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心鏡會 作者:西西嘉(連載中)

 
august_tail 2016-8-30 14:09:0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7 55302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4 08:34
第一百零九章 進擊和報復(上)

趙亞義把會議桌上的東西統統掃到地上。

「先是八折,現在索性來半價?香子規到底在玩什麼?」趙亞義狂怒地說。

趙氏集團的總務部主管龍寶生道:「趙先生…我們的經費已經很拮据了,這個季度的水費已經要動用緊急儲備金…」

趙亞義的丹鳳眼瞪著龍寶生,怒道:「那就給我關掉游泳池!」

龍寶生囁嚅地道:「可是…很多成員也有游泳的習慣…」

趙亞義不耐煩的道:「想游泳的可以到公眾泳池,不見得就會死吧?」

龍寶生不出聲,低頭看著被趙亞義摔破的多隻水杯和紙鎮。自從香氏集團實施減價戰後,趙氏集團的成員已經為財政問題而提心吊膽,如果關閉集團內的游泳池,恐怕會造成更大的不安。況且在大家知道司徒夜行的助手被齊恩會殺害後,基本上已經不太敢外出,又怎可能叫他們到公眾泳池?

首席神知者費衣道:「趙先生,神知者部門已經兩個星期沒有任何新的委託,大家都很想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工作。」

「香氏的價錢一減再減,遇上這個城市的經濟低迷時期,你想我到哪裡找客戶?變魔術變一個出來好不好?」趙亞義冷冷地反問。

「我們的價格還有調整的空間嗎?」費衣冷靜地道。

「不能再調整了。」趙亞義搖頭道。

首席追蹤者蔡斌遲疑地道:「可是…趙先生,我們的收費比香氏高出那麼多,實在很難競爭…」

趙亞義揚眉道:「拜託你動動腦筋,蔡斌!我們陪香子規減價的話,同樣是死路一條!他們有楊諾言這個有運無腦的預言者作財務後盾,就算做義工不收費,也不怕沒錢開飯。可是我們沒有這個條件!」

「現在追蹤者部門的任務,幾乎拿不到預算…這樣下去,效率一定不理想的…」蔡斌為難地說。

「別說得好像以前你們的效率很高超。如果當初你這個首席追蹤者有克盡己任,替我們爭取到預言者,就不會出現今天的問題了!拜你所賜,香子規起碼有能力以本傷人,我們卻連這個本錢也沒有!」趙亞義怒說。

蔡斌立時閉嘴,怕趙亞義決定遷怒於他,現在來跟他算這筆舊帳。

趙亞義堅決地道:「龍寶生,你明天起立即停用耗電、耗水最嚴重的娛樂設施,再控制廚房的煮食量,避免沒有必要的浪費!總務部必須暫停批出所有非工作性質的資金,直至集團的營運情況改善為止。量入為出是所有機構面對財困都要做的事,勢在必行!」

在場的三位主管當然知道節流並非上策,可是目前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解決燃眉之急,因此也沒有提出異議。

「想不到香子規會自甘墮落,賤賣心鏡會的服務…」趙亞義恨恨地道:「這個老婊子真的什麼也做得出…」

費衣道:「就我所知,她還特地叮囑謝山靜,無論價錢怎樣跌,服務素質也不能跌。看來香氏這次有心要燒錢,直至把我們拖垮為止。」

「謝山靜只是香子規旗下的高級交際花,又談什麼服務素質?香子規想爭生意的話,推她出去陪客就對了。費衣,你的能力比那小淫娃優勝一百倍。」趙亞義蔑視地道。

費衣心裡知道謝山靜未至於像趙亞義形容得那麼不濟,不過他明白這個領導人向來輕賤女性,所以也沒有駁斥什麼。

龍寶生從檔夾取出一個東西,問道:「趙先生,那麼這張請帖…」

「我們不需要領香子規這個情!」趙亞義斬釘截鐵地道:「你們無視香氏的邀請就可以了,稍後我會親自回絕她。」

蔡斌吞吞吐吐地道:「部下們已經知道請帖的事,他們都很想去…畢竟心鏡會之前從未有過這種盛事,加上他們也很久沒有到外面玩了…」

「我們趙氏絕對不會對香氏搖尾乞憐,這件事你們不用再提了。」趙亞義用一種「沒商量」的語氣說。

會議室很快就歸於沉默,三位主管只是低頭看著那封來自香氏集團的請柬,煩惱不已。

趙亞義點起煙,道:「我知道你們顧慮什麼。我們為成員提供了安逸的生活那麼多年,現在只不過是要他們縮減開銷,回復較為平民的生活水準,如果連這個程度的患難也經不起,那樣的成員不要也罷。」

三位主管仍然默不作聲,心裡都在想同一件事:「如果不要這些只能共富貴的成員,恐怕沒有多少人願意留守趙氏集團了。」

趙亞義在一枝煙過後,會議室中也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就宣佈道:「散會吧,三天後再討論各項新措施的成效。」三個主管都站起來,準備離去的時候,趙亞義又突然道:「費衣,你且留下,我有話跟你說。」

。 。 。

這個城市中,有一個國際知名的童話式主題樂園,門票價格不菲,可是每天仍有大量市民和遊客爭相購票入場。樂園裡的設施和建築物全部美輪美奐,色彩繽紛,又有各種刺激的遊樂設施,美好得如童話世界,難怪深受世界各地的男女老幼歡迎。

不過,這個年中無休的主題樂園,這天卻耐人尋味地暫停開放。

這件匪夷所思的事,自然火速成為全城討論話題,大家都剎有介事地發表自己的推測和見解。

綜合各人的結論,差不多所有人都傾向相信,有一個大富大貴之人一擲千金,以一個足夠置入好幾棟物業的價錢,包下這個主題樂園一整天。

可是,人們對於這個奢侈富戶的真正身份,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事實上,這個超級富豪姓香,名子規,正是心鏡會香氏集團的領導人。

香小姐忽然闊綽地動用巨額資金,做出這個驚人的舉動,連香氏集團眾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在這一年裡,世界各地都接連發生多場天災人禍,除了造成人命傷亡外,也令全球經濟陷入不景氣,本市不少企業都相繼倒閉。

心鏡會的香氏集團卻完全不用面對這個問題。因為他們憑著楊諾言未卜先知的預言和香小姐的投資慧眼,在多次足以動搖股票市場的大災難發生前,就從中投機獲利,因此這些天災每發生一次,香氏集團的資本就再翻一翻。

縱使如此,香小姐卻一直以來也甚少這麼高調地炫耀財富。

香氏集團的成員雖然好奇,不過自從齊恩會發動襲擊開始,他們在建築物內已經氣悶了一段時間,此時難得有香小姐仔細安排好保安措施,讓他們可以放心在一個只有數百個自己的人的遊樂場放縱一天,他們才懶得管領導人背後有什麼偉大的動機。

除了深居簡出的香小姐外,幾乎所有成員,包括她的助手王申雪,都得到一天假期,來到這個主題樂園盡情享樂。

謝山靜當然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她懷疑地看著各個機動遊戲,過了一會兒,就對金寧道:「你也去玩啊,我自己到處逛就好。」

「我不玩。」金寧道。

謝山靜好奇地問:「你以前有來過這個地方嗎?」

金寧在加入心鏡會前當然來過,於是點點頭。他知道謝山靜對新事物向來有「疑心病」,所以非常確定她不會玩機動遊戲。果然,謝山靜再審視了那些機動遊戲一會,就決定轉身到別處玩。兩人經過一間賣紀念品的店舖,謝山靜露出一個「突然想到好點子「的表情,道:「選份禮物給馮老師也好。」

在這種專賣卡通人物商品的紀念品店,顯然不會有什麼東西適合送給一個差不多八十歲高齡的師長,不過金寧見謝山靜難得有這份心意,不忍心掃她的興,於是就陪著她挑選各式精品,不時加插一些個人意見。

他們在店內碰見司徒夜行父女,謝山靜上前跟司徒夜行客套幾句,司徒夢行則對金寧打個眼色,示意他到一旁說話。

金寧和她站在一個放滿大大小小玩偶的櫃子前,司徒夢行「唉」一聲,隨手拿起一隻鼻子有點歪的泰迪熊把玩,悄悄地道:「我老爸本來不肯來的…自從招敏嬌死後,他就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香小姐勸他來散散心,他也不聽。最後還是我說很想來見識一下,他才肯陪我來一趟。」

金寧看了司徒夜行一眼,心想:「來到遊樂場又怎樣?他這副行屍走肉的樣子,就算給他飛上宇宙也不管用。」不過他當然不會這樣說,因此只問:「你爸爸找到助手了嗎?」

司徒夢行搖頭道:「還沒有。追蹤者部門有不少人都自動請纓,可是他連試也不試就拒絕了。我知道招敏嬌以前把他照顧得很好…可是他總得向前看啊…」

金寧默默聽著司徒夢行訴苦,眼睛卻留意著謝山靜的情況,見她已經和司徒夜行說完話,就不好意思地打斷司徒夢行,道:「呃…夢行,我要回去找她了,下次再說過。」

謝山靜和金寧離開紀念品店,她立即問:「夢行對你說了什麼?」

金寧看見她狐疑的模樣,不假思索地把司徒夢行的情報一字不漏地向她匯報。

謝山靜「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道:「司徒夜行說,原來連周民之也有來玩,真是想不到呢。我以為他會趁著建築物內沒有人的時間,和小曹卿卿我我一番…」

兩人一邊走,一邊討論類似的事情,來到一個賣小吃的攤販前,金寧停下腳步,買了兩條熱狗和兩杯汽水,細心地加好醬料,和謝山靜坐在附近一張長椅吃東西。

謝山靜接過香噴噴的熱狗,笑道:「你不是說,不讓我吃路邊的食物嗎?」

金寧回答:「難得出來玩,就破例一次。」

他們在和煦的陽光下吃著熱狗的時候,卻看到一個男人閃閃縮縮地從紀念品店走出來,手中拿著一隻超大的藍色玩偶,正是金寧的好友林駿東。

林駿東發現了謝山靜和金寧,立即心虛似的想把那隻有大耳朵和大嘴巴的藍色玩偶收到背後,誇張地笑:「哈囉!你們在吃熱狗啊?」然後不等他們回應,就一溜煙般跑到別處。

謝山靜把最後一口熱狗吞進肚子裡,詫異地道:「你老友在搞什麼?抱著一隻怪獸,看見我們卻像見鬼。」

金寧默然不語,多少也看出一點端倪。謝山靜馬上察覺金寧有事隱瞞,瞇起雙眼看著他。

金寧抗拒不了她這個表情,只得出賣兄弟,從實招來道:「他應該是想送給馬佩佩。」

謝山靜恍然大悟,笑道:「噢!原來如此…」

他們坐在長椅上,耳朵聽著遊樂場播放快樂如兒歌的音樂,一邊拿林駿東的私隱來開玩笑,分析著他追求馬佩佩的成功率,金寧看見謝山靜興致勃勃的樣子,更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山靜吮著吸管,很快便把一杯汽水喝至見底,然後搖兩搖杯中的冰塊,有點意猶未盡的樣子。

金寧見狀立即搶過她手上的杯,再把自己未喝完的汽水遞給她。謝山靜自然地接過,面不改容地吸吮起金寧的汽水來。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4 08:36
第一百一十章 進擊和報復(下)

就在這個時候,楊諾言找到他們。謝山靜一看見他,所有注意力頓時放在他身上,又驚又喜地道:「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要陪你表妹玩嗎?」

楊諾言抓抓頭髮,表情大惑不解,道:「本來是的,可是小思來到遊樂場後,就忽然說她想自己一個四處玩,不要我跟著來。我問她為什麼,她就說現在她在心鏡會也有自己的朋友,到遊樂場的話,當然要和朋友一起。」

謝山靜有點驚訝,她不知道程可思已經「進步「到這個境界。楊諾言笑道:「這樣不好嗎?現在我又可以來找你了,你還沒玩過那些機動吧?」

對機動遊戲根本沒興趣的謝山靜,此時表現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道:「好啊,我想玩好久了!可是金寧又不陪我玩…」

金寧狠狠地瞪她一眼,責備她的無恥,謝山靜卻毫無歉意地裝個鬼臉,甩一甩長長的頭髮,笑嘻嘻地挽著楊諾言的手臂。

就在他們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金寧的電話卻響起來,他聽了兩句,就立即向謝山靜道:「是阿雪,她叫我們到入口去。」

