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心鏡會 作者:西西嘉(連載中)

 
august_tail 2016-8-30 14:09:0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7 55296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0 12:40
第四十章 離間(上)

「你又要走了嗎?」

說話的是坐在床上,用被單裹著身體,露出裸肩的甘馨如小姐。

趙亞義點起香煙,抽了兩口,才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甘馨如神情楚楚可憐地道:「你從來不會留下來過夜…」

「怎麼啦?」趙亞義再抽口煙道:「你不會連睡覺也要人陪吧?」

趙亞義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不耐煩,彷佛開始厭倦甘馨如的癡纏。

「不是…」甘馨如看著他英俊冷酷的臉容,幽怨地道:「只是每次你都馬上離開,讓我覺得好孤單,好像自己是你的舊衣服,穿完了就丟到一旁…」

趙亞義當然否認這個說法,道:「馨妹妹,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工作有多忙。」

「不可以交給部下去辦嗎?」甘馨如低頭道。

趙亞義淡淡地道:「我凡事也喜歡親力親為,你不知道嗎?」說罷他就站起來,穿回白色襯衣。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大力地拍著甘馨如的房門,傳來一把男聲焦急地道:「甘小姐,你在嗎?甘小姐!」

甘馨如輕輕驚呼一聲,拉高被單,道:「別讓他進來啊。」

趙亞義一邊扣回襯衣的鈕扣,一邊把房門打開一點點,冷冷地問:「到底什麼事情要十萬火急?」

那個部下來找甘馨如,可是應門的卻是貌似剛剛穿回衣服的趙亞義,心中一凜,不敢露出驚訝的神情,道:「趙…趙先生,你在就好了。香…香小姐帶著兩個人來,說有事情要和甘小姐談。」

除了元旦會議外,香小姐從來沒有試過到訪甘氏集團。趙亞義微感錯愕,心想:「香子規來這裡?」對部下道:「我和甘小姐等會就下來。」

「那…我要讓他們在哪裡等?」 他的部下猶豫地問。

「當然是接待處。」趙亞義冷冷地道:「不然你乾脆把他們帶到我睡房,嗄?」

他的部下不敢再問,道:「我知道了,趙先生。」然後鞠一鞠躬,便把房門輕輕關上。

甘馨如聽到他們的對答,睜著大眼睛,驚惶地問:「香子規來做什麼?」

「等會便知道了。」趙亞義搖頭道:「把衣服穿上吧,我們要下去會一會她。」

趙亞義和甘馨如慢條斯理地來到最底層的接待處,果然見到香小姐坐姿優雅地在沙發上等待,而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後的,自然是王申雪和楊諾言。

一看到香小姐,甘馨如和趙亞義的動作都不由自主繃緊起來,可見他們內心是多麼忌憚香小姐。

趙亞義踏前一步,彬彬有禮地說對香小姐欠一欠身,道:「香小姐,讓你久等了。我們不知道你會來訪,有失遠迎,請你見諒。」

「是我來得太急,沒有事先知會你們,不好意思。」香小姐微笑說。

趙亞義恭敬地問:「請問香小姐在夜間到訪,所為何事?」

香小姐道:「我是來找馨如的。馨如,方便私下談幾句嗎?」

甘馨如一怔,移了一移身體,明顯透露出不安。她看了趙亞義一眼,遲疑地道:「這個…就是我跟你兩個?」

趙亞義從來不會讓甘馨如單獨接見任何人,心想:「香子規不想我在場,自然是因為要說的事情和我有關。這個香子規裝出一副菩薩嘴臉,實際上奸詐無比,九成是想離間我和馨妹妹的關係。馨妹妹太易受人影響,這個險冒不得。」

於是他打一個手勢,示意接待員和其他部下也退下,自己卻不離開,對香小姐道:「甘小姐一直以來所有會議,也需要有我在場。相信香小姐你不介意的吧?」

香小姐無奈,只得道:「那好吧。」

楊諾言怕香小姐以一對二會吃虧,於是斗膽道:「香小姐,我和阿雪也留下來,好嗎?」

香小姐點點頭,趙亞義微微冷笑,心想:「這姓楊的小子好會奉承,難怪上位上得那麼快。」

甘馨如怯生生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跟你談一談那封澄清啟事。」 香小姐緩緩地道。

甘馨如咬一咬唇,道:「是我寫的,那又怎樣?」

「是嗎。」香小姐淡淡地道:「真的是你的主意嗎,馨如?」

甘馨如神情倔強無比,道:「是!你們洩漏客戶資料,有辱心鏡會的名聲,我不想被你們連累,所以就出了一封澄清信,有什麼問題?」

香小姐沉著氣道:「馨如,我瞭解你是什麼人,對於一些不符合你原則的建議,或者你可以考慮拒絕。」

甘馨如對於這種滿口警世忠言的長輩大感厭惡,發怒道:「你這老女人懂得什麼?我聽誰的意見,又哪裡關你事了?」

楊諾言聽見甘馨如這樣辱罵香小姐,火冒三丈,不過兩位領導人在對話,他又不方便插口。

香小姐的涵養功夫一流,完全不動怒,依然溫和地道:「馨如,你可能覺得這些是你的私事,與我無關。可是對我來說,你不只是一個領導人。相信你還記得,當年我和你祖父雖然分別是兩個集團的領導人,但是同時也時知交好友。如果我眼看著他唯一的孫女在走歪路,而不盡力勸告,你祖父泉下有知,也會怪我沒有盡長輩的責任。」

「什麼泉下有知…原來在這個年代,還有人會說這樣的話,」甘馨如嘲笑地道:「你真的和你外表一樣食古不化,香子規。我在走一條怎樣的路,不是由你去判定的!你別再在我面前扮演道德判官了!」

香小姐微微搖頭道:「馨如,我害怕他日你後悔的時候,我已經沒能力幫你。」

「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後悔的,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甘馨如冷笑道:「如果你只是和我說這些廢話…」

甘馨如竟然想下逐客令,香小姐卻伸出一隻手,制止地道:「不,我還話有說。」

趙亞義一直在旁邊聽著兩位領導人的對話,來到這個時候,終於插口道:「香小姐,時間已經不早,甘小姐需要就寢了。希望你接下來說的是公事。」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楊諾言覺得香小姐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她漠然地道:「我以為在甘氏集團,私事和公事已經很難分開。」

每次話題稍微觸及甘趙兩人的關係,甘馨如就彷佛失去控制。她氣得面紅耳赤,又想大大的發火。

她這次卻被趙亞義以眼神阻止,他一貫冷靜地對香小姐道:「香小姐,請你長話短說。」

香小姐靜了一會兒,道:「心鏡會兩個集團必須和平共處,這是心鏡會會規中的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希望你們不要忘記。如果再有人漠視會規,挑起爭端,我也會依照違反會規的處理方法,絕對不會姑息。」

聽到香小姐這樣說,楊諾言心中一凜,想:「香小姐畢竟也是來警告他們的。」

趙亞義表情僵硬地道:「心鏡會的會規,我們時刻銘記於心。有勞香小姐提醒。」

「那就最好。」香小姐頷首道:「我要說的話到此為止,馨如,你是聰明人,相信你明白我所說的話,請你不要令你祖父失望。」

他們離去以後,趙亞義對甘馨如道:「那香子規好不要臉,動輒搬甘老先生出來唬人,想離間我和你的感情。」

可是甘馨如的情緒已經被觸動,大眼睛陰晴不定,罕有地對趙亞義的話無動於衷。

趙亞義察言觀色,心想:「這蠢女孩好不麻煩,動輒就自憐自憫,要人把她當小公主般呵護。」他伸出雙臂抱著甘馨如,問:「馨妹妹,你心裡在責怪我,害你違背甘老先生的教訓嗎?」

甘馨如在他懷中淒然一笑,心裡想:「亞義哥哥,怎麼你還不明白?無論你做了什麼,我也不會怪你的。」

。 。 。

楊諾言回到香氏集團,立即把剛剛在甘氏集團發生的事,全部一字不漏向女朋友彙報。

謝山靜聽完他的敘述,呆了半晌,之後歎息一聲。楊諾言問她:「你為什麼歎氣?」

楊諾言見她不出聲,不停追問她:「山靜,山靜?你怎麼啦?不要嚇我啊。」

謝山靜心裡其實是替甘馨如不值。

趙亞義英俊、成熟、才智出眾、冷酷無情,對入世未深的天真少女來說實在是有致命的吸引力,謝山靜也不過比甘馨如年長幾歲,完全體會甘馨如死心塌地愛著趙亞義那種心情。

不過她真心敬重心鏡會的領導人,即使對著楊諾言,也不想說甘小姐是非,所以只是簡單地道:「沒什麼,只是覺得趙亞義這個人很卑劣。」

楊諾言想了一想,問她:「其實甘小姐那麼年幼,為什麼會當上領導人?」

謝山靜緩緩地道:「背後的事真是一匹布那麼長。你知道心鏡會的領導人是怎樣產生嗎?」

楊諾言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聳聳肩道:「不知道,是大家投票選出來的嗎?」

謝山靜道:「不是。心鏡會的領導人是由上一任領導人指定的。當上一任領導人有了人選,就會諮詢三位主管的意見,只要三位主管都不反對,那個人就將會成為領導的接班人。」

「那如果三位主管中,有人反對呢?」 楊諾言問。

謝山靜道:「如果三位主管中有兩個也反對,那麼就需要另覓人選。因為如果主管對新的領導人不心悅誠服,領導人根本不可能順利管理整個集團。不過這個情況在心鏡會史上極其罕見,大部分領導人也獲得主管一致認可的。甘小姐的祖父,就是甘氏集團上一任領導人。」

「甘老先生是史上一位不可多得的領導,無論對外對內也非常出色。他把甘氏集團的業務帶到前所未見的高峰,難得的是他和香氏集團的關係也維持得十分和諧。甘老先生的子嗣就只有一個年幼的孫女,在他彌患重病,自知不久于人世的時候,就指定了他的孫女作為接班人。甘氏集團三位主管非常敬重甘老先生,所以即使他的孫女當時只有十六歲,他們也一致同意支持她作領導人。」

楊諾言聽到這裡,側頭想了一想,問:「就是說,甘小姐成為領導人的原因,是緣於她祖父的遺願。那後來為什麼會演變現在這個局面?」 本帖最後由 august_tail 於 2016-10-10 13:47 編輯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1 14:59
第四十一章 離間(中)

謝山靜聽到這條問題,又歎一口氣,繼續道:「甘小姐接任領導人的時候,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女,當然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處理。趙亞義那時只不過在總務部做一份工作,連主管也不是。據說他的表現相當傑出,做事又賣力,很多人也看好他可以平步青雲。不過當時的甘氏集團的總務部主管卻看出此人心術不正,所以一直也不對他委以重任,只是投閒置散的隨便給他一個職位。」

楊諾言忍不住道:「那個主管倒是挺有眼光。」他頓了一頓,又問:「那麼趙亞義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天賦呢?」

「趙亞義是一個核算者。」謝山靜認真地道:「核算能力幾乎是最不起眼的天賦,他們擅長數算一批鈔票或者硬幣的價值,無論面額是大還是小,即使包含多種不同貨幣,核算者只要一拿上手,就立即可以知道總額。這個能力平平無奇,很少在任務派得上用場。」

「在很久以前,有些領導人可能會挑一個核算者當助手,方便點算客戶以現金付的酬勞。可是當有了銀行匯款服務的時候,也就不再需要核算者的能力。他們往往只會被安排在資金申請櫃檯工作,除此之外,實在沒有讓他們發揮所長的地方了。」

楊諾言難以想像世間竟有如此又無聊,又怪異的天賦,呆了一呆,大惑不解地道:「那麼…跟一部點鈔機沒有分別吧?」

「那倒不是。」謝山靜正色地道:「點鈔機可實用多了。核算者是一個人,總會疲倦、生病、犯錯,但是點鈔機卻不會。」

楊諾言匪夷所思地道:「既然如此,趙亞義是憑什麼爬到現在的位置?」

「天賦並不是一切。」謝山靜頓了一頓,道:「歷年來心鏡會的領導人,沒有多少位是憑天賦勝任的。趙亞義的天賦雖然沒用,可是他卻是一個擅長謀略權術的人才,又怎會甘心屈居於一個不賞識自己的主管之下?一直到甘小姐繼任,他就看出這個是大好機會,藉故親近甘小姐,為她提供各種意見。」

