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續南明 作者:老白牛 (連載中)

 
mk2258 2016-9-22 21:57: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221136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1
第92章 各人的操練一天1

        當運送物資的牛車進入新安莊時,引起了巨大轟動,眾難民擠在道旁爭先恐後的看著這些稀罕之物。

        真好啊,兵器,服飾,盔甲,樣樣做工都非常精細,這些楊相公都要發給大伙,真是跟對人了。

        看著興奮的人群,楊河臉上露出微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相信,自己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暫時他在莊中也決定先行三個兵種,刀盾兵、長矛兵、火器兵。

        他們的訓練,也會一步步來,特別火器兵,先練站隊,再練舉槍,最後實彈射擊。

        畢竟在實彈射擊前,還要依造每桿鳥銃的情況,給它們配上定裝紙筒彈藥。

        四天後,崇禎十四年十月十四日。

        一大早胡就義就起來了,他首先到廚房去燒水。

        他們四人合住,他與他哥胡就業,又有曾有遇、陳仇敖二人同住,內陳仇敖住西房,餘者三人住北房。

        其實若坐北朝南的話,四合院西房最好,全年日曬采光好,離廁所也近,一般作閨房或客房。

        正房,也就是北房,冬暖夏涼面積好,一般供一家之主居住所用。

        南房煞白虎,陰氣也重,一般青壯小伙住。

        東房很尷尬,冬冷夏熱,又靠廚房,一般作倉房。

        這座四合院不錯,正房有三個間,胡就業與曾有遇就各搶一間,胡就義也有一間,然後陳仇敖不跟他們爭,就自顧自住了西房。

        胡就義起來後就去燒水,幾天前入住後,這事就基本他包了,他哥胡就業跟曾有遇都非常懶,就是陳仇敖其實也很懶,想讓他們燒水,那是不可能的。

        廚房內有水缸,但缸中水不多,院內沒有水井,都要去挑水,入住後四人輪流挑,但胡就業與曾有遇很敷衍,經常挑了半缸水就不挑,唯有胡就義與陳仇敖二人,會將缸中水挑滿。

        胡就義燒水洗漱,幾天前楊相公說軍人要注意儀容,每天要洗漱清潔,他就記在心上了。

        而且相比他哥胡就業,還有曾有遇等人,胡就義還是很講衛生的。

        他燒了一鍋水,然後裝了一瓷杯,又拿柳枝熬了一點粗鹽,就到院中去洗漱。

        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夾了一些雪花,天氣更冷了,看陳仇敖在院中洗臉,光了上身正用冷水擦身,肌肉盤結的胸膛凍得紅通通的,似乎還在騰騰冒著熱氣。

        胡就義道:「陳大哥,已經燒了熱水了。」

        陳仇敖道:「無妨,習慣了。」

        胡就義又認真的洗了臉,看大哥跟曾有遇的房門仍然緊閉,似乎還傳來一陣一陣的鼾聲。

        他喊道:「哥,起床了,曾大哥,起床了,誤了點卯,小心被打軍棍啊。」

        二房間仍然沒有動靜,似乎還有懶洋洋的翻邊聲音。

        胡就義又喊道:「小心去晚了就沒飯吃了。」

        立時兩個房間傳來起床的聲音,然後胡就業與曾有遇披了衣裳出來,因為睡覺沒戴網巾,個個蓬頭垢面,頭髮都似雞窩。

        胡就業打著哈欠道:「去了又是一日傻站,午後還要識字,這是當兵嗎?考武舉人也不這樣吧?」

        胡就義認真道:「相公說了,這是訓練軍士的紀律與服從,非常重要。……大哥,你這話不對了,再說這樣的話,俺就要去向楊大哥稟報,大義滅親了啊。」

        胡就業對自己這個弟弟無語,似乎被委以重任,就空前的積極認真起來了。

        曾有遇在旁笑嘻嘻道:「就義兄弟,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何必呢?說起來,俺也是操備所副主管呢。」

