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368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2 17:54
第六一七章 圖窮匕見

    漢國不顧國家利益,為了求親成功拱手相送馬陵山,無論是東齊君臣還是楚國使團,都是大感吃驚。

    東齊國君似乎還有些不相信,問道:「你們所言是真?馬陵山真的送給朕?」

    北堂風昨夜在國相府大失顏面,肚裡一直憋著氣,這時候見到眾人面露驚色,頓時感覺一陣暢快,上前一步,道:「父皇令我將國書和地圖都帶了過來,國書之中,將送交的土地說的一清二楚,地圖之上也做了標識,只要君上允諾這門親事,今日便可以收下國書,三日之內,馬陵山的駐軍便會撤走第一批人,一個月之內,所有兵馬都將從馬陵山東南部盡數撤走。」

    本來在場的東齊大臣們聽說楚國立天香公主為後,只覺得漢國無論如何也拿不出更優厚的條件,畢竟漢國皇帝年事已高,而且漢國早有皇后,所以不少人心中覺著大局已定,天香公主去往楚國已經是勢在必行,可漢國割地求親,這比之楚國立後的條件自然是要優越得多。

    且不說實實在在的利益近在眼前,最為緊要的是佔據了馬陵山,東齊就等若是多了一道屏障,這是花多少銀子付出多少人命也未必能夠得到的實惠。

    幾乎是在一瞬間,滿朝文武心裡都清楚,只要東齊國君腦子沒有糊塗,天香公主嫁往哪國,已經沒有任何的疑慮。

    北堂風轉過身,做了個手勢,一名侍從捧著長卷,低頭向前走過去,繞過池子,有小太監迎上來,北堂風已經道:「君上,請允許隨從為你指明贈送的土地。」

    東齊國君這時候已經確信漢國果真是割讓土地,興奮無比,若是能在他手中拿下馬陵山,自然算得上是開疆擴土,東齊立國以來,國土不曾漲過一寸,今日有此機遇,可說是千載難逢,心情極好,笑道:「不妨,朕要看看漢國皇帝送給朕哪些地方。」

    那隨從微躬身,雙手捧著長卷,從那小太監邊上走過,登上玉階。

    東齊眾臣一個個喜氣洋洋,交頭接耳,低聲私語,不少人大是感慨。

    東齊人歡欣鼓舞,北漢人意氣風發,齊寧等人此刻卻是心下卻是凝重,齊寧深知國家之家,利益為先,眼下漢國拿出的實際利益遠超過楚國,此等情況下,自己就算是口若懸河,三寸不爛之舌只怕也難以拉回東齊人的心。

    令狐煦雖說內心偏向於楚國,但他終究是東齊國相,漢國送上這麼大一塊蛋糕,他自然沒有道理拒之門外,這時候並不說話。

    齊寧腦中飛轉,尋思著逆轉局面的方法,這時候瞧見那北漢隨從已經走到東齊國君身前的案邊,單膝跪下,將那長卷鋪在了案頭,東齊國君神情愉悅,身體微微前傾,手撫長鬚,便在此時,卻聽一個聲音叫道:「不對!」聲音冷厲,卻是一直不曾吭聲的申屠羅。

    眾人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卻聽到一個嬌厲聲音喝道:「昏君受死!」卻見到那北漢隨從竟是從展開的長卷中抽出一把匕首來,逕自往東齊國君刺了過去。

    這一變故當真是匪夷所思,在場不少人目瞪口呆,一時間頭腦發懵。

    東齊國君臉色大變,眼見得那匕首便要刺入他胸口,齊寧卻見到東齊國君身體如同紙鳶一般,向後飄去,似乎有一股力量將他生生向後扯去,那隨從如影隨形,足下一蹬,緊跟而上,也便在此時,人影一閃,從旁搶出一道人影,雙掌直往那隨從拍了過去,卻正是一直侍候在東齊國君邊上的一名老太監。

    東齊國君左右,自始至終都有兩名老太監伺候,也自始至終低著腦袋,謙恭至極,萬沒有想到危難時刻,這老太監出手竟是如此犀利。

    那老太監手中左首持有一塊黑漆漆的小鐵塊,也不知道是什麼物事,逕自向北漢隨從天靈蓋拍落下來,那北漢隨從手持匕首擋架,噹的一聲響,聲音十分怪異。

    「保護皇上!」申屠羅厲吼一聲,衝向玉階,殿前守衛的武士聽得動靜,俱都手持長槍衝入進來,一時間湧入十多人,將大門堵住。

    東齊國君身體後飄,尚未落地,另一名老太監已經探手抓住,隨即將他輕放下來,東齊太子是殿內唯一佩劍之人,此時也已經衝到東齊國君身前,手持長劍,護在身前你,東齊國君驚魂未定,臉色慘白,回過神時,那北漢隨從已經與那老太監相搏十餘回合。

    從大殿兩側,此時又沖進數十名身著重甲的武士,紛紛護衛到東齊國君身邊,東齊國君回過神,厲聲喝道:「抓住刺客,抓住刺客,朕要將她碎屍萬段!」

    太子卻是高聲喝道:「保護父皇退下。」親自護衛著東齊國君退走,又有七八名武士持槍沖上,但那北漢隨從與老太監激動正酣,兩人身輕如燕,齊寧如今的武功今非昔比,看得清楚,那北漢隨從與老太監的武功路數竟似乎大同小異,十分相像。

    聽得一聲清嘯,另一名老太監也已經飛身而起,直往北漢隨從撲過去,兩名老太監一左一右夾攻北漢隨從,北漢隨從與老太監單打獨鬥倒是不落下風,但此刻以一敵二,明顯便落了下風,邊上十多名持槍護衛圍住,卻找不到機會出槍。

    先前那太監左手持鐵塊,後來的老太監則是右手持鐵塊,兵器一模一樣,齊寧看的清楚,可是卻從無見過此等古怪兵器。

    北漢隨從勉強與二人相當,那兩名老太監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宛若一人四手,那鐵塊也是堅硬異常,聽得「噗」一聲響,一名老太監手中的鐵板已經砸在北漢隨從側肩,那北漢隨從身子晃了晃,卻晃而不倒,身法倒也靈巧,一個閃身,繞到老太監身後,匕首往那老太監背心刺過去,尚未刺中,另一名老太監已經從側面殺出,探手拍出,鐵塊往北漢隨從腿上拍過去,那北漢隨從顯然已經猜到,想要閃躲,但那老太監的速度委實太快,「噗」的一聲,鐵塊又是砸在了北漢隨從的腿上。

    煜王爺和北堂風都是目瞪口呆,臉色慘白,一時間呆立不動,那北漢隨從隨他們進宮來,誰能想到頃刻間竟然變成了此刻,更驚駭的是,先前這刺客口中嬌叱,明顯是一名女子,而北漢隨從之中,又從哪裡來的女子?

    北堂風呆若木雞,齊寧卻是心思電轉,吳達林和齊峰擔心齊寧安危,搶在身前護住,但兵器在入宮前被收繳,只能是赤手空拳。

    齊寧見到那北漢隨從打鬥之間,身法輕盈,手腳舒展柔軟,身姿動作,頗為熟悉,便在此時,卻見到那北漢隨從已經退到池子邊上,池子四周圍著一圈矮矮的玉石欄杆,那北漢隨從被兩名太監逼退到池邊,足下已經點在那玉石欄杆上,兩名太監出招手法竟是異常相似,而且配合的極其默契,北漢隨從此刻根本沒有回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

    殿內的大臣們唯恐殃及池魚,紛紛後退,遠遠躲開,忽聽得那北漢隨從又是一聲嬌叱,雙足在玉石欄杆上一點,整個人已經向後飄掠,身在池子上空,忽聽得一個剛猛的聲音厲喝道:「哪裡走!」邊上忽然閃出一人,一掌拍向北漢隨從,北漢隨從勉強出手抵擋,那人另一掌卻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北漢隨從胸口,重重拍在了那北漢隨從的胸口處。

    北漢隨從輕哼一聲,整個人已經飄出,兩名老太監一左一右落在欄杆之上,齊寧這時候看清楚,從旁趁機偷襲之人,卻正是東齊水師大都督申屠羅。

    申屠羅一掌拍飛北漢隨從,並不甘休,緊跟而上,北漢隨從重重落在地上,還沒緩過神,申屠羅已經從天而降,雙足往北漢隨從踏下去,那北漢隨從雖然被拍一掌,傷勢頗重,卻還是竭力滾了幾滾,躲開申屠羅。

    這時候一眾武士已經持槍衝過來,左右兩名武士長槍齊出,往那北漢隨從紮了下去,北漢隨從又是一滾,順手抓住兩柄長槍槍尖,雙臂一揮,那兩人如同紙鳶般向申屠羅直飛過去,申屠羅探手抓住兩人,丟在一旁,也便是這一耽擱,那北漢隨從已經拉開與申屠羅的距離,地上兩滾,猛地彈起,竟是往齊寧撲過來。

    齊寧抬頭看那北漢隨從,瞧見那人眼睛,齊峰和吳達林同時低吼,便要迎上,齊寧沉聲道:「撤下!」身形前欺,探手往那北漢隨從抓了過去,身法極快,那北漢隨從雖然身受重傷,速度卻依然不慢,腰肢一扭,掠到邊上,探手過來,竟是反扣住了齊寧的手腕。

    吳達林和齊峰都是赫然變色,卻見到那北漢隨從一個轉身,已經到得齊寧身後,手中的匕首橫在了齊寧咽喉處,厲聲道:「誰敢靠近,立刻殺了他!」

    此時申屠羅已經逼近過來,數十名東齊武士將北漢隨從團團圍住,銀槍如雪,寒氣逼人,圍的密不透風,齊寧張開雙手,道:「不要亂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4 12:25
錦衣春秋 第六一八章 老奴

    北漢隨從本已經是輕弩之末,誰也沒有想到她重傷之下,竟然還能挾持錦衣候,錦衣候乃是楚國使臣,非比尋常,雖然四周長槍短刀無數,一時間卻都不敢輕舉妄動。

    申屠羅做了個手勢,又沖過來一群武士,將北漢使團也團團圍住。

    煜王爺已經回過神,兀自想不明白自己的隨從怎地突然成了刺客,猛地意識到什麼,瞧向北堂風,只見到北堂風臉色慘白,滿臉冷汗,頓時明白過來,狠狠瞪了北堂風一眼,高抬雙手道:「不要誤會,刺客與我們北漢絕無干係。」

    令狐煦在不遠處冷聲道:「煜王爺,我大齊對待外使,那是盡心盡力,唯恐做的不周到,卻不知我們何處得罪了你們,你們竟要安排刺客行刺皇上?若非天祐吾皇,今日豈不是要被你們得逞?」

    煜王爺沉聲道:「國相,我大漢派出使團,一心求兩國之好,絕無半點非分之想,此事中間定有誤會,還請詳查。」

    北漢隨從卻忽然咯咯笑起來,道:「煜王爺,原來你想過河拆橋,我可不答應。這都是你精心謀劃,若非你們帶我進宮,這戒備森嚴的禁宮,我又如何能夠進來?如今失手,你翻臉不認人,未免太過無情。」

    煜王爺驟然色變,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在此污衊本王?」

    「我是什麼人,別人不清楚,難道你不清楚?」北漢隨從幽幽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風皇子派我上前為昏君講圖,我又如何有機會靠近?你們本想讓我挾持昏君,要挾齊國割讓土地,莫非這麼快就忘記了?」

    此言一出,殿中官員將士俱都盯住北漢使團諸人,一個個怒目相視。

    齊寧此時心中卻是又驚又喜。

    他雖然被北漢隨從用匕首頂住脖子,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以他的武功,絕不可能如此輕易被北漢隨從所挾持,他落入北漢隨從之手,無非是主動投送而已。

