起身來,心裡暗罵道:“悲,悲,我悲你媽拉個頭,這麼大一個朝廷,這麼大的功臣良將過世,一張聖旨全都是屁話,沒一點實在的東西,這才是真正的悲哀。”

    他心下惱火,卻也不能表現出來,正要謝恩,忽地發現範公公身後一雙眼睛正盯在自己臉上,順眼瞧過去,只見範公公身後其他幾名太監都是垂手低頭,唯有一名太監微擡頭,一雙眼睛正在自己臉上掃動。

    楊寧正想這死太監怎麼這麼不懂規矩,等看到那人的臉龐,先是一怔,隨即變了顏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14
第四十九章 別院

    本來那太監如果也垂手低頭,楊寧定不會察覺他,可是那人眼睛在楊寧臉上掃過,楊寧順眼瞧去,只見那太監白面無鬚,雙目卻炯炯有神,目光犀利,乍看之下,便有些熟悉,等仔細看清楚,楊寧立刻認出來,這太監的樣貌,竟然與在酒鋪所見的灰袍長者幾乎是一模一樣。

    當日楊寧帶著蕭光逃離酒鋪,那灰袍長者卻被飛蟬密忍所困,楊寧後來也曾想過,不知道那灰袍長者是生是死,只覺得凶多吉少。

    這幾日在錦衣侯府混跡,卻幾乎已經忘記了那灰袍長者,實在料想不到此人竟然會在這種場合突然出現。

    雖然眼前這人與灰袍長者相比,已經沒有了鬍鬚,而且衣衫也全然不同,但是楊寧卻依然確定此人就是那灰袍長者。

    如果僅僅是樣容相似,楊寧倒不會如此肯定,畢竟他與錦衣侯世子長相幾乎一模一樣這種邪門的事兒都能遇上。

    可是對方的眼睛,卻讓楊寧確信不疑。

    灰袍長者的眼神極有特點,深沉而犀利,眼前這太監的眼睛與灰袍長者並無二致。

    他心下雖然吃驚,但神色卻並不變。

    在最危險的時刻保持足夠的冷靜,這本就是楊寧接受訓練時最重要的科目之一,長期以來的訓練,讓他有足夠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保持不動聲色。

    面上雖然淡定,可楊寧心下卻翻江倒海。

    他實在不知道,此人為何會以太監的身份出現在這裡,上次在酒鋪相見,此人身著長衫,鬍鬚飄飄,倒像一個儒雅的文士,今日卻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白面無鬚的太監,這樣的身份變化,讓楊寧措手不及。

    他現在都無法肯定,這人究竟是假扮成太監,又或者本身就是太監?

    “世子,世子?”耳邊傳來邱總管叫聲,楊寧迅速回過神,“啊”了一聲,卻聽範公公道:“咱家就不耽擱了,這就回宮覆命!”向楊寧微微點頭,轉身便走,楊寧拱了拱手,再去看那扮作太監的灰袍長者,只見那人也已經轉身跟在範公公後面離去,並不回頭。

    楊寧微鬆了口氣。

    他剛剛最為擔心的就是那人當眾揭穿自己的身份,若當真如此,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對方在自己臉上掃了幾遍,顯然也是在確認自己的身份,楊寧不知道那灰袍長者是否真的認出了自己。

    記得那天陰雨綿綿,酒鋪之中本就昏暗,雖然自己記住了對方的樣容,他卻不肯定對方是否記住了自己的樣容。

    今日對方打量自己,也許是對方依稀覺得頗為熟悉而已,自己如今畢竟是錦衣侯世子,對方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恐怕也不敢輕易揭穿。

    楊寧此時已經感覺背脊有些發涼,心裡卻想著,這世子的身份現在看來已經有些凶險了。那人看樣子竟似乎是宮裡的人,雖然他未必確定自己是假冒世子,但既然已經起了疑心,那麼自己就已經十分危險。

    齊景身死,錦衣侯府眼見得便要衰微,內憂外患麻煩一堆,如今又遇上那個老傢伙,楊寧心中頓時盤算是不是要找機會離開。

    “世子,咱們要動身了!”邱總管在邊上打斷了楊寧的思考,“離忠陵有整整一天的路途,咱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那裡,途中不能耽擱,以免誤了時辰。”

    楊寧也知道這種貴族世家在婚娶喪嫁上有太多的規矩,點了點頭,隊伍當下出了城去,只是京城戒嚴,跟隨隊伍的百姓卻不能一起出城,薛翎風帶領一些將士送出一里來地,便目送隊伍裡去,隨即返城關上了城門。

    一路上吹吹打打,鑼鼓不絕,白幡飄動,黃紙紛飛,到天黑時分,倒也是順利趕到了鐘山腳下。

    忠陵距離鐘山不到十里地,在鐘山山腳,朝廷專門修建了一處別院,特地用來作為停靈之所,但凡落葬忠陵之前,隊伍都會先在別院停上一夜,一來也是為了顯示皇恩浩蕩,二來也是為了讓送葬隊伍能夠稍作休整。