楊諾言和謝山靜對望一眼,他們知道王申雪素來極有分寸,如果不是非常嚴重的事,絕對不會在大家都奉旨遊玩的時候打擾他們,於是毫不猶疑快步回到這個主題樂園的入口處。

在離入口處還有好一段距離的時候,謝山靜就看到一個化了灰也不會認錯的身影。

這個人又高又瘦,皮膚蠟黃,雙手插在口袋中,正是趙氏集團的費衣。

謝山靜的眼睛緊緊盯著費衣的臉,已經看不到身邊其他事物,楊諾言卻打量著圍在費衣身旁的人群,發現當中包括了周民之及助手小曹、司徒夜行父女、王申雪、一眾香氏集團的成員,以及他的表妹程可思,卻看不到任何其他趙氏集團的人,看來費衣是隻身前來遊樂場。

楊諾言、謝山靜和金寧三人來到後,香氏集團的人就形成一個圓圈,把費衣密不透風地包圍。

大家都心知肚明「來者不善」,既然香氏的三位主管都在場,按道理應該由他們應付未知有何居心的費衣,可是楊諾言不想他們一言不合,又惹出事端,所以踏前一步,率先代表眾人發言,道:「費先生,請問你來這裡,有什麼指教?」

費衣被人團團圍著,看起來卻完全沒有緊張的神態,好整以暇地用嘲弄的語氣道:「是香小姐發邀請函請我來的,你們不知道嗎?」

這是真有其事,只是他們誰也沒想過,趙氏集團的人果真會應約前來,因此都措手不及。楊諾言拱手道:「我們當然知道,歡迎你到來,請你玩得開心點。」

費衣嘴角朝下,道:「我不是來玩,我是奉趙先生之命而來。」楊諾言恨極趙亞義,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握緊拳頭。費衣毫無懼色地環視眾人一眼,繼續道:「趙先生很感激你們的慷慨邀請,所以派我來給你們回禮。」

可是費衣兩手空空,連助手也沒有帶,實在看不出有「禮物「藏在身上的痕跡。三位主管靜觀其變,楊諾言似乎立志要效法香小姐的座右銘,正色地道:「我們都是心鏡會的同伴,何用客氣?請你把趙先生的禮物交給我,讓我轉交給香小姐吧。」

費衣微微冷笑,道:「恐怕這份禮物無法轉交,香小姐從不離開心鏡會範圍,真是太可惜了。趙先生派我來這裡,用我的神知能力,送給你們每人一份大禮。」

謝山靜、司徒夜行、周民之互望一眼,皆無法猜透費衣的底蘊,神知能力又怎可能作為禮物贈送給人呢?

費衣的眼神比任何時候也銳利,聲線比平時沉一點,道:「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們每人一件你們不知道的事,你們聽好了。」

他的視線首先落在楊諾言身上,對他道:「楊諾言,你心中兩個最重要的女人,都各有一個大秘密瞞著你。你表妹程可思…」說到這裡,他瞄一瞄程可思,然後又再看著楊諾言道:「她的心事,你或者還可以原諒。至於謝山靜的秘密…」費衣冷笑數聲,陰質質地道:「如果你知道的話,一定會嚇你一跳。」

謝山靜聽見費衣這樣說,觸動埋藏在內心深處已久的隱秘,臉色大變,把手伸進外套裡,竟然好像想拔出手槍。金寧連忙拉著她的手臂,用眼神警告她切莫衝動。

費衣把謝山靜和金寧的反應看在眼內,改為對金寧道:「金寧,你是個不錯的神知者,不過有一件事,你的能力恐怕還不足以知道。你喜歡的女人,其實她在心裡也非常喜歡你,不過她極力想隱藏,不讓你發現。你不妨進取多一點點,她不會拒絕你的。」

這番說話,簡直說到金寧心裡去,雖然他看起來一貫沉著,不過肌肉卻不由主地繃緊起來。

這個時候,司徒夜行、周民之等人都已經明白費衣的居心,旨在挑撥香氏集團內部的關係,均覺得不可以讓他再說下去,周民之道:「費主管,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請回吧。」

費衣飛快地道:「周主管,你的「禮物」還沒到手,我又怎好意思離開?真想不到你那麼會一心多用,每天處理集團營運之外,感情生活也毫不遜色。不過我奉勸你在公開你的秘密前,要三思再三思,因為你會重重開罪一些連你也惹不起的人。」

周民之被費衣這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一時忘了要阻止他的陰謀。

費衣看見自己投下的炸彈全部命中,站在香氏集團一眾要員的圓圈中心,更加如魚得水地盡情發揮,目光如電地掃過在場的人,轉移進攻司徒夜行道:「司徒夜行,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過你也差不多該振作起來了,你的部下之中有人對首席追蹤者的位置虎視眈眈,密謀趁你意志消沉的時候,把你拉下馬,你知道嗎?」

司徒夜行臉色微變,怒目瞪著費衣,不知怎麼又說不出話來。站在他身後的一群部下,包括資深追蹤者梁銳等人噤若寒蟬,連呼吸的聲音都壓下。

費衣毫不浪費時間,趁著眾人無話可說,銳不可當的目光定睛在謝山靜那個充滿恨意的臉上,準備開口的時候,卻無意中瞥見站在不遠處的王申雪。王申雪身為香小姐的助手,一直以來都十分低調,從來不會公開地出風頭,費衣也沒有特別留意她。

可是這個時候,費衣卻首次真心露出有點驚訝的樣子,看著王申雪道:「咦?助手小姐,想不到你真人不露相,居然藏著這樣的一個疑慮。原來如此,你察覺到你的主子有事不告訴你,已經很長時間了。我想你還是問清楚香小姐比較好,如果她對你根本不是推心置腹的話,你豈不是白白為她賣命?」

眾人聽見費衣對王申雪說出如此出人意表,而且涉及香小姐的言論,都相顧失色。

王申雪本人卻十分沉靜,既不動怒,也不疑惑,無法從她的反應中得知,到底她是否明白費衣所指。

費衣的視線重新移向謝山靜,嘴角含著嘲笑,道:「輪到你了,謝山靜。我該送一份怎樣的大禮給你呢?你藏汙納垢實在太多,我很難抉擇……」

「夠了!」楊諾言突然沉聲道:「費先生,這裡已經不歡迎你,請你馬上離去。」

費衣譏刺地道:「怎麼啦?楊諾言,你已經抵受不住了嗎?」

楊諾言坦然無懼地道:「我半個字也不相信你的鬼話,你省點力氣吧。」

費衣抬高下巴,一副看不起這裡所有人的態度,囂張地道:「你當然有權不信,不過容許我提醒你,我這個「百年最強神知者「的稱號,可不是騙回來的。你們的腦袋中在打什麼主意,沒有誰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不信我的人就後果自負了。」他非常成功地在香氏眾人之間撒下懷疑的種子,目的已然達到,覺得沒有必要再跟楊諾言糾纏,於是欠一欠身,道:「我說到這裡為止,希望你們笑納這份回禮,我代表趙先生再次感謝你們的好意。」然後就昂首闊步離開遊樂場。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都沉默不語。楊諾言站出來道:「請大家不要聽他胡說八道,費衣是故意來滋事,危言聳聽,想引得我們內訌而已!」

他們又如何不知道,這是趙亞義和費衣的詭計?可是慘就慘在,即使他們明白費衣不懷好意,亦不能夠肯定費衣之言到底屬真屬假,可是仍然沒辦法不在意。

要操縱他人,可利用的因素只有兩個:渴望和恐懼。費衣要不說中他們心中最渴望成真的願望,要不指出他們心裡最害怕成真的惡夢,這個正是趙亞義和費衣此舉最攻心的地方。大家對於楊諾言的呼籲毫無反應,似乎仍在專心致志地沉思。

楊諾言看著眾人陰晴不定的臉色,暗覺不妙,知道大家已經深深受費衣的險詐影響,再難聽得入他的規勸。

過了很久,還是深不可測的老狐狸周民之道:「好了,諾言說得不錯,這件事已經過去,大家別被費衣掃了雅興。」大家聞言都擠出勉強的笑容,自然散去。

楊諾言握著謝山靜的手,正色道:「山靜,你放心,我不會聽信費衣那些詆毀你的屁話。」

謝山靜怔怔地看著他,心跳得很快,想:「我…我好不好現在就跟他坦白「那件事」?」她一直瞞著楊諾言的那個秘密,已經抑壓在心裡很長時間,謝山靜雖然隱隱覺得現在就是一個坦誠的好時機,可是但凡有事隱瞞別人,時間越久,只會越難開口,因此她仍然猶豫不決,下不了決心。

楊諾言看見她的異樣,卻會錯了意,柔聲道:「乖乖,你不用害怕,區區一個費衣,不可能動搖我對你的信任和感情。」

楊諾言這樣說,謝山靜更覺無法開口,就是這一念之差,令她再次錯失坦白的機會,而選擇了繼續保持緘默。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如童話世界般美好歡樂的地方,也不過是由人堆砌出來的佈景,說穿了其實虛偽之極,毫無意義可言。

楊諾言摟著她的肩膀,親了她的臉頰,道:「來吧,我們繼續玩,別被費衣影響心情。」

可惜無論楊諾言怎樣努力,香氏集團的人始終也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回到香氏集團後,所有人都默契地三緘其口,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如常地工作和生活。不過,無論表面上有多風平浪靜,暗湧卻很快就捲到他們身上到來。

這幾天程可思的身體不舒服,楊諾言非常客氣地請香氏集團的沈醫生,替他照顧好表妹。衝著預言者的金面,沈醫生不敢怠慢,認認真真地替程可思做了不少檢查。

楊諾言又四處拜託那些外出行動的神知者,回來前順道幫他買幾本最新的雜誌週刊,拿給整天在醫療室中發悶的程可思。神知者部門和楊諾言的關係一向友好,當然不敢也不會拒絕。他帶著一疊少女最喜愛的日本時裝雜誌,來到醫療室,可是他還沒進入小思的房間,卻被沈醫生拉到一旁。

楊諾言以為程可思的健康出現什麼毛病,大為緊張,只見沈醫生臉有難色的樣子,對他道:「關於程可思的身體狀況…雖然她已經成年,可是她的精神狀態又時好時壞,你是她唯一的家屬,所以我得知會你一聲。」沈醫生頓了一頓,道:「程可思懷孕了。」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6 08:59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火拼(上)

香小姐、司徒夜行、周民之、謝山靜等人接到楊諾言的電話,放下手上的工作,攜同他們的助手,一臉疑惑地匆匆趕到醫療室。

楊諾言和沈醫生正坐在醫療室裡,看見香小姐等人就站了起來,沈醫生向香小姐和主管們打過招呼後,便自動離開,並替他們掩上門。

楊諾言鐵青臉色,大家從過沒有看過他這個樣子,連謝山靜和金寧都不禁對望一眼。

他們觀察著楊諾言的眉目表情,默默地等他開口,楊諾言等了差不多一分鐘,好像在穩定情緒和考慮措辭,然後深呼吸一口,道:「香小姐,我有事想向你投訴。」停了兩秒,他道:「我懷疑香氏集團內有成員…侵犯我表妹程可思。」

此言一出,三位主管都瞪大眼睛,香小姐沉著地問:「你有什麼根據?」

「因為…」楊諾言略為遲疑,道:「因為沈醫生說她懷孕兩個月。」

「懷孕和侵犯,是兩件不同的事吧?」司徒夜行難以置信地道:「那她自己怎樣說?」

楊諾言窒了一窒,道:「她…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在我問她的時候,她嚇得拼命搖頭,卻什麼也不肯說。」

司徒夜行用鼻子重重地呼氣,彷彿覺得十分可笑,但又不屑兼不敢出言批評楊諾言。

在場的人多少也有點同意司徒夜行的意思,既然程可思本人沒表示什麼,楊諾言卻一口咬定她被人侵犯,還把香小姐和三位主管特地請來,未免有點小題大造。

「你有聽她提起過,她跟什麼人走得比較近嗎?」周民之冷靜地發問。

「我知道小思在這裡,認識了一些自己的朋友,可是她…一直不肯對我說是誰。」楊諾言搖頭道。

司徒夜行仍然滿臉匪夷所思地道:「事情不是很明顯嗎?程可思肯定結交了男朋友,而沒有告訴你罷了。」

「我表妹有精神病!她如何能夠…作出正確的判斷?」楊諾言動氣地道:「如果有人乘她思路不清晰的時候,和她…這跟侵犯有分別嗎?」

香小姐心裡其實也覺得此事沒那麼嚴重,可是她深明楊諾言疼愛這個表妹,所以作為領導人,不得不嚴正看待他的訴求,道:「諾言,你把大家叫來,是不是已經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如果楊諾言對經手人的身份有概念,又不同說法了。