        胡就義認真道:「俺是主管,你們都要聽我的。」

        胡就業懶洋洋道:「好了好了,這就洗臉。」

        他們幾人都快速洗盥一番,胡就義穿了胖襖,又拿了網巾,看陳仇敖已經整理好,正對著一面銅鏡繫著斗篷,還左照右照,不時變換姿勢,他也過去。

        他身上穿的就是四日前發下的軍服了,外面是鮮艷的紅色。

        各青壯都有全套服飾,胖襖、戰鞋、軍褲、冬日氈帽、羊毛斗篷。

        內胖襖為厚實的棉花,外面為厚布,雙袖為窄,長過膝蓋,表裡異色,就是一面青,一面是紅,一面穿髒了可以翻過另一面再穿,有種兩套衣衫合一的樣式。

        按照楊河的規定,新安莊的隊兵們,他們身著胖襖,軍官外露為紅,普通士兵外露為青。

        胡就義對著銅鏡整理,認真結好網巾,又戴上冬日款氈帽,立時厚實的頓項讓他脖子耳朵處非常溫暖,他再繫上斗篷,領圍處厚實的羊毛也讓他前面的脖子非常溫暖舒服。

        厚實的斗篷籠罩下來,周邊的寒意也被遮擋得嚴嚴實實,整個身體都暖和起來。

        胡就義認真整理著,最後捆上自己的鞓帶,別好腰刀跟解首刀,又插上自己的弓壺與箭囊,裡面滿滿的都是重箭,一股猛銳的英氣就現出來,跟往日的膽小怕生大相逕庭。

        不久後,銅鏡中也出現胡就業跟曾有遇的頭顱,一樣對著這邊探頭探腦的整理。

        ……

        胡就業四人出了自己的宅院,他們都全副武裝,按著腰刀在街上而行。

        風雪中,街上三三兩兩的隊兵青壯出現,個個胖襖、冬日氈帽與羊毛斗篷,他們或按腰刀或扛長矛而行,寒風撩起他們的斗篷,頗有一種瀟灑與銳氣。

        如果再配上手套,那就是冬日的全部裝備了。

        不時有人沖四人打招呼,胡就義認真的應答,陳仇敖淡淡的神情,胡就業與曾有遇懶洋洋的。

        又有兩個隊兵從小巷拐來,都是十七八歲,一樣戴著冬帽,披著斗篷,外露的胖襖顏色為青。

        他們按著腰刀正說什麼,看到胡就業四人,招呼道:「胡主管,曾主管,陳主管。」

        陳仇敖淡淡點頭,胡就義認真道:「是管伍長與呼延伍長。」

        卻是潰兵管楓與呼延晟,他們入選了火器隊,因二人曾是鳥銃兵,編伍後竟都任了伍長。

        此時二人沐浴更衣後煥然一新,蒙頭垢面的形象不再,那管楓銳目劍眉,英氣勃勃,雙目頗有神采。

        那呼延晟體型勻稱,臉型俊郎,膚質好得不類男子,特別眼睛細長,就算此時臉色嚴肅,也頗有一種讓人難忘的魅力。

        看這二人,胡就業與曾有遇不約而同撇嘴,胡就業哼道:「小相公。」

        曾有遇笑嘻嘻道:「入錯行了。」

        他們揚長而去,呼延晟面無表情,管楓則怒道:「酸菜鬼,你鴇媽養的。」

        不過罵後,二人還是高興的往戲樓廣場而去,終於安定下來了,又被接納,還是自己喜歡的莊子與隊伍,以後就在這邊好好過日子吧,流浪的生活,他們已經受夠了。

        他們按著腰刀而行,寒風撩起他們的斗篷,卻很難給他們帶去寒意,身上心上暖暖的。

        放眼街上隊兵,皆是如此打扮,這讓二人有些感慨,楊相公真捨得下本錢啊,跟自己見過的上官極有不同,這一套套軍服下來,要花多少銀子?他也捨得。

        他們也聽到傳聞,說前幾日楊相公等去購買軍服物資,就花了好幾千兩銀子。

        這讓二人咋舌,感歎楊相公對手下真好,換成別的人,說不定這幾千兩銀子就鑄成銀冬瓜,深深的藏在自己地窖中。

        三三兩兩的人群往戲樓廣場而去,頗有一些是火器隊員,不過與管楓、呼延晟一樣,他們都沒有扛有鳥銃。

        這幾天火銃兵都在站隊,新購買的鳥銃並沒有發下來,他二人的鳥銃也被收走,只有每人的腰刀可以別著。

        不過聽隊上的羅隊副說,應該過幾天就會發下新火器,然後進行實彈操練,似乎是使用定裝紙筒彈藥。

        這讓二人有些奇怪,定裝紙筒彈藥是什麼?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1
第93章 各人的操練一天2