    靈柩就停在別院的正院正堂,這裡有禮部吏員在此打理,除了少數人,送葬隊伍大部分人並不能輕易進入別院之內。

    三老太爺和楊寧都是屬於齊家族人,而且都與齊景有直接血親,自然是可以進入,而邱總管是錦衣侯府的大總管,卻也有資格進入,此外齊玉此番也是跟隨隊伍送葬,不過由於出身庶子,幾乎沒有任何話語權,沿途只能跟在隊伍當中,不顯山不漏水。

    不過到了忠陵這邊,他雖然出身庶子,但體內終究還是流著齊景的血脈,也是能夠進入別院。

    對於忠陵別院,錦衣侯府自然知道它的用途,也知道並非人人都有資格進入,所以事先也是做了充足的準備,送葬而來的人們都是在別院之外搭建帳篷歇息,陪葬的諸多用品,則是派人看守。

    段滄海和齊峰則是率領錦衣侯府的侍衛們負責警戒。

    一天折騰下來,楊寧頗為疲倦,他是錦衣侯世子,被安排在東邊獨立的房間,雖然住進了別院之中,楊寧卻並不能輕鬆下來。

    從踏入別院那一刻起,楊寧心中竟是生出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他感覺到暗中似乎有人在注視著他。

    這種感覺其實很奇怪。

    其實楊寧本身就是一個十分機警的人,但機警並不等於神經過敏,每當有危險來臨的時候,楊寧便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出現,這種感覺其實在穿越之前就有存在,但是並不算明顯,反倒是穿越之後,就似乎激活了自己的第六感一樣,感覺強烈不少。

    但是仔細觀察,卻發現四周根本無人注視自己。

    天色早已經黑下來,別院之內停靈,自然是幽靜異常,楊寧心想或許是今日看到了那化作太監的長者,所以讓自己心神不寧,有些疑神疑鬼。

    一想到那古怪的太監,楊寧眉頭便即鎖起來。

    那古怪的太監雖然只是打量自己兩眼,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正因如此,反倒讓楊寧心中沒有底。

    如今錦衣侯府上下將自己當成了世子,便是段滄海等人也都是唯命是從,可是楊寧知曉,一旦自己真實身份被揭破,錦衣侯府上下便會立刻將自己當成不共戴天的仇敵,他們要尋根追底找到真正的世子,在沒有任何人證的情況下,自己這個假冒世子之人當然是第一嫌疑人。

    雖說齊景之死,導致錦衣侯府看似要走向衰落,但無論如何,錦衣侯也是大楚四大世襲罔替的侯爵之一,自己面對這樣一股勢力,一旦結仇,絕對討不了一絲一毫的便宜,只有亡命天涯躲避追殺。

    如果只是亡命天涯,楊寧倒也不懼怕,可是他心中最掛念的小蝶至今卻杳無音訊,連下落也不清楚,這卻是他放不下的。

    雖然旭日鏢局是最大的懷疑物件,楊寧甚至懷疑小蝶已經被人救走,但這也都只是自己一相情願的猜測,具體究竟如何,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小蝶安然無恙,在沒有確定小蝶安全之前,楊寧很難放下小蝶不顧。

    夜色幽幽,正自尋思盤算,聽到敲門聲響,外面傳來聲音:“世子,準備了一些點心和茶水,小人特地送過來!”

    “進來吧!”

    房門並沒有上栓,一名青衣僕人走了進來,端上一個托盤,托盤上擺了兩碟點心,一個茶壺,另有一隻茶杯。

    忠陵別院自有別院的奴僕下人,楊寧之前進別院之時,倒也瞧見十多名身著這身打扮的別院僕從。

    楊寧此時見到點心,倒還真覺得肚子有些飢餓,走到桌邊,那青衣僕從放下托盤,弓著身子低頭恭敬道:“世子,若是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別院內吃住用度都準備的十分齊全。”

    楊寧微笑道:“多謝!”

    青衣僕從拿起茶壺,為楊寧倒了一杯茶,放在楊寧面前,道:“世子請用茶,小人先告退!”也不多言,轉身便要退下。

    楊寧端起茶杯,正要一飲而盡,忽地眉角微跳,“你等一下!”

    青衣僕從已經到了門前,停下步子,轉身問道:“世子還有何吩咐?”

    “你在這裡呆了多少年?”楊寧問道:“這別院裡都是些什麼人照顧?”

    青衣僕從解釋道:“忠陵別院隸屬於禮部,小人是禮部的人,在這裡已經五六年了,戶部每年都會專門撥銀子維持別院。”

    “這些年來,你在這裡都是端茶倒水?”楊寧笑道:“沒有想過換份差事?”招手道:“你過來,長夜漫漫,本世子無聊的慌,你陪本世子說說話,若是機靈,本世子可以幫忙給你找份更好的差事。”

    青衣僕從喜道:“多謝世子,多謝世子!”上前來,道:“小人在這裡就是端茶倒水,若是承蒙世子器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楊寧含笑道:“赴湯蹈火?你難道練過武功?”

    “武功?”青衣僕從搖頭道:“小人是禮部的吏員,屬於文吏,並不懂武功,不過讀了些書,認識幾個字。”

    楊寧放下手中茶杯,伸手握住青衣僕從一隻手,含笑道:“你既然是文吏,為何拇指和食指的側面有老繭?”臉色一寒:“這可不是端茶倒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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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