    這北漢隨從與人搏殺之時,齊寧便覺得身姿動作異常熟悉,等到北漢隨從向自己撲過來,他看到北漢隨從那雙眼眸子,立時便認出來,這人竟赫然是赤丹媚。

    他心中雖然吃驚,但電光火石之間,心裡卻明白,自己若不順勢相救,赤丹媚今日就算不血濺當場,也只能成為東齊的階下囚。

    他更加清楚,就算自己主動迎上,被赤丹媚所挾持,赤丹媚也絕無可能傷及自己性命,倒不是因為赤丹媚真的與自己有什麼深情厚誼,而是此種情況下,自己可算是赤丹媚唯一的救命稻草,赤丹媚絕不可能輕易傷及自己。

    赤丹媚是東齊國師莫瀾滄的弟子,本該是東齊的護衛者,可今日她竟然行刺本國君主,這當然是匪夷所思之事,齊寧心知其中必有極大的隱情,如果當真救下赤丹媚,讓赤丹媚欠下自己一個大大的人情,很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赤丹媚既然是東齊國師的弟子,對東齊的國情應該是十分熟悉,她今日行刺東齊國君,也就成了東齊的國敵,在東齊沒有任何的退路,要想活下去,只能是依託於北漢或者南楚,自己如果能夠將赤丹媚收攬到南楚,必將對南楚有著極大地裨益。

    雖說這一切都是未知之數,但有些事情,本就是險中求。

    赤丹媚這一刺,實際上也是解了楚國使團大大的難題,本來北漢割地求親,已經佔盡了上風,齊寧實在難以想到自己還有什麼底牌能夠扭轉局勢,但眼下的局面,卻讓北漢陷入了極為凶險的境地。

    他此時終於明白,為何在徐州之時,赤丹媚深更半夜找尋自己,嬌滴滴的請求自己要帶她入宮見識見識,現在看來,赤丹媚就是希望找機會入宮行刺東齊國君,如今想來,隱隱後怕,若當時一個堅持不住,答應了赤丹媚的軟語請求,那麼今日陷入絕境的將士南楚使團。

    他感覺赤丹媚的手微微有些抖,心知她受傷不輕,但聽她說話淡定自若,一言一語竟都是將北漢使團往絕路上逼,心下大是歡喜。

    北堂風聽得赤丹媚之言,氣急敗壞,厲聲道:「你你這個賤人,你敢你敢害我,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赤丹媚發出一聲輕蔑之笑,淡淡道:「我既然失手,你們當然想殺我而後快,殺人滅口的把戲,你們做的自然不少。」

    令狐煦沉聲道:「煜王爺,這又如何解釋?」

    煜王爺臉色難看,憤然道:「國相,恕我直言,且不說我大漢根本無意與齊國為敵,就算真的要行刺貴國君上,又豈能用如此低劣手段?一旦失手,我漢國使團不保,我又如何能夠帶著風皇子前來覲見貴國君上?說句不好聽的話,鄙國九天樓高手如雲,真要派出刺客,人選不在少數。」

    令狐煦冷哼一聲,道:「我大齊皇宮乃是國師當年一手設計而成,宛若迷宮,你當這些年沒有賊膽包天的刺客入宮行刺?只可惜他們一入皇宮,就深陷其中,根本走不出去,只能束手就擒。」

    申屠羅沉聲道:「國相,漢國使團與此事是否有關,回頭再詳細調查。」抬手指著赤丹媚,冷聲道:「放開錦衣候,本將可以向皇上請求,或許可以給你一個全屍,否則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赤丹媚又是一陣嬌笑,道:「生不如死?申屠羅,你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不要在此大言不慚,如果不是那兩個奴才,你從旁偷襲,區區虎殺掌,又豈能傷我?我早該將你先斬殺。」

    齊寧苦著臉道:「這位姑娘,我只是楚國使臣,與你無冤無仇,你們之間的恩怨,你們慢慢解決,能不能先放開我?」

    「少廢話。」赤丹媚冷冷道:「再囉嗦割斷你喉嚨。」

    吳達林和齊峰等楚國隨侍卻都是焦急如焚,但齊寧落入刺客之手,一時間卻都是不敢輕舉妄動。

    申屠羅皺起眉頭,忽聽身後傳來聲音道:「丟下兵器。」緊接著一個聲音道:「和我們回去。」先前那聲音又道:「見過島主。」另一個聲音馬上道:「由島主發落!」

    說話之間,兩道身影輕飄飄落下,一左一右站在了申屠羅兩邊,正是那兩名老太監。

    齊寧一聽這兩人開腔,立馬就認出來,這兩名老太監正是昨夜在國相府突然出現又很快離開的那兩名古怪老者。

    昨日這兩人都是頭戴斗笠,一胖一瘦,看不清整個面容,今日他二人卻都是一身太監宮服,若不開腔,還真能辨識出來。

    赤丹媚冷冰冰道:「兩個老奴才,誰讓你們多管閒事?這與你們又有什麼干係?」

    胖老道:「島主有令。」瘦老立刻接道:「帶你回島。」胖老又道:「你不回去。」瘦老道:「我們也不得回島。」

    齊寧此時已經曉得,這古怪的二老,竟然是白雲島的人。

    白雲島主莫瀾滄居住於東海之上的一座島嶼,坐下三大弟子,白羽鶴和赤丹媚齊寧都是見過,從赤丹媚的語氣之中,齊寧倒也聽出這兩名老者並非白雲島主的弟子,倒似乎是島上的奴才。

    但白雲島兩名老奴,武功竟也如此了得,九天樓的火神君在他二人的手下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由此亦可見白雲島主的武功確實是深不可測。

    煜王爺此時也反應過來,急道:「他們都是白雲島的人?」馬上道:「我們大漢與白雲島從無交往,白雲島主乃是東齊的大宗師,也是你們東齊國師,他手下的人行刺貴國君上,與我們絕無干係。」

    令狐煦淡淡道:「煜王爺,你莫忘記,這白雲島的逆賊是你們帶進宮中,無論怎樣,你們也難逃干係。白雲島逆賊欲圖行刺皇上,你們藉以利用,也不是沒有可能。」

    北堂風立刻道:「國相,這這賤人昨晚昨晚在半道上勾引勾引我,我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刺客,所以我之前根本不認識她,她是處心積慮要行刺君上,與我們使團確實沒有任何干係。」

    齊寧心中也在奇怪,赤丹媚又是如何說服北漢使團帶她入宮,聽得北堂風幾句話,心裡頓時赫然開朗。

    赤丹媚本想利用楚國使團入宮,只可惜被自己拒絕,她顯然不想錯過這次機會,此路不通,另覓他徑,卻是找上了北漢使團。

    北漢使團中,要打煜王爺的主意當然是行不通,而北堂風卻恰恰是北漢使團最大的弱點。

    以赤丹媚的樣容身段,幾乎可以讓天下間所有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加上她魅惑風情,要想迷住北堂風為她所用,那簡直比快刀切豆腐還要容易,北堂風畢竟是北漢皇子,在使團之中安插上個把人手帶入宮中,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更何況赤丹媚此刻外貌和身形與從前渾然不同,明顯是經過了易容改扮,雖說身上微有體香散發出來,但只要不是靠的太近,根本是難以察覺。

    齊寧這時候想明白,北堂風昨晚一夜未歸,很有可能便是被赤丹媚迷得神魂顛倒,樂不思蜀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4 12:25
第六一九章 同門

    天地館內,一片肅殺之氣,長槍短刀密不透風,若非齊寧被赤丹媚挾持在手,申屠羅一聲令下,赤丹媚是插翅也難飛。

    忽聽得腳步聲響,剛剛被武士護衛逃開的東齊國君在眾武士的保護下遠遠走過來,他顯然也知道大局已定,登上高台,居高臨下瞧向赤丹媚這邊,厲聲喝道:「快將刺客拿下,朕要將她五馬分屍。」他語氣之中兀自帶著驚恐,顯然方才是被嚇得不輕。

    圍在四周的東齊武士都不禁往前踏出一步,吳達林已經厲聲叫道:「誰都不許妄動。」轉向東齊國君,高聲道:「君上,錦衣候被刺客挾持,若是錦衣候有絲毫損傷,我楚國絕不答應。」

    申屠羅沉聲道:「刺客是白雲島逆徒,絕不可放過,必須捉拿交給國師。」

    「申大都督,刺客是誰,我們並不在乎。」吳達林肅然道:「我們只看到刺客是北漢使團帶進宮來,行刺君上不成,又挾持了錦衣候。如果為了捉拿刺客,傷及錦衣候,我等回國之後,無法向皇上交代。」

    東齊太子手握長劍,也是沉聲道:「申大都督,不可妄動,免得傷及錦衣候。」轉向東齊國君,道:「父皇,楚國使團此番前來,是與我國盟好,若是錦衣候在我齊國被傷,確實有損我大齊與楚國的關係。」

    東齊國君臉色難看,皺起眉頭,道:「今日若是不除了她,朕永遠也睡不踏實。」

    赤丹媚咯咯笑道:「昏君,原來你一直擔心會死在我的手上。若非你作惡多端,也不用擔驚受怕。」聲音一冷:「今日殺不了你,遲早也會取你性命。」

    東齊國君冷笑道:「朕當年就該將你斬殺,只怪朕一念之仁,否則又何來今日之禍害。」厲聲道:「申屠羅,快將她殺死。」

    申屠羅抬起手,齊寧心下一凜,暗想這東齊國君還真是毫無顧忌,申屠羅如果真的下令兵士殺過來,難保赤丹媚不會對自己動手,厲聲道:「君上,你們齊國是要與我楚國開戰嗎?」

    東齊國君一怔,齊寧見他猶豫,立刻道:「我奉皇上旨意前來,舉國皆知,若是死在你們齊國,皇上絕不會不聞不問,十萬秦淮軍團也不會忍受如此奇恥大辱,還請君上三思而行,我一條命沒什麼大不了,可是若因此引起兩國戰亂,絕非你我兩國之福。」

    東齊太子也急忙道:「父皇請三思,我齊國與楚國素來和睦相處,若因此開啟戰端,後果不堪設想。」

    令狐煦也是轉身跪倒,高聲道:「求皇上三思!」

    東齊國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臉惱恨,卻顯出猶豫之色,片刻之後,才冷聲道:「逆畜,今日就算放你離開,國師也絕不會放過你,你便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國師也定會幫朕取回你項上人頭。」

    赤丹媚冷笑道:「只怕你項上人頭先要被我取走。」

    齊寧心想這時候你還說什麼狠話,真要刺激這東齊國君什麼都不顧,那後果就不妙了,身體不自禁往後靠了靠,是想示意赤丹媚別再廢話,赤丹媚身體與齊寧相貼,她喬裝改扮,本是看不出女子身份,但是齊寧這樣往後靠一靠,背部便頂在赤丹媚胸口,軟綿綿彈性十足,這倒是一下子能辨識出她是女人。

    胖瘦二老則是向前踏出兩步,死死盯著赤丹媚,胖老道:「放開人,和我們回島。」瘦老道:「可以幫你求情,未必會死。」胖老搖搖頭,道:「你今日若是離開。」瘦老也是嘆了口氣道:「必死無疑!」

    「殺奴,亡奴,你這兩個狗奴才,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對我指手畫腳。」赤丹媚冷冷一笑,道:「你們帶話給島主,告訴他,這二十多年的養育和授藝之恩,我此生都不會忘,但他縱容昏君當道,糊塗至極,我私人的仇怨,不必他來過問。」

    齊寧心想原來這兩名老者竟然是這古怪名字,一聽就不是善茬,見到二奴都是搖頭,一人嘆道:「你不回去。」另一人道:「我們也回不去。」前面那人道:「你到天涯海角。」後一人跟著道:「我們也追你到天涯海角。」

    說話之間,二奴竟然一左一右向赤丹媚逼近過來,赤丹媚蹙起秀眉,挾持著齊寧緩緩向後退。

    東齊太子急道:「兩位,不要妄動。」

    兩人頭也不回,殺奴道:「島主之令。」亡奴道:「不得不從。」竟似乎根本不在意東齊太子的命令。

    煜王爺本來臉色難看至極,這時候瞧見二奴竟不顧太子之令逼近赤丹媚,眸中顯出一絲光彩。

    今日在這天地館內,波瀾起伏,因為赤丹媚行刺事件的發生,三國關係風雲變幻,煜王爺知道,如果二奴當真為了捕捉赤丹媚而傷及甚至殺死齊寧,那麼楚國和齊國的關係將會直流而下。