「試想想,那時甘小姐無親無故,連書也沒讀過多少本,就突然要統領整個集團的營運,負責數百人的生計,心中的惶恐和壓力,一定大得她無法承受。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相貌堂堂,成熟理智的男人出現在身邊,對自己關懷備至,又願意分擔甘氏集團中的大小事務,助她一臂之力,叫她如何拒絕?」

楊諾言「嗯」一聲,道:「趙亞義的確是個絕色美男子,又風度翩翩,雖然我也長得不賴,可是自愧不如他。」

「這個不是重點!」謝山靜嗔道:「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人說話的啊?」

楊諾言若無其事地道:「我是想試試你的反應啊,看你對趙亞義那麼有魅力的男人有什麼感覺…」

謝山靜一雙妙目瞪著他道:「你再胡言亂語,我就不說下去了。」

楊諾言嘻皮笑臉地道:「不要啊,乖乖山靜,我愛聽你說故事,求你繼續說吧。」

謝山靜拿他沒辦法,道:「這不是故事,全部也是真的啊。趙亞義也不是馬上就隻手遮天的,他還耍了很多手段,下了一堆功夫。在博得甘小姐信任後,趙亞義就開始孤立她,完全不給她自己和主管或部下接觸,所有人想見甘小姐,就得通過他趙亞義。久而久之,甘小姐的身邊除了他之外,一個人也沒有,也聽不見任何不利趙亞義的忠言。甘小姐變得孤立無援後,趙亞義就更加肆無忌憚地操縱著她,還讓她加插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領導職位。」

楊諾言若有所思地問:「那個總務部主管呢?他不是一早洞悉趙亞義的居心嗎?」

謝山靜道:「在趙亞義掌權後,原本是他上司的那個總務部主管,不知道是怕趙亞義剷除前朝舊臣,與其被趕走,倒不如自行離場,還是趙亞義真的從中作梗把他逼走,總之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就宣佈從主管位置退下來了。甘氏集團就是這樣改朝換代,開始新的一章。甘小姐只是名義上的領導人,實際上所有決策,幾乎也是趙亞義由控制的。」

楊諾言聽得嘖嘖稱奇,想不到甘馨如和趙亞義,背後有個這樣的故事,摸摸自己的臉孔道:「雖然我沒有趙亞義那麼俊朗不凡,不過我性格就討好得多,看來始終是我勝他一籌。」

謝山靜「啐」一聲道:「不要臉,哪有人這樣自己贊自己的?你再老是提著誰英俊,誰不英俊,我就不理你了。」

楊諾言不見得真的如此滑稽,只不過是想逗女朋友笑。他張開手臂從後面抱著謝山靜,猙獰地道:「你不理我的話,看我怎樣對付你。」接著便在她脖子呵氣。謝山靜痕癢不過,在他懷中一邊笑著掙扎,一邊求饒:「不要!很癢啊…別弄啦,求求你了…」

楊諾言最愛聽她求饒,索性用手指在她腰間搔癢,謝山靜掙不脫楊諾言的掌握,更加笑著哀求道:「救命啊,我知錯了,求求你不要再弄啦…楊先生,楊大爺…」

楊諾言笑道:「你別那麼大聲,讓人聽到會以為我在欺負你。」

謝山靜睜大差不多笑出淚水的眼睛,道:「你是在欺負我啊…」

自從謝山靜依楊諾言吩咐,讓金寧多點晚上的自由活動時間之後,楊諾言的確比以前快樂多了。

雖然刺痛金寧帶給他一種復仇的快感,可是又有誰真的願意,在和女朋友談情說愛,你儂我儂的時候,多了一個男人作旁觀者?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擺明居馬喜歡他的女人。

不過謝山靜卻沒有表面起看來那麼開心。

這天她和好姐妹文冬琪相約到理髮店,以「女生和女生談心」為理由,要金寧在別的地方等她。理髮的過程沉悶冗長,她和文冬琪身後也各自有一個髮型師侍候,在呆等期間,謝山靜終於忍不住,把積壓的心事向好友透露。

文冬琪很耐心地聽完謝山靜說話,態度有點抽離,若有所思地道:「總括來說,你是對那大塊頭感到內疚嚕?」

謝山靜垂頭喪氣地道:「又不是內疚…只是…只是…他真是一個很好的助手,我卻用這樣的方式回敬他,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文冬琪問她:「你說的這幾句話,和內疚有什麼分別?」

謝山靜無言以對,這個時候她身後那個打扮新潮的娘娘腔髮型師,一邊替她梳頭,一邊諂媚地道:「哇,小姐,你的頭髮好長,打理得很好。」

文冬琪一臉自然地道:「其實內疚也很正常啊,那大塊頭對你真的好得沒話說,你是個人的話,也應該感動了。」

文冬琪對金寧的評價倒一直也很高,謝山靜道:「可是我也要尊重男朋友的意願啊…況且他的要求其實不算過份……」

文冬琪不以為然地道:「是嗎,我倒覺得是他自覺對你不夠好,怕大塊頭在一旁,把自己比下去。」

謝山靜不出聲,她不是怪文冬琪批評楊諾言,只是她不想對任何人說男朋友壞話。

文冬琪身後的髮型師,正為了解開她頭髮那些恐怖的打結而大費周章,一邊還得小心翼翼避開她的假耳朵。

謝山靜過了一會,為楊諾言辯護道:「不是的,他對我也很好…」

文冬琪意味深長地道:「真的嗎?比大塊頭還好?」

謝山靜看起來有點慌亂,道:「這…一個是助手,一個是情人,怎可以相提並論呢?金寧是我的助手,當然要對我唯命是從。可是他是我的男朋友,自然也會對我有要求…」

文冬琪微微搖頭道:「你喜歡這樣想,也沒所謂。既然是這樣的話,你又何必為了一個助手的感受而愁眉不展呢?」

謝山靜一怔,問:「我什麼時候愁眉不展?」

此時,文冬琪的理髮師滿頭大汗地道:「小姐,你頭髮上的打結太嚴重,真的無法解開,看來要剪掉了,你同意嗎?」

文冬琪滿不在乎的道:「沒關係,剪吧。」轉頭對謝山靜道:「你平常很愛笑的啊,可是今天你幾乎沒有笑過,你自己不發覺嗎?」

謝山靜忽然之間,覺得心跳得很快,不由自由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道:「哪有人一邊理髮一邊笑呵呵的?別人會以為我神經病。」

其實謝山靜已經理髮完畢,那娘娘腔的髮型師見她在等文冬琪,於是問她:「小姐,你會考慮染髮嗎?我覺得有一種棕色很適合你…」

謝山靜已經坐得腰酸背痛,只想儘快離開,拒絕道:「不用了,謝謝。」

文冬琪被帶去洗髮的時候,謝山靜無所事事地想:「如果我染髮的話,他會不會覺得漂亮呢?」所想的「他」,自然是楊諾言。

謝山靜沉思了一會關於染髮的問題,忽然像想起什麼要辦的事情,慣性開口道:「金寧。」

她聽不見金寧回應,有點困惑地回頭看,才陡然記起,金寧被自己支開了,所以不在附近。

謝山靜呆呆地看著前方鏡中自己的臉容,不禁有剎那失神。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2 16:15
第四十二章 離間(下)

謝山靜和金寧的主僕感情親厚,理論上於他人無損,可是仍然有很多人純粹看不過眼,想伺機破壞他們的關係。

而司徒夜行的助力招敏嬌,絕對是當中的先鋒。不知道她是受了主子的吩咐,還是天生喜歡損人不利己,總之她就一直不遺餘力地發掘拆散謝山靜和金寧的機會。

不過由於她名聲太差,所以很多時候她還沒有開口,別人就已經認定她不安好心,自然說什麼都沒有人相信。

最近,招敏嬌卻發現自己有一個新的戰友,一個同樣希望謝山靜和金寧斷交的人。這個人當然就是楊諾言。

招敏嬌心想:「金寧那小子對謝山靜一條心,對他下功夫是沒用的。倒不如好好利用楊諾言,他說一句,勝過我說十句。」

楊諾言在圖書室翻閱一本厚厚的西洋畫史書,正看得興起,卻聽到一把刺耳的高音調聲音,在他背後道:「唷,原來你在這裡啊……」

他轉過頭去,看見穿著鮮艷緊身衣服的招敏嬌,雙手抱胸,微微冷笑地看著他。

楊諾言很清楚這個女人是什麼一回事,大家既不是朋友,因此連打招呼也免了,直接就低頭繼續看書。

招敏嬌卻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人,她繼續道:「難為你還那麼鎮定…看來你還不知道吧……」

她分明是想楊諾言追問發生什麼事,楊諾言當然不中計,仍然津津有味地翻書,無視招敏嬌的存在。

招敏嬌臉上的嘲諷笑容更加明顯,道:「你女朋友呢?她在哪裡?」

一提起謝山靜,楊諾言的態度果然有了變化,他停下了翻書的動作,冷淡地道:「很明顯不在這裡。」

楊諾言一回應,就已經掉進招敏嬌的陷阱。招敏嬌掩著半邊紅唇,笑吟吟地道:「對喔,我真傻,忘記了剛剛才看到她進了她助手的房間。不過你當然一早知道,她一定有對你說。」

楊諾言心怦怦地跳,想:「山靜在金寧的房間?」口中卻道:「我女朋友在做什麼,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

招敏嬌看到他的表情,知道計畫已然成功,暗暗竊笑,道:「沒錯,她對你那麼情深義重,就算和別的男人共處一室,也肯定不會發生什麼事。」說完後就轉身離開。

楊諾言看著招敏嬌的背影消失後,立即合上書本,拿出電話撥號給謝山靜。可是撥了很多次,謝山靜也沒有聽電話,楊諾言心中越來越煩躁,心想:「她…她該不會真的在金寧的房間吧?」

他繼續打電話給謝山靜,終於有人接聽了,楊諾言著急地道:「山靜,你在哪?為什麼不聽電話?」

回應他的,卻是一把低沉的男聲:「她現在不能聽電話。」

楊諾言聽到這個可能是地球上他最討厭的聲音,怒氣急升,道:「為什麼?」

金寧冷淡地道:「想知道的話,自己來我房間。你認得路吧?」說完就掛線了。

謝山靜在旁邊聽著金寧和楊諾言對話,抱怨地道:「你這樣說,他會不高興的。」

金寧悶哼一聲,道:「我會怕他嗎?」

「你當然不怕啊!」謝山靜委屈地道:「他生氣的話,還不是辛苦了我!」

金寧的房間就在謝山靜的房間對面,楊諾言當然知道怎樣走。他用最快速度跑到門口敲門,心中卻很害怕開門後看到的景象,如果他看到謝山靜衣衫不整,又或者金寧的床被弄得一團糟……

過了一會,金寧打開門。

楊諾言毫不客氣地直接內進,立即嗅到一種刺鼻的氣味,再看到謝山靜濕著頭髮坐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肩上披了一塊毛巾,恍然大悟,道:「你…你在染髮嗎?」

謝山靜旁邊的地上放了三、四包染髮劑,其實正確來說,是金寧戴著手套幫她染髮。她笑道:「對啊,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楊諾言看見他們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不禁心花怒放,坐在一張椅子上,道:「為什麼要在金寧的房間染髮?」