大家看著楊諾言,上身微微向前傾,作一個洗耳恭聽的姿態。

楊諾言緊抿著嘴唇,過了十來秒仍然沒有回答香小姐的問題,眼光緩緩移動,落在站在謝山靜後方的金寧身上。

金寧跳起來,激動地道:「不是我!」

楊諾言用手捏著拳頭,忍不住道:「真的不是你?我想來想去,只得你有充分的動機…」

香小姐,司徒夜行和周民之不禁對望一眼,都在想:「如果說金寧因為仇恨楊諾言,而報復在他表妹身上,倒也不是無稽之談。」

金寧惡狠狠地瞪著楊諾言道:「不相信的話,等孩子生下來後,拿去化驗就知道了。」

楊諾言大怒,道:「如果讓我知道,是你對我表妹下手的話…」

「我根本不認識程可思,會不會是你惡人先告狀?」金寧冷冷地道。

金寧反指控楊諾言,聽得在場的人都暗暗嘩然。

畢竟楊諾言是謝山靜的男人,金寧當眾提出這個假設,未免太大膽率直了一點。

「你太過份了!」果然,謝山靜終於忍無可忍站了起來大聲地道。

正當眾人等著看她怎樣衝著金寧吼叫的時候,謝山靜大步走上前,雙眼發出寒光,對楊諾言道:「你不要再詆毀我的助手!」

謝山靜這個反應,不但令香小姐等人始料未及,連楊諾言和金寧看起來都有一點錯愕。

事實證明謝山靜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碰金寧,即使是楊諾言也不例外。

大家看到這峰迴路轉的變化,都不由自主望向楊諾言,想看看他會怎樣應對。

過了半晌,楊諾言愕然的神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憤慨,他同樣瞪著謝山靜道:「你怎知道不是他?」

謝山靜「哈」一聲冷笑,嘲諷地道:「你問我怎樣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

楊諾言頓時語塞,謝山靜是首席神知者,問她如何知道一件事,就和問一隻鳥兒為什麼會飛差不多。

香小姐等人面面相覷,均覺十分尷尬。

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對情侶當眾吵架也是極不智的行為,只因楊諾言和謝山靜始終有欠成熟,所以還沒明白這個道理。

正在大家都想站起來退出醫療室,給楊謝二人一點私人空間處理這件事的時候,謝山靜卻道:「你表妹呢?我見了她,真相自然就會大白。」

楊諾言猶疑片刻,然後指一指裡面的獨立病房,道:「小思在裡面…不過她可能睡著了,所以…」

謝山靜不等他說完,就闊步向那間獨立病房走去,「呯」聲一手推開房門,睡在病床上的程可思被她驚醒,看見謝山靜來勢洶洶,嚇了一跳。

謝山靜不理會她,走到床邊一點也不溫柔地捉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眼神凌厲地問:「孩子是誰的?」

程可思被她突如其來的質問嚇倒,呆呆地不懂反應。

楊諾言知道程可思一直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害怕謝山靜,正想阻止她的行為,謝山靜的身子卻突然一震,臉上閃過一絲戰慄。

大家看到她表情的變化,知道她一定是從程可思的想法中接收到答案,都屏息以待地看著她。

楊諾言緊張地問:「怎…怎樣?你感應到是誰了嗎?」

謝山靜深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孩…孩子的父親是誰了,不過我現在不能說出來…」

楊諾言急問:「為什麼不能說出來?」轉念一想,恨恨地道:「你該不會想包庇你的好助手吧?」

「不關金寧事!」謝山靜怒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冤枉他!」

他們在一起那麼久,她從來沒試過「警告」他!

楊諾言本來認定是金寧令小思懷孕,已經怒不可當,此時謝山靜竟然為了金寧而跟他開火,更加是火上加油。

楊諾言憤然道:「那你就把答案說出來!你不說的話,證明…」

謝山靜暴跳如雷,大聲道:「我不說自然有我的原因!你現在是質疑我的能力嗎?」

楊諾言不出聲,他深知謝山靜最恨別人小看她的能力,如果自己直言回答「是」,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謝山靜由他的「不回答」之中得到答案,氣憤難平地怒視著他。

過了一會,謝山靜忽然轉身,對香小姐昂然道:「香小姐,請你給我一星期時間去處理,我以首席神知者的名義保證,七天後程可思的問題會順利解決!」

香小姐根本就樂得結束這場尷尬的討論,此時謝山靜願意一力承擔,實在再理想沒有

香小姐立即頷首下結論道:「好,山靜,我們就等一個星期。諾言,你先冷靜下來,耐心等山靜的消息。」

既然香小姐已經打圓場,楊諾言也不好反對什麼,謝山靜向香小姐鞠一鞠躬,又對另外兩位主管點點頭,就率先領著金寧離去,看也沒看楊諾言一眼,顯然仍然非常生氣。

謝山靜一句「以首席神知者名義擔保」說了出口,就已經騎虎難下,再無退路,非要解決程可思的問題不可。

她把壞情緒擱到一旁,連忙爭取時間,幾乎立即開始盤問一切被她鎖定為可能知情的目標,包括醫療室的沈醫生和所有護士等人。

可是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都過去了,謝山靜看起來仍然只是漫無目的地重重複複問著千篇一律的問題,然後得到大同小異的答案。

金寧在旁一直陪著她像盲頭蒼蠅般奔波,不斷問她到底經手人是何許人,但謝山靜卻只是搖頭,並不回答。

來到第六天,謝山靜已經把能問的人都問光,金寧越來越焦急,道:「謝山靜,到底程可思的相好是誰?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謝山靜對他聽而不聞,金寧卻從來不是輕易言敗的人,開始每隔數秒就在她耳邊說一句「謝山靜,告訴我。」「為什麼不說話?」「那個男人究竟是誰?」「你不說出來我怎幫你?」「謝山靜…回答我好嗎?」「你這幾天在做什麼?」「你想找什麼證據?」「謝山靜!」

「天啊…求求你別要再問了!」謝山靜用雙手掩著耳朵,哭喪著臉,好像終於被他煩得崩潰下來。

這幾天他們大部分白天的時間在建築物內四處訪查,然後晚飯後才開始衝鋒陷陣地趕報告,工作到接近午夜,神知者總部內只餘下他們兩人。

看見謝山靜忽然敗陣,金寧沉默一會,道:「你根本不知道是誰,對嗎?」

謝山靜表現出疲憊不堪的樣子,道:「沒錯,我沒有接收到程可思的想法,也不知道經手人的身份,那天我只是演戲罷了。」

金寧那天在醫療室,就已經看出謝山靜的表現有古怪,只是此事實在太出人意表,所以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看錯,不敢相信地道:「那你…為什麼要…?」

謝山靜閉上眼睛,輕輕道:「因為這是當時唯一洗脫你嫌疑的方法啊…」

金寧聽見謝山靜如此有義氣,為了捍衛自己,不惜明目張膽欺騙香小姐等人,更和楊諾言大吵一場,百感交集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金寧才低沉地道:「蠢材,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值得的!」謝山靜有點激動地道:「如果我和你易地而處,你也會為我做同樣的事情,不是嗎?你在任何情況都會和我同一陣線,我也是一樣!」

這個時候整個空蕩蕩的總部內只有他們兩人,金寧憐慕地看著她,用極低的聲音道:「你錯了,我不會。」

他捧起她精緻如陶瓷娃娃的臉孔,輕柔地道:「因為我根本不在乎你被冠上什麼罪名,別人怎樣看你,一點也不重要。」

他的眼神熾熱得足以把人灼傷,謝山靜被他這樣近距離凝望著,有點掙扎,有點痛苦,有點感動。

過了不知道多久,金寧以為她會退開,可是她沒有,她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可是我在乎。我…我無法忍受別人認為你和他表妹扯上關係…」

金寧凝視著她這個難捨難分、欲斷難斷的表情,忍不住想吻下去。

就在他的嘴唇幾乎要碰上她的嘴唇的剎那,謝山靜輕輕後退一步,別過臉去。

金寧知道她仍然沒準備好接受自己,也不勉強她。

兩人沉默了一會,謝山靜首先回復理智,苦笑道:「我們還是別開心得那麼早,萬一七天期限結束,我還未找到「真兇」的話…唉,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金寧明白當務之急的確是要先解決問題,於是整理心情,想了一想,道:「既然神知能力沒有感應,代表知道這件事的人根本少之又少。或者我們反璞歸真,從動機開始分析?」

謝山靜提起精神道:「也好,我也曾經想過…」

這個夜晚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都在神知者總部不眠不休地討論著各種可能性,「行動派」金寧拿出紙筆,寫下多個人名,用箭頭在一個個名字之間標示著眾人的關係,以便更有條理地分析和推理。

「思考派」謝山靜低頭看著金寧這幅潦草的人物關係圖,苦苦思索,突然一個靈感湧出,就如在腦海中「叮」了一聲。

謝山靜倒抽一口涼氣,道:「我想到了!我想到誰有動機了!」

金寧神色凝重地聽謝山靜說出她的想法,聽完以後,初時覺得難以置信,可是在細想之下,又覺得頗合情理,不禁點點頭。

這時天色甫亮,七天的限期已經屆滿,最遲在晚上他們就要給楊諾言一個交代。

清晨的建築物內還沒有什麼人活動,謝山靜和金寧來到「那人」的房門前,謝山靜背向著金寧,問道:「如果我們始終還是猜錯了,怎麼辦?」

金寧沉聲道:「大不了一起辭職。」

謝山靜從他沉而有力的聲音中,得到一股如暖流般的勇氣,彷彿只要還有金寧在身邊,就算天塌下來也不用怕,她深呼吸一口,敲敲面前的房門。

過了一會,房門打開了。

謝山靜踏前一步,對「那人」沉著地道:「我們要談談。」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6 09:00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火併(下)

楊諾言自從知道表妹程可思懷孕,又和謝山靜火拼一場後,這幾天心情也糟透了。

他知道謝山靜在香氏集團中努力明查暗訪之餘,又必須兼顧首席神知者的職務,所以每天都工作至深夜才休息,然後匆匆睡數小時,又再起床繼續偵探工作。

每次想起她那麼勞累,楊諾言就開始後悔,畢竟是他把矛頭直指金寧,逼得謝山靜要扛此事上身。

一對情侶在戀愛的初期,大家只談風花雪月,感情當然甜蜜得不像真。

可是在蜜月期過後,大家開始要接觸一些比較現實的問題,能不能共同面對,就看他們的愛和包容到底深到什麼程度。

楊諾言在這七天中沒有聯絡過謝山靜,當作是給彼此一段冷靜的時間,然後無論謝山靜的調查結果如何,他也打算跟她道歉,希望能夠忘掉爭執,再度和好如初。

所以當他接到金寧的電話,通知他謝山靜相約他晚上到某個休息室碰面,就不禁有點期待。

雖然謝山靜不親自來約他,而是派金寧致電,顯示她仍然生氣,不過只有機會和她開心見誠對談一談,楊諾言就已經很高興了。

楊諾言比約定時間早了很多來到指定的休息室,心情大好地吹著口哨。

等了很久,休息的門被打開,他一看見謝山靜俏生生地站在門外,立即想上前擁抱她,可是一看到接著進來的人,他就整個人呆住了。

如影隨形地跟在謝山靜身後的,當然有金寧。

在金寧高大黝黑的身影背後,有一個消瘦蒼白、一臉病容的少女,卻是表妹程可思。

另外還有兩個人,兩個楊諾言作夢也想不到的人在最後進來休息室,然後關上門,正是總務部主管周民之和助手「小曹」曹志堅。

楊諾言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行人,道:「你…你們…」

眾人沉默了數秒,謝山靜首先開口,對楊諾言輕輕道:「我已經把你要找的人帶來了。」

楊諾言震驚地看著周民之和「小曹」,仍然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道:「是…是…」

這個時候,周民之踏出一步,正色地道:「是我,令你表妹懷孕的男人是我。」

楊諾言突然由震驚轉為震怒,用手抓著周民之的衣領,一拳迎面擊中他的鼻子。

謝山靜倒抽一口氣,雖然此時一點也不危險,但金寧看見她吃驚,仍然本能地把她藏在自己身後。

楊諾言這一拳重手得周民之整個人仆倒在地上,他的助手小曹立即擋在主子身前,防止楊諾言再動粗。

楊諾言怒極道:「你竟然強…」

可是他還沒說完,程可思就掩臉尖聲道:「表哥,不要打!」

楊諾言叫道:「小思,你不用怕…」又對曹志堅怒吼道:「讓開!不然我連你也打!」

小曹的表情清清楚楚表露出「打死我也不會走開」的訊息,決心要擋在主子身前。

程可思撲到楊諾言面前,激動地道:「表哥,我…我是自願的!我愛他!」

「小思,你說什麼?」楊諾言急急地道:「你…你生病了,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表哥,我不是小孩子了!」程可思大聲地道:「為什麼我不可以愛他?」

小曹完全不理會他們表兄妹的對話,從褲袋中取出一條白色的手帕,替主子周民之輕輕抹一抹鼻子上的血,又伸手把他扶起。

周民之捱揍後,依然態度冷靜,對楊諾言道:「小思說得沒錯,我和她是真心相愛的。沒有及早對你說明這件事…是我不夠周到。」

楊諾言怒氣沖沖地瞪著他,道:「那為什麼…你知道她懷孕後,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承認?」

周民之沒有立刻認帳,多少跟那天在遊樂場,費衣一句「如果你公開秘密,會得罪一些得罪不起的人」有點關係。

此時周民之已經考慮了整整一星期,又跟謝山靜談過,平平穩穩,對答如流地道:「那時我實在太震驚,因為我沒想過她會懷了我的孩子…所以才猶疑了一下。後來山靜來找我談,我就打定主意不會再逃避。」

楊諾言咬牙切齒地道:「我以為你…你…」然後看了小曹兩眼,雖然他沒有把話說完,可是意思已經顯而易見。

周民之語氣輕鬆,甚至帶點愉快地道:「諾言,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聽過不少關於我的流言。但是我本人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件事,我向你保證,我對小思是認真的。我會稟明香小姐,然後立即籌備婚禮,一定會風風光光地娶她過門。」

程可思聽到周民之這樣說,立即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勇敢地道:「表哥,即使你不同意,我仍然要嫁給他。請你祝福我們,好嗎?」

楊諾言看見程可思這個模樣,想起自己從小到大都待她千依百順,此刻她親口說出這番話,叫楊諾言如何還硬起心腸?