    楚國朝堂或許會從大局出發,未必會因為齊寧而立刻對齊國發起攻勢,但十萬秦淮軍團對於錦衣齊家的感情卻是非同一般,秦淮軍團兩任統帥都是錦衣候,如今的秦淮軍團統帥岳環山,那也是齊家一手培養出來的大家,老侯爺和齊景雖然都已經過世,但秦淮軍團的齊家色彩卻並沒有迅速淡化。

    如果齊寧在東齊遇害,楚國為了顧及到秦淮軍團的軍心,也必然會對齊國有所行動,一旦齊楚開戰,對北漢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二奴雖然不顧太子之令鐵了心要帶回赤丹媚,但顯然對齊寧多少還是有些顧忌,步步緊逼,卻並無輕易出手,兩人四目在齊寧和赤丹媚手中匕首掃動,顯然是在尋覓最適合的出手良機。

    赤丹媚自然對這二奴也是頗為瞭解,她如今又有傷在身,強自堅持,心知稍有疏忽露出破綻,這二奴必會出手,這二奴往前畢竟,她也是一步步向殿外退去,齊峰和吳達林等人知道這二奴武功了得,但齊寧危在旦夕,卻也是緊隨在側,跟隨赤丹媚漸漸向殿外退去。

    東齊武士也只能在外環繞一個大圈子,隨著赤丹媚移動也緩緩移動。

    赤丹媚一直退到殿門處,忽聽得二奴齊聲清嘯,便要動手,也便在這一瞬間,眾人只見到一道白光忽起,從天而降,隨即聽到「咔」的一聲響,眾人吃了一驚,等回過神來,卻發現二奴和赤丹媚之間的地面上,竟然直直插了一把長劍。

    烏光耀眼,地面是堅硬的大理石所鋪就,但這把長劍卻生生刺入大理石中,邊緣甚至沒有裂紋。

    齊寧怔了一下,瞧見這把劍,只覺似曾相識,猛地向起來,禁不住道:「烏烏曜劍!」

    他已經認出來,這從天而降的長劍,竟然是白羽鶴所用的烏曜劍,天下十大名劍之中,位居第三。

    烏曜劍突然出現,殿內頓時一陣死寂,二奴瞧見烏曜劍,互相看了一眼,竟是停下了步子。

    赤丹媚微轉身,齊寧身體也隨之轉過去,這時候眼角餘光已經看到在大殿之外,一人白衣如雪,長發飄動,雙臂環抱,靜靜站在殿門之外,左右數名武士長槍對著此人,卻不敢靠近分毫,齊寧只瞧了一眼,便認出來者正是白雲島主座下弟子之一的白羽鶴。

    齊寧對白羽鶴的印象很深,固然是因為當初在大光明寺一招之內傷了白羽鶴,更因為白羽鶴總給人一種乾淨淡雅之感,他的衣著總是簡單,一塵不染,簡單之中卻又透著一股子儒雅之氣,配上那張頗為俊朗卻不帶表情的臉,讓人記憶深刻。

    「師師兄!」赤丹媚見到白羽鶴突然出現在皇宮之中,倒是吃了一驚。

    眾人聽到赤丹媚稱呼白衣人為師兄,心下都是一凜,殿內的官員雖然都是東齊重臣,但白雲島主悠閒世外,雖為國師,卻從無上朝,人人都知道白雲島主座下有三大弟子,但大多數人卻是一個也不曾見過。

    如同齊寧一樣,大多數東齊臣子都想不通為何白雲島主的弟子會行刺東齊國君,此時見到又有一名白雲島弟子前來,心下都是吃驚,也不知道這白衣人突然出現,究竟是敵是友,但如此不經通傳擅闖皇宮,已經很是無禮,換作一般人,死十次那也是不夠。

    白羽鶴雙臂環抱胸前,本來面無表情的臉孔終於皺起眉頭,微仰著頭,微閉雙目,若有所思,小片刻之後,才問道:「是否不會跟我回去?」

    赤丹媚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白羽鶴點點頭,道:「你與我一同前往楚國,半道離開,我便知道會有今日。你是從我身邊離開,自然由我帶回去。」後退一步,側過身,讓開路,淡淡道:「你走,有多遠走多遠,十二個時辰為限,十二個時辰之後,往日情誼一筆勾銷,天涯海角,我總要親自帶回你,活的不行,帶回屍首!」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靠近殿門的一名官員忍不住道:「沒有皇上的旨意,誰也不可放她離開,你你雖然是白雲島弟子,也不能無視朝廷法紀!」

    白羽鶴並不睜眼,抬起手臂,指向那把烏曜劍,淡淡道:「和它說話!」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16:37
第六二零章 亡命

    白羽鶴聲音不大,神情淡然,但這句話說出,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那官員微微張嘴,卻是沒能說出話來.

    齊寧看在眼裡,心想白雲島主在東齊果真是神一般的存在,這裡乃是皇宮內苑,東齊國君就在當場,先前兩名老奴對太子的話置若罔聞,而白羽鶴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東齊國君就在殿內,由此可見白雲島在東齊至高無上的地位,相比起東齊皇宮,白雲島似乎更像是東齊的主宰。

    東齊國君臉色更是難看,東齊太子也是微皺眉頭,申屠羅只是靜靜望著白羽鶴,靜默不言。

    赤丹媚扭頭望向殿上的東齊國君,冷哼一聲,也不放開齊寧,依然匕首架著咽喉,退出大殿,經過白羽鶴身邊,瞧了白羽鶴一眼,白羽鶴依然是雙臂環抱,沉默不言,赤丹媚一咬貝齒,帶著齊寧迅速離開。

    東齊武士面面相覷,此時也不知道該不該追,二奴互相瞧了一眼,身形齊閃,出了殿門,齊峰等人也是一擁而上,卻見的白羽鶴身形一閃,已經擋在殿門前,冷冷道:「我說過的話,除非我死,否則誰也不得破壞。」

    二奴互相瞧了一眼,殺奴拱手道:「二爺,島主有令,必須帶回。」亡奴接著道:「島主之令,不敢違抗!」

    「島主那邊,我自然會有交代。」白羽鶴道:「十二個時辰之後,他們還在齊國境內,我自然能在她離開齊國之前找到她。」

    二奴又是互瞧一眼,顯然對白羽鶴還是十分忌憚,都是一拱手,並不多言。

    吳達林等人想要追過去,白羽鶴卻是橫亙在前,齊峰想要從邊上繞過,白羽鶴探出一隻手,橫在齊峰面前,淡淡道:「他不會死,不用追。」

    東齊國君卻已經派人到了申屠羅邊上低語一句,申屠羅立刻轉身快步到得東齊國君邊上,東齊國君附耳低語幾句,申屠羅拱了拱手,緩步退開。

    齊寧被赤丹媚帶著向宮門方向過去,走出一段路,赤丹媚身形微晃,忽地抬起手摀住嘴,等拿下手掌,掌心卻都是殷紅鮮血,齊寧嘆了口氣,道:「你受傷很重,莫說十二個時辰,就算給你七十二個時辰,你也走不了多遠。」

    「別廢話,先出宮再說。」赤丹媚微微運氣,她畢竟是白雲島主弟子,在江湖上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運氣法門也是非比尋常,雖然受傷極重,但內息調動,勉強還能撐下去,瞧見不少兵士遠遠跟著,知道尚在險境之中,不敢掉以輕心。

    齊寧道:「我是使臣,和齊國還有事情商量,那位白劍客既然已經發話,應該沒有人敢對你動手,你放了我,照樣可以離開。」

    「段家父子陰險狡詐,都不是好東西。」赤丹媚聲音明顯有些虛弱:「我信不過他們。」

    齊寧道:「你到底和他們有多大仇多大很,竟然費盡心機想要行刺他,總不會是有殺父之仇吧?」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割斷你的喉嚨?」赤丹媚沒好氣道:「別以為你幫了我,我就感你的情。」

    齊寧笑道:「還好你知道我幫你,你真要是恩將仇報,我就自認倒霉。」嘆了口氣,道:「不過咱們可說好了,我最多帶你出城,出了城後,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這邊還有許多事情,可不能陪你一起走。」

    赤丹媚道:「你幫我,那也是沒安什麼好心,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感覺說話時候氣息紊亂,只能道:「出城再說。」

    赤丹媚挾持齊寧,後面一堆東齊兵士尾隨,到了宮門,本來緊閉的宮門卻是緩緩打開,把守宮門的禁衛也都是分散到兩邊,讓開了道路來。

    齊寧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是以這樣的情形離開皇宮,赤丹媚並不耽擱,全身戒備,出了宮門,外面是一條長長的青石板走道,瞧見一名兵士牽了一匹馬到得不遠處,隨即留下馬匹,迅速退開,齊寧暗想這東齊人服務倒是周到的很,這是擔心赤丹媚走不出魯城,特意備了一匹馬。

    這匹馬一看就是皇家御馬,膘肥腿長,打著響鼻,馬背之上,甚至備好了馬鞍,齊寧輕聲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他們服務如此周到,會不會是馬鞍上有什麼東西?」

    赤丹媚也不廢話,拉著齊寧過去,匕首此刻卻是頂在齊寧身後,道:「你上馬!」

    齊寧回過頭,沒給赤丹媚好臉色,這赤丹媚竟是想讓自己做小白鼠,這時候在宮門處尚有諸多兵士瞧著,知道這場戲只能演下去,上前翻身上馬,赤丹媚也不猶豫,翻身上了馬,坐在齊寧身後,從懷中取了一隻瓶子,兩根玉指捏碎瓶子,裡面幾顆丹藥落在手掌中,仰首服下,這才吩咐道:「走!」

    她一手拿著匕首,為了身體在馬背上的平衡,另一條手臂便不得不環在齊寧腰間,身體貼近,她雖然一聲侍從衣衫,包裹的嚴實,但柔美的嬌軀還是讓人很容易感受出來,齊寧拿著馬韁繩,知道此地倒也不可久留,一抖馬韁繩,飛馬馳出,順著青石道路向前飛奔。

    身後倒是沒有兵士追過來,赤丹媚對魯城的地形卻是十分的瞭解,在後指揮道路,皇家御馬的腳力倒是非比尋常,速度奇快,穿過十來條街道,終是到了魯城南城門,城門早已經打開,宮中發生的事情,城門處並不知曉,見得一匹快馬飛馳而來,便有兵士呼喝叫喊,赤丹媚沉聲道:「衝出去!」

    齊寧也不含糊,催馬而出,快馬如電,門前的守衛紛紛閃躲,齊聲叫喊,忽聽到一人叫道:「那是宮中御馬。」眾人都是一怔,怔了一下,齊寧卻已經騎馬飛馳而去。

    馬不停蹄,身後也無人追趕,不知道是否宮中有令,一口氣馳出十餘里地,回頭看時,魯城輪廓已久,但也確實拉開了距離,此刻騎在官道之上,齊寧微微放緩馬速,道:「已經出城了,接下來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可不能再陪著。」

    只感覺赤丹媚那柔軟的綿軀帖靠在自己身上,那隻手也依舊環在自己腰間,卻並無說話,不由勒住馬,扭身回頭,赤丹媚手臂卻已經鬆開,整個人卻已經歪倒向馬下斜落下去,齊寧吃了一驚,急忙探手拉住她手臂,此時卻看到,她雙目已閉,整個人竟似乎昏迷過去。

    齊寧皺起眉頭,四下里看了看,對面遠處有車輛正往這邊過來,顯是往魯城過去,這時候自己若是丟下不管,便只能將赤丹媚丟在路邊,他相信東齊官兵很快便要尾隨而來,到時候便無需花費任何功夫,輕易將赤丹媚抓住,若是如此,自己在東齊皇宮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費。

    齊寧微一沉吟,瞧見赤丹媚臉上肌膚微有些蠟黃,甚至有些粗糙,知曉這定然是易容改裝,伸手抹在赤丹媚臉上,頗有些粗糙不平,也不知道該如何將這面具取下,嘆了口氣,道:「老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這次你欠我的人情,只怕一輩子也報答不完。」一條手臂向後內環,抱住赤丹媚,策馬飛馳,行出幾里地,見到邊上有岔道,逕自舍了官道往岔道過去。