謝山靜面不改容地道:「因為我不想弄得我的房間滿是染髮劑的味道啊。」

楊諾言覺得好笑,謝山靜的意思是,弄得金寧的房間有這種味道就沒所謂。他點頭道:「我在這裡陪你吧。」

謝山靜喜道:「太好了,光是坐在這裡好無聊喔。」

楊諾言此時才有心情打量金寧的房間。

作為一個睡房,這裡幾乎沒有什麼雜物,衣物等也收拾得相當整齊,楊諾言心想:「我還以為這傢伙的房間,一定有很多裸女海報、黃色刊物之類的,一定是他藏得很隱蔽。」

誰知金寧接收到他的想法,淡淡地道:「你這麼想看,我可以借給你。」

楊諾言無話可說,他竟然一時忘了金寧也是個神知者。

幸好謝山靜這次居然不知道他們想什麼,好奇地問:「你們在說什麼?看什麼?借什麼?」兩個男人都不出聲。

雖然這次只是虛驚一場,可是楊諾言發覺謝山靜真的對金寧毫無防範,令他要謝山靜擺脫金寧的心更加堅決。

他又開始一有機會就在謝山靜耳邊軟硬兼施地說服她進一步疏遠金寧,原本謝山靜也是很有主見的人,如果楊諾言是惡意中傷金寧,她會相當反感。

可是楊諾言並沒有金寧形容得那麼蠢,他挑撥離間的時候,往往也只是強調想和山靜有多點二人世界的時間,甚至列舉出這樣做對金寧的十大好處,好像他其實真心為金寧設想一樣。

其實謝山靜和金寧關係再好,除了身為男友的楊諾言有權妒忌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資格評論什麼。

可是,偏偏就是有很多不相干的人,也在有意無意助長楊諾言的計謀。

金寧在晚上被主子甩開的次數越來越頻密,身為助手,常常被人看見獨自活動,其實違反了助手的工作守則。

所以在謝山靜不需要他尾隨的時間,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通常會待在神知者總部或健身室。

當金寧把自己和謝山靜的辦公桌收拾好,看一看時間,正想早點回房間休息,卻有人拍一拍他寬厚的肩膀。

金寧轉身一看,看見他的好兄弟林駿東一臉興奮地問:「怎啦?山靜又在楊諾言那裡?」

「她現在根本很少回自己房間。」金寧回答說。

林駿東掩飾不了喜悅的神情,道:「那不好嗎?我們哥兒倆出去喝酒,來吧。」

金寧顯然是心情欠佳,拒絕道:「我不去。」

林駿東從沒想過有人會拒絕到夜店喝酒,震驚得像發現自己的生母是外星生物,道:「為什麼不去?老兄,你別開玩笑了,每次有你在,女人都會像小老鼠看見整條麵包般自動撲過來……」

林駿東苦苦相求了好一會兒,金寧才終於答應和他外出喝兩杯。

在心鏡會中,當然不會人人都是享受日做夜做的工作狂。不少人像林駿東一樣,本身的能力稀鬆平常,大概這輩子也難擔當要職,在白天馬馬虎虎地工作過後,晚上才是一天真正的開始,拿著香氏集團的資金,在城裡紙醉金迷的夜店中尋幽探秘,四處「獵奇」。

林駿東外表十足花花公子,出手闊綽,說話又風趣幽默,在各大酒吧中深受歡迎,不知道多少女人不介意和他一夜繾綣。

他自己也承認,相比起談戀愛,他更喜歡這種沒有負擔的享樂。

金寧和林駿東坐在酒吧之中,一邊喝酒,一邊說著男人的心事。

林駿東怪同情地道:「整天看著他們親親抱抱,真不明白你怎麼捱過來。」

林駿東知道這個好兄弟一向沉默寡言,並沒有預期金寧會回應這個問題,誰知金寧喝一口酒,卻這樣道:「有嗎,沒留意,我只注意到她很快樂。」

這番說話換作任何一個人聽了,也可能會有點感動,可惜這林駿東是個不折不扣的損友,他搖頭歎息道:「大好男兒,竟為一朵有主的名花,而放棄整個花花世界,值得嗎?」

金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全世界彷佛只有文冬琪支持他。

這個時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女之間也」的林駿東開始左瞄右瞄,像一隻豹子尋找獵物,然後鬼鬼祟祟地對金寧道:「喂,看看你八時的位置,那兩個不錯吧?」

金寧往他說的方位看了一眼,道:「一般。」

「這樣的質素只是一般?」林駿東反一反白眼道:「老兄,你要求還真高。」

金寧道:「沒有愛是不同的。」

林駿東一臉聽到大笑話的表情,道:「少來了!不過是解決生理需要,誰想要真愛?」

在這個時候,有三、四個穿著低胸短裙的妙齡女子圍著他們。在燈紅酒綠下,酒吧中的女子化著濃妝,衣著性感,看上去無論如何都不會太差,再加上態度主動,很多喝了兩杯的男人就是這樣開始夜夜笙歌的生活。

林駿東自然是這方面的聖手,說了兩句,就已經用手搭著其中一個女子的肩膀,對金寧猛打眼色,彷佛在說「送上門的大餐,你不是不賞面吧?」

坐在金寧旁邊的女子交叉起渾圓的大腿,暴露的上身微微向前傾,胸部幾乎碰到金寧的手臂,媚態十足地對金寧道:「我叫蘇珊,你呢?」

金寧忽然想起謝山靜和楊諾言擁吻的身影,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3 19:13
第四十三章 取物任務(上)

謝山靜站在飯堂中央放滿食物的長桌子前,拿起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滿滿的咖啡。

其他在飯堂中的成員看到她做這個正常不過的動作,都驚訝得微微張開嘴巴。

自從謝山靜成為首席神知者,有了助手金寧無微不至的照顧後,大家沒有再見過她自己倒飲料了。

正當她喝了一口咖啡,總覺得和平時喝的不同,便聽到身後一把低沉的聲音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謝山靜不用回頭,也知道這個聲音屬於誰,她若無其事地道:「拿咖啡啊,不然還可以做什麼呢?」

金寧走到她身邊,本來兩人如常在神知者總部工作,當他到文件櫃拿了一點資料,再回到座位的時候,卻發現他的主子謝山靜不知道跑到哪裡去。

雖然在香氏集團建築物內不可能有什麼危險,更加不會有人拐帶她或者襲擊她,可是金寧仍然立即放下手上的東西,在建築物四出尋找謝山靜,終於在飯堂發現她的身影。

金寧頓了一頓,道:「為什麼不叫我幫你拿?」

自從楊諾言日夜不停在謝山靜耳邊,用盡方法說服她疏遠金寧,謝山靜開始有時會撇下助手自己跑開,也不再常常和金寧開玩笑。

「我以為你在忙啊。」謝山靜在說話的時候沒有看著金寧,金寧也不回應,氣氛相當不自然。過了一會,謝山靜再喝一口咖啡,微微皺起眉頭道:「怎麼今天的咖啡這麼難喝?」

金寧聞言沉默地搶過謝山靜手上的杯子,然後在長桌子上倒了幾種不知什麼東西,再「叮叮噹噹」地攪拌了一會,然後一言不發地把杯子還給她。謝山靜嚐了一口,終於找回熟悉的味道,這才明白原來金寧平時給她倒的咖啡是花過心思的。

直到謝山靜把咖啡喝光光,主僕兩人仍然默默無言,接著就自然而然地回到總部繼續工作,整個上午幾乎沒有再交談一言半語。

其他神知者自然看得出謝山靜和金寧最近的關係變得異常別扭,大家都隱約知道原因,卻沒有人有勇氣高談闊論,只裝作不知道了事。

謝山靜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低著頭,安排一個新任務,這個任務的委託人是城市中著名的演藝界經理人郭先生,郭先生旗下有一個事業發展得如日中天的玉女明星「朱麗葉」。

在朱麗葉加入演藝圈前,曾經和一個姓羅的男生談過戀愛,有幾封「措詞不十分恰當」的書信在對方手上,為怕書信流出,影響朱麗葉的形象和前途,所以經理人郭先生特地拜託香小姐幫忙取回。

謝山靜經過仔細地策劃後,宣佈這次任務將會出動兩個小隊,其中一個小隊潛入目標人物的家搜索,而另一個隊伍,謝山靜將會親自帶領,負責跟蹤著目標人物,確保他逗留在街上,不會於搜索期間突然出現在家裡。

謝山靜對一眾部下解釋過任務細節後,金寧開始默默地準備行裝,包括一系列可能有用的物品,正當他考慮需不需要帶備一個專門用來偷車的工具,謝山靜忽然道:「金寧,你不必參與這個任務。」

金寧一怔,謝山靜像是考慮如何開口似的,過了數秒才勉強笑一笑,道:「我另外有事情要你辦呢。」

金寧不出聲,等她自己說下去。謝山靜停了一停,道:「我的「耳朵」不知在哪裡,找了好久也找不到,我想你替我找一找。」

謝山靜看見金寧沒有反應,臉色彷彿有一點點慘然,連忙補充道:「我…我可不是為了支開你才這樣說的。我的「耳朵」真的不見了……」

金寧沉默半晌,如果說這番話的人是文冬琪,那還說得過去,因為她在加入心鏡會前割去自己的雙耳,所以要用假耳朵。他道:「我不知道你指的「耳朵」是什麼。」

「你沒見過嗎?」謝山靜愕了一愕,道:「就是一條墜子是一隻耳朵的鏈子啊,我有的是左耳,他…楊諾言有的是右耳,是一對兒的。」

金寧聽到這裡方始有點明白,謝山靜吩咐他去找回楊諾言送的情侶項鏈。世上成雙成對的東西多的是,金寧無法想像什麼人會那麼變態,選一雙耳朵造型的情侶項鏈,他也不知道謝山靜是否純粹藉故不讓他跟隨她做任務,可是金寧別無選擇,只得點點頭。

這個時候一個神知者走到他們面前,道:「山靜,倫家華說他已經找到目標人物,現在正跟蹤著他。」

謝山靜看了其他部下一眼,對金寧道:「好了,我們要出發了。我想那「耳朵」應該在我房間某處,總之你替我找一遍吧。」

這個取物任務的難度不高,所以謝山靜只帶了一個部下隨行,來到一個叫「桃樂菲與愛麗絲」的購物商場,跟倫家華匯合,裝作幾個逛街的途人尾隨著姓羅的目標人物。

由於謝山靜罕有地沒有帶著金寧,而她的表情又是一臉落寞,另外兩個隊員都面面相覷,沒有人敢閒談什麼。

那個姓羅的男生在購物商場中徘徊,似乎根本沒有要回家的打算,所以謝山靜等人的工作其實非常輕鬆,過了一段時間,負責搜查目標人物居所的隊伍仍然未有消息,倫家華道:「山靜,這邊既然沒什麼事,如果你想的話,不妨四處逛逛。」

大家都知道謝山靜性格貪玩,換作平時,她聽到這個建議肯定眉飛色舞,可是這天謝山靜顯然不在狀態,只搖搖頭道:「不用。」

整個神知者小隊百無聊賴,等待另一個隊伍成功取得那些書信,就可以收隊回家去。

謝山靜和另一個隊員都開始越來越不專心,唯有倫家華一人仍然認真地觀察著目標人物的情況。

被逼無奈地留在香氏集團的金寧,無論怎樣努力回想,仍然對謝山靜所指的耳朵沒有丁點兒印象,可是以他的辦事效率,要在主子的房間中尋找一個東西,想來怎樣也不會太難,於是他開始獨自在謝山靜的房間進行地毯式搜索。

金寧仔細地找遍每一個角落,包括所有抽屜、茶几下、睡床下,還有櫃子與櫃子之間的狹縫,拾起了很多謝山靜掉落了而不自知的東西,卻完全不見耳朵情侶項鏈的蹤影。

金寧坐下在謝山靜的沙發上,忍不住懷疑所謂「耳朵項鏈」是謝山靜隨口捏造出來,好讓他無法一起外出執行任務。他想了片刻,萬一真的有「耳朵項鏈」的存在……他想到謝山靜那個失望的神情,嘆一口氣,站起來繼續努力。

「山靜…山靜?」

謝山靜正定定地看著某個商店的招牌,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過神來,發現數個部下正眼神奇異地盯著她。謝山靜一怔,問:「怎樣啦?」

倫家華匪夷所思地道:「山靜,你的電話響了。」

謝山靜這才陡地發覺自己的手提電話「鈴鈴」大響,連忙接聽,只見她拿起電話後,聽對方說了兩句,然後就錯愕地道:「找不到?」

直到謝山靜掛上電話,仍然維持著狐疑的神情,道:「他們說在目標人物的住所,沒有找到客戶要的書信。」

倫家華等人沒有一個料到這個情況,皆愕然得不得了。他們本以為這個是一個頗為容易的任務,可是如果信件不在目標人物的家,問題就複雜了許多,一眾神知者都不約而同看著謝山靜,看看她有什麼應變計畫。