可是他深深了解周民之的為人,知道他雖然外表謙和,可是內心有極之深沉陰險的一面,和天真單純的程可思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而且兩人的年紀相距甚遠,實在不放心把表妹的終生幸福交託給此人。

謝山靜在旁觀察著他們的表情反應,自覺有責任要令此事圓滿解決,於是道:「大民哥,不如你和小思先到醫療室塗點藥吧。」

周民之知道謝山靜的意思,是由她來開導楊諾言,於是對她點點頭,帶著助手小曹和程可思離去。

休息室中餘下楊諾言、謝山靜和金寧三人,謝山靜柔聲道:「你…你不要生氣了,現在除了接受他們的婚事,已經別無他法…」

楊諾言心裡也明白這是事實,但是一時三刻實在無法接受,他瞪著謝山靜道:「怎麼你會替周民之說項?」

謝山靜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有任何反駁的意味,以事論事道:「我不是替他說項。我是站在小思的立場出發,既然她已經有了小孩,讓他們順利結婚,對小思來說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楊諾言痛心地道:「可是…你自己也說過,周民之那傢伙……嫁給一個這樣的男人,小思下半輩子會幸福嗎?」

「這只是我的臆測,沒有任何事實根據去證明這件事。」謝山靜立即道。

楊諾言一直很討厭她這種自欺欺人的說法,卻又無法反駁,只能恨恨地瞪著她。

「你聽我說吧,」謝山靜溫柔但理智地道:「如果你真的為小思著想,就應該對周民之的態度好一點。周民之這個人不好惹的…」

「這樣說,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周民之不是真心愛小思!」楊諾言對她吼叫。

謝山靜咬一咬嘴唇,忍耐地道:「我…我不敢說周民之真心與否,當然我很希望他們是相愛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周民之當初要接近和追求小思?」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楊諾言壓抑著憤怒說。

謝山靜看到他的惡劣態度,傷心得要命,她閉上眼睛,沉默數秒,控制好情緒道:「對一個把地位看得比一切也重要的人來說,能夠和預言者成為親戚,肯定是鞏固地位的最理想途徑。」

楊諾言實在從未想像過這一個可能性,他直到現在才知道,世界上竟有人為了所謂的地位,可以不擇手段到這個可怕可畏的地步,突然覺得很心寒。

他此時已經完全明白周民之的用心,過了很久,他忍不住問同樣身為心鏡會主管的謝山靜:「你…你勸我祝福他們,代表你同意他這種做法?」

「我不同意!」謝山靜看起來很痛苦地道:「但你明不明白…我欠他一個人情!如果你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他們的婚事,無論是對周民之,對小思,還是對你,都是好事。」

楊諾言反問道:「為什麼你會欠他人情?」

謝山靜自知說出原因,他的怒火一定會燒得更旺,可是在這個形勢下,又不得不道:「上次我中槍後…司徒夜行要革除金寧的職務,是周民之幫了我一把…」

不出所料,楊諾言聽到這個名字,暴躁地道:「原來又是因為金寧!你為了他真是可以埋沒良知!」

「你不要把兩件事混為一談!」謝山靜終於失控了,發火道:「我會支持周民之和小思結婚,是因為米以成炊,反對已經沒有意義!你別再企圖把我的助手牽扯進來。就是你這種態度,才令小思一開始不敢對你說實話!」

「我和我表妹的問題,亦與你無關!」楊諾言狂怒道:「你別自以為什麼都了解!」

「問題是就算你不認可,小思仍然堅持要跟周民之結婚!」謝山靜激烈地喊:「你可不可以現實一點?」

楊諾言怒吼道:「因為改變不了,就等於我要虛偽地說贊成嗎?其實會不會是你太現實?」

謝山靜又是委屈,又是痛恨地道:「既然這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別說我沒警告你,現在你表妹的幸福,掌握在周民之這老奸巨滑手裡,你好自為之吧。」

謝山靜本來也以為,在程可思的問題明朗化後,和楊諾言就可以言歸於好,可是最後不但沒有冰釋前嫌,分歧反而更進一步加深。

謝山靜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和好的一天,心裡難過得不想再說話,用手掩著臉奪門而出。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6 09:05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對不起(上)

自從周民之和程可思的婚事傳出,香氏集團眾人在覺得不可思議之餘,卻又不敢高談闊論,更加刻意避免提起任何「雜食」、「通吃」等等的字眼。

畢竟周民之是總務部的頭兒,而總務部又是耳目眾多,常常穿梭在建築物內各個地方工作,萬一傳到周民之耳中,恐怕沒有什麼好事發生。

不過,有主管結婚畢竟不是常見的喜事,在這段晦暗的日子,始終為香氏集團帶來一點點新氣象。

雖然世事古往今來都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可是這次心鏡會卻不知交了什麼好運,過了沒多少天,又有收到另外一個好消息:齊恩會領導人麥鼎天病逝,終年七十歲。

雖然有人去世,嚴格來說不算是喜訊,可是心鏡會受齊恩會威脅已經好一段日子,這個時候他們卻知道在麥鼎天駕崩後,齊恩會內部一定會出現短期的混亂和動盪,所以他們暫時是安全了。

這個消息顯然比周民之結婚更振奮人心,一眾年輕人猶如假釋的囚般,興奮地計畫著不同的外出慶祝活動,決意要肆意宣洩他們活力和鬱悶。

唯一沒有這個打算的,似乎就只有楊諾言和謝山靜。

他們在和對方決裂後,顯然一點也不快樂,楊諾言維持著他一貫消極麻木的態度,而謝山靜則不願意放下自尊主動求和,所以兩人的關係再度僵持在冷戰狀態。

楊諾言已經拒絕了差不多三十個外出遊玩的邀請,為免再被人看見他在建築物內百無聊賴,趁著晚飯過後,他在接待處登記後就獨自外出,在城裡最繁華熱鬧的地區遊蕩散心。

在這個五光十色的鬧市裡,他看著滿街遊人,有的成雙成對、如膠如漆地拍拖,有的一大班淘伴一起嘻嘻哈哈,更覺得自己孑然一身,做什麼也沒有樂趣。

悶悶地閒逛了一會兒,楊諾言突然看到在一間電影院前有一個久違了的身影,站在那裡研究放映時間。

他不由自主走過去,用手指碰一碰那個人的肩膀,那個人回過頭來,看到楊諾言,無法掩飾驚喜的神情,用有點沙啞的性感聲線道:「是你!」正是那個和楊諾言偶遇數次,嘴角有顆小痣的時髦女郎。

她今晚穿著一襲葡萄紫色的背心裙子,畫了淡紫色的眼影,臉上還灑了銀粉,耳朵掛著一對極大的圓圈耳環,頭髮梳成一條側在一旁的馬尾巴。

楊諾言看見她這個喜出望外的樣子,心中一蕩,笑道:「有人好像說過,如果遇到我第四次,就告訴我名字。屈指算來,我們已經第五次偶遇……」

那個女郎笑得很嬌憨地道:「是嗎是嗎,我可不記得有這樣說過,那個人應該不是我吧?」

楊諾言對她笑道:「喂,你太撒賴了吧?我找你找得那麼辛苦,終於給我「眾裡尋她」尋到了,你卻說了不算數。」其實他根本沒有刻意去找她,甚至連「特地留意街上有沒有她的身影」也談不上,只是跟漂亮的女生調笑,大概是男人的天性。

那個女郎卻聽得心花怒放,嫣然一笑,道:「你先說自己的名字,我再告訴你吧。」

這兩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電影院前,眼裡好像只看得到對方,楊諾言笑道:「要我先說,本來也無不可,只是如果我說了之後,你卻不願透露自己的名字,那我怎麼辦?」

那個女郎瞪大眼睛道:「我怎會?怎麼你這樣看我的?」

楊諾言的心情已經很多天沒有這麼開懷,他開玩笑地道:「好,如果你食言的話,就要陪我逛街逛到天亮!」

那個女郎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楊諾言繼續道:「那我當你默許了。我姓楊…」然後看著她,等她道出自己的姓氏。

那個女郎抿著嘴笑,道:「小女子姓何。」

楊諾言繼續道:「我全名是楊諾言,你呢?」

那個女郎學他道:「我全名是何紫愛。」

楊諾言嘻皮笑臉地道:「你的名字那麼好聽,怎麼不一早說?你是不是想看電影?」

何紫愛眨眨眼,看著楊諾言道:「本來是的,現在不想了。」

楊諾言當然看得出何紫愛對自己很有好感,其實他也覺得和她特別投緣,於是兩人自然而然地一邊離開電影院,一邊說說笑笑,甚至沒有留意到或自己走到哪裡去。

他們全情投入地聊天,不知不覺來到海邊大道。

在晚上,很多熱戀中的情侶都依偎在這裡談情說愛,楊諾言和何紫愛倚在欄杆邊,看著對岸燈火璀璨,倒影在海上,隨著海水微微蕩漾

何紫愛讚嘆道:「這裡真漂亮,難怪在全世界都這麼出名。」

楊諾言道:「可惜看不到星光。」

兩人忽然安靜下來,在他們旁邊不遠處,有一對情人擁吻過後,那個男的道:「對不起…我一定要回去…」那個女的道:「如果以後再沒機會見你,那怎麼辦…」

楊諾言和何紫愛默默聽著他們的對白,何紫愛忽然道:「為什麼我們在茫茫人海,總能遇見對方?」

楊諾言看著前方的夜色默然不語

何紫愛相當主動,凝視著他的側面,道:「你相信命運的安排嗎?」

楊諾言長得豐神俊朗,又有藝術家氣息,對女人來說自有吸引力。

而何紫愛的五官雖然不如謝山靜秀麗絕倫,氣質也遜色一點,不過面目仍然比一般妙齡女子娟好,楊諾言也回望著她,輕輕道:「我不相信,直到認識了你。」

何紫愛聽到楊諾言這樣說,盈盈的眼睛漾出甜蜜浪漫的氣息,就在這個戀愛勝地,一陣潮濕溫暖的海風迎面吹拂著他們,兩人的臉孔越靠越近,終於忍不住接吻。

。 。 。 

謝山靜按照慣例,晚飯過後回到神知者總部工作。

雖然她跟楊諾言沒有再吵起來,可是面對楊諾言這種消極逃避的態度,作為他的女朋友,卻不知道他是想大家就此丟開算了,還是只是希望冷靜一段時間,感到非常痛苦。

彷彿這樣不分晝夜的忙碌,方可以令她暫時忘記這些感情煩惱。

在她終於完成工作,打算回房休息的時候,金寧對她道:「他們說包場喝東西,問我跟你去不去。」

謝山靜想了一想,搖頭道:「我不去了。」

金寧看起來有點失望,他似乎也想外出轉換心情。

謝山靜明理地對他道:「你去玩吧,不用理我。」

金寧謹慎地看著她的眼睛,好像在判斷她是否真心不介意。

過了片刻,金寧道:「那我出去了,你不要自己離開建築物,知道嗎?」

謝山靜沒好氣地道:「知道了。」

謝山靜根本就沒心情耍樂,所以在金寧外出後,就老實地回自己的房間,隨手拿起一本密密麻麻滿是文字的書,讀了好一會兒,抬頭一看牆上的向日葵掛鐘,才驚覺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早已經超過了她平時睡覺的時間。