    皇家御馬耐力驚人,齊寧也不知道赤丹媚傷勢究竟如何,只能是放馬飛奔,他對東齊的地形並不熟悉,只要遇到岔道,便即拐進去,這般竟是走了兩三個時辰,已經過了正午時分,忽見到天色昏暗下來,又行片刻,天空中隱隱響起雷聲,齊寧皺起眉頭,心想霉運當頭,這天公也不作美,本來好好的天氣,現在看來,定是有暴雨襲來,隨即卻又想到,若是下起暴雨,東齊人倒不好追趕。

    果然,不到半柱香時候,豆大的雨點從空中傾盤而下,只片刻見,四下里都是一片雨幕,根本辨識不出方向,齊寧對道路本來就不熟悉,現在又是在茫茫雨幕之中,更是無法看清楚方向,只是記得住魯城方向,只要不往那邊過去就好。

    沒過多久,兩人衣衫俱都被打濕,如今已經是夏日,無論齊寧還是赤丹媚,衣衫其實都是十分單薄,被這傾盤大雨一澆灑下來,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齊寧倒也罷了,赤丹媚的身材本就凹凸有致,這時候衣衫緊貼在身上,卻也將她那曲線起伏的身線輪廓勾勒出來。

    齊寧心知赤丹媚身受重傷,此刻在昏迷之中,若是再被這大雨淋濕,不及時處理,很有可能會加重傷勢,這時候四周朦朧一片,也不知道往哪裡去找躲雨的地方,忽瞧見左前方一片白茫茫,其間有幾處黑點,縱馬吃驚,卻發現前面竟是一條河流,那白茫茫一片卻是河面,幾處黑點,是停在河邊的幾艘小船。

    河邊並無人跡,瞧見其中一艘船倒是頗有些寬敞,蓋有烏篷,到得河邊勒住馬,下了馬來,小心翼翼將赤丹媚從馬背上橫暴下來,赤丹媚頭上的帽子早已經落下,紮著髮髻,雨水打在她蠟黃的臉上,有幾處污漬不堪,齊寧也顧不得著許多,抬腳在馬屁股上踢了一腳,那馬吃疼,叫了一聲,飛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6 00:40
第六二一章 船伕

    齊寧抱著赤丹媚到了河邊,逕自到了那蓬船邊上,衝著裡面叫道:「有人嗎?」開始沒人答應,又叫了兩聲,才瞧見灰破的艙簾掀開,探出一個腦袋來,衝著齊寧叫道:「有人,要過河?」

    齊寧也不客氣,跳上船頭,那人已經從艙內出來,是個三十四五的強壯漢子,船伕打扮,瞧見齊寧抱著人,豎起一根手指道:「兩人過河,三十文錢。」

    齊寧點點頭,也不廢話,逕自入艙內,艙內頗有些昏暗,掛著一盞油燈,大雨瓢潑,蓬船也是晃晃悠悠,那油燈也是搖來晃去,瞧見艙內還有一人,蹲在角落處,有一隻小火爐子,爐內生火,有些煙塵,卻也不算嗆人,那人用一把小破扇子煽著火,聽到齊寧進來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笑著點點頭。

    齊寧看他六十出頭年紀,或許是常年勞作,身子骨倒也還算結實,也是向他點了點頭,那老漢見到齊寧懷裡抱著人,微皺眉頭,問道:「生病了?」

    齊寧點頭,那老漢指著邊上一處,道:「不嫌棄的話在那裡歇歇。」是一張破舊的被縟鋪在地板上,艙內散發著一股霉味,那被縟破舊不堪,一看就是用了許多年頭,此時也無法挑剔,齊寧將赤丹媚小心翼翼放在上面躺下,這時候發現赤丹媚臉上被雨水打濕之後,褶皺不堪,有些地方依舊蠟黃一片,但有幾處卻是白膩如雪。

    他心裡曉得,赤丹媚混入宮中,事先經過易容改面,但這張易過容的臉龐一經雨水打濕,便失了效果,伸手在赤丹媚臉上一抹,這次卻十分容易抹開,手指過處,大片雪白肌膚便即顯露出來,那老漢兀自在那邊煽火,也沒注意。

    齊寧從身上扯下一塊布巾,幫著赤丹媚擦拭臉龐,如同碎屑般的物事從她臉上脫落下來,片刻之間,便即顯露出一張豔美無雙的臉龐來,杏臉瓊鼻,五官精美,但臉色蒼白,齊寧探了一下鼻息,微有些虛弱。

    他心下愁煩,使團還在魯城,按照白羽鶴所言,給了赤丹媚十二個時辰,可是赤丹媚這幅模樣,莫說十二個時辰,便是七十二個時辰也到不了哪裡,自己總不能在這十二個時辰內一直陪在赤丹媚身邊。

    一陣冷風吹來,那壯漢已經掀簾進來,道:「風雨太大,河面浪也大,這時候不好過去,客人等一等。」

    齊寧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你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壯漢一陣,隨即笑道:「想來是大雨之中迷了路,這是喬水河,往東北不過一百多里地,就是魯王城了,客人不是要往魯王城去吧?那可是走錯了方向。」

    齊寧心想原來稀里糊塗也走出了百里路,這一百里地,東齊兵要追過來也不會太快,微寬些心,在邊上坐下,那壯漢湊到爐子那邊,齊寧扭頭看了一眼,見到爐子上放著一隻小鐵鍋,想來是兩名船伕飲食所用。

    那老漢從邊上取了一隻小袋子,從裡面拿了一小塊鹽巴,打開鍋蓋放進去,用勺子攪拌了片刻,這才拿了一隻小碗盛了半碗湯送過來,道:「這是河裡抓的鮮魚,你朋友病了,喝點魚湯或許會好一些,客人若不嫌棄,也一起來喝點湯。」

    齊寧心想那小鍋不大,也沒多少湯水,這是兩名船伕的飯食,自己自然不好一起用,更何況出門在外,總是要小心提防,含笑道:「多謝了,兩位請自用。」

    那老漢也不堅持,端碗過去,和那壯漢就坐在小鐵鍋邊用飯,都只是魚湯而已,並無其他的飯食。

    齊寧忍不住問道:「兩位是用午飯嗎?」

    老漢點頭道:「正是,這是今天第一頓,河裡不同湖裡,而且這個時候河魚稀少,打不了幾尾魚。」搖頭嘆道:「若是換作年輕時候,每年還能晾曬出不少幹魚,除了賣出去一些,自家還能剩下不少。」

    「怎麼?是河魚越來越難捕捉?」齊寧好奇問道。

    老漢笑道:「這也是原因,不過......。」搖了搖頭,道:「罷了,沒什麼,客人的口音似乎不是這裡的人?」

    齊寧道:「我是外鄉人,和朋友四處遊歷,朋友患了病,而且迷了路。」

    「原來如此。」老漢道:「過了河,你往南邊走,不到二十里地,有一大片竹林,很容易辨識,那裡有一座小廟,只有兩個和尚,那老和尚醫術很是了得,你帶你朋友過去瞧一瞧,定能藥到病除。」

    齊寧忙道:「多謝指點。」

    壯漢喝湯很快,眨眼間一碗魚湯下肚,卻不多吃,老漢道:「再吃一碗。」

    壯漢搖頭道:「吃飽了。」過去掀開後面的船簾,外面風大雨大,滂沱大雨澆灑在甲板上,皺起眉頭道:「這雨一時看來還歇不了,客人,可有些對不住了。」

    齊寧知道這也是無可奈何,搖頭道:「天公不作美,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是了,這位老哥,平日裡過河的人多不多?」

    壯漢搖頭道:「也不是很多,其實往北邊走上三十多里地就是官道,來往路人都是從官道走,這條路走的人不多。我們在這邊也不算是渡人過河,閒時就是在河裡打些魚度日,偶有過河的客人,也就帶過河去。」

    「既然這裡打漁不容易,何不換個地方?」齊寧問道:「你們父子在這邊似乎不是很闊綽。」

    壯漢道:「闊綽,能吃口飯就不錯了。」一屁股坐下,道:「我們不是父子,這是我大伯,我是他侄子。」

    「哦?」

    老漢嘆道:「實不相瞞,我侄子本來有田有產,五年前泰山有賊寇作亂,朝廷便將泰山附近的青壯男丁都徵調入伍,做民*夫,運送糧草修築營地,我這侄子就住在泰山附近,也被徵調,打了大半年,朝廷剿滅了賊寇,等我侄子回去,家人和幾畝地產便都不復存在了。」

    齊寧一怔,奇道:「這是為何?」

    壯漢冷笑道:「泰山剿匪,朝廷加收賦稅,若不按時交納,就要抓進大牢,家裡沒有那麼多銀錢,只能用那幾畝薄田抵押先換些銀錢,那老天爺也是瞎了眼,那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田地被人收了去,家裡幾口人吃不上飯,都是活活餓死。」說到此處,雙手握拳,眸中滿是悲痛之色,卻又是憤恨異常。

    「老家那個樣子,只能來投奔我。」老漢搖搖頭:「我本來有個兒子跟在身邊一起打漁為生,可是頭幾年徵兵,一去之後,便再無音訊。」頓了頓,嘆道:「東齊國小,每塊地每片湖都有主,真正水美魚多的地方,也輪不到我們,只能在這種沒人管的河道混口飯吃。」將碗裡一點湯水飲盡,才嘆道:「要是......要是先皇帝還在,也不至於如此。」

    「先皇帝?」齊寧一怔,老漢顯然是覺得自己說的多了,擺手笑道:「沒什麼,沒什麼,我是信口胡言,客人莫當真。」

    壯漢卻忍不住道:「大伯,事實也是如此,我還記得年輕時候,咱們也能吃飽穿暖,種著自家一畝三分地,不至於挨餓受凍,可是現在.......!」苦笑一聲,道:「這日子一天過的不如一天,今天還能喝湯,明天只怕連湯也喝不上了。」

    齊寧看了赤丹媚一眼,見她臉上竟然恢復些許血色,心下微寬,問道:「莫非現在的皇帝及不上先皇帝?」

    「現在的皇帝?」壯漢冷哼一聲,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老漢衝他使了個眼色,壯漢欲言又止,閉上了嘴,但似乎心中愁悶,還是忍不住丟了一句道:「莫說先皇帝,便是廢太子,也比他好上許多。」

    「廢太子?」齊寧又是一怔,見壯漢不說話,心知這兩人有戒備,笑道:「兩位不用擔心,外面風大雨大,咱們就當是在這裡說閒話,我是外鄉人,卻也聽說齊國國君有些不成體統,若真是個好皇帝,國內也不會常有人作亂。」

    壯漢笑道:「你倒是個明白人,你說的沒錯,泰山作亂的頭子,聽說當年就是廢太子身邊的人,他帶人造反,就說是要為廢太子報仇,當年是皇宮裡的那個人害死了廢太子。」

    齊寧有些迷糊,問道:「老哥,你說的廢太子,又是什麼人?是當今東齊國君的皇子?我聽說東齊國君有三子二女,不久之前才冊立太子,難道此前另有太子不成?」

    老漢坐在船艙邊上,搖頭道:「廢太子不是國君的皇子,是國君的兄弟。」微一沉吟,才道:「我行船多年,見的人也是不少,也聽他們說起過一些。先皇帝有兩位皇子,當今國君本是二皇子,在他之前,先皇帝本已經立有一位皇太子,不過二十多年前,那位皇太子突然造反,我聽他們說,廢太子還帶兵要衝進皇宮,卻被先皇帝事先察覺,廢太子被抓了起來,廢了太子之號,沒過幾個月,先皇帝就駕崩,駕崩之前,傳位於二皇子,也就是當今的國君,廢太子後來如何,我卻是不知道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7 07:11
第六二二章 古道熱腸