謝山靜知道任務出了岔子,精神頓時集中起來,她心念電轉,想:「如果那些信件竟不是藏在家中,又會在哪裡呢?難道目標人物竟把它們隨身攜帶?」

雖然隨時隨地把舊情人的信件放在身上,似乎不甚合乎常理,可是如果說保存在銀行保險箱,或者其他更機密的地方,就更加牽強了。謝山靜瞄了目標人物兩眼,看見他沒有帶包包,如果信件在身邊,想必放在衣服的口袋,她決定要一試。

謝山靜在短短的時間又已經想好計畫,她飛快地道:「倫家華,你現在快回去,到總務部借一個嘔吐者。」

。 。 。

那姓羅的男生在一間電腦用品店前,研究著最新型號的產品,忽然有一個老婦人腳步搖搖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一副站不穩的姿態,他連忙伸手一扶,免得那老婦摔倒。

就在這個時候,那老婦人突然張大嘴巴「喀」一聲,吐出大量墨綠色的濃稠液體,而且直吐在那姓羅男生的衣物上。

那老婦人已經年老得口齒不清,迷迷糊糊地道:「喔…不好意思…我身體不舒服……」

那姓羅男生在心裡大叫倒楣,老婦人的嘔吐物腥臭無比,他感覺到自己連衣袋和內褲都被沾濕,那種嘔心的程度非言語能夠形容。在他作出任何反應前,那老婦人又道:「年輕人……我賠你一套衣服,來,到時裝店把衣服換掉再算……」

那姓羅男生雖然遇上此等無妄之災,可是他不想責怪一個身體不適的老婦,只求盡快脫掉沾滿嘔吐物的衣物,所以就跟著老婦來到最近的一間服裝店。

謝山靜和倫家華等隊員看見計畫順利,心中暗喜,悄悄地跟到服裝店去。謝山靜拉著部下躲到一列減價衣物的後方,看著那婦人隨手拿了一些衣服,就推那姓羅男生進入試衣間。

那老婦人在試衣間門外道:「年輕人啊…你換掉的衣服都拿來,我替你丟掉……」

謝山靜趁目標人物更衣的時候,悄聲問倫家華:「為什麼你用了那麼多時間才回來?」

倫家華看見謝山靜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對他的表現有一點點不滿意,解釋道:「我跟周民之借嘔吐者的時候,遇到一點阻滯……」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4 15:42
第四十四章 取物任務(下)

當神知者倫家華依照首領謝山靜的指令,從「桃樂菲與愛麗絲」購物商場趕回香氏集團,直接便到總務部找主管周民之,向他借一個嘔吐者外出協助任務。

本來神知者部門的任務直接關係到集團的經濟收益,另外兩個部門理應盡量配合,可是周民之外表雖然謙和,其實是個極重面子的人,他看見首席神知者只派了一個部下前來,甚至不是助手金寧,而且又沒有準備文件什麼的給他簽署,臉色不禁一沉。

根據倫家華所說,周民之顯然是認為謝山靜不尊重他的身份,所以在故意拖延時間,遲遲不傳召一個嘔吐者。

倫家華知道萬一目標人物從購物商場回家去,任務的難度又會大增,卻又不敢催促周民之,只能站在總務部暗自著急。

直到周民之終於大發慈悲,慢條斯理地找來一個嘔吐者,倫家華才發現他竟然找了一個年紀最老邁,甚至連行動也有困難的老婦。

在沒有其他辦法之下,倫家華只得攙扶著腳步蹣跚的嘔吐者,從香氏集團再趕到「桃樂菲與愛麗絲」。

嘔吐者的天賦能力就是可以隨心所欲地把胃部的食物渣滓吐出來,據說這個老婦人在數十年前的某一天,忽然得了一個會不停嘔吐的怪病,無論吃下什麼東西,都會馬上吐出來。她看遍城市中的醫生,都沒有一個能夠解釋原因,或者治療她的症狀,由於她根本無法進食,所以感到非常痛苦。

就在她幾乎因病厭世的時候,幸好心鏡會的追蹤者找上了她。她加入心鏡會後,終於學會了如何好好控制嘔吐能力,不再無故嘔吐。

雖然嘔吐能力聽起來非常無用,而且嚴重違反衛生,不過在執行任務時卻偶爾能夠發揮無可取代的功用。

比方說這次的情況,謝山靜考慮到如果用水或者飲料把目標人物的衣物弄髒,對方可能會選擇忍耐至回家後才換掉,唯有使用嘔吐物攻擊,才能夠確實那姓羅的男生會不惜一切盡快更衣。

心鏡會香氏集團三個部門的關係一向暗潮洶湧,謝山靜聽完倫家華的解釋後,臉上出現恨恨的表情。

就在此時,姓羅的目標人物終於換了全身的衣褲,從試衣間中走出來,一臉無奈地拿著一個白色的垃圾袋,相信是把骯髒不堪的舊衣放在裡面。

那個老婦人用抖抖的手搶過垃圾袋,然後就到收銀處付款。經過一列減價衣服的時候,她裝作不經意地把垃圾袋遞給神知者們。

謝山靜毫不浪費時間,接過垃圾袋後就奔出服裝店,帶著兩個隊員來到商場的後樓梯。

她一打開垃圾袋,就嗅到嘔吐物那種奇腥、奇臭的獨有氣味,大家都反射性地捏著鼻子。

倫家華皺眉道:「山靜,檢查衣物的工作讓我們來吧,你不用……」

謝山靜不愧是個義氣兒女,她是尊貴的首席神知者,大可以把這厭惡性的動作交給部下,可是她只遲疑了半秒,就昂然地道:「我和你們一起做!」

看見謝山靜連手套也不用就義不容辭地處理滿是老婦人墨綠色嘔吐物的衣服,她的部下都異常感動,連忙和她一起翻遍所有暗袋。

他們蹲在後樓梯的地上,忍受著臭氣忙了一會,卻仍然找不到客戶要的書信。

謝山靜額角流下數滴汗珠,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勁,甚至弄得自己一身嘔吐物的惡臭,誰知信件始終不在目標人物身上!

謝山靜等三人既茫然,又痛苦地離開臭氣沖天的樓梯間,回到購物商場,對於書信的下落毫無頭緒。她的部下問:「山靜,我們如何是好?究竟那些信件在哪裡?」

謝山靜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平復心情,一邊在腦中快速思考,一邊環顧著整個購物商場,突然在一間商店前,瞥見一個熟悉無比的身影。

謝山靜一看見那個男人,甚至沒跟部下說一聲,便立即跑到那個男人面前,激動地道:「你這次又想玩什麼?」

只見那個男人又高又瘦,既像三十多歲,又像五十幾歲,從外表看不出年齡,正是甘氏集團的首席神知者費衣。

費衣看見謝山靜不知從哪裡閃出來,微微一怔,隨即嗅她身上的異味,用手指捏著鼻子,又厭又惡地瞪她一眼,彷彿她是一隻不應該出現在購物商場的骯髒流浪狗,然後對他的助手道:「榮康定,你聽得懂狗吠嗎?」

榮康定也掩著鼻,毫無表情地道:「聽不懂。」

費衣完全沒打算再理會謝山靜,想和助手離開。倫家華等人此時趕到她身邊,擋在費衣和榮康定前面,阻止他們離去。

費衣目光如電地掃了香氏集團的神知者們一眼,掀一掀嘴角,道:「謝山靜,沒想到你竟然離得開你的助手。」停了一停,再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謝山靜的眼神流露出極深的敵意,道:「是不是你在搞破壞,搗亂我們的任務!」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瘋話。」費衣嘲諷地道:「要我介紹一個精神科醫生給你嗎?」

謝山靜雙目發出寒光,誓不放過破壞她任務的人,簡直好像想撲上去打架一樣。倫家華和另一個隊員對望了一眼,金寧不在這裡,保護首領的責任就落到他們身上。

就在謝山靜展開下一步行動前,突然有一個男子從旁邊跑出來,直接擋在謝山靜和費衣中間。

謝山靜心頭一喜,一句「金寧!」說到嘴邊,一看之下,才發現那個男子卻是楊諾言,不禁睜大眼睛,訝異地道:「咦?為什麼你在這裡?」

「我剛剛到療養院探望我表妹,然後在附近參觀一個畫展……」楊諾言這才看到女朋友蓬頭垢面,卻沒有一絲嫌棄,立即把自己的圍巾披在她身上,低聲道:「你還好吧?發生什麼事?」

謝山靜還不及回答,費衣銳利的目光在幾個香氏集團成員臉上轉了一轉,以他的神知能力和聰明頭腦,已經把事情掌握了一大半,搶著道:「謝山靜無法從目標身上取物,不能接受失敗,因此疑心病發作,胡亂指控途人。」費衣輕蔑地看楊諾言和謝山靜一眼,再道:「我沒空陪你們瘋,楊諾言,帶你香噴噴的女朋友回去洗澡吧。」

謝山靜想衝上去阻止費衣和助手離開,楊諾言急忙拉著她,道:「山靜,你冷靜點,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謝山靜痛恨地瞪著費衣的背影,直到費衣離開視線範圍,她才緩緩把這次任務的始末,用簡單的言語說了一次。

楊諾言耐心地聽完後,搖頭道:「或者費衣真的只是湊巧路過。」

神知者倫家華處事比較持重,這時他正色地道:「山靜,我也認為與費衣無關。」

謝山靜滿腹疑竇地道:「如果不是他在從中作梗,那麼我們找的書信又到了哪裡去?」

楊諾言本人雖然不太重視任務成敗,可是他知道謝山靜把工作放在首位,想替她解決困難,於是加入眾人一起站在商場中沉思起來。

在另一邊廂,金寧為了幫主子找出「耳朵情侶項鏈」,把謝山靜的房間徹徹底底地搜了一遍,甚至連她每件衣物的口袋也細心地檢查過,始終還是不得要領。

金寧站在房間中央,抹一抹因辛勞而流下的汗水,一直想著謝山靜所指的耳朵項鏈會是什麼模樣,心念忽動,重新打開她的首飾盒子察看。

他看了半晌,拿起一條剛剛他在沙發縫發現的皮製鏈子。

金寧看著鏈子上那個有點像半圓形,卻又不是半圓形的木墜子,先是啞然失笑,然後深深嘆一口長氣。

楊諾言根據謝山靜提供的背景資料,開始設身處地代入那姓羅的目標人物,心想:「如果我是他,我會把書信藏在什麼地方?如果那些信件是我喜歡的女人寫的話……」

想到這一點,楊諾言忍不住瞄了謝山靜一眼,看到她拼命思考的樣子,他忽然有一個想法。

「山靜,我想我知道那些信件在什麼地方了。」楊諾言吸一口氣,道:「我認為那姓羅的男生,早就把它們銷毀了。」

謝山靜和倫家華等部下,聽到楊諾言這個大膽的假設,都禁不住呆了一呆。

楊諾言想了一想措詞,繼續道:「那個叫朱麗葉的女明星重視自己的前途,其實就和山靜你重視自己的職責差不多。將心比心,如果我握有一些足以動搖你首席神知者地位的東西,即使我和你已經…已經不再在一起,我也一定第一時間銷毀它們。那姓羅的男生是真心喜歡朱麗葉的話,我相信他也會這樣做的。」

謝山靜聽著楊諾言這番推理,開頭仍然只關注任務的事情,考慮著這個可能性,直到她想深一層,才發現楊諾言在言語間,不知不覺地透出露對她的一片真心。

謝山靜眼睛一酸,幾乎想撲到楊諾言懷中和他擁吻,可是此是任務問題未解決,她始終維持理智,低頭看了一看身上又臭又髒的衣物,嘆氣道:「該輪到我換套衣服,然後就去找目標人物求證了。」