她連忙放下書本,走進浴室淋浴。

正當她在頭髮上塗滿香噴噴的洗髮精,哼著一首叫不出歌名的流行曲的時候,熱水爐卻不知怎麼突然失靈,花灑中噴出來的盡是冷水。

雖然此時是夏天,可是謝山靜向來怕冷,被冷水淋在肌膚上,立即「哇」的一聲,受不了地關掉水龍頭,心中大叫倒楣。

這個時候她滿頭白色泡沫,泡沫流下來刺痛她的眼睛,狼狽不堪,心想:「金寧應該沒那麼早回來。」

於是謝山靜順手拿起浴巾,包裹著身體,打開房間的門,勉強地瞇起眼睛偷偷張望,發現附近別說是人影,連蒼蠅也沒有一隻,心中暗喜,從房間中竄出來,推開對面金寧的房門,溜進他的浴室繼續淋浴。

她痛痛快快地洗完澡後,深深讚嘆熱水浴的感覺真是快美難言、無可代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匆忙間沒有帶衣服,也不特別在意,再度圍起浴巾,準備回房。

當她推開浴室的門,卻看到金寧已經回來,正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謝山靜一怔,然後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這麼快回來,我的熱水爐掛彩了,所以來借浴室。」

金寧默不作聲,仍然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剛洗完澡的謝山靜。

謝山靜不由自主把白色的浴巾拉高一點點,可是那塊浴巾蓋得住胸部,卻掩不住大腿,她笑得開始有點慌張,道:「我…我洗完了,再見。」加快腳步想離開金寧的房間。

金寧突然站起來,高大的身影搶先擋在門口不讓她走。

謝山靜這才發覺他混身酒氣,看來喝了非常多,不禁暗暗害怕,捏緊身上的白色浴巾,抬頭看著金寧道:「金寧…我…我想回去了…」

金寧本來已經醉了一大半,用手捉著她的雙肩,觸摸到她溫軟細滑的皮膚,更覺得意亂情迷,想起那天在遊樂場費衣所說的一句「她不會拒絕你」,低沉地問:「你愛我嗎?」

謝山靜沒料到他忽然有此舉動,看到他眼神狂亂,與平日完全不同,大吃一驚,本能反應想掙脫他的雙手。

但金寧又怎肯放開她?反而還抓得更緊,重複再問道:「你愛我嗎?」

謝山靜被他捏得吃痛,語帶哭音地道:「不要…金寧,你…你先別這樣…」

金寧用力地搖晃著她,道:「為什麼你不答我?你愛不愛我?」

謝山靜嚇得心怦怦地跳,腦中一片混亂,不知道可以怎樣回答。她考慮的問題,倒不是自己到底愛金寧不愛,而是在此情此景下,回答「愛」的話,固然死路一條,如果回答「不愛」,只怕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金寧看見她仍然沒有回答,只以為她默認對自己的感情,身體一熱,更加難以自控,粗暴地把她推倒在床上。

謝山靜驚呼一聲,然後覺得全身一涼,圍在身上的浴巾被金寧「霍」一聲扯掉。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6 09:07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對不起(下)

楊諾言和何紫愛熱吻了很久很久,才放開彼此。

何紫愛情深款款地看著他不語,楊諾言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道:「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

「幹嘛要道歉?」何紫愛輕輕地問道:「你有女朋友嗎?」

楊諾言閉上眼睛,默認這個問題。

何紫愛一臉輕鬆地道:「我早就知道,像你這麼好的男人,一定有女朋友。不過我不介意的。」

「但是我介意。」楊諾言卻道:「我…我不想對不起她。」

何紫愛非常進取,微笑道:「她又不會知道…怕什麼?」

楊諾言心想:「她會知道的。」口中道:「不是這個問題,我如果這樣做…不但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

何紫愛幽幽地嘆氣,道:「想不到你那麼堅貞。剛剛第一眼看見你的表情,就十足一副「和女友吵架了」的模樣,我以為你不會拒絕我呢。」

一個男人和女朋友吵架後,是最容易把持不住的時間。

如果楊諾言不是因為和謝山靜冷戰多天,就算他對何紫愛也很有感覺,剛剛亦不會和她接吻。

聽見何紫愛這樣說,楊諾言不方便回應,所以沒有出聲。

何紫愛斜斜地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很愛她吧?」

想起謝山靜,楊諾言的心一陣隱隱作痛,直言不諱地承認道:「是的,很愛很愛。」

何紫愛滿不在乎,瀟灑地道:「讓我們好好享受這個晚上,來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然後拉起楊諾言的手,帶著他沿著海邊走啊走,來到一個有很多年輕人聚集的地方。

楊諾言看見在人群當中,有幾個打扮得很有性格的青年男女,有的抱著樂器彈奏,有的拿著咪高峰唱歌 ,原來是一個音樂會。

楊諾言自從加入心鏡會以來,已經很久沒有參與這些正常的社會活動,不禁放開心情,和何紫愛及一眾都會中的年輕人在這裡歡聚了整個晚上。

當音樂會散去的時候,楊諾言和何紫愛都沒有問對方聯絡方法,彷彿有默契地覺得,大家一起共度過快樂的時光,就已經足夠。

。 。 。

謝山靜拉過被單蓋著身體,筋疲力竭地躺在金寧的床上,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怔怔地落下眼淚來。

金寧看到她流淚,不禁又是內疚,又是憐惜,深悔自己酒後的一時衝動,低聲道:「對不起…」

謝山靜不出聲,她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哭泣。雖然事情並非在她自願的情況下發生,但是的確是她造次在先,衣衫不整地出現在金寧的房間。

而且謝山靜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對金寧的感情,的確如費衣所言,所以即使她沒有同意,也沒有很明確地表示拒絕。

就是這一點點猶疑,令她覺得自己背叛了楊諾言。

金寧看到謝山靜肩膀上還有幾條被自己捏出來的瘀痕,心中的悔恨突然如缺堤般崩潰下來,伸手抱著她不停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我不怪你…我怪我自己…」謝山靜哭著道。

金寧仍然失控地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金寧,我…我求你一件事…」謝山靜嗚咽地道。

金寧知道她想說什麼,把她擁抱得緊得不能再緊,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不會告訴楊諾言的。」

謝山靜在他懷中感受著他的激情和熱愛,想起連日來和楊諾言吵架的委曲,索性把臉孔埋在金寧的胸膛啜泣起來。

。 。 。

趙亞義可不知道他派費衣到遊樂場,報復香小姐以炫富來羞辱他的計畫,對香氏集團部分成員造成多麼嚴重的傷害,相信他事前也未必料到此舉的破壞力會可怕到這個程度。

不過心鏡會兩個集團的暗潮洶湧的內鬥,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兩名趙氏集團的成員在甫天亮的時候離開接待處,打算在「外面的空地」上做晨操。

他們一推開接待處的大門,卻看到距離大門數米的地上,有一張白色的紙,貌似是什麼人不小心掉下。

那兩名趙氏成員好奇心起,拾起那張紙一看,上面有人用娟秀得像書法名家的字體寫著:

趙亞義賢弟:

自從賢弟接掌趙氏集團業務,愚姊一直未能為心鏡會的和諧貢獻一己微力,實在為之汗顏。

日前在從事水務相關的朋友口中得知,賢弟尚未為趙氏集團繳付上季度之水費,想必貴人事忙,忽略此等雜務。愚姊擅作主張,在支付敝集團水費時連同趙氏集團的部分一同繳交,略盡綿力,請賢弟莫怪。

心鏡會兩個集團無分彼此,如賢弟日後再有任何難處,敝集團上下定必傾力效勞。

香子規 謹上

那兩名趙氏成員很快便讀畢這封由領導人寫給領導人的信,他們面面相覷,神情有點驚恐,知道自己偷窺了一些不應該偷窺的東西。

「想不到…想不到我們已經沒錢交水費了……」一個趙氏成員嘆氣道。

「噓!別說了!」另一個趙氏成員惶惑地道:「趙先生一定不想有其他人讀過這封信的,我們把它放回原處,讓別人拾起來交給趙先生吧。」

他的同伴覺得此計大妙,連忙丟下香小姐寫給趙亞義的信,然後逃之夭夭。

隨著天色越來越亮,有更多成員從趙氏集團建築物走出來,發現地上的信件。

然後大家的反應幾乎絲毫不差,用十來秒時間讀完整封信的內容後,就好像它是一條咬人的毒蛇般,迅速地把它丟在地上,再頭也不回地跑去。

同樣的情況發生了數十次,讀過那封信的趙氏成員也就有數十個,然後每人再跟兩、三個好朋友悄悄說起這個秘密,不消一個上午,趙氏集團中大部分成員都已經知道香氏集團替他們交水費的事。

直到一個職位稍高,也較有承擔力的總務部成員拾起香小姐的信,交給趙氏總務部主管龍寶生,龍寶生才把它正式送到收信人趙亞義手裡。

趙亞義看完那封「不知道為什麼」會留落在建築物外,結果鬧得眾所周知的信,臉色時紅時綠,握緊拳頭,彷彿已經憤恨到極點。

他知道香小姐一定是知道了費衣到遊樂場送禮的事,討厭趙氏破壞香氏內部的和諧,所以才出招報復。

雖然龍寶生一直不認同趙亞義的理念,但當他看到上級這個樣子,知道上級心裡一定難堪得超乎想像,不禁有一點點同情他。

過了半晌,趙亞義又恨又冷地道:「龍寶生,我不理你用什麼方法集資,今天之內就把那筆錢還給她!我們就算真的山窮水盡,也不會領那老婊子的情!」

龍寶生默然地接過命令,心中暗暗為集團的前景而憂慮不已。

雖然趙氏集團馬上動用多個後備基金,又變賣了一些投資項目,很快便把款項原原本本,一元也沒少地還給香氏集團,但是成員的不安卻已經像野火般蔓延得一發不可收拾。

大家聽說過自己的集團原來連水費也交不起了,開始弄得人心惶惶,害怕終有一天連吃頓飽飯也有困難,再看見旁邊的香氏集團仍然有能力供成員自由揮霍,甚至還有閒情逸致籌辦周民之的婚禮,頓感到無比羨慕和嚮往。

不少趙氏成員更加開始扭轉對香氏集團的印象,開始覺得香小姐不計前嫌替他們交水費,好像也不是太壞。

費衣、龍寶生和蔡斌三位趙氏主管都努力地安撫部下的情緒,可是眼看著集團生意慘淡,積蓄快將耗盡,他們的鼓勵和安慰都顯得空洞和無力。

費衣有見及此,來到趙氏集團的頂層辦公室,想跟趙亞義商討對策,卻看到領導人趙亞義獨個兒坐在沙發上在喝酒。

費衣銳利的目光馬上瞥到那封生出無限事端的信仍然擱在桌子上,他走到上級面前,對他欠一欠身道:「趙先生。」

趙亞義沒有叫費衣坐下,他喝一口酒,木無表情地道:「上次我叫你去回敬香氏集團那群雜種,有收到任何後續消息嗎?」

費衣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道:「請你放心,香氏那班人平常惺惺作態,實際上互相猜忌,關係不堪一擊。」

趙亞義一手抱胸,另一隻手托著下巴,審視他一會,又問:「香子規真的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這點我相當肯定。」費衣冷靜地道:「畢竟這個想法來自她那個像吃了瘦肉精的助手…」

趙亞義不出聲在沉思,費衣察言觀色,問道:「趙先生,你有想過到底是一件怎樣的隱秘嗎?」

「每天都在想。我這輩子也沒試過如此急切想知道一件事。」趙亞義嘆氣道:「香子規面慈心狠,連我也料不到她會出那麼卑鄙的招數。這個仇我一定會十倍奉還的。」

費衣很會說話,立即對上司表示:「我會以查出香子規的藏奸為首要目標,一有任何發現,一定第一時間通知趙先生你。」

「非常好。」趙亞義嚴肅地道:「我會想辦法找生意的,趙氏集團不會就此便垮。」

趙亞義說完後,便緩緩喝著杯中琥珀色的酒,費衣看他沒有示意自己退下,猜想他必然還有話要說,一動不動地等待著。過了很久,趙亞義的表情僵硬起來,道:「費衣,部下們…是不是對我越來越多抱怨?」

費衣了解上司趙亞義的性格,知道他在說到一些特別在意的事情,下意識又怕被人看出他真實感受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不自然的神情。

對於這個問題,費衣不敢說「是」,也無法掩著良心說「不是」,所以選擇了沉默不語。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6 09:09
第一百一十五章 舞會上