    齊寧這才知道東齊曾經竟是發生如此宮廷劇變,微皺眉頭,那老漢繼續道:「當今國君登基之後,齊國境內有不少地方起兵謀反,國君派兵征討,收取的賦稅一下子就番了一番,從那以後,賦稅便不曾減少過。後來那些叛軍雖然被剿滅,但國君要重新宮殿,齊國水軍又要造船增兵!」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壯漢冷笑道:「先君在位的時候,也算體恤百姓,老百姓還能吃飽肚子,現在是一年及不上一年。我還記得當年廢太子活著的時候,經常帶人四處巡視,還懲處了許多的貪官污吏,百姓紛紛叫好,都說廢太子以後當了皇上,老百姓都有好日子過,可是可是誰能想到廢太子會出那種事情。」

    齊寧若有所思,問道:「廢太子後來的生死你們不知?」

    壯漢搖頭道:「只聽說他造反被抓,後來到底如何,我們也不曾知曉。」冷哼一聲,道:「不過現在的國君既然當了皇上,自然不能讓廢太子活著。許多造反的人都打出為廢太子報仇的旗號,想來廢太子早已經被害死。」

    齊寧還要詢問,忽聽得外面傳來聲音:「船上有人嗎?」

    齊寧心下一凜,立刻伸手握住寒刃,只擔心是東齊兵追了上來,壯漢已經過去掀開簾子,探頭敲過去,隨即就聽到外面聲音道:「我們要過河去對岸,勞你送我們過河。」

    壯漢道:「風雨太大,現在過不去,要等一陣子。」

    「那倒無妨。」外面聲音道。

    壯漢道:「四個人,六十文錢!」

    隨即齊寧感覺船身晃動,有人跳上了船來,那壯漢掀開簾子,從外面魚貫而入幾個人,當先一人年過四旬,孔武有力,皮膚黝黑,衣衫頗有些破舊,濃眉大眼,倒頗有燕趙之地的壯士之氣,身後跟著三人,有拎著包裹的,衣衫都是十分破舊。

    那黑漢進到艙內,瞧見有人,微皺眉頭,但還是向齊寧點了點頭示意,齊寧見不是官兵,微鬆口氣,也是點頭還禮,這船艙並不大,一眾人都進來,就顯得有些擁擠,那四人倒也講究,在角落處擠在一起坐了。

    黑漢取了銀錢遞給壯漢,又多給了十文錢,道:「勞您駕,給我們燒點熱水。」

    壯漢並不收那十文錢,道:「喝水用不著收銀錢。」過去拿了一隻酒壺,出去打了水進來,放在爐子上燒水。

    幾人整理了一下濕漉漉的衣衫,黑漢微扭頭看了看躺著的赤丹媚,眉頭更緊,打量齊寧一番,微一沉吟,終是道:「她受了傷,內臟受損,不要耽擱太久,否則就算恢復過來,內臟也會落下疾病。」

    齊寧心下一凜,暗想此人好厲害的眼力,勉強笑道:「多謝。」

    那黑漢猶豫一下,起身往這邊靠近過來,齊寧心想這是東齊地面,這幾人雖然衣衫破舊,但來歷不明,不敢掉以輕心,心存戒備,那黑漢靠近一些,打量赤丹媚一番,皺眉道:「你可以運功為她通血氣,她胸腹血氣不暢,如不順氣,三兩日只怕都難以醒過來。」

    齊寧知道此人來歷不凡,也看出自己身有功夫,他雖然早已經學會如何調勻氣息內力,但卻不知如何幫助別人調氣,微皺眉頭,有些無奈,那黑漢詫異道:「難道你不會幫人運氣?」

    齊寧苦笑搖頭道:「慚愧的很,我本事低微,確實不知。」

    黑漢皺起眉頭,想了一下,才道:「你扶她坐起來。」

    齊寧看他相貌堂堂,眉宇間並無奸邪之氣,看面相倒不像是惡人,雖然依舊存了小心,但還是按照黑漢吩咐小心翼翼先是抱起赤丹媚,然後扶她坐好,那黑漢繞到赤丹媚身後,道:「得罪了!」出手如電,一隻手掌已經拍在赤丹媚背心處,齊寧正不知他要做什麼,卻見他手掌在赤丹媚背心左右抹動,神情專注。

    只是片刻間,齊寧竟發現赤丹媚蒼白的臉蛋上已經泛起血色來,心下歡喜,那黑漢已經收回掌,深吸一口氣,這才道:「暫時無礙,盡快找大夫瞧一瞧,多休養幾日,應該能夠恢復過來。」

    齊寧心知這黑漢竟是古道熱腸,幫著赤丹媚運功調息,雙方素不相識,此人竟是出手相助,還真是俠義心腸,扶著赤丹媚躺好,拱手道:「多謝這位大哥,我!」

    那黑漢擺擺手,也不說話,回去坐下,想了一下,才扭頭看向齊寧,問道:「你們得罪了什麼人?那人的功力雖然不算十分了得,但配上的掌法極其霸道,力道十分剛猛,這位姑娘的內力修為十分深厚,換作一般人,已經死了好幾回。」

    齊寧心知此人確實是一位高手,心想皇宮中事當然是不能說的,但此人出手相助,卻又不好編造謊言欺騙,猶豫一下,那黑漢看出端倪,擺手笑道:「不方便說就不必說,我也是心裡好奇,隨便問問,東齊境內有此等掌力的人不算太多。」

    齊寧笑了一笑,並不多言。

    那黑漢靠著艙壁,閉上眼睛,手下那三人有兩人也是閉目養神,剩下一人則是神色戒備,齊寧看這幾人都是風塵僕僕之色,看來也都是在急著趕路。

    艙內一時無話,片刻之後,熱水燒好,幾人都是拿了隨身帶的瓷碗倒了熱水喝,剛剛放下碗,忽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齊寧微眯眼睛,側耳傾聽,風雨聲中,隱隱聽到陣陣馬蹄聲傳來,臉色一冷,那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就聽外面傳來叫聲:「船上的人都出來。」

    壯漢船伕撓了撓頭,嘟囔道:「平日裡一天難見一人,今天是怎麼了。」再次過去掀開簾子,問道:「是要過河嗎?」

    外面一個聲音冷冷道:「艙裡有多少人,全都出來,這條船我們買下了。」

    船伕道:「不賣船。」

    「少廢話。」外面聲音冷喝道:「我們是風雷堂的人,這條船我們風雷堂既然要買下,你們不賣也得賣。讓裡面的人全都出來。」

    齊寧皺起眉頭,風雷堂他自然是沒有聽過,似乎也是江湖幫派,但在這大雨之中,他們卻要跑到這裡買一艘小船,明顯是不對勁,那壯漢船伕雖然不服氣,但顯然也有些畏懼,縮回船艙,回頭道:「大伯,一幫人騎馬帶刀,要買咱們的船,他們有十幾號人,咱們咱們怎麼辦?」

    老漢道:「這些都是亡命之徒,不好得罪,你告訴他們,他們要買船,等咱們將船上的客人帶過河,這艘船就賣給他們。答應了客人要送過河,不能出爾反爾。」

    壯漢探頭出去道:「船上有客人,我們將他們送過河,這條船就賣給你們,你們稍等片刻。」

    「讓我們稍等片刻,你還真是活的不耐煩了。」有人罵道:「所有人都滾出來。」隨即便感覺小船又是一陣搖晃,明顯又有人跳上船頭,壯漢掀簾出去,齊寧聽到那壯漢聲音道:「你們不能!」話聲未落,就聽「咚」的一聲,似乎是有人摔倒在地,聽得有人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自己找死不成。」

    那老漢急忙起身往外面去,還沒走過去,那黑漢伸手攔住,向邊上一名同伴使了個眼色,那同伴已經迅速起身,身法敏捷,過去掀簾而出,外面有聲音道:「艙裡還有多少人,全都滾出來。」

    聽得一個聲音道:「裡面的人一個都不會出來,你們現在即刻離開,否則一切後果自負。」聽這語氣,明顯是黑漢的同伴所言。

    小船又是一陣劇烈晃動,聽得「咚咚咚」響,連續有人跳上小船,齊寧知道這船不大,還真擔心人太多,小船承受不了重量,便這般沉了下去,只聽有聲音囂張跋扈道:「我們是風雷堂的人,這條船是我們的了,想死的可以繼續留在船上。」

    黑漢同伴聲音淡淡道:「這條船我們既然上來,不到對岸,就不會下去。你們要買船,我們不管,我們下了船,你們可以和船主商談,在此之前,都在岸上等候。」

    「好大的口氣。」有人笑道:「看來真是個不怕死的。」

    齊寧亦覺得黑漢同伴的語氣雖然淡定,但平淡中卻是帶著威勢,猛聽得「哎喲」聲音叫起來,又聽「砰砰」兩聲,似乎有人摔倒在船上,便聽得有人叫喊道:「這傢伙敢還手,弟兄們一起上,宰了這狗雜碎。」

    便聽有人喝道:「住手!」隨即聽那聲音道:「看閣下似乎也是道上的人,不知是哪個山頭?弟兄們眼拙,多有冒犯。」

    「我不想認識你們,所以你們也不必知道我是誰。」黑漢同伴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都不要惹麻煩,你的人都退回岸上,咱們就當從沒有見過面。」

    「閣下有所不知,其實我們追到這裡,也是沒有法子。」那聲音道:「我們堂主有一件東西為人所盜,盜竊者是一男一女,那女賊還喬裝打扮成男人,被我們追拿後,一路逃竄,我們尾隨追到這裡,就是要將他們帶回去。我們只瞧一眼,如果他們不在船上,我們立刻離開,大家不惹麻煩。」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9 22:55
第六二三章 報仇雪恨

    齊寧心下冷笑,此時已經確定這幫人絕對是為了追拿赤丹媚。

    白羽鶴給了赤丹媚十二個時辰,他是東齊國師莫瀾滄的弟子,東齊朝廷顯然對他還是頗為忌憚,不好在明面上壞了他的意思,所以東齊官兵並沒有尾隨追來。

    但東齊國君對赤丹媚顯然是深惡痛絕,欲殺之而後快,雖然沒有派出東齊官兵,卻立刻找到了江湖幫會勢力追拿,齊寧知道這幫人定然是受了東齊朝廷的唆使,但他們反應如此迅速,而且竟能準確無誤的追到這裡來,本事倒也是不小。

    黑漢同伴與風雷堂的人在船頭對峙,那黑漢和另兩人卻是氣定神閒,雖然同伴孤身在外,卻並無出去支援的意思。

    只聽到那黑漢同伴的聲音傳進來:「我最後再說一次,我也不想惹麻煩,渡過河,一切與我們無關,在此之前,你們退回岸上等候。」

    「大哥,別和他廢話。」一個尖利的嗓音叫道:「船艙裡一定有問題,咱們衝進去。」

    一陣沉寂之後,才聽那領頭的聲音道:「閣下既然不知通融,那就得罪了。若有冒犯,不知者不為罪。」顯然見到黑漢同伴孤身一人,但氣勢不弱,來頭不小,一時間不知來歷,倒也擔心結下仇家,所以有言在先,不知者不罪。

    那黑漢忽然微微抬頭,淡淡道:「風雷堂的余堂主最近可好?你們回去告訴他一聲,樓文師改日會登門拜訪,請余堂主多多賜教!」

    齊寧心想原來這黑漢叫做樓文師,這名字十分陌生,從沒有聽過,不知是何來頭,但卻聽到外面傳來驚駭之聲:「樓樓文師?難道是丐幫的青龍長老?」

    齊寧身體一震,霍然看向樓文師,樓文師似乎也感覺到齊寧的震驚,斜睨了齊寧一眼,淡淡道:「丐幫與你們風雷堂素來和睦,我只盼不要傷了和氣。」

    外面一陣沉寂之後,才聽那聲音道:「既然是青龍長老在此,我等多有冒犯,還請青龍長老莫要怪責。」沉聲道:「都撤下。」聽得船頭一陣響動,很快便聽到馬蹄聲響,馬蹄陣陣,由近及遠,沒過多久便再也聽不見聲息,隨即瞧見那同伴進了艙來,向樓文師微微點頭,樓文師也是點了一下頭,那同伴便在旁邊坐下。