那姓羅的男生來購物商場逛個圈,卻莫名其妙地被一個老婦吐得一身可怕的嘔吐物,雖然已經換上乾淨的衣服,可是已經完全沒有心情再閒逛。

他離開「桃樂菲與愛麗絲」準備回家去,經過一間便利店,卻無意中瞥到一本雜誌的封面,正是他的舊情人朱麗葉,忍不住停下來閱讀。

他凝視著雜誌專訪上,舊愛經過電腦修飾後,美豔得不像真人的照片,忽然聽到身旁有一把動聽的聲音道:「她真的好美啊。」

那姓羅的男生抬頭一看,說話的女孩子雖然稱讚朱麗葉的美貌,其實她自己也長得秀色可餐,不過他不想和陌生人搭訕,因此把雜誌放回原處,便想離開便利店。

那個秀麗的女孩子卻突然一手捉住他的手臂,眼神出奇地凌厲,低聲而快速地問:「朱麗葉寫的情信,你已經全部銷毀了,是不是?」

那個姓羅的男生陡地一震,心想:「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件事?她是誰?」

他隨即害怕那秀麗的女孩子,是想發掘秘聞的記者,甩開她的手,警剔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然後就急步離去。

謝山靜已經從他的即時想法中,得知那些信件果然已經不存在,她明白那個姓羅的男生,對已經名成利就的舊情人,愛得仍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深刻。

其實謝山靜作為首席神知者,從未沒有設想過這一點,不是因為她不夠聰明,而是因為她的同理心不足,不懂得從別人的角度思考。

反而楊諾言的分析力不過平平,卻凡事看得比謝山靜客觀,亦比較會為他人設想,所以才猜中目標人物的心理。

謝山靜回到在店外等待的楊諾言及其他隊員身邊,道:「你想得不錯。」

既然客戶委託他們取回的信件,原來早已不存在,香氏集團的神知者們自然無法再繼續任務,倫家華問:「那麼任務該怎麼辦?我們算是失敗嗎?」

「不知道。」謝山靜搖頭道:「交給香小姐處理吧。」

在回程的時候,謝山靜一直緊緊握著楊諾言的手,心中為他的愛護而感動。

他們走到一個回心鏡會總部必經的轉角處時,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那裡,背靠著一棵樹,雙手酷酷地插在褲袋中,此人正是金寧。

金寧一聲不響地走到謝山靜面前,從褲袋中掏出她想找的項鏈,他始終還是忍不住出來找她。

謝山靜接過項鏈,驚喜地道:「就是它了!」

「找回來就好。」楊諾言站在一旁,摟著謝山靜的肩膀,笑道:「不然只剩下我的半個心型,那可不太吉利。」

謝山靜呆呆地看著那個像半圓又不是半圓的「耳朵」墜子數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嘻嘻地道:「可不是!我還害怕弄丟了這半個心型……」

謝山靜想回頭對金寧說聲「謝謝」,可是兩人的目光相觸,看到金寧的眼睛彷彿有一點點盼望,她隨即想起自己正在疏遠彼此的關係,於是收歛了笑容,狠一狠心,把頭靠在楊諾言的手臂上繼續前進。
本帖最後由 august_tail 於 2016-10-14 15:52 編輯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5 22:59
第四十五章 弄巧反拙

謝山靜拿著一疊厚厚的報告,敲敲頂層辦公室的門。

替她開門的人是助手王申雪,最近香氏集團中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和助手金寧的關係出現問題,因此香小姐和王申雪看到只有謝山靜一個,都絲毫不覺得驚訝。

頂層辦公室按香小姐的喜好,擺放了大量綠色盆栽,謝山靜道:「香小姐,最近幾次行動的報告已經收齊了,請你過目。」

香小姐點頭道:「辛苦你們了。趁這幾天暫時沒有工作,好好放鬆一下吧。」

香氏集團的生意,經過甘氏集團的惡意抹黑後,的確比全盛時期冷清一點。

「知道,謝謝香小姐。」謝山靜說。

謝山靜不是七情上面的人,不過香小姐是看著她長大的,看到她毫無歡容,神色憔悴,也心中有數,於是道:「山靜,坐下吧。我有點事情跟你說。」

謝山靜依言坐在香小姐辦公桌對面的椅子,香小姐溫言道:「你最近還好吧?」

謝山靜低頭看著桌上一盆心形葉子的藤蔓,道:「我很好啊,香小姐,你為什麼這樣問?」

香小姐莞爾道:「我看你好像不太愉快呢。」

「不是啊,可能這幾天有點累吧。」謝山靜否認道。

既然她這樣說,香小姐也不方便再問什麼。兩人靜了一會,香小姐改變話題,道:「山靜,我想在三個部門之中,增設一個新的職位,作用是負責帶領一些較簡單的任務,減輕主管的工作。你意下如何?」

謝山靜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道:「香小姐,一切也看你的意思。」

她的答案和另外兩個主管幾乎一字不差,香小姐是真心詢問他們的意見,不禁覺得無奈。

香小姐頷首道:「那就這樣決定吧,你們幾個主管的工作實在吃重了。你考慮一下人選,過兩天再給我名字吧。」

謝山靜想了一想,道:「就金寧吧,在神知者部門中,他是最適合了。」

香小姐沒有料到她會馬上說出這個出人意表的答案,沉默了片刻,道:「你知道這樣代表金寧不會繼續做你的助手嗎?」

「我知道。不過金寧真的很棒!」謝山靜神色自若地道:「無論神知能力還是決策能力,都非常出類拔萃,只當助手是浪費了他。」

「我認為你應該先問他意見。」香小姐溫和地道。

謝山靜失笑,道:「有人會不想升職的嗎?」

香小姐含蓄地道:「顯然金寧眼裡另有更重要的東西。」

這下子輪到謝山靜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我會跟他談談。」

正當謝山靜想離去的時候,香小姐卻叫住了她:「山靜。」

謝山靜回頭看著香小姐,等候領導人的吩咐。香小姐頓了一頓,道:「金寧對你忠心不二,無論是作為助手,還是作為朋友,都非常難能可貴。你說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刺傷他。」

謝山靜點點頭,服從地道:「我明白了,香小姐。」

可是謝山靜並沒有真正明白香小姐的勸告,因為她怎樣也料不到,金寧的反應會那麼大。她趁著晚上楊諾言有事情要做,等大部分成員都離開神知者總部後,就對金寧提起升職的事。

金寧一聽之下,頓時激動地跳起來,暴跳如雷地喝問:「你說什麼?」

金寧手中的玻璃杯「喀啷」應聲而破,憤怒得額角的青筋暴現出來,謝山靜嚇得身子縮了一縮,看見他的手掌被碎片割傷,流了很多血,更是害怕,顫聲道:「你…你的手流血了,我們先去醫療室吧…」

金寧卻對自己手掌的傷視若無睹,兇巴巴地道:「你別扯開話題!」

仍然在神知者總部工作的少數神知者,聽到金寧的吼聲,都又驚又愕。

大家看到謝山靜和金寧忽然吵起來,都識趣地回避,有些人純粹是怕被殃及,有些較成熟的人,則認為讓他們主僕倆把話說開,也是一件好事。

謝山靜從來沒見過金寧對自己那麼兇惡,不由得傻了眼,又忍不住瞄一瞄桌子上的血,心跳怦怦的跳得極快,道:「我…我……」

金寧狠狠瞪著這個他數年來盡心盡力照顧的主子,難以置信地問:「你要遣走我?」

金寧問得相當率直,謝山靜難道可以當面說「正是,我不要你了」嗎?

她覺得自己心跳快得就要心臟病發,強自鎮定,深呼吸一口氣,道:「我…我怕你工作得不開心……」

金寧的語氣像一隻受傷的猛獸,道:「我有這樣說過嗎?」

雖然人人都知道金寧緣何不開心,但偏偏他又真的從未親口承認。謝山靜覺得又亂又怕,開始招架不住了,移開視線,軟弱地道:「沒有……」

「那你就不要自作聰明!」金寧沉聲喝道。

謝山靜不知道是受不了金寧的大吼大叫,還是有其他原因,終於哭了出來,道:「你不想調職就算了…」

金寧卻沒有因為她的眼淚而心軟,態度仍然強悍得不得了,喝道:「說!」

謝山靜好像被他嚇壞了,抽抽噎噎地問:「說…說什麼?」

「說你不會再做這種蠢事!」金寧緊緊握著拳頭,瞪著謝山靜說道。

謝山靜看見他那麼兇,就算明知金寧無論如何一定不會揍自己,也不敢嘗試討價還價,邊哭邊道:「我…我不會再要你調職……」

金寧仍不罷休,惡狠狠地道:「以後連想也不要想!」

謝山靜哭得更厲害,用雙手掩著耳朵,崩潰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再提,不會再想了!現在可以去醫療室了嗎?」

她其實很少哭的,金寧當她的助手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她哭成這個樣子。在逼得謝山靜答應不會把他調走後,金寧的態度軟化下來,別過臉去,道:「我自己去吧。我在流血,你卻在哭,成什麼體統。」

謝山靜用手拭一拭眼淚,嗚咽地道:「不,我…我想跟你一起去。」

金寧不再跟她爭辯,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路,這次換成金寧走在前方,謝山靜則以小跑步跟在後面,沉默地來到醫療室。

醫療室中當值的沈醫生看到他們一個的手掌還插著少許玻璃碎,連眉頭也不皺一點,另一個則哭得眼睛和鼻子也紅紅的,卻在彼此逃避看著對方,像煞一對鬧彆扭鬧得過了火的情侶,果然投向十分異樣的目光。

不過總算他是個執業醫生,始終也有專業操守,因此並沒有多問什麼。

在金寧的傷口包紮好後,這兩個人維持沉默地回到大家的房門前。在各自進入房間前,謝山靜仍然眼泛淚光,對金寧道:「金寧…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

金寧這次的確受到傷害,他背對著謝山靜,不讓她看他的表情,緊緊握著門柄,要強地道:「這沒什麼。」

「其實我不是真的想你調職…」謝山靜語帶哭音地道:「只是…只是…我也不知怎樣說。」

歸根究底,也是楊諾言逼她逼得太緊,令她一時下錯決定。現在冷靜下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想過調走對自己一片赤誠的金寧。

金寧仍然沒有轉過身來,沉默了一會,聽到謝山靜低聲下氣地認錯,相信他一口氣已經下得七七八八,低聲道:「我知道。早點睡吧,晚安。」

經過這一場真情流露的爭吵後,謝山靜和金寧總算和好如初,兩人回復到以前快樂的模樣,感情比之前還深了一層。

所謂「患難見真情」,楊諾言這次本來拆散這主僕二人,結果反而加深了他們的關係,真可謂弄巧反拙,害人終害己。

謝山靜慎重考慮兩天,終於決定神知者總部的升職人選,就是倫家華。

新設的職位叫做資深神知者,位置在首席神知者之下,一般神知者之上,職責是帶領部分較簡單的任務,由部署、人手分配、流程、以至報告等等,資深神知者都需要一手管理,以達到分擔首席神知者工作量的目的。

其實心鏡會的成員數目日漸增加,目前的人數別說是和前數代領導人的規模不可同日而語,光是這十餘年間,就已經驚人地大幅增加,而且完全沒有暫緩的跡象。

來到香小姐的領導期,只靠三個部門主管統領所有成員,已經相當吃力,謝山靜、司徒夜行和周民之終日疲於奔命,做到賊死。所以架構變動,增加管理人員是勢在必行的事。

在香小姐的計畫中,這次每個部門增設一個管理職位,其實只是小試牛刀。

如果在若干日子過後發現對組織的管理有明顯幫助,這個資深職級的人相信會陸續增加。不過資深職級的許可權只限於管理部門內務,一切與部門對外的相關事務,包括接受委託,發表公告,參與主管會議,以及代表部門立場講話等等的權力,仍然只屬主管專有。

倫家華在神知者部門工作表現優異,人際關係也處理得宜,偶然也會在一些小型任務中擔任隊長,對於他的升遷,神知者部門內無人有異議。

不過在神知者部門外,就有一些明明關他屁事的人,對謝山靜的決定批評一番。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6 19:41
第四十六章 心鏡會的課室