總務部的成員為了首領的大喜日子出盡九牛二虎之力,在極短時間就已經籌備好婚禮。

由於新娘程可思表示希望舉辦舞會,所以周民之在徵得香小姐同意後,就宣佈大家不需要穿著心鏡會傳統服飾出席婚禮。

這一點令到不少年輕男女都充滿期望,趁著這略為自由的時間,紛紛外出選購漂亮的跳舞衣裳,準備盡情地爭艷鬥麗一番。

周程二人的婚禮會場在香氏集團的改建後的飯堂舉行,所有桌子都靠在牆壁前,上面放滿各式精緻的宴會食品,而飯堂的中央則開闢出一個圓形的大舞池。

一隊由數名樂鳴者組成的樂隊負責婚禮的奏樂,因為樂鳴者的天賦就是能夠演奏出觸動人心的音樂,香氏集團的所有樂鳴者,幾乎都是追蹤者部門在不同的音樂比賽中發掘出來的。

其中有一、兩個,在加入心鏡會前已經憑著樂鳴天賦,取得不少音樂比賽的獎項,算是薄有名氣。

由於樂鳴者隸屬總務部,所以他們更加施展渾身解數,希望把首領周民之的婚禮辦得盡善盡美。

香小姐和楊諾言以雙方家長的身份主持婚禮,香小姐穿戴得非常雍容華貴,穿著一套黑色的晚裝,首飾都是大顆大顆閃爍無比的鑽石,儼如一個女王。

在禮成後,楊諾言的表妹程可思,正式成為周民之夫人,而周民之現在已經是楊諾言的表妹夫了。

楊諾言當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大方地和他握手。

當樂隊緩緩奏起配樂,周民之和新婚妻子首先開舞,很快其他人都陸續攜伴加入舞池。

楊諾言正想趁這個時候和謝山靜言和,可是他離神知者部門的位置太遠,慢了一步,金寧穿著一套非常端正的禮服,對謝山靜伸出手,低沉地道:「可以嗎?」

盛裝打扮的謝山靜穿著一套深藍色的低胸晚裝,質料十分柔軟飄逸,脖子掛著一條長長的古典項鍊,鍊子上疏疏落落地串著幾顆白水晶,漂亮的臂膀上套了一個金色臂環,臉上仔細地畫了化妝,眼睛比平常更加明亮,看起來美麗得不似真人。

而她的頭髮則編成一個非常雅致的髮髻,根據楊諾言所了解,謝山靜自己絕對無此巧手,所以有理由相信是金寧的傑作。

謝山靜把手放在金寧的手掌上,笑嘻嘻地道:「先說好喔,我其實不懂跳舞的,踩到你的話,可不準露出一個痛楚的樣子。」

金寧握著她的手進入舞池,兩人的頭靠得非常近,金寧扶著她的腰枝,在她耳邊道:「蠢材,怎麼不叫我教你?」

謝山靜依然笑得十分調皮,一隻手搭在金寧寬厚的肩上,悄聲回應:「應該沒人看得出來吧?如果有人取笑我的話,我就立即大發脾氣,直到破壞整個婚禮的氣氛為止…」說完後就自己「格格格」先笑起來。

這個時候舞池中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瞥到香小姐在和司徒夜行跳舞,香小姐的舞姿非常高貴優雅,想來年輕的時候曾經得名師指導。

「喂喂,你看那邊。」謝山靜又小聲地道:「想不到阿雪會和他跳舞!」

金寧隨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穿著珠灰色長裙的王申雪在和周民之的助手小曹共舞,王申雪察覺他們在看自己,對他們眨眨眼。

楊諾言站在舞池外,眼睛盯著在跳舞的謝山靜和金寧,心中一直在思考要怎麼把她奪回來。

這個時候,謝山靜和金寧一邊跳舞,經過同樣在舞池外的文冬琪。

文冬琪穿著薄荷綠色的裙子,頭髮卻始終打著彷彿解不開的結,她一向鼓勵謝山靜接受金寧,這時候一隻手拿著一杯有一片青檸檬的酒精飲料,另一隻手偷偷對謝山靜豎起大拇指,而謝山靜則飛快地對她眨眨單眼。

「冬琪誇我呢。」謝山靜笑著悄悄地道:「不知道她會和誰跳舞呢?」

謝山靜繼續瞄著舞會中的眾生相,眼光落在當壁花的司徒夢行身上,視線在她過份肌肉型的身材上停留兩秒,再低頭看了自己半截乳白色的胸部一眼,自覺「大獲全勝」,不期然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金寧完全明白她在笑什麼,只能無奈又疼愛地看著這個要強好勝的人。

一支音樂已經完畢,楊諾言想趁這個機會直接闖入舞池找謝山靜,可是他才踏出一步,就立刻有幾個神知者閃到他面前擋著他,不給他有機會靠近他們首領。

楊諾言開始有點焦急,想再闖關一次,可是又有幾名神知者前來搞局,害他根本無法接近舞池中的人,而這一點顯然是經過謝山靜的精心安排。

謝山靜裝作看不到楊諾言的舉動,瞄了一瞄旁邊的人,又道:「咦?你老友不是追求馬佩佩嗎?怎麼不請她跳舞呢?」

金寧終於忍不住道:「謝山靜,沒有人這樣一邊跳舞,一邊不停說話的…你可以安靜一會嗎?」

這個是事實,因為楊諾言的唐突行為,已經越來越多人看著他們。

謝山靜只假裝沒事發生,若無其事地繼續和金寧共舞。

楊諾言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得發揮厚顏本色,忽然大喊:「山靜!」

全場的賓客都錯愕地看著他,謝山靜和金寧卻仍然專心享受這段時光,完全沒有理由楊諾言的呼喊。

楊諾言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偏偏謝山靜就是看也不看他,他卻一點窘態也沒有,變本加厲,更大聲地叫出來:「山靜!謝山靜!」

這個時候,很多人在他的騷擾下,都紛紛停止跳舞,無奈地退到一旁。

舞池中只餘下幾乎頭碰頭的謝山靜和金寧,他們沒有停下來,金寧在她耳邊懇求般道:「別理他。」

謝山靜直到這個時候,終於不再說話,面對著這個尷尬到顛峰的情況,不禁失笑。

金寧一改之前低調含蓄的作風,在眾目睽睽下低聲道:「留在我身邊,謝山靜,我愛你…」

謝山靜垂下眼睛,手臂圈在金寧的脖子上,用和一隻蚊子差不多大的聲量道:「你…你怎麼在這裡說這些話?被人聽到怎辦…」

「我不怕。」金寧堅定不移地道:「就算要像楊諾言那麼大聲說出來,我也不怕。」

謝山靜一驚,真怕他言出必行,連忙道:「不要,千萬不要…」

「我比他好一百倍。」金寧積極地爭取道:「我不會令你難過和無助,和我在一起,你不會後悔的。」

楊諾言看到他們至此還在旁若無人地說悄悄話,心中更不忿更著急,不顧一切地跑到樂隊面前,對他們道:「拜託你們,可以停一會嗎?一會兒就好,拜託!」

如果提出這個要求的是尋常成員,肯定會被嚏之以鼻,可是楊諾言卻不是等閒之輩,令那隊樂隊的成員十分為難。

他們望向他們的首領兼婚禮的主角周民之,請示他要怎樣做。

周民之對他們微微點頭,示意他們停止演奏。

連音樂也消失,謝山靜和金寧終於不得不停下來。

金寧知道如果謝山靜被楊諾言帶走,勢必又會被他的花言巧語哄得回心轉意,把握最後機會低聲道:「我會等你改變主意的…我永遠不會放棄。」

謝山靜來不及回應,楊諾言便已經衝入舞池,呼吸急促地道:「山靜…我…」

謝山靜雖然對金寧戲言要「破壞婚禮的氣氛」,可是並沒有真的打算實踐出來,她只覺和楊諾言在周民之的婚禮上這樣脫線下去大大的不妥,於是當機立斷道:「我們要談談,到外面去吧。」

為怕楊諾言再做出什麼突兀的舉動,謝山靜二話不說牽起他的手拉著他離開會場,楊諾言如願以償,當然貼貼伏伏地跟著她走。

金寧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那個眼神勾起了全場人士由衷的惻隱。

文冬琪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好像想給他一點支持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應該放她走。」

金寧聞言別過臉去,低沉地道:「只要她快樂。」

文冬琪看著這個外冷內痴的男人,不知道可以怎樣幫他。

由於飯堂位於建築物底層,所以離接待處不遠,謝山靜索性帶著楊諾言來到現在空無一人的接待處。

她坐到一張沙發上,眼睛看著別處,等楊諾言先說話。

楊諾言呆呆地看著她粉妝玉琢的臉孔,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謝山靜相遇,就是在香氏集團的這個地方。

他坐到謝山靜身旁,放軟聲音道:「山靜…對不起。我那時氣在頭上,才這樣跟你吵嘴,事後想起,我方明白你也是為我好。」

謝山靜仍然沒有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很久很久,她低頭道:「對不起。」

楊諾言以為她拒絕自己的無條件投降,焦急地道:「山靜,你…你原諒我好嗎?我真的知錯了…真的…」

謝山靜搖頭道:「總之,我想說對不起。」

楊諾言又怎會知道她為什麼道歉?

他雖然感到莫名其妙,可是他看見謝山靜似乎已經沒有生氣,也就不想再深究,握著她的手道:「你知道嗎?和你爭吵的這段日子,我一點也不快樂,當我到外面去的時候,無論看到什麼東西,都很自然就想,山靜應該會喜歡這個,山靜也許會想要那個…結果越是刻意散心,越發現我心裡滿滿都是你。我這才明白,原來我愛你已經遠勝自己。」

謝山靜彷彿不能自拔地道:「我又何嘗不是?和你鬧翻之後,我簡直不想起床面對新的一天。因為如果生活中完全沒有你,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工作、玩耍又什麼快樂可言?我…我不想再跟你吵了。」

「傻瓜,我們不會再吵架。」楊諾言深深擁抱著她,道:「以後我再惹你生氣的話,你就一拳砸到我鼻子上好了。」

其實謝山靜又怎會捨得揍他?她愛楊諾言極深,只是她在表達感情上一向不如他坦率。

兩人擁抱了很長時間,彼此也不想放開世界上最重要、最寶貴的人,直到他們終於覺得心滿意足,才離開對方的懷抱。

楊諾言撫摸著她的頭,道:「來,我們回去吧。」

謝山靜卻有一點猶疑,他們為免尷尬而跑到這裡來敞開心扉,如果在談了一會之後,就如膠如漆地回到婚禮會場,其實同樣是尷尬到頂點。

楊諾言看見她不出聲,溫柔地問:「怎麼啦?不想回去嗎?」

謝山靜體諒楊諾言是程可思的表哥,不可能就這樣中途離場,於是點頭道:「不是啊,走吧。」

在婚禮會場中的金寧望著他們去又來,一看見謝山靜臉上的表情,就知道美夢到此為止,沉默地回復助手的姿態。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6 09:10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禮物任務(上)

雖然趙氏集團的部下對領導人的不滿與日俱增,但趙亞義並沒有灰心,他仍然堅持自己的理念和原則,實行著他認為對集團最有利的措施。

由於齊恩會領導人麥鼎天不久前病逝,不管有誰出來接任,齊恩會內部將會經歷一段時間的動盪不安,相信暫時不會有攻擊心鏡會的行動,所以趙亞義決定親自外出,聯絡多個客戶談生意。

有好些由以前的甘氏集團開始,已經一直光顧他們的富商,這陣子都被香氏集團的大減價吸引,轉移支持香氏的服務。後來那些客戶發現原來香氏集團的服務水準並不會比趙氏集團差,索性就有任何難題,就直接致電給香小姐。

當那些客戶看見趙亞義攜帶少量部下大駕光臨,都心知肚明他的來意,表面上客客氣氣地招待他,內心其實根本沒打算回頭。

趙亞義本身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雖然他不是神知者,難道會不知道客戶在想什麼嗎?