    齊寧心下卻是大為震驚,萬料不到今日機緣巧合,竟然在這裡見到了丐幫的青龍長老。

    丐幫四大長老,朱雀白虎齊寧俱都見過,這青龍長老齊寧也是早聞其名,丐幫幫主向百影對青龍長老有過評語,說青龍性情耿直,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之人,有進無退,也正因如此,並不適宜成為丐幫幫主的接班人。

    先前這樓文師出手相助,大有俠義心腸,齊寧本來不知他身份,還有些忐忑,現在知道他是丐幫青龍長老,頓時大生親切之感。

    風雷堂諸人聽到樓文師大名,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亦可見丐幫在江湖上的地位,而樓文師在東齊境內顯然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丐幫四大長老,各轄七大分舵,青龍長老樓文師下轄東方七宿分舵,活動的範圍涉及到東齊境內,樓文師在東齊境內出現,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艙內一時間寂靜無聲,唯有諸人呼吸聲,片刻之後,忽聽得樓文師陡然間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極其突然,齊寧皺起眉頭,不明所以,卻聽樓文師道:「閣下年紀輕輕,內力修為著實了得。」猛地扭頭看向齊寧,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齊寧見他目光銳利,宛若刀芒,卻也並無驚亂,微笑道:「樓長老過獎了,我武功稀鬆平常的很,內力修為也十分淺薄。」

    「我只問你,你修煉的調息之法,是從何而來?」樓文師盯住齊寧。

    齊寧一凜,樓文師盤膝而坐,目光如刀:「修煉內力,從吐息開始,江湖上的各門各派,各有其吐納調息之法,呼吸之間,往往就能判斷來歷。」頓了頓,才道:「你內力調息之法,又是從何而來?」

    齊寧當初體內存有大量的內力,卻無法運功調息,差點因此而走火入魔,幸虧向百影傳授了一套吐納調息之法,這才讓齊寧體內的險情化解於無形,而一直以來,他所使用的調息之法,正是出自向百影。

    他心下頗為驚嘆,青龍長老的見識果然了得,只聽自己呼吸之氣,便可斷定自己的調息路數,心知樓文師已經看破,微一沉吟,終於道:「不瞞樓長老,我這套吐納之法,是一位江湖前輩所傳授,他義薄雲天,是我危難之時,出手相救。」

    「江湖前輩?」樓文師皺起眉頭。

    齊寧嘆道:「樓長老當然識得向百影向幫主。」

    樓文師雙眉又是一緊:「你的吐納之法是幫主所授?」此刻不但是他,他手底下的三名隨從也都是盯住齊寧。

    齊寧點頭道:「正是。」

    樓文師問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幫主為何要傳授你吐吶之法?」

    齊寧猶豫了一下,終於道:「我叫齊寧,楚國錦衣候!」

    樓文師一怔,此時那兩名船伕也都是大驚失色,他們在這條河常年擺渡,雖然人來人往見過不少人,但想不到今日船上竟然出現這麼大來頭的人,丐幫青龍長老已經是名聲赫赫之輩,而楚國錦衣候,更是名動天下的存在。

    猛然之間,卻聽得樓文師沉聲道:「拿下賊子!」身形一閃,竟是直往齊寧過來,身形如魅,他出手之前,齊寧看他表情,心知不妙,等到樓文師近身靠過來,探手往自己胸口抓過來,齊寧已經一個旋身,起身拉開距離,沉聲道:「做什麼?」

    樓文師手下那三人也都是如狼似虎過來,一個個義憤填膺,船艙甚小,樓文師在前,那三人則是橫成一排在後,隨時要向齊寧衝過來。

    「你這賊子,是你害死了幫主。」樓文師厲聲道:「今日要取你狗命,祭奠幫主在天之靈!」說完,便要再次撲上前。

    齊寧知道樓文師的武功不可小覷,抬手止住道:「樓長老,且慢動手,我人在這裡,跑也跑不了,咱們把話說清楚再動手不遲。」

    「還要如何說清楚?」身後一人厲聲道:「你聯手黑蓮教害了幫主,我們今日要將你碎屍萬段。」

    齊寧心下吃驚,冷喝道:「我害了向幫主?你們從何得知?」

    樓文師神情冷厲,冷聲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幫主被害,如此大事,我們又如何不知?我們正想著如何取你狗命為幫主報仇,想不到幫主庇佑,竟然讓我們在這裡遇到你這賊子,哈哈哈哈,幫主的仇,就由我樓文師來報。」

    「向幫主說你性情耿直,遇事衝動,現在看來,並沒有說錯。」齊寧嘆了口氣,道:「你們在這裡口口聲聲說要為向幫主報仇,可是你們難道見過向幫主的遺體?」

    樓文師一怔,皺起眉頭,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見到遺體,你們又從何得知向幫主已經遇害?」齊寧搖頭嘆道:「樓長老,你統御東方七宿分舵,那是獨當一面的人物,怎地做事會如此魯莽?」

    樓文師猶豫一下,忽地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丟給齊寧,齊寧接過之後,取了信函來看,只掃了幾行,眉頭鎖起,等全部看完,才長嘆道:「樓長老是因為這封信的緣故,才認定我是殺害向幫主的元兇?」

    「白虎長老在信函之中說的很清楚,楚國朝廷擔心丐幫坐大,害怕丐幫統御八幫十六派遇與楚國朝廷分庭抗禮,所以暗地裡與西陲黑蓮教勾結,消耗八幫十六派的勢力。」樓文師肅然道:「幫主危難之時挺身而出,化干戈為玉帛,你們對幫主心生怨恨,所以你暗中勾連黑蓮教主,害死了幫主,這難道有假?」

    齊寧搖搖頭,苦笑道:「白虎長老,白虎長老又是這位白虎長老,他可是神通廣大得很。只怕這封書函不知是發給了你,北方的玄武和楚國京城的朱雀也都接到了同樣的信函吧?」拿起那信函又瞧了一眼,喃喃道:「六月十八,襄陽古隆中,丐幫青木大會,樓長老,這次青木大會恐怕就是要選定新幫主,然後率領丐幫為向幫主報仇吧?」

    樓文師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如此說來,幾位匆忙趕路,這是要往襄陽古隆中去參加青木大會了?」齊寧問道。

    樓文師冷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齊寧,今日我正好將你抓往古隆中,青木大會之上,大夥兒正好用你來祭奠幫主在天之靈。」

    齊寧將那信函丟回給樓文師,淡淡道:「向幫主活的好好的,只不過是受了一點輕傷,用不了多時,就能重出江湖,你們要殺我祭奠向幫主,傳遍天下,等到向幫主重出江湖,那你們今日殺我為向幫主報仇,豈不成為江湖上的大笑話?」——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 12:39
錦衣春秋 第六二四章 雨中金蘭

    樓文師和幾名手下都是變了顏色,互相瞧了瞧,樓文師眼眸中微顯激動之色問道:「你說幫主還活著?」

    「樓長老,我勸你還是好好檢查一下這封信裡面說的是真是假。」齊寧道:「朝廷想削弱八幫十六派的實力,這確實不假,可是朝廷從無想過要害了向幫主,至少我本人從無此念。」

    樓文師身後一人道:「若不是你所為,白虎長老為何會在信中說得如此清楚?據我們所知,神侯府率領八幫十六派攻打千霧嶺,就要攻破黑石殿之時,是你突然出現,讓八幫十六派功虧一簣,黑蓮教因此而苟延殘喘,這總不會有假?」

    「確實如此!」

    「如此說來,你承認自己與黑蓮教有勾結,在他們危難時候,救了他們?」

    齊寧道:「那你可知道,當時黑蓮教手中已經抓了幾十名人質,其中有數位八幫十六派的宗主,一旦強攻,玉石俱焚,那些人質全都活不成。你可還知道,黑蓮教的毒使鞦韆易進京請罪,解釋其中的誤會?」掃了幾人一眼,淡淡道:「若是你們丐幫的兄弟成為人質,你們是否想看他們死在裡面?」

    樓文師若有所思,微一沉吟,又問道:「據我們所知,從千霧嶺撤走之後,幫主和你一同離開,這有許多人可以作證,此後幫主就為人所害,你在這中間,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齊寧也不多言,逕自向樓文師走過來,樓文師皺起眉頭,卻並無動手的意思,齊寧走到他面前,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嗎?你和我上岸,我證明給你看就好。」

    樓文師一怔,邊上立刻有人道:「長老,小心有詐。」

    齊寧道:「堂堂丐幫青龍長老,難道還擔心敗在我的手裡?」指了指躺在船板上兀自昏睡的赤丹媚道:「這是我的鵬宇,她留在這裡,你們也不必擔心我玩什麼花樣。」竟不多言,從幾人中間擠過去,逕自走到艙口,回頭道:「樓長老,其他三人留在這裡,你一個人過來,我給你答案。」掀起簾子出了去。

    樓文師轉身便要跟上,身後有人道:「長老!」

    樓文師冷笑道:「他說的沒錯,他既然敢出去,難道我還不敢跟上?你們在這裡等著。」再不多言,也出了船艙。

    三名乞丐面面相覷,想要跟上,但樓文師有吩咐,也不敢違抗,只能在船艙中坐下等候,想到赤丹媚是齊寧同伴,卻是看死了赤丹媚,一名乞丐向那船伕老漢問道:「這女人是他什麼人?」

    老漢雖然見多識廣,卻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江湖第一幫的丐幫弟子與楚國錦衣候在這船艙內針鋒相對,差點生死相搏,此時還驚魂未定,搖頭道:「不不知道,是是那那位侯爺帶來的。」

    幾名乞丐也知道區區一名船伕不可能知道真相,只能作罷。

    三人等了小片刻,一人有些耐不住,過去打開艙簾向外望去,風雨依舊,齊寧和樓文師顯然都已經上岸,雨幕之中,看不清楚人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正自奇怪,忽地瞧見雨幕之中出現兩道人影,兩人來得好快,轉眼間到得岸邊,跳上船頭,前面一人是樓文師,齊寧跟在後面,樓文師進了船艙,立刻道:「都過來,趕緊向小侯爺道歉,咱們都錯了。」

    三人更是詫異,心想怎地這片刻之間,樓文師就變了態度,此刻齊寧已經進了船艙來,樓文師上前拱手道:「小侯爺,是我太過魯莽,你千萬別見怪。」

    齊寧含笑道:「青龍長老嫉惡如仇,恩怨分明,那是真正的好漢子。先前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出手相助我的朋友,俠義心腸,我心裡是好生感激的。」

    樓文師笑道:「幫主說的沒錯,我這人性情魯莽,看不順眼的事情,總是衝動,說什麼也要管一管。」拉著齊寧手臂坐下,笑道:「小侯爺,幫主安然無恙,那可比什麼都好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我是否可以看看他老人家?」

    其實向百影比樓文師也大不了多少,但樓文師說到向百影,語氣之中滿是敬畏,顯得異常的恭敬。

    齊寧搖頭道:「我知道樓長老的心情,但向幫主眼下正在休養之中,一時半會武功還不能恢復。樓長老也清楚,丐幫是天下第一幫,對丐幫有覬覦之心的人不在少數,所以!」

    「明白,明白!」樓文師立刻點頭道:「小侯爺考慮周到。」

    樓文師三名部下都是一頭霧水,心想齊寧到底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讓樓文師如此輕易相信,他們跟隨樓文師多年,心裡很清楚,樓文師性情耿直,這是他的缺陷,但統御一方,樓文師自然也是有著過人之處,那也絕非善於之輩,能讓樓文師短短時間改變態度,絕非易事。

    「還愣著做什麼?」樓文師瞥了三人一眼,「公孫劍,將我帶來的酒拿出來,幫主安然無恙,實在是大喜之事,我定要好好敬小侯爺幾杯。」向齊寧介紹道:「小侯爺,此番襄陽青木大會,乃是我丐幫頭等大事,丐幫二十八宿分舵俱都會派人前往參加大會。他們三個是亢金龍、房日兔、心月狐三大分舵的舵主,公孫劍、鄭泉和毛狐兒,其他幾處分舵也都各自前往襄陽。」