司徒夜行和女兒夢行吃飯的時候,臉黑黑地道:「哼,謝山靜這臭丫頭沒見識就是沒見識。那倫家華做事只憑一股牛勁,也不會動動腦筋,有什麼原因升他不升你?」

司徒夢行喝一口湯,為難地道:「爸,你別這樣說。家華是有能力的,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司徒夜行「哼」一聲,索性放下碗筷,威風地道:「你老爸在心鏡中身任主管二十餘年,誰有什麼能耐,能瞞得過我雙眼?」

司徒夢行搖頭道:「家華年資深,經驗比我好多了。這個資深神知者的職位,他當之無愧的。」

司徒夜行冷笑一聲,道:「我呸!謝山靜學人說年資?她自己的資歷又是什麼?數年前她接任首席神知者時,還乳臭未乾!」

這個時候,默默在一旁吃飯的招敏嬌,拿起餐紙抹一抹嘴巴,插口道:「就算夢行再傑出,謝山靜也不會升她的。這臭丫頭出了名小家子器,怎會讓你們司徒家兩個人也晉身管理階層?夢行表現得越好,她只會打壓得越密不透風。」

司徒夢行本來就討厭父親的助手,氣衝衝地道:「山靜不是這麼心胸狹窄的人!你別針對她。」

司徒夜行沉著臉道:「敏嬌說得不無道理。謝山靜和我的關係不穩定,不願提拔我女兒,又有何出奇?」

謝山靜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晉升倫家華而不是司徒夢行的原因,姑勿論是不是忌憚司徒夜行而有意打壓,其實夢行的身份又確實有點尷尬。

如果讓她成為資深神知者,接觸更多神知者部門的內部管理,萬一她的父親和她閒話家常時問及,她真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落得左右做人難的局面。

所以就算謝山靜升夢行職,對夢行本人來說也未必是好事 。

司徒夜行要怪就只好怪自己身為首席追蹤者,偏偏生個女兒卻有神知能力。

就像現在的情況,司徒夢行本身不在乎升不升職,覺得大家為心鏡會效力,誰的職級高也無關重要。

可是她畢竟也是個年輕人,在聽完德高望重的父親和擅于挑撥的招敏嬌一席話後,對謝山靜是否仍然心無芥蒂,也是未知之數。

因為很多時候我們在聽完別人的見解後,雖然未必會立竿見影地改變立場,可是一但這些想法已在心中植根,日後再遇到類似情況,猜疑的種子就會漸漸萌芽了。

在人選定下來之後,謝山靜還花了很多天時間來訓練倫家華。關於培訓下屬這一點,其他兩位主管就做得比她純熟多了。

始終謝山靜自己當首席神知者也沒有多少年,就算她天份高,當主管不是問題,但並不代表她懂得如何栽培別人。

儘管謝山靜已經非常盡力,有許多關於管理上的細節,仍然解釋得不夠清楚,幸好總算倫家華用心學習,不明白的地方主動發問,因此也很快掌握了管理神知者部門的竅門。

謝山靜誇讚倫家華道:「學得不錯嘛,明天我找個任務,讓你獨當一面試試看。」

倫家華態度甚佳,道:「山靜,這次真要謝謝你的提拔和指導。」

謝山靜笑道:「你要用心做啊,輸給其他部門的話,別人可要怪我沒本事教下屬。」

倫家華知道這個上級始終最介意被人小覷,神情更加恭敬地道:「知道,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倫家華的作風和謝山靜其實大不相同,他是一個比較嚴肅,不苟言笑,而且也更重視按部就班的人,讓他加入神知者部門的管理行列,說不定真的能夠彌補謝山靜的不足。

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即使是再出色的領袖,也必然有優點和缺點,這個就是任何組織在規模到達一定程度時,也不會再沿用單一領導獨裁的原因。

謝山靜和金寧下樓來到飯堂,她隨便找個座位坐下,便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哀聲載地道道:「呼…好累啊,金寧……」

金寧知道此人不見得有那麼累,她純粹是愛撒嬌,低沉地道:「知道。想吃什麼?」

誰知她連吃什麼也不願想,雙手抱在胸前,懶懶地道:「你決定好了。」

有時候主管實在太忙,連下來飯堂吃飯的時間也想省下,因此派助手來拿點食物回辦公室也是常有的事。不過就沒有多少個主管像她一樣,已經親自來到飯堂,也懶得自己去拿食物,依賴助手替她選菜。

金寧拿了兩碟食物回來,謝山靜看見其中一碟,正是土豆泥、南瓜泥、煮得很爛的蔬菜和魚肉,以及其他同類型不太需要用牙齒咀嚼就能吃的食物,露出深得我心的感動表情,笑道:「金寧,這個世界只有你最明白我的心意。」

金寧帶著笑意道:「你這樣說,有人要吃醋了。」

謝山靜笑嘻嘻地道:「現在「有人」又不在,怕什麼?」

她不知道,其實這個正是金寧的詭計。

自從他知道謝山靜竟然動過要調走自己的念頭,為避免同類型事件再次發生,在冰釋誤會後,他更加努力地把謝山靜照顧得無微不至,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替她代勞,令她習慣了他周到的服務,以後就再也離不開自己。

事實證明金寧的計畫非常成功,謝山靜很快就被寵慣了,變得比之前更加依賴他,簡直到了沒有他就生活不下去的地步。

楊諾言這次輸得一敗塗地,卻沒有因此而喪失鬥志。

他把一切看在眼內,不得不承認目前要破壞謝山靜和金寧的關係,已經是千難萬難。

經過深切反省,他終於發現敗在什麼地方,就是他忽略了文冬琪這個好姐妹對謝山靜的影響力。

他在認識文冬琪的時候,冬琪只是一個瘋子,即使之後已經變回正常,也只不過是在課室當一個教師,貌似和他們的圈子風馬牛不相及,所以一直也沒有像當初與神者知部門般刻意打好關係。

直到他發覺文冬琪是謝山靜身邊,唯一一個欣賞金寧比欣賞他楊諾言多的人,謝山靜已經受了文冬琪影響,心裡對金寧的歉疚與日俱增,最終釀成現在的局面。

當然,這些只是楊諾言的推理,沒有人肯定是不是事實,但至少楊諾言對此深信不疑。

在謝山靜忙於訓練倫家華這數天,他也沒有閑下來。他到城裡物色了一籃名貴的水果,亡羊補牢地首次到訪香氏集團的課室。

課室裡面有數十個小孩子和青少年在自由活動,年齡由三至十六歲不等,有些是直接由外面帶過來的新人,不過大部分則是現有成員的子女。

楊諾言看到他們有的在看書,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玩集體遊戲,不禁想:「山靜以前就像他們一樣,在這裡渡過童年吧?」

文冬琪在不久前才和謝山靜結伴到理髮店,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的頭髮馬上又開始打結。

其實她對楊諾言並無成見,看到楊諾言進來,主動上前打招呼,道:「咦?你來找我嗎?」

楊諾言點頭道:「對啊,冬琪,我順便來參觀一下課室的環境。」

楊諾言果然不是笨人,如果他直言目的是來找文冬琪,不免有點突兀,畢竟他們並不是那麼熟稔,萬一文冬琪有了戒心,想要巴結她就沒那麼容易。

但他現在承認來探望她的同時,又表示對課室有興趣,文冬琪很自然就會帶他參觀一下環境,到時要打開話題就簡單得多。

果然,文冬琪笑著道:「很少人會來課室探望我們,我帶你四處看看吧。」

楊諾言看見第一步非常成功,暗暗歡喜。

這裡的課室其實沒有什麼好參觀,不過是一個面積極大的房間,四面牆壁圍滿了放著兒童圖書和青少年讀物的書架,房間中央放著多張圓桌,桌上各式文具齊備,方便小孩子學習讀書識字。

那些小孩子看見楊諾言,充滿好奇地打量著他,卻又不敢上前和他說話。

文冬琪帶著楊諾言邊走邊介紹:「心鏡會的小孩子三歲就離開育嬰室,開始來這裡學習識字和各種知識,按每個學生的資質和天賦,大約在十歲開始還會加上就職訓練,學習一些對在心鏡會工作有幫助的技能。一直到他們十六歲,就會從這裡畢業,正式投入各部門工作。」

楊諾言對心鏡會的教育制度頗感興趣,問:「這些小孩子都學習什麼科目呢?和外面的學校大同小異嗎?」

文冬琪搖頭道:「不太一樣。我初來報到時也覺得很震驚…你知道,我以前也是當教師的…這裡不太看重書本上的知識,什麼文學啊,地理啊,化學啊,物理啊,都是按自己興趣研究則可,音樂、藝術等更加不會刻意栽培。相比之下,談判技巧、心理分析、組織管理等等才是重點學習範疇。啊,還有心鏡會歷史也是非常重要的科目。」

楊諾言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難怪山靜她…她…」

文冬琪神情自然地把下半句說完:「她會的知識好像很偏狹,一些基本的常識她完全沒概念,但一些工作方面的技能卻像專家級。」

文冬琪形容得非常貼切,楊諾言不得不同意,道:「的確如此,你還真瞭解她。」
本帖最後由 august_tail 於 2016-10-16 20:02 編輯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7 13:51
第四十七章 馮老師

文冬琪繼續帶楊諾言參觀課室的環境,一邊和他講解著心鏡會的教育制度,楊諾言看了課室中的小孩子們一眼,又問:「呃…這些孩子全部都是有天賦的人,對吧?」

文冬琪搖搖頭,道:「不一定。你現在看見的小孩子,大部分都是香氏集團現有成員的子女,只有少數是直接從外面帶回來的。現有成員雖然都是有天賦的人,可是他們的子女卻未必會遺傳父母的天賦,就算得到遺傳,也不代表在幼時就會展露能力,就像我和你都是成年後忽然才顯露天賦的。不過,即是成員的子女是沒有天賦的普通人,心鏡會仍然會讓他們在這裡生活,然後加入總務部工作。」

楊諾言聽著文冬琪的解說,突然之間,他發現文冬琪不知不覺把他帶到一個老態龍鍾的老者面前,她對那老者道:「馮老師,這位是預言者楊諾言,你們已經見過面了嗎?」

楊諾言一向尊師重道,對老人家更是有禮貌,他聽見原來這個老者也是教師,因此欠一欠身道:「馮老師,你好,我是楊諾言,冒昧來打擾你們,請多多包涵。」

馮老師滿頭銀髮,看來沒有八十歲,也有七十五歲了,深邃的眼神落到楊諾言臉上,用蒼老的聲線緩緩道:「楊先生,歡迎你大駕光臨。」

楊諾言謙虛地道:「馮老師,請你叫我楊諾言吧。」

馮老師微微點頭道:「我在心鏡會已經超過六十年,除了在這裡教書外,也是香氏集團的史官,負責紀錄和撰寫心鏡會的歷史。我早就想見一見你了。」

像楊諾言這樣的預言者,自他被心鏡會發掘那一刻起,他的名字就已經注定被寫進歷史。所以馮老師第一眼看見他,就已經很清楚他是誰。

楊諾言聽見馮老師是心鏡會的史官,不禁更肅然起敬,正色地道:「馮老師德高望重,在這裡一定桃李滿門,教育過不少學生。」

姜是老的辣,馮老師聽楊諾言這樣說,已經洞悉他背後的意思,徐徐地道:「沒錯,你眼見在心鏡會中長大的人,幾乎也是我教出來的。首席神知者謝山靜也曾經是我的學生。」

楊諾言心中一凜,想:「馮老師身為史官,雖然年紀老邁,心中卻是一片澄明。他看似在這裡作育英才,不問世事,可是對於心鏡會中發生的事了然於胸,連我和山靜的關係都知道,也完全猜中我打算問他這個問題。」

他不敢在馮老師面前耍滑頭,坦然地道:「馮老師,我實在很想多瞭解謝山靜,她以前是一個怎樣的學生?」

文冬琪在旁默默地聽著他們對話,聽見楊諾言竟然開門見山地詢問謝山靜的事情,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馮老師很慢但很清楚地道:「謝山靜在嬰兒時期已經待在心鏡會香氏集團,她甫滿三歲便離開育嬰室,開始到課室這裡來接受教育,所以我認識她已經很長時間。她在課室一直待到十六歲,才轉到神知者部門就職。」