        很快他們走到戲樓廣場,這邊聚了很多人,清一色的冬日氈帽與羊毛斗篷。

        隊兵們顯得很有精神,又經過幾日的站隊,他們已經飛快由難民向軍人轉變中。

        各人三五成群的站著議論,卻是等著早飯吃。

        點卯還早,要到辰時中,也就是早上八點。

        其實這時的人都習慣早起,一般卯時,也就是五點到七點就開始一天的操勞,不過楊河放到辰時中,美其名曰讓士兵擁有充足的時間休息,真實原因是他不想那麼早起,放在八點的時候比較合適。

        不過早飯時間還是很早,約六點半到七點,所以眾人都要早早起來,免得趕得晚了。

        看廣場上各人雖聚著閒聊,但心思都沒放在說話上,眾人聞著戲樓廚房那邊傳來的陣陣香味,都是坐立不安的等待。

        管楓、呼延晟二人也是焦急等著,流浪的生涯讓他們常年飢餓,看見吃的,那眼睛都是綠的。

        終於,戲樓廚房那邊傳來幾聲銅鑼的響聲,有人喊:「開飯了。」

        立時眾人蜂擁而去,管楓、呼延晟二人也連忙擠去。

        早餐還是很豐盛的,每個隊兵一個大大的煎餅或者烙饃,還有一大碗馬肉湯,比起普通的婦女老弱,他們的伙食配給會多一些,開飯時間也排在第一波。

        當然,他們的訓練也頗為繁重。

        眾隊兵拿了食物,三三兩兩聚到廣場上,或站或蹲,一片的歡聲笑語與咀嚼聲音,足量的飯食肉湯讓他們心滿意足。

        「你們是趕上好時候了,一來就可以吃飽,可要好好操練,報效相公。」

        說話的是火器隊一甲甲長馬祥,他原是殺手隊三甲甲副,新編伍後,他榮升為火器隊一甲甲長。

        管楓、呼延晟二人也在火器隊一甲中,甲副是一個叫虎蹲炮的傢伙。

        馬祥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人長得乾瘦,吃東西的時候吧唧吧唧的響,人也喜歡蹲著吃。

        旁邊的火器隊兵一片的應和,然後大口啃著手中的食物,真香啊,入了新安莊後,天天能吃飽飯,這是以前做夢也沒想到的。

        這一切都是楊相公帶來的,馬甲長說得對,確實要好好操練,報效相公。

        管楓埋頭啃著手中大餅,含糊應了一聲,依他往日經歷,上官說話的時候,最好還是捧場下,這樣以後的日子會好過些。

        呼延晟聽著馬甲長吧唧吧唧的啃食聲音,還有唾沫星子、食物殘渣亂濺,則是眉頭微皺,離他遠了一些。

        吃過早餐後,眾人又生龍活虎起來,他們交回碗筷,一些人則自覺練習起來,或站隊,或玩起石鎖。

        廣場上擺著一些石鎖,原是莊丁們練習用的,也被找來,供隊兵們練習臂力,腰力之用。

        冷兵器時代,最優良的鍛煉器械還是石鎖。

        辰時中,早上八點了,就聽一聲鑼響,戲樓二層探出一桿三眼銃,然後一聲鳴響,巨響有如雷吼。

        眾人一凜,紛紛按隊站好,很快,楊河打著披風,戴著帕頭,在楊大臣,韓官兒,羅顯爵,米大谷,楊千總,陳仇敖,胡就義等人簇擁下,走下戲樓,來到戲台之上。

        除了楊河,他們皆繫著斗篷,穿著胖襖,外露一片鮮艷的紅色,極為精神。

        楊河走到台前,他舉目看去,一百多個青壯站在廣場上,他們在寒風中肅立,一色的冬氈與斗篷,頗有肅然之意。

        他點了點頭,說道:「點卯吧。」

        楊大臣喝道:「是。」

        手上拿著一份名冊,就走到台前。

        這事由他負責,畢竟莊中「武人」中,只有他一個不是文盲,不由他點名,由誰?