本來以趙亞義的心高氣傲,實在不樂意擺出低姿態拉攏生意,但他的趙氏集團在香氏集團的以本傷人下,苦撐了一段時間,終於面臨財政困難。

經過他費盡唇舌游說,以及把收費稍稍調低後,終於有一個老顧客「歐陽先生」答應再度委託趙氏集團。

歐陽先生是城市中一個老富商,由從前甘馨如的祖父甘老先生領導時期開始,已經多次借助心鏡會的力量解決疑難。

現在歐陽先生年事已高,早已經把大部分業務交給子孫管理,自己則退出商界,安享晚年。

不過城市中卻有江湖傳聞,指歐陽先生的家產仍然留在自己名下,還沒有正式讓兒孫繼承。

心鏡會趙氏集團跟香氏集團一樣,由神知者部門負責執行委託賺錢,首席神知者費衣被傳召到頂層辦公室,趙亞義表情嚴肅地道:「歐陽先生一把年紀,可是色心不減,他對我說最近交了一個女朋友,雖然對方年紀輕,但是自從他的元配夫人早逝後,再也沒有遇過一個女人能令他那麼快樂。下星期就是那個女人的生日,歐陽先生會在山頂為她舉行一個盛大的慶祝活動,可是他需要有人搜羅一份任何女人也愛不釋手的禮物,以博對方一粲。歐陽先生不介意要付出多少金錢,最重要是選對了禮物,著我們放手去辦。」

趙亞義說到這裡,露出極度輕蔑的神色,道:「其實這種女人說穿了就是妓女一個,除了錢還會求其他麼?歐陽先生在商場上出名老奸巨猾,卻看不透一個婊子。不過無論如何,既然這是客戶的委託,費衣,你就照辦吧。」

這個任務聽起來毫無難度,根本不需要心鏡會這種特別團隊才能完成,精明如費衣,心知肚明這個委託只是老客戶對趙氏集團的一個施捨。

費衣一邊默默地聆聽,一邊看著這個英俊得令男人也會心軟的上級,知道他一定是卑躬屈膝,相當委曲才接到這個久違了的任務,躬身道:「沒問題,趙先生,我有信心令客戶滿意。」

趙亞義舔舔嘴巴,道:「費衣,我知道為一個妓女選生日禮物,的確是委屈了你。但是如果我們的服務令客戶有意外之喜,相信將來的生意一定會逐漸增加,相反,萬一出了什麼紕漏……」

說到這裡,趙亞義淡淡一笑道:「趙氏集團說不定就此衰亡了。所以這個任務不容有失,我希望你定時跟我匯報進度。」

費衣雖然是一個自視極高的人,但他既然配得上「百年最強神知者」這個稱號,自然明白獅子搏兔,必盡全力的道理。他沒有嫌棄這個彷彿被投閒置散的任務有失身份,仍然非常盡責地率領部下,為歐陽先生的新寵炮製驚喜。

然而費衣的工作態度雖認真,他的上級趙亞義卻比他更一絲不苟三十倍,費衣一連提出了多個禮物方案,不論是名師設計的珠寶、價值連城的別墅,還是千金難買的遊艇,一律被趙亞義以不夠別出心裁、不夠一枝獨秀等等理由否決。

趙亞義這樣光是批評和反對神知者部門的主意,自己卻不見得有什麼更好的提議提出,很快便造成不少趙氏集團的神知者暗暗不滿。

唯獨是費衣深明趙亞義的性格對人對己同樣嚴格,有時候把要求升至強人所難的高處,甚至超出自己和部下的能力範圍。

不過即使費衣沒有抱怨,對於部下們日積月累的怨氣,卻也開始感到愛莫能助。

來到相當接近生日派對的日子,趙氏集團的神知者部門提出了一個終極方案,就是讓歐陽先生在城市最高的一座山上,置入一塊土地,然後建設一座以新寵命名的大型購物商場,送給她作禮物。

這個方案不但名貴得超乎想像,而且還能夠讓歐陽先生的新寵在城市中大出風頭,絕對是完美的選擇,可是趙亞義了解過後,卻仍像不甚滿意,只是苦於死線將至,才不得不勉為其難地點頭。

費衣得到上級的同意後,發揮了驚人的效率,在極短時間向歐陽先生報告,然後弄來寫著新寵名字的地契、建築物設計草圖等等,趕及在生日派對當天準備妥當。

雖然費衣為了這個任務,的確已經傾盡全力,但他在人前始終擺出一副柔韌有餘的姿態,臉露高深的微笑,讓人覺得他的能耐還遠遠不止這樣。

趙氏集團另外兩位主管及其他成員旁觀著這個與他們生計息息相關的任務,也不禁驚嘆世上大概只有費衣有如此優異的工作能力。

在客戶歐陽先生的新寵生日當天,費衣吩咐助手榮康定用公事包保管好地契等禮物,帶著幾名神知者部下前往出席派對。

生日派對在城市的山頂上舉行,歐陽先生安排了數輛旅遊大巴接送賓客,費衣的隊伍來到集合地點,發現歐陽先生的兒孫們並沒有出席,想來是刻意要表示對歐陽先生新寵的不滿。

費衣身量甚高,在人群中也維持著良好視野,看到客戶歐陽先生的新寵果然長得千嬌百媚,正意氣風發地向著來賓揮手,一副害怕有人沒看到她風光的姿態。

不過費衣向來只專注於在工作上爭取成功,對美女不感興趣,所以只望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百年最強神知者」費衣身處人多的地方,就宛如一個能夠同時接收多個頻道的收音機,無數途人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裡,費衣早已學會不去理會那些無關重要的訊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費衣突然察覺附近有人在暗想「在榮康定手上!」。

費衣猛地一震,高聲喝道:「榮康定,小心!」

助手榮康定一愣,才剛剛會意主子費衣指的是小心手上的公事包,因為裡面放的正是他們費盡周章才安排好給客戶的禮物。

可是他的反應太遲鈍,一個黝黑的人影從街角以極快的身法閃出來,一手搶走榮康定的公事包,然後毫不拖泥帶水,馬上便逃之夭夭。

費衣只來得及瞥了那個人影半眼,但是那敏捷的身手、高大的背影和寬厚的肩膀,他絕對不認錯,喝道:「可惡!謝山靜又來搗亂!給我追!」

趙氏集團的神知者這一驚非同小可,萬一他們準備的禮物被香氏集團搶走,歐陽先生新寵的生日派對不但會以失敗收場,而且還肯定失敗得相當難看。

如果他們搞砸了這宗趙亞義放下自尊,低聲下氣才討來的生意,先勿論趙領導會暴怒到什麼程度,以後想來也再難有客戶委託趙氏集團。

大家一想起種種極為嚴重的後果,明白即使拼了命也非奪回公事包不可,不敢再浪費一分一秒,連忙以最高速度追趕金寧。

可是金寧出了名機靈,費衣的隊伍才落後了一、兩秒,轉眼就已經失去了他的蹤影。趙氏集團的一名神知者焦急地道:「金寧去了哪裡?我們要怎麼辦?」

在趙氏集團隊伍中,又以助手榮康定的臉色最為難看,因為客戶重要的禮物在他的手中被搶走,罪責嚴重,而且又辜負了主子費衣的信任和厚望,所以他暗暗發誓拼死也要奪回那個公事包,將功補過。

費衣初時知道謝山靜竟然派金寧來搞破壞,難免又恨又怒。

但他深深明白憤恨並不能助他扭轉乾坤,挽回這個關鍵的任務,因此不消一會就已經冷靜下來。

費衣站在街道中環顧四周,神知能力接收到無數訊息,他清空思緒,臉上出現那種「腦袋急速運算「的獨特神情。

費衣的部下們一看見首領這個樣子,不禁互換一個眼色,然後紛紛鬆一口氣,似乎深信以費衣的智慧和能力,絕無解決不了的問題。

過了片刻,費衣的神情回復正常,他嘴角微微朝下,木然地道:「謝山靜以為憑金寧就可以難倒我?可早了三十年。」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6 09:13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禮物任務(下)

楊諾言陪著謝山靜在小公園的長椅上等消息,看見她一動不動地坐著,顯得有點安靜,知道她心中相當緊張這個行動,於是握著她的手,無聲地表示安慰和支持。

謝山靜正想抬頭對楊諾言笑一笑,卻突然聽到本來寧靜的小公園,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

謝山靜才愣了不到半秒時間,就拉著楊諾言的手低聲喝道:「我們走!」

可是楊謝二人才剛站起來,就有一群看起來怒火中燒的人直衝到他們面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正是費衣和他的部下們。

趙氏集團的神知者全部都咬牙切齒,而其中仇恨最深的,就是首席神知者費衣的助手榮康定。榮康定瞪著楊謝二人的眼神,彷彿恨不得撲上前把他們碎屍萬段。

身為他們首領的費衣,情緒始終維持得最冷靜和穩定,他銳利的目光落在香氏集團的首席神知者謝山靜臉上,和神色凝重的她對望。

楊諾言怕趙氏集團會動粗,一隻手臂放在謝山靜的肩上保護她,一邊心想:「搶走趙氏集團任務物品的明明是金寧,為什麼費衣卻馬上來找我們,而不是去捉金寧呢?」他轉念一想,立即明白了,再想:「啊!對了,費衣一定知道相比跟金寧在城市中耗費時間捉迷藏,與其讓金寧自投羅網,主動現身。」

聰明如費衣正正就是太明白金寧的死穴,所以當機立斷地採取「欲擒金寧,先擒謝山靜」的策略,反而第一時間搜索謝山靜的位置。

費衣只守株待兔了短短一會兒,一個高大的黑影便從公園的另一旁奔跑而至,一手抓起一個趙氏集團神知者的衣領,把他隨手丟到一旁,然後便閃身擋在謝山靜身前,正是金寧。

金寧生怕費衣等人會傷害他的寶貝主子,把其他一切事情拋諸腦後,費衣的助手榮康定也毫不遜色。本來還在死瞪著楊謝二人的榮康定一看見金寧,連忙收回注意力,擋在主子費衣前方和金寧對峙,神情由痛恨轉為警戒。

楊諾言料想只要交出趙氏集團的任務物品,費衣等人是不會傷害他們,於是放下心來,瞄了榮康定兩眼,心想:「這個助手對主子也忠心得很呢。」

費衣對兩個助手的對峙視若無睹,眼睛仍然緊緊盯著謝山靜,他的部下們你眼看我眼,知道「百年最強神知者」費衣正在運用他凌駕所有對手的神知能力,像讀一本書般讀取謝山靜的心思。

趙氏集團的神知者心焦如焚地等待首領費衣的指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再不把任務物品奪回,然後趕到歐陽先生為情人舉辦的派對,只怕就要來不及了。

過了非常長的一段時間,費衣終於開口道:「我想知道為什麼。」

趙氏集團隊伍一愕,所有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謝山靜臉上,只見她目無表情,似乎沒有打算回應。

「你不說也沒關係。」費衣掀掀嘴角道:「總之,謝謝你們。」

費衣此言一出,趙氏集團隊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間,謝山靜淡淡地道:「我只是還你一個恩,不用謝了。」

費衣一動不動,沒有反應,沒人知道他是否領會及滿意謝山靜的回答。謝山靜說完後,對助手金寧微微頷首,金寧便把榮康定的公事包雙手遞還。

趙氏集團的隊伍呆呆地看著楊諾言、謝山靜和金寧離去,一臉茫然。榮康定錯愕地問道:「費…費先生,既然公事包拿回來了,我們是不是應該趕到山頂完成任務?」

「不必。」費衣搖頭道:「任務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回去集團覆命。」

費衣既沒有說明原委,他的部下也不敢發問,大家深知肚明這個禮物任務關係著趙氏集團未來的生計,都害怕得額角冒汗,嘴巴乾涸。

費衣一言不發地回到趙氏集團建築物,撇下六神無主的部下,直接來到頂層辦公室。

頂層辦公室中的領導人趙亞義正在定定地看見電視上的突發新聞報道,英俊得不像真人的臉龐煞白,費衣敲了好幾下門,趙亞義才回過神來。

他看見費衣,丹鳳眼睜大,驚訝地道:「費…費衣!我看到新聞報道,以為你們死了!可真嚇到我了……」

費衣踏前一步,微微欠身道:「趙先生,原來你也接到消息了。」他頓了一頓,繼續道:「我們的客戶歐陽先生乘坐的旅遊大巴,在上山途中失事而衝下山坡,車上數十名賓客,包括歐陽先生不惜工本要討好的年輕情人,都無一生還。」

趙亞義彷彿驚魂未定,過了半晌才呼出一口長氣,道:「你沒事就好,費衣,我的集團可少不了你。」

趙亞義說得出一個「你」字,足見他只在費衣的性命,並不關心其他部下的安危他想了一想,又道:「不過,為什麼你們會不在旅遊大巴上?」

費衣看著上級的眼睛,緩緩地說出香氏集團等人搶走任務物品的經過。

趙亞義一邊聆聽,表情越來越僵硬,待費衣說完,便問道:「這樣說來,是香氏集團的救了你們的性命?」

費衣知道趙亞義向來心高氣傲,又視香小姐為競爭對手,這番受了香氏集團的恩惠,內心肯定又惱又怒。

無奈他們欠了香氏集團一個救命之恩,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費衣只得沉聲道:「是的,趙先生。根據我在謝山靜的腦袋中截取的訊息,預言者楊諾言在預言中揭示了歐陽先生的奪命大車禍,當他把預言交給解語者香小姐解讀後,香小姐便明白了預言的意思。」

費衣說到這裡便停頓下來,趙亞義不出聲,以他的聰明,又怎會聽不出費衣話中的疑點?