「在她整個求學時期,我就是和她關係最厚的老師,我對謝山靜的印象非常深刻,她從小已經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孩兒,很會變通,很會動腦筋,學什麼都很快,而且能說善道,不難看出她將來在心鏡會能有一番作為。不過她也有一個問題,就是脾氣太過剛烈,常常把一點點不如意的事情放大,弄至不可收拾的局面。」

楊諾言一怔,道:「如何不可收拾?」

馮老師不知道是在回憶往事,還是考慮如何啟齒,頓了一會,才繼續道:「在她十多歲的時候,發生過一件事。那時她和一個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感情十分要好,念書和遊戲時間都常常待在一起。那個男孩子現在仍然在香氏集團,所以我也不方便說他的名字。後來有一天,他們不知道因什麼事情而絕交,謝山靜一怒之下,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個人拿著一枝棍子,就把這個課室所有設施徹底破壞,沒有放過一桌一椅一書。」

「當時這件事在整個香氏集團也鬧得沸騰騰,很多長輩得知這件事後,包括首席追蹤者司徒夜行,都主張要嚴懲她。她從小開始已經跟著我學習,和我關係很深厚,說是情若父女也不為過。我知道這件事後,二話不說就用鐵尺子狠狠打了她一頓。我深怪她竟然做出那麼任性和暴戾的行為,打的時候一點也沒留情,連鐵尺子也打斷兩把。她那個倔強無比的神情我還歷歷在目,被我打至皮開肉裂,當時有幾個圍觀的小孩子,也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可是她自己呢,連哭也不哭一聲。香小姐認為她已經受了教訓,就勸我停手。她到最後也不肯認錯,我也無可奈何,再打下去恐怕真會打死了她。後來醫療室的人來把她抬上去治傷,我也有跟著去。唉,可能我一時怒火攻心,下手也真太重,她恨我也是有理由的。她混身是血,衣服黏在血肉上,醫生和護士只能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衣服,否則強行脫下來的話,會扯掉她一層皮膚。」

「少年人總是胡鬧任性,每年也總有幾個學生被嚴厲處罰。可是被罰成那個樣子,特別是女孩子,歷年來卻沒多少個。但這孩子的倔強和剛烈,卻令所有人始料未及。在醫生替她料理好傷口後,她竟然堅決拒絕服用止痛和消炎藥,醫生擔心她不服藥的話,全身傷口萬一受感染,會要了她的命,因此就把香小姐請來。」

「那孩子啊,只會對著最親近的人示弱,香小姐和她單對單談了一會,她就貼貼服服起來。自此之後,她就再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離開課室後,也沒有再回來看我一次半次。我輾轉得知她在神知者部門就職後,屢屢立下大功,人人都看出她是香氏集團的明日之星。果然在數年前,香小姐就宣佈由謝山靜接任首席神知者。一直到現在,雖然大家身在同一個集團,但我已經多年沒有見她面了。」

他說完後長歎一聲,語氣十足一個想起和子女無法修補關係的老人,言語間透露出無限遺憾。

楊諾言聽完馮老師說的往事,半晌作聲不得,心想:「馮老師所說的那個男孩子,就是山靜少年時的初戀吧。山靜現在那麼理智,我以為她年幼時也是少年老成的類型,想不到會做出破壞課室如此驚天動地的舉動。」

這個時候,一個小孩子掉了一塊橡皮膠到地上,一直滾到楊諾言腳邊,楊諾言彎腰拾起橡皮膠,遞給那個小孩子,對他笑笑。那個小孩子清脆地道:「謝謝你,哥哥。」

楊諾言看著那個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回座位,心想:「馮老師也是因為對山靜有期望,所以才愛之深,責之切。看他的樣子,好像很惋惜這一段破裂的師生之情。馮老師年事已高,如果可以讓山靜和他和解,也是一件美事啊。」於是他開口道:「馮老師,山靜因為這件事,而不念和你多年的師生情誼,的確是她的不對。或者我可以勸一勸她。」

馮老師微微苦笑,道:「你真是好心,不過不用了,我怕她會連你也一併生氣。到時連累了你們的關係,我情何以堪?」

「其實她沒有試過對我發脾氣,我想她和十多歲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吧。」楊諾言平心而論道。

馮老師看他一眼,道:「如果是真的話,和她漸漸成熟也有關係,不過我想另一個原因,是她真的很愛你。她是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女孩子,居然為了你連脾氣也收起…」

這幾句說話,楊諾言聽得鼻子發酸。

他一直耗盡心思在如何對付金寧,害怕謝山靜會被金寧搶走,卻沒有認真想過,其實謝山靜是多麼深愛自己。金寧對謝山靜的愛念之深,心鏡會中無人不知,謝山靜放棄一個這樣愛護自己的對象,而選擇了楊諾言,光是這點,已經足見她對楊諾言有多情重。

可是楊諾言怎樣回報這份感情?他卻從來不感動,也不感激,只是一心一意強逼她疏遠金寧,而她一直默默遷就楊諾言的意願,至此沒有說過半句怨言。

楊諾言一直以來也只是著眼於妒忌她和金寧的關係,沒有用這個角度去思考過自己和謝山靜的感情。

馮老師的說話如當頭棒喝,他才猛地明白,自己是多麼自私,多麼卑劣,簡直枉費謝山靜對他的一片愛意!

楊諾言胸中激動莫名,對馮老師道:「馮老師,你的說話令我終生受用,謝謝你!」說罷對馮老師九十度鞠躬。

楊諾言來到課室的原意,是要說服文冬琪站在自己的一方,可是與馮老師的相遇、對話後,被說服的反而是他自己。

楊諾言下定決心,不會再干涉謝山靜和金寧的主僕關係,而是選擇相信這個深愛著自己的女人。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8 16:03
第四十八章 百年最強神知者(上)

「馨如,我死了之後,甘氏集團就交給你了。」

「祖父,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會有事的!」年僅十六歲的甘馨如,淚如雨下地說。

甘老先生慈祥地撫摸著孫女兒的頭,道:「生老病死,是人類永遠無法逾越的事。馨如,你快要成為心鏡會的領導人,不可以再那麼懦弱了。」

甘馨如淚流滿面,用力搖頭道:「我做不到!祖父,我不懂得做領導人,也不想做啊!」

甘老先生看著年幼的甘馨如,憐愛地道:「馨如,我本來打算好好教導你十年八載,才把領導人的位置傳到你手上,可惜祖父等不到那麼久了。你雖然年輕,但是心地善良,又富同情心,比甘氏集團很多成員也強。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甘馨如飲泣著道:「我真的做不來!祖父,我求求你…」

如果有其他選擇,甘老先生也想孫女兒可以一生過得無憂無慮、無風無浪,可是他除了是甘馨如的祖父,還是肩負甘氏集團大業的領導人,眼光必須放遠一點,歎氣道:「祖父也是逼于無奈。馨如,甘氏集團不可以落在心謀不軌的人手上。以後你要走的路,會有很多考驗和挑戰,把這個重擔加諸在你身上,是祖父對你不起…」

甘馨如哭著道:「祖父,你不要走,我捨不得你!」

甘老先生又何嘗捨得她,奈何生死有命,半點不由人,想到這個如珠如寶的孫女兒未來要經歷的重重苦難,只想盡最後一口氣幫助她,道:「馨如,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你才是甘氏集團的領導人,相信自己的判斷…」

甘老先生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甘馨如放聲大哭,道:「祖父!祖父!你不要走啊!不要丟下我一個!祖父!」……

甘馨如在床上驚醒過來,最近她老是夢見當年祖父臨終的情況。夜半時分,她獨自在黑漆漆的房間中,想起去世的祖父,突然覺得天大地大,彷佛只有她一個孤苦伶仃,禁不住抽泣起來。

。 。 。

在香氏集團的神知者總部,氣氛一片熱絡。

他們的「 賭埠一天遊」計畫,和所有一大班人的旅遊計畫一樣,開始的時候大家也興致勃勃,後來因為不同的事情而擱置,經過多個月來一拖再拖,才終於成行。

在日期、時間、地點好不容易定下來後,他們才發現原來謝山靜沒有身份證明文件,所以根本無法出入境,於是楊諾言只好去拜託香小姐幫忙。

香小姐當然不反對他們外出遊玩,她人脈四通八達,打了兩個電話給熟人,一套完整的證件就不費吹灰之力弄到手。

出遊當天,他們留下剛升職不久的倫家華負責看家,一行十多人從香氏集團出發,乘車來到這個城市的碼頭。

在這個氣溫下,年輕女孩子都穿著小背心和短得差不多看到屁股的短褲,只有謝山靜仍然穿著牛仔褲和薄外套,好像不覺得熱的樣子。

來到碼頭後,謝山靜又露出一種有點茫然的表情,每次她碰到一些她不知道或不瞭解的事物,臉上就會不自覺出現這種神情。

金寧對她解釋了很多遍,如何拿著自己的證件排隊入境,謝山靜狐疑地問:「為什麼你不可以和我一起去?」

「不可以,」金寧道:「每次只能一個成年人。你過境後,就站在那裡等我,不要自己走開,知道嗎?」

楊諾言心想:「這金寧也真誇張,山靜又不是小孩子,就算是第一次出境,也用不著這麼緊張吧?」他不是不愛護謝山靜,只是他覺得沒有必要把女朋友當成小孩子一樣來寵。

其實司徒夢行也是第一次離開這個城市,不過卻沒有人關心她會不會害怕,會不會迷路,世界真是不公平。

這種雙層的高速船在海上行駛得極快,一眾女孩子坐下後,不知道是怕著涼還是怕什麼,紛紛取出一條圍巾蓋在腿上。謝山靜只乘搭過渡海小輪,一開船就覺得頭暈目眩,靠在楊諾言臂膀上不動。楊諾言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問:「你還好吧?」

謝山靜覺得又暈又想吐,因此沒有說話。這時金寧取出一瓶暈浪丸,倒了兩顆出來,遞給謝山靜,簡單地道:「吃了它。」

謝山靜真的很信任他,聽見他叫自己吃下去,看也不看是什麼藥丸,就放到嘴裡。其他女孩子也不約而同表示自己不適,問金寧拿暈浪丸吃,又笑盈盈地稱讚他細心。

金寧在心鏡會中本來是十分搶手的對象,因為他身型高大,外表不羈難馴,十項全能,又懂得照顧別人,不過在他當了謝山靜的助手後,眾女自知無望,除了司徒夢行外,也早已另覓目標。

來到現在,謝山靜和楊諾言已經發展穩定,眼見金寧除了放棄之外無路可選,因此大家似乎又重燃希望,越來越多適齡女生對他表示好感。

謝山靜吃過藥後,漸漸已經舒服多了,不過她依偎楊諾言的臂彎中十分寫意,所以索性閉上眼睛。

高速船已經航行了一段時間,來到大海中央,幾個女生說想到甲板上看風景,要求金寧陪她們出去,金寧看了謝山靜一眼,見她在休息,於是點點頭。

楊諾言把一切看在眼內,心想:「最好金寧趕快找個女朋友,那就天下太平了。」這個時候,他突然感到謝山靜的身子震了一震,連忙問她:「怎啦?不舒服嗎?」

謝山靜仍然閉著眼睛,道:「不是啊,還有多久才到達?」

其實整個航行時間也不過大約一小時,此時已經過了一半,楊諾言安慰地摸摸她的頭,道:「快了,乖乖,還有不到半小時。」

謝山靜「嗯」了聲,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她忽然張開眼睛,整個人陡地坐直起來,楊諾言嚇了一跳,看見她像一隻受驚或發怒的貓兒般拱起背部,兩眼的眼神像看到獵物,隨時撲出去攻擊般閃閃發光,急問:「發生什麼事?」

看見謝山靜的異狀,其他留在船艙中的神知者都不約而同看著她,謝山靜突然道:「費衣在這裡,就在下層的船艙。」

大家都交換著驚訝的眼神,有一個神知者問她:「費衣自己一個嗎?」

謝山靜搖頭道:「不知道,我又不是追蹤者。我只知道費衣也在船上,不過我估計他身邊一定有一班部下。」

她說得不錯,費衣的確帶著一班甘氏集團的神知者,正坐在高速船的下層。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遠在她發現費衣之前,費衣已經知道她在同一艘船上。