    三人見到樓文師對齊寧十分客氣,這時候到不敢失了禮數,都是向齊寧拱手行禮,齊寧立刻起身來,也向三人拱手還禮,三人見到齊寧堂堂錦衣候,卻能夠立時起身還禮,沒有絲毫的貴族架子,心下都是生出好感。

    公孫劍從包裹裡取了一隻酒袋子遞給樓文師,樓文師顯然是隨意慣了,接過酒袋,仰首灌了一口,叫了一聲「好酒」,將袋子遞過去給齊寧,忽地想到什麼,有些尷尬,忙道:「快取乾淨的碗來。」忽地想到自己對著袋口飲酒,就算將酒水倒入碗中,也很不合適,有些發窘,不想齊寧已經伸手接過酒袋子,二話不說,仰首也灌了一口,樓文師先是一怔,隨即拍手笑道:「小侯爺果然豪氣干雲,也難怪幫主他老人家對你另眼相看。我們這些叫花子,走在大街上,連常人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小侯爺竟是不嫌棄叫花子骯髒,哈哈哈,要是按照叫花子以前的脾氣,說什麼也要拉了拜把子!」

    齊寧笑道:「拜把子?」

    樓文師忙擺手笑道:「說笑說笑,侯爺千金之軀,樓某隻是流落江湖的一名乞丐,就算有這個心,那也!」

    齊寧心想丐幫只是錯綜複雜,形勢隨時都會風雲突變,樓文師乃丐幫四大長老之一,若是能夠與他搞好關係,那絕對是一大裨益,而且這樓文師性情通達,俠義心腸,倒是齊寧十分欣賞的江湖俠客脾氣,笑道:「樓長老,你若是不嫌我年紀比你小,咱們現在拜了把子如何?」

    樓文師一怔,他雖然是丐幫長老,在江湖上地位不低,但齊寧卻是楚國錦衣候,錦衣候名動天下,是楚國一等一的貴族,兩人地位可說頗為懸殊,他只以為齊寧說笑,可是齊寧一臉鄭重,倒並非是開玩笑。

    「小侯爺,你!」

    齊寧卻是拉了樓文師的手臂,逕自出艙,此時雨勢卻已經小了不少,齊寧笑道:「今日大雨瓢潑,你我二人也不需繁瑣,立於天地之間,以天地為憑證,結為兄弟如何?」

    樓文師本就是個極為灑脫之人,雖然詫異於齊寧的行為,但一時血氣上湧,哈哈笑道:「痛快,痛快,小侯爺,原來你也是個灑脫不羈之人,好得很,與我的性子合得來,好,咱們就在這大雨之中,結為兄弟。」

    兩人當即在甲板跪倒,向天拜了八拜,齊寧轉向樓文師道:「樓大哥,你年紀雖長我不少,但以後也只能為兄長了。」

    樓文師拍了拍齊寧肩頭,笑道:「齊兄弟,你骨子裡滿是豪邁之氣,和那些當官的完全不同,哈哈,幫主的眼光,從來都不會有錯。」

    公孫劍三人目瞪口呆,只覺得今日發生的事情當真是匪夷所思,片刻之前,樓文師還欲取齊寧性命為向百影報仇雪恨,可是轉眼之間,兩人卻是結為金蘭兄弟,這兩人外貌看上去相差二十來歲,兩代人卻結為兄弟,真是古怪得緊。

    只是他們行走江湖,見多識廣,江湖中人性情相投,一時心血來潮,燒黃紙拜把子的事情也是稀鬆平常,樓文師和齊寧拜把子倒也不是太讓人驚詫。

    回到艙內,兩人都是頗為歡喜,樓文師見到赤丹媚兀自沒有醒來,輕聲道:「齊兄弟,這位姑娘是什麼人?傷的可是不輕,出手傷她的是為重掌力高手,橫練功夫少說也有三十年的火候,東齊境內,此等外門高手,並不多見。」

    齊寧猶豫一下,才道:「本來不該隱瞞樓大哥,不過她的身份特殊,等到日後再向大哥解釋。」

    樓文師知道齊寧為難,也不多問,從懷裡取了一隻小竹筒,只有拇指粗細,從裡面倒出一顆藥丸,道:「這顆藥丸能夠疏通經脈血氣,你先給她服下一顆,不出意外的話,她內息恢復會大大加快,不過三四個時辰,應該能夠醒過來。」

    齊寧知道樓文師此時才拿出來,這藥丸必然珍貴,他既與樓文師結為兄弟,也就不矯情,更何況赤丹媚此刻傷勢卻是不輕,過去小心翼翼將那藥丸放入赤丹媚口中,藥丸入口即化,赤丹媚綿軟嬌軀微微動了動,喉嚨裡輕嗯一聲,卻沒有睜開眼睛。

    齊寧心下微寬,這才轉過來在樓文師身邊坐下,輕聲道:「樓大哥,此行襄陽,絕不會順利,要多加提防白虎!」

    樓文師皺起眉頭,低聲問道:「齊兄弟,你說幫主還活著,我深信不疑,只是幫主究竟是被誰所傷?幫主既然沒有死,白虎為何會給我寫這封信,他到底意欲何為?」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 12:40
第六二五章 林中小屋

    齊寧想了一下,才問道:「樓大哥,有一句話或許不太合適,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儘管說。」樓文師豁達道:「你我兄弟之間,沒有什麼當問不當問。」

    齊寧頷首道:「我想問一下,如果此番向幫主當真遇害,青木大會必定要選出一位新任幫主,依你之見,何人最適合繼承幫主之位?」

    樓文師笑道:「丐幫的幫主繼承,素來有三種法子。第一種自然是幫主指定,不過就算如此,也要四大長老和二十八宿舵主大多數同意,不過歷代幫主挑選出來的人,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自丐幫立幫以來,但凡是幫主指定的繼承人,幾乎都順利繼承幫主之位。這第二種法子,則是非常之時,若是遇到丐幫生死存亡之際,有幫中之人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幫中上下人人擁護,那麼就算是幫主,也無法決定後繼之人,不過此等人物,都是經天緯地之才,我丐幫之中倒是不多見,百多年前有一位洛幫主,就是立下了蓋世奇功,前任幫主退位讓賢。」

    齊寧道:「那最後一種法子又是如何?」

    「這最後一種選擇,便是在幫主遭遇不測之後。」樓文師神情肅然:「丐幫會舉行青木大會,但凡是丐幫弟子,無論高低,都有資格參加幫助之選,但這樣選定幫主更是困難,非但要武功過人,而且還要得到幫中上下擁護,通常來說,遇到這種情勢,都是從四大長老之中選出。」

    齊寧微微點頭,心下明白,丐幫弟子無數,武功高強者不在少數,甚至丐幫弟子之中,有不少武功超過了四大長老,但論及在丐幫中的地位和資歷,自然無人能夠比得上四大長老,四大長老各領一方,各人都有無數的擁護者,所以歸根結底,四大長老終究還是要憑藉武功爭奪幫主之位。

    「幫主遭遇不測,若是新幫主繼位,就必須在兩年之內找到真兇,然後召開大會,凶手需要成熟七七四十九刀放能致命。」樓文師正色道:「若是兩年之內無法找到真兇,沒能為幫主報仇,那麼就要自動退位,改讓他人。」

    齊寧道:「白虎放出向幫主被害的消息,今次襄陽古隆中的青木大會,自然是要重選幫主。」淡淡一笑,道:「白虎的武功又如何?」

    樓文師笑道:「若論武功,四大長老之中,我的武功只怕不再其他三人之下,不過論及才幹,北方玄武卻是強過我,他武功不弱,我本來打定主意,此番如果真要選幫主,玄武當仁不讓。」

    齊寧有些詫異,心想這樓文師果真是光明磊落,他武功不弱,而且雄霸一方,如果真要爭奪幫主之位,未必沒有機會,但他卻打定主意要支持北方玄武,並無私慾,心下更是生出幾分敬重。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江湖中人從來不會覺得自己落於人後,同為四大長老,樓文師武功不在玄武之下,卻甘願讓賢,這份氣度,讓人不得不欽佩。齊寧本來還擔心四大長老互相爭鬥,最終會便宜白虎,如今樓文師既然支持玄武,這兩大長老聯手起來,未必不能與白虎一爭高低。

    齊寧想到此處,心下稍安,含笑道:「大哥胸襟坦蕩,讓人欽佩。只不過大哥去到襄陽,要多加留意白虎。」

    「齊兄弟,你欲言又止,到底是怎麼回事?」樓文師皺眉道:「有什麼話儘管直言,不必忌諱。」

    齊寧猶豫一下,才道:「大哥,我若說向幫主受了重傷,是因為白虎勾結他人所為,不知道你是否相信?」

    樓文師一怔,公孫劍等人也都是一愣,面面相覷,樓文師雙眉緊鎖,沉默片刻,才道:「此事我會祥加調查。白虎在四大長老之中,論起資歷,首屈一指,他在丐幫幾十年,也是立下了諸多功勞!」微一沉吟,才笑道:「不過齊兄弟的話,我會記住,到了襄陽,與玄武碰頭之後,我們自有計較。」

    這時候忽聽那壯漢船伕道:「幾位幾位大俠,雨勢小了許多,可以可以過河了。」

    樓文師點頭道:「有勞了。」

    兩名船伕出了船艙去,樓文師才道:「論資歷,白虎有資格擔任幫主之位,但是他才幹平平,難以服眾。而且幫主他老人家既然還活著,就沒有再選幫主的必要,白虎在書信之中,口口聲聲說幫主被害,到時候卻要他拿出確鑿證據來,見不到幫主遺體,誰也當不得幫主。」

    兩人在艙內說話,渡船隻用了半柱香的時間,便已經到了對岸,齊寧身上倒有些碎銀子,並無銅錢,取了一塊碎銀子作為船資,強要老漢收下,老漢千恩萬謝。

    齊寧心想以赤丹媚眼下的情況,要逃出多遠已經不現實,那老漢說往西南二十里地有一座小廟,可以治療傷勢,心想還是先過去瞧一瞧,向老漢詳細問清楚了道路,樓文師則是要往西邊去,兩人辭別之後,樓文師帶著部下逕自西去,齊寧只能背著赤丹媚,折而向西南方向。

    赤丹媚身材性感,但體重卻輕,齊寧內力深厚,背負赤丹媚自然是不在話下,只行了個把時辰,雨勢已經停下來,天色還是灰沉沉的,已是到了傍晚時分,一眼望去,前方不遠處都是青青野草,左首卻有一片茂密的竹林,不過幾里地,齊寧心想那邊應該就是老漢所說的地方,當即加快步子往那邊過去。

    靠近竹林,大雨過後,竹林內飄出陣陣的竹香味道,混合著大雨過後的泥土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齊寧心下有些奇怪,暗想也不曾聽說寺廟會建在竹林之中,到得竹林邊上,很快找到了一條通往竹林深處的小徑,背上的赤丹媚兀自沒有甦醒過來,但呼吸卻頗為勻稱,當下順著小徑進了竹林,雨後的竹林之內,漂浮著一層氤氳之氣,宛若霧霾,順著小徑走了小半天,忽地瞧見前面豁然開朗起來,只見到前面有一處小水塘,水質清澈,上面漂浮著荷葉,甚至有青蛙伏在荷葉之上呱呱直叫,池塘邊上,卻有四間木屋,齊寧眉頭皺起,心想老漢說這邊有寺廟,此時卻不見寺廟蹤跡,乃是幾間小木屋,頗有些疑惑。

    齊寧知道赤丹媚武功雖高,但此時昏迷之中,自然不會運氣,她全身都已經濕透,若是不及時生火烘乾,只怕要加重傷情,繞過池塘,到的木屋前,見到其中三間木屋都是木門緊閉,唯有最邊上的一間木屋微敞開門,齊寧敲了敲門,問道:「屋裡有人嗎?」

    屋內卻並無聲音,齊寧又問了一聲,四下里一片寂靜,這林中木屋竟似乎沒有人跡,當下輕輕推開木門,屋內並無人影,雖然開有窗戶,但外面天氣陰霾,這屋內自然也是十分的昏暗,依稀看到屋角擺著一張板床,上面並無被縟,屋中間有一張桌子,邊上擺了兩張小木椅,桌上卻有一盞油燈,旁邊甚至放著打火石。