過了片刻,費衣才繼續道:「我們趙氏集團人人都非常緊張這次的委託,大家心裡常常記掛著此事,我們和香氏集團位置又在隔壁,會被謝山靜或其他香氏神知者接收到我們的想法,分析出我們接受了歐陽先生的委託,也不足為奇。本來香小姐即使知道歐陽先生的旅遊大巴將會墮崖,也不會知道我們是乘客之一。」

「但是她有跟楊諾言提及過預言的意思,而楊諾言想必又在閒聊時跟謝山靜談起,然後可以想像,謝山靜馬上會推敲出我們的危機。在她向香小姐報告後,香小姐自然便派她去阻止我們坐上那輛失事的旅遊大巴了。他們無力改變大巴會墮崖,所有乘客會彌難的事實,可是要在乘客中減少幾人,卻是可以做到的。」 費衣道。

至於旅遊大巴為什麼會發生意外,到底純屬不幸,還是跟歐陽先生的家產有關,則與心鏡會無關了。

「香子規一向享受當大聖人,出手阻止你們去送死,忙的是忠犬謝山靜,她卻可以繼續養尊處優,而獲得個慈卑仁愛的美名,絕對符合她的作風,我完全理解。」趙亞義冷冷地道:「但謝山靜為什麼忽然善良起來呢?如果她不主動報告得知我們的任務,理論上香子規和楊諾言是不會知道的。」

「的確如此。」費衣神色自若地道:「據我估計,謝山靜是明白香小姐當好人,所以一有機會就忙不迭的迎合她吧。」

趙亞義似乎相當滿意這個答案,他用鼻子發出代表不屑的呼氣聲,一邊點煙,一邊道:「香子規最了不起的成就,就是養了謝山靜這頭狗。」

費衣沒有回應,對趙氏集團來說,此時此刻有比香小姐的機心和謝山靜的愚忠更值得關注的事。

趙亞義低頭吸著煙,神色彷彿有一點點慘然,過了良久,他的表情又回復僵硬,抬起頭道:「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最後機會,竟然會因為客戶喪生而失之交臂,算我趙亞義不走運吧。」他淡淡地道:「費衣,這裡沒你的事了。」

費衣離開頂層辦公室,他知道這個歷盡興衰的集團來到今天,大概氣數已盡,難以為繼。

趙氏集團所有成員聽說最後的希望落空,都愁眉苦臉,憂心忡忡,老一輩的人對集團充滿感情,又是心痛,又是難過,一些年紀較輕的成員害怕會淪落至流離失所,甚至哭出聲來。

費衣回到屬於他的神知者總部,裡面唯一沒有在專心傷感的神知者,就是助手榮康定。榮康定顯然一直盯著總部大門,主子費衣高瘦的身影一出現,他便立即跳起來,貼心地替主子倒一小杯烈酒。

榮康定把酒杯放在費衣的桌子上,小聲地問道:「費先生,我們要何去何從?」

費衣想了一想,搖頭道:「我們哪裡都不去。」

榮康定並不明白主子的意思,雖然他也是個神知者,但是費衣隱藏心意的能力極高,所以榮康定半點也沒有接收到主子的想法。

費衣喝一口烈酒,一邊考慮著去留問題,一邊想起今天他在公園質問謝山靜出手相救的原因時,謝山靜腦中閃過的念頭。

當時謝山靜在想:因為當天在趙氏集團的男廁門外,你本來可以攔下我,但你卻選擇放走了我啊。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8-8-16 09:17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保之死

在這間叫做「流浪貓頭鷹」的小酒吧中,有一個男人已經一連喝了很多個小時。

「流浪貓頭鷹」位於城中某一條舊街,在晚上十時過後,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在街上遊蕩,所以這間小酒吧的生意一樣冷清,來來去去不外乎是三數個熟客。

酒吧中那個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酒保,已經留意了這個生面孔的男人整個晚上,他穿著白色襯衫,頭髮梳理得十分整齊,大約三十多歲年紀,可是臉部的皮膚仍然光滑細緻,擁有一雙充滿吸引力的丹鳳眼,英俊得像香煙廣告的男模特兒。

這個外表出眾的男人,混身卻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潦倒,彷彿生意失敗、仕途失意,或者正經歷人生中一個極不如意的階段,他獨自在「流浪貓頭鷹「一杯接一杯地喝,來到午夜時分,已經酩酊大醉。

那個外型有點猥瑣的中年酒保,忍不住嘀咕道:「長得你這個樣子,女人肯定一籮筐的任你挑選,還有什麼好煩惱?」

可是那個男人這晚彷彿有心買醉,一直喝至小酒吧中只剩下他一個客人,仍然沒有要回家的跡象。

在中年酒保正在為眼前這個客人納悶的時候,小酒吧的門突然被推開,有人從外面進來。

中年酒保心想:「今晚是什麼日子,都這個時間還有客人?」

來者是一個女人,酒保一看到她的臉孔,無法自制地張大嘴巴。

這個女人穿著普通的黑色衣裳,五官卻艷光四射,看真了她年紀已經不輕,沒有四十,也有三十八,可是眼波流動,天然紅唇像一個心型,身材成熟欲滴,實在是異常艷麗的一個女子。

那個美艷的女人進來後,看到那個丹鳳眼的男人伏在桌上,打量了幾眼,拉開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那個丹鳳眼的男人雖然已經醉醺醺,看見那個女人後,仍然露出詫異的神色,似乎誰也沒有預期在這間霉爛破舊的小酒吧裡,會有這樣的一個美女,簡直活像一盞水晶燈,照亮了整個地方。

那個大美女坐下後,叫了一杯烈酒,喝了一口,跟丹鳳眼的男人主動搭話,道:「一個人在這裡喝酒,不會悶嗎?」

那個丹鳳眼的男人「哼「了一聲,道:「有得選擇,我也不想來這裡。」

那個大美女笑得非常嫵媚,道:「有什麼煩惱,說來聽聽?」

那個丹鳳眼的男人把杯中的酒一口氣喝掉一半,突然情緒激動,粗魯地把酒杯「喥」一聲放在桌上,令杯中的酒濺了一點點出來。

他像是想把積壓在心中已久的怨恨宣洩出來,聲浪頗大地道:「那個姓香的老婊子,我是不是前世殺了她全家?她無所不用其極地要把我逼到走投無路,我自問上任以來,一直盡心盡力當個好領導,沒有絲毫怠懶的地方,她憑什麼要對我趕盡殺絕?你說,我又有什麼地方得罪過她?」

那個大美女默默聽著他數落「姓香的老婊子」,那個丹鳳眼的男人繼續忿恨地道:「我早就知道她這個人佛口蛇心,假仁假義,差點沒把「和平共處「四個字刻在額頭上,以前我也不過是稍微進取,為了我的理想、我的目標而努力,她就怪我無風起浪,挑起爭端,把我說成十惡不赦。可是結果呢?結果在她自己有需要的時候,就大條道理向我宣戰,擺出一副為民除害的嘴臉,先是發動減價戰,害到我接不到生意,集團內民不聊生,然後又不斷炫耀自己到底有多麼豐厚的積蓄,暗示只有她才有能力提供優質生活,令我的部下質疑我的領導能力,甚至對我起異心!其實她不知比我卑鄙多少倍!」

那個丹鳳眼的男人罵得興起,說完那個姓香的,又再攻擊另外一個人:「還有那個姓楊的愣小子,不過是天生交了狗屎運,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賺大錢。我一直以來工作得那麼賣力,你知不知道我為了得到領導人的位置,下過多少功夫,捱了多少通霄?我還失去了馨妹妹,一個世上最愛我的人……到頭來那個姓楊的什麼也不用做,就已經勝過我數百倍!我多年來的努力耕耘,還是敵不過「得天獨厚「這四個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為什麼這個世界那麼不公平?」

顯然一個姓香,一個姓楊的人,就是那丹鳳眼的男人最深絕痛恨的人,也是造成他煩惱的罪魁禍首。

他又喝一口酒,激動地道:「在我為心鏡會付出了那麼多後,得到的報酬是部下的背叛!當初他們選我作領導人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三票一致通過,你知道這在歷史上是多麼羞恥的一件事嗎?我堅持自己的原則,作出一些我認為正確的決定,難道又是錯了嗎?我不過是跟他們道不相同,就活該被他們趕出局了嗎?他們嘴巴上說得多漂亮,什麼求同存異,團結一致……實際上一個個在排除異己方面不遺餘力!只因我不贊同他們那一套,他們就賤招盡出地把我逼走!到底誰才是真正卑鄙無恥、不擇手段的人?」

那個大美女聽到這裡,突然道:「香子規和楊諾言本來就是同類,寬己嚴人,對人對事也雙重標準。」

原來她一直知道那個兩個人是誰!那個丹鳳眼的男人心中一凜,他醉歸醉,可是仍然異常機警,一隻手舉起酒杯,不動聲色地假裝喝酒,一手則不經意地游向腰間的佩槍。

那個大美女卻一眼看透他的動作,俐落地按著他的手,清晰地道:「趙亞義先生,我不是你的敵人。」

趙亞義的酒意已然去掉一大半,盯著那個大美女片刻,冷酷地問道:「尊駕是誰?」

「我姓鄔,全名鄔嘉麗,」那個大美女微笑道:「是齊恩會已故領導人麥鼎天的未亡人。趙先生,今晚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趙亞義冷眼看著鄔嘉麗,心中驚疑不定,猜度著堂堂齊恩會領導人的寡婦,究竟是敵是友。

鄔嘉麗上身微微向前傾,身材顯得更加豐滿誘人,對趙亞義擺出一個臣服的姿態,道:「趙先生,我代表齊恩會邀請你加入,成為我們新一任的領導人。」

原來寡婦鄔嘉麗竟代表齊恩會挖角來。

早前謝山靜審問齊恩會刺客陸晴空的時候,當時陸晴空表示不清楚領導人的繼任人選,看來齊恩會內部始終沒有人有此才幹,可以擔起一會之主的重任。

趙亞義難以置信這個是事實,他在心鏡會生活多年,雖然屢屢遇到挫敗,卻始終視心鏡會為終生的家園,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所以躊躇不語。

鄔嘉麗誠懇地道:「趙先生,齊恩會需要你。你處事的原則和態度,與齊恩會的風氣十分相近,我保證你在齊恩會可以大展所長。既然心鏡會的人不明白你的價值,何不加入我們,讓我做你的左右手,協助你創建一個比心鏡會理想十倍的偉大組織呢?」

說完後,鄔嘉麗對趙亞義伸出一隻手。

她說的話,對於一個自命懷才不遇的人來說,實在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趙亞義沉默地考慮了一會,想起在心鏡會種種恨事。他生為一個「核算者」,這是一個最不起眼,最不受重視的天賦,以前只在總務部寂寂無名的當差,全靠自己的認真和勤奮,開始受到大家的注意和賞識。

然後他再憑甘馨如的關係成為副領導人,盡責地管理集團大小事務,直到甘馨如為己輕生,卻痴心地在死前把大位傳到自己手裡,成全他的野心。他在上任後為集團鞠躬盡瘁,卻因為香子規的毒計而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想著想著,趙亞義終覺難以吞下這個屈辱,於是在這間破舊的酒吧中,毅然下了一個完全改變命運的決定,伸手與鄔嘉麗的手相握,接受她盛意拳拳的邀請。

鄔嘉麗和趙亞義握手後,從包包中拿出一張紙條,雙手遞給他,恭敬地道:「趙先生,當你準備好離開心鏡會,就請到這個地址找我們。我再次代表齊恩會全體成員,期待你的加入。」

然後鄔嘉麗緩緩拔出自己的槍,把槍口對準那個中年酒保,冷酷地道:「這是為了確保你能保守秘密。」然後「霹啪「開了一槍。

那個中年酒保嘴巴微微張大,只見眼前一道光閃過,然後就在茫然間結束他的生命。

趙亞義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竟然連眼也不眨一下,就開槍殺死一個完全無辜的人,心裡明白自己將要接管的齊恩會,的確和心鏡會有著天淵之別。

趙亞義深呼吸一口,自覺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迎接未來翻天覆地的巨變。

看著那個中年酒保伏在酒吧桌一動不動,鄔嘉麗忽然露出一個美麗但詭異的笑容,彷彿知道這個毫無關聯的中年酒保之死,為心鏡會和齊恩會這兩大組織,揭開了全新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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