雖然費衣上次因一時自大,而敗給香氏集團的神知者,可是他的實力比謝山靜始終勝一籌,那時費衣只有一隻腳踏入了船艙,就微微愣住,他的部下立即警覺地問他:「有不妥嗎?」

費衣微微搖頭,道:「沒有,只是謝山靜帶著十多個人,也在這船的上層。」

他的部下一呆,顯得十分緊張,問:「他們過大海幹什麼?該不會跟上次一樣,我們接受了相同的委託吧?」

費衣一知道謝山靜在這裡,已經第一時間考慮這個問題。

他靜下心神,怕遺漏任何一個可接收的訊息,默默在心中分析:「要吃豬扒包…這是司徒夢行…去賭場?…這個應該不是他們吧…拍些照片回去畫畫…十成是楊諾言…誰?誰一直在想謝山靜會喜歡什麼景點?…呸…一定是金寧…」

他得到的盡是類似的資訊,因此搖頭對部下道:「他們應該是來遊玩的,暫時不必理會。」

費衣閉上眼睛,表面上在假寐,實際上就是清空思緒,準備接收更多訊息。

在金寧被逼替幾個女生拍了數十張不同可愛姿勢的照片,再被她們大力稱讚他的拍攝技巧,把她們拍得特別苗條後,終於回到船艙,謝山靜馬上對他說了費衣的事。

楊諾言察覺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不住問:「其實費衣到底強在什麼地方?」

一眾神知者立即噤若寒蟬,誰敢在謝山靜面前回答這個問題?如果發問的人不是楊諾言,謝山靜鐵定已經沉下臉來,可是她對著楊諾言的時候,溫馴得像只小綿羊,所以一點不高興也沒有表現出來。

楊諾言已經習慣了他們突如其來的死寂,竟斗膽重複一次他的問題,謝山靜終於道:「神知者的強弱,除了視乎能夠接收多少訊息外,還要看有沒有隱藏心意的能力。要在腦中克制自己,不去想一些不想被截取的想法,只能依靠天份,目前並沒有任何已知的方法可以後生訓練這個能力。費衣他天生就擅長隱瞞思緒,所以要從他那裡獲取資訊,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她頓了一頓,再道:「在這個方面,我自問比不上他。」

楊諾言默默咀嚼謝山靜的說話,心想:「連山靜也承認費衣了不起,看來他的確有獨到之處,無怪被譽為一百年來最強神知者。」 本帖最後由 august_tail 於 2016-10-18 17:48 編輯

august_tail 發表於 2016-10-19 15:47
第四十九章 百年最強神知者(中)

楊諾言等人乘搭的船靠岸後,香氏和甘氏兩隊人馬冤家路窄,在碼頭上打個照面。

金寧不假思索就擋在謝山靜前面,好像費衣連眼神也會殺人似的。謝山靜在金寧身後露出半個臉蛋笑道:「你好啊,費衣,你們也是來執行任務的嗎?」

費衣雖然有隱藏心意的天份,可是他的部下都只是平庸之輩,一聽謝山靜這樣說,果然中計,心中一驚,都在想:「糟糕!果然又接受了同一個委託!」

他們十多個人都即時在想同一件事,以謝山靜的能力,想接收不到也很難,費衣素知謝山靜狡詐,知道部下們不是她的對手,他們有任務在身,犯不著在這裡和他們浪費時間,微微冷笑道:「我們甘氏集團信譽良好,要應付的工作自然比你們多,少陪了,謝山靜,祝你們旅途愉快。」

謝山靜笑道:「謝啦,雖然我認為機會很微,不過還是祝你們任務成功。」

費衣的部下向她怒目瞪視,謝山靜的部下都回瞪著他們,費衣本人卻不動怒,視線在謝山靜脖子上的眼鏡蛇吊墜停留兩秒,掀掀嘴角道:「一下船就見到你,感覺和一出門就踩在狗糞上差不多,我也不期望會走運。」

謝山靜反唇相譏,道:「我今天運氣倒不錯,在船上把早餐吐光光,在見到你的時候就不怕再吐了。」

其實費衣雖不是趙亞義那種美男子,卻也不至於看到會想吐。費衣露出一抹嘲笑道:「在船上吐?奇怪,誰把鏡子放在你前面座位的椅背那麼陰毒?」

楊諾言一向不贊成他們和甘氏集團交惡,因此拉一拉謝山靜,道:「我們走吧,別理他們。」

以謝山靜的作風和脾氣,當然不想就此甘休。甘氏等人有任務在身,香氏等人卻只是來旅行,有的是時間,實在立於不敗之地。不過她十分尊重楊諾言,不願拂他的意思,所以轉頭對部下道:「走吧。」

費衣在他們身後以嘲弄的語氣道:「真是體貼的男朋友…不忍心你繼續出醜…」

楊諾言怕謝山靜節外生枝,因此拉著她加快腳步,離開碼頭。

楊諾言未擔心謝山靜生氣,謝山靜就首先怕楊諾言怪責,笑嘻嘻地改變話題,道:「我們到哪裡玩?」

由於謝山靜對賭場沒興趣,所以他們計畫的路線中,並不包括各大賭場,只是四處在這個城市遊覽,吃喝玩樂。

他們一路上吃盡地道的特色食品,那些很少離開心鏡會的成員吃得嘖嘖稱奇。

林駿東是一個最理想的旅遊夥伴,因為他總是興致高昂,胃口上佳,而且由於經常四出遊玩,所以話題滔滔不絕,只要有他在,就擔保沒有冷場。

楊諾言全程都緊緊牽著謝山靜的手,享受和心愛的女友第一次外遊。謝山靜打量著街道的環境,道:「這裡好有趣喔…世界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有趣新奇的地方還多著呢。」楊諾言笑道:「你想去的話,我哪裡都會帶你去。」

「可惜我們只能出來一天…」謝山靜歎氣道:「金寧說,只有一天的話,沒什麼地方可以選擇。」

楊諾言也依樣葫蘆歎口氣,道:「就是嘛,如果可以跟你在這裡住一晚,那就好了…」

謝山靜睜著俏麗的眼睛,問他:「有什麼好?」

楊諾言笑道:「有新鮮感嘛……」

謝山靜怎會不知道他打著什麼主意,踮起腳尖在他耳邊道:「想要新鮮感的話,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買了……」悄聲說了不知什麼。

楊諾言立即兩眼發亮,驚喜地道:「真的?你肯穿嗎?」謝山靜笑得甜甜地點點頭。

楊諾言不理會正在走路,身邊還有十多個朋友,把她抱到雙腳離地,和她深深擁吻。

另一邊廂,金寧差不多每一步都被幾個女生圍著,她們連金寧開一罐汽水,都好像他徒手捏碎一塊磚頭般,露出敬佩又欣賞的目光,指著身邊每一個東西,嬌聲嗲氣地要金寧解釋。金寧則耐著性子,逐一應酬她們。

他們來到一間教堂參觀,謝山靜呆呆地看著裡面一張畫像,畫中有一個中國古代女神般的人物,手抱著一個嬰兒,楊諾言向她解釋道:「這幅是聖母像。」

謝山靜困惑地問:「聖母像?」她停了一停,彷佛在回憶自己對聖母的認知,道:「怎麼看起來和書上的完全不一樣?」

楊諾言道:「是這樣的…」他由這個城市的歷史說起,解釋當中的文化、信仰、藝術等關係給謝山靜聽。謝山靜一邊聆聽,一邊若有所思的把玩著脖子上的眼鏡蛇吊墜。

這個時候金寧擺脫了那幾個女生,進來找到謝山靜。他沒頭沒腦地問:「你想到了嗎?」

楊諾言一頭霧水,謝山靜卻回答:「想不到,唉。」

楊諾言很不喜歡謝山靜和金寧這種心有靈犀的對答,插口問:「你們說什麼?」

金寧瞭解謝山靜的性格,知道她身為首席神知者,最不習慣有事情不知道的感覺,自從見完費衣後,她必定無法自製地在腦中不停猜測,費衣等人的任務到底是什麼,所以就問她想到沒有。

謝山靜果然在金寧意料之中,費衣的任務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思緒,可惜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裡到底有什麼人會越洋委託甘氏集團。

參觀完教堂後,一行人回到街上,正想找個地方歇腳,卻在轉角處再次和費衣等人再次狹路相逢。

謝山靜和費衣的敵意本來就極深,在上次她以為費衣破壞她的取物任務,結果證明與費衣半點關係也沒有,可是早前她誤會了司徒夜行批評她比不上費衣後,一直也耿耿於懷,對費衣早已一肚子火。

在碼頭的時候謝山靜因為給楊諾言面子,所以沒有繼續和費衣糾纏,事後在遊玩時,也念念不忘費衣等人的任務,這次再次度相遇,她下決心一定要套出來龍去脈。

謝山靜笑道:「費衣,忙完了嗎?一起去喝咖啡吧。」

費衣哪會讓她重施故技,顯然一早已經吩咐過部下勿再中她計,對她懶懶地道:「謝山靜,好狗不攔路。」

謝山靜一無所獲,卻不願就此放他們走,仍然站在費衣等人面前不走開,笑道:「我很想知道你們的任務是什麼,說來聽聽吧。」

費衣瞪著她道:「沒見數小時,怎麼你智商又更低了?我們甘氏集團不習慣把客戶的私隱四處宣揚的。」

他又把話題扯到那份澄清啟示,謝山靜更是心中有氣,決心要跟費衣過不去,回瞪著他道:「好啊,不說就不說,不過這條路可不是你們甘氏集團買下的,我們喜歡站就站,喜歡走就走,即使是偉大的你,也管不了我們。」

兩個首席神知者緊盯著對方的眼睛,心中各自在盤算。

這次委託甘氏集團的,其實是這個賭城的一個姓殷的高級官員。這位殷官員懷疑自己的妻子有外遇,雖然這個賭城也有像心鏡會這種組織,可是他的官職實在太大,不放心把這種醜聞交由本地的神知者徹查,怕他們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出賣他的家事,所以就山長水遠去拜託甘氏集團。

謝山靜心想:「神知者會來到另一個城市執行任務,這種情況十分罕有,可能性只有兩個,要不是我們那裡有人委託他們來這裡辦事,要不委託人根本就是這個賭城的人。不管是哪個可能性,委託人的身份一定相當不簡單,才會勞駕費衣這自大狂親自長途跋涉來到這裡。委託人的身份越顯赫,他就一定越不會鬆口。看來最好還是由那堆不成材的部下入手,到底有什麼辦法呢?」

同一時間,費衣也在想:「謝山靜這小賤人居然來鬧事,定是存心報復我們兩個集團的種種交惡,今次恐怕很難善罷。如果給這小賤人知道任務資料,哪怕只是知道一點皮毛,然後把事情鬧大,無論是不是我們甘氏集團親口洩漏,責任也一定落在我們身上,我帶來的部下沒一個長進,怕瞞不了謝山靜多久,情況對我們太不利。倒不如想個辦法,令她知道以後,也不說出去。可是要怎麼做才好呢?」

這兩個人都在默默想對策,他們的部下站在他們身邊不敢說話,等候下一步指示。

楊諾言的目光在謝山靜和費衣的臉孔間望來望去,突然覺得他們有一種說不出的相似。

這種相似不是指外表,而是神情。他們臉上不帶任何情緒或情感,純粹是一種高度專注和集中的表情。

這個神情其實只會出現在極聰明之人的臉上,令人一看就知道,這兩個人的腦袋正在飛快運算。

楊諾言心裡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向費衣挑釁,可是他知道香氏和甘氏一直以來的積怨甚深,上次費衣又曾經想強搶他們的任務成果,所以謝山靜一時難忍胸中惡氣,想要破壞費衣的任務。

楊諾言雖然不贊成報復,但此刻謝山靜和費衣勢成水火,如果他出言相勸,怕會令謝山靜下不了臺,而且費衣上次的確首先出手挑釁,謝山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不算太過份,因此只好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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