    齊寧瞧見屋內雖然簡潔,但頗為乾淨,倒似乎也是有人住在這裡,否則長期無人居住,這裡面定然會蒙上一層灰塵。

    他過去將赤丹媚小心翼翼放在板床上,這才出了門來,想要找尋爐子生火,到得其他三間木屋,木門都是推不開,以他的武功,要破門而入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想到這裡畢竟有人居住,自己沒得到允許進入屋內已經是失禮,若是破門而入,那就等若是強盜了。

    不但木門緊閉,三間木屋的窗戶也是用木板封住,看不清楚裡面的狀況,齊寧心下疑惑,忽地聞到一股異味,挺起鼻子嗅了嗅,隨即抬手在鼻尖扇了扇,那是一股子腐臭味道,甚至夾含著絲絲血腥,在空氣中瀰漫,先前竹林中的竹香味道很濃,若不仔細聞嗅,難以察覺,此時齊寧在這木屋邊上,卻是嗅到了端倪。

    他繞到木屋後面,想要找到生火的物事,順便瞧瞧是否有人,到得屋後,那腐臭味道更濃,瞧見後面有一條小徑通往竹林更深處,順著小徑走了幾步,腐臭味道更是清楚,齊寧心知那源頭就在前面,拿了寒刃在手,順著小徑摸過去,走出一段路,那腐臭味道讓人幾欲作嘔,隔了一塊布巾矇住口鼻,又走了一段路,卻見到前面出現一處坑洞,靠近過去,卻見到那坑洞之中卻都是腐肉敗骨,蛆蟲在那腐肉敗骨之上蠕動,更有綠頭蒼蠅嗡嗡成群。

    齊寧腸胃翻滾,差點嘔吐出來,摀住嘴巴,勉強掃了一眼,瞧見坑洞之中似乎都是牲畜獸類,陡然之間,卻瞧見一顆人頭骨顯露在腐肉之間,心下一凜,猛地覺得事情不妙,轉身便忘小木屋奔過去。

    他腳下生風,健步如飛,眼見到那排小木屋,忽地瞅見邊上出現一道影子,握緊手中寒刃,瞧了過去,卻見到是一名五六十歲的白髮老嫗,手裡杵著一根木棍,背著一隻竹簍,因為駝背,整個身體幾乎彎成九十度,那老嫗顯然也聽到聲音,微抬頭,扭頭瞧過來,齊寧卻是看到,這老嫗樣貌醜陋,左眼更是長著肉瘤,遮擋住了整個左眼。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 01:07
第六二六章 盲婆

    那老嫗瞧見齊寧,顯然有些吃驚,轉身便要走,只是年事已高,腳步不快,齊寧暗想這竹林之內十分古怪,這老嫗既然在這林中出現,必有大干系,先擒住這老嫗再說,即使誤會,回頭再道歉便是。

    他既有此念,便不多想,身形上欺,轉眼間已經攔住了那老嫗的去路,那老嫗「啊」失聲叫了一聲,顯得害怕至極,向後退了一步,腳下一個拌蒜,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齊寧沉聲道:「你是何人?」

    那老嫗身體發顫,抬起一隻手,指了指嘴巴,發出「啊啊」之聲,並不說話,齊寧一怔,才知道這老嫗竟然是個啞巴。

    他也不知這老嫗是否裝啞巴,冷聲問道:「你是這竹林的主人?」

    老嫗立刻搖頭,她左眼肉瘤不小,看上去十分可怖,但另一隻眼眸之中卻滿是驚恐之色。

    齊寧抬手指著不遠處那排屋子,問道:「你住在這裡?」

    老嫗點點頭,口中發出「啊啊」兩聲,齊寧也不明白她說什麼,天色漸漸暗下來,竹林之中更是陰霾,齊寧手中拿著寒刃,道:「你起來,帶我回屋子。」

    那老嫗點點頭,勉強掙紮起身來,收拾一下,轉身在前帶路,齊寧跟在身後,他既知這竹林之內古怪,便處處小心,那老嫗也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只要這老嫗稍有異動,齊寧必不客氣。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木屋,齊寧令老嫗走到赤丹媚那間屋,從外面往裡瞧了瞧,見赤丹媚躺在床上,並無異樣,這才微鬆口氣,問那老嫗道:「這木屋的主人在哪裡?為何不見蹤跡?」

    老嫗抬起一隻手,向天邊方向指了指,口中「啊啊」兩聲,齊寧倒是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是說主人去了遠方,心想這四下卻是並無看到人跡,看來只有這老嫗在,他瞧見這老嫗的步子,腳下蹣跚,似乎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嫗,微一沉吟,才指著隔壁屋子道:「把門打開。」

    竹林深處那白骨屍坑,讓齊寧心有餘悸,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這四間木屋,有三間關閉,齊寧倒想瞧瞧裡面究竟有些什麼東西,那老嫗也不猶豫,走過去,打開了門來,齊寧令老嫗先進到屋內,那老嫗哪敢抗拒,十分順從,進到屋中,昏黑一片,齊寧掃了一眼,卻見到這屋內的情景與旁邊大不相同,見到牆壁上掛著各類鐵具,似乎是兵器,但又與平常兵器大不相同,有勾有剪,有大有小,不下二三十種,都掛在一面牆上,而屋角處,則放著一張成就的書櫃,裡面擺著數十本書籍。

    齊寧有些奇怪,那老嫗似乎看出齊寧的疑惑,指了指牆上的器具,然後做出幾個動作,這老嫗做出的動作算不得標準,但齊寧一看就明白,那似乎是為人手術的動作,不由一怔,再仔細看了看,發現牆上的各類器具,倒真像是為人手術所用。

    他立時便想到後面的白骨屍坑,冷聲問道:「你們殺人?」

    老嫗一愣,但馬上擺手搖頭,做了幾個手勢,似乎是在解釋,但齊寧卻是看不明白,正在此時,忽聽得外面傳來叫聲,聲音焦急:「苗先生在不在?」

    齊寧閃身到門前,他視力驚人,看到從池塘對面的竹林小徑中正有一人快步而來,背上似乎還背負著一人。

    那老嫗靠近門前,衝著對面那人指了指,看向齊寧,獨目之中帶著一絲乞求,齊寧也不知道來者何人,見老嫗顯出哀求之色,微微點頭,那老嫗出了門,齊寧跟在身後,很快就見對面那人繞過池塘過來,瞧見老嫗,加快步子,看到老嫗身後齊寧,有些吃驚。

    齊寧早將寒刃隱藏起來,見那人四十出頭年紀,頭纏一根帶子,腰佩彎刀,背上那人雙手垂落,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漢子上前幾步,向那老嫗問道:「盲婆,苗先生在不在?我一位朋友受了重傷,奄奄一息,還請苗先生出手相救。」

    盲婆搖搖頭,向天邊指了指,那漢子皺眉道:「苗先生出遠門了?這這可怎麼辦?」將背負的那人小心翼翼放到地上,齊寧見那人一動不動,脖子處卻有一處刀口,或許是時間太長,血液已經凝結。

    齊寧只看一眼,便知道那人是傷了要害,漢子蹲下身,探手往同伴鼻尖探了探,神情頓時黯然,嘆了口氣,道:「他他沒氣了。」

    齊寧忍不住道:「他被砍傷了動脈,沒有及時處理,必死無疑,你找到苗先生又能如何?」

    那漢子抬頭道:「苗先生醫術天下無雙唔,除了除了苗疆的不死聖手能與苗先生相提並論,普天之下誰的醫術能與苗先生相比?苗先生能夠起死回生,只要有一口氣在,無論多重的傷勢,也是能夠救活過來。」

    齊寧聽到「不死聖手」四字,心下一凜,暗想原來這人也知道黎西公,黎西公的醫術他是知道的,當真是妙手回春,當初若不是黎西公出手相救,依芙只怕早已經香消玉殞,這苗先生竟然能與黎西公相提並論,醫術自然是極其了得。

    「你認識苗先生?」齊寧問道,這老嫗是個啞巴,齊寧有問,她卻不能答,這漢子似乎對苗先生頗為熟悉,不由向他打探。

    那漢子皺眉道:「你是什麼人?我自然認得苗先生,一年前我被仇家追殺,身負重傷,差點沒了性命,是苗先生將我救到這裡,撿回了一條性命來。苗先生醫術高明,他的大恩大德我一直記著,今次我這位朋友被人所傷,只能前來求苗先生相救。」

    齊寧心想照這樣說來,那苗先生倒是個救死扶傷的好人,暗想自己看到白骨屍坑,又見到醜陋的老嫗,看來是先入為主了。

    漢子嘆了口氣,道:「先生不在,多有打擾。」抱起同伴屍首,十分落寞地離開。

    等到漢子走遠,老嫗才轉身來,瞧了齊寧一眼,臉上忽地出現異樣之色,齊寧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老嫗想了一下,伸出自己一隻手臂,另一隻手探出兩根手指搭在手脈處,然後指了指齊寧的手臂,又指了指自己,齊寧這次倒是看得明白,這老嫗似乎是看出什麼不對勁,要為自己把脈。

    若是江湖高手,齊寧斷然不會將自己的手脈交給對方,不過這老嫗顯然並無內力,心想那苗先生既然是神醫,這老嫗跟在身邊,多少有兩下子,她既察覺自己有些狀況,讓他看看也是不妨,伸手過去,但還是小心戒備,那老嫗探出兩根手指搭在齊寧手脈上,片刻之後,才露出一絲笑容,齊寧問道:「有什麼問題?」

    老嫗搖搖頭,「啊啊」兩聲,齊寧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想著赤丹媚還在屋內,問道:「可有生火的爐子?我有位朋友受了傷,也受了寒,我擔心她會被寒氣所侵。」

    老嫗也不多言,轉身過去其中一間屋,很快就抱了一隻爐子過來,齊寧忙上前接過,端回屋內,取了乾柴生了火,那老嫗更是找了一套衣衫過來,一看便知道這是老嫗的衣衫,雖然成就老氣,但好歹還算乾淨,齊寧自然不好為赤丹媚換衣衫,那老嫗點亮了桌上的油燈,親自過去為赤丹媚換了衣衫,齊寧一直心存提防,並不出門,只是背對著赤丹媚。

    一切辦妥,齊寧想到樓文師賜藥,樓文師說過最多三兩個時辰赤丹媚就能甦醒過來,心想白羽鶴給了赤丹媚十二個時辰的時間,這已經過去了快一半,到明天上午,十二個時辰也就到了,那時候白羽鶴將會親自追拿,赤丹媚前途如何,也只有等赤丹媚自己醒過來之後再做決定。

    自己今日護了赤丹媚一天,也算是對得住她,眼下楚國與齊國結親的事情還沒辦完,因為赤丹媚的刺殺事件,形勢發生了變化,自己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扭轉局勢,卻也不能一直耽擱在這裡。

    打定主意,等到赤丹媚醒過來,她能夠自保,自己大可以離開。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黑下來,晚風吹拂,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一想到屋子後面竹林中的白骨屍坑,齊寧便感覺心中有些不舒服,老嫗為赤丹媚換過衣衫之後,出了門去,齊寧見她也並無惡意,也任她去了,以他今日之武功,倒也不怕有人居心叵測,只守在赤丹媚身邊,等著赤丹媚醒轉過來。

    他心下卻有些狐疑,暗想在那蓬船之上,老漢說竹林這邊有一座小廟,廟中有兩個和尚,但事實卻並非如此,這究竟是那船伕老漢年事已高記性不好,還是另有玄機在其中,心下納悶,頗為疑惑。

    過了大半個時辰,齊寧眼角餘光忽地瞧見窗外有身影一閃而過,沉聲喝道:「是誰?」那身影速度極快,絕非那老嫗,手握寒刃,豁然起身,便要出門看看,誰知道剛剛站起,卻感覺頭暈目眩,腳下竟然沒有絲毫力氣,坐下之時全無感覺,這突然站起便立刻感覺到,心下一凜,暗叫不好,腿上無力,竟是撐不起來,一屁股坐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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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