        楊大臣一一點名,每個被點到者都大聲應答,便是身旁胡就義等人也不例外。

        不過也有人未在此中,便如韓大俠、張出恭兄弟。

        韓大俠經常外出哨探,甚至有時陳仇敖,胡就業,曾有遇等人都常被他叫去。

        莊中只有這些老兵,又常年在荒野中活動,唯有他們適合作為夜不收在外活動。

        張出恭兄弟也要忙著準備器械,所以不點卯,只匆匆趕來戲樓簽到後又走了。

        所以他們與韓大俠父子雖都掛名操備所副主管,但很少參與訓練隊員,而且閒時,韓大俠還要練習騎馬。

        楊大臣點卯完畢,隊兵全員到達,楊河點了點頭,現在他隊伍的操練,就是上午站隊,下午識字。

        經過幾天的訓練,雖手下軍官很滿意隊兵的表現,特別張出恭等人感歎,認為這樣下去,新安莊的隊兵,將比很多營兵還要精銳,但楊河不是很滿意。

        這些隊兵干站著還好,若是一運動,或是向左轉,向右轉,那就慘不忍睹。

        以後要練習陣列,那就更不可想像。

        他心中歎息,要將一堆農戶難民訓練成精銳的軍人,任重道遠啊。

        他向隊兵們訓話:「這幾天隊伍訓練,你們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不過我也聽到抱怨,說這樣隊列訓練不知有什麼用,像木桿似的傻戳著……」

        楊大臣,羅顯爵等人臉上現出憤怒,誰這樣說?

        被他們知道,他們定然將這些人拉出來狠狠打軍棍。

        只有胡就業,曾有遇臉色怪異,胡就業偷瞥了弟弟一眼,看他滿臉認真的聽著楊相公在訓話,心中就是一歎:「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果然這個弟弟大義滅親,偷偷私告去了,好在楊相公沒有點名。」

        楊河說道:「楊某要說這個想法大錯特錯,隊列與紀律,方是軍陣第一。戚少保也說過,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萬軍之中只如一人,如此方可天下無敵。當日青銅山之戰,我長矛陣殺得匪徒膽寒,也在隊列二字!」

        所有老兵感同身受,楊相公的話說到他們心裡,當日之戰,確實如此。

        管楓與呼延晟在下面站著,也是不由自主點頭,他們曾在軍中,自然明白些內中的道理。

        只是楊相公一個讀書人也明白這些,真是奇了。

        楊河在台上強調隊列的重要,最後他道:「你們不要小看隊列,這是強軍的一切基礎,以後你們訓練成了,回想今日就會知道。他日你們捍衛家園,盡忠職守,射殺蠻夷,殲滅匪賊,照亮信仰,殺死敗類,遵從忠義,喚醒世人,守護文明,讓這片土地再次偉大,所有的一切,都在今日!」

        下方所有的人都覺得頭皮發麻,很多人胸口熱騰騰的,似乎有血液要衝出來。

        很多人激動得呼呼喘氣,原來只是站隊,就有這麼大的意義。

        現在大伙吃好喝好穿好,又為了家人莊園,有什麼理由不努力呢?

        管楓、呼延晟二人也驚住了,似乎有一種陌生的情緒要從胸口衝出來,讓他們麻木的心靈緊繃繃的,身體微微發顫,最後似乎化成一種叫熱血沸騰的東西。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2
第94章 銅栓
               
        楊河隨便煽動兩句,就將訓練交給教官們,羅顯爵呼喝咆哮隊兵們站穩站好。

        韓官兒糾正著各人,他話比較少,一般只說一句:「站好了。」

        胡就義很有耐心的巡視著,他經常道:「都站好了,小心被打軍棍啊。」

        看得出來,面對眾人時,他還有些膽怯,不過似乎有一種叫責任感的東西督促著他。

        楊河回到戲樓,他的辦公室在三樓,推開窗戶,就可以居高臨下的看到場中一切。

        這邊一桌几椅一書櫃,然後桌旁放著一個黃銅火盆,不遠處還有一個爐子,上面溫著一個陶制的茶壺,便是胡就義送給他的那個茶壺。

        實在說,楊河是個比較懷舊的人,這個茶壺用慣了,就一直用。

        他坐的椅子,也仍是那張繳獲的黃花梨官帽椅。

        比起廣場上,戲樓內當然溫暖很多,不過經常有風從縫隙中透進來,似乎要把人的手腳凍得冰涼。

        戲樓已經年久失修了,大的縫隙到處都是,直有四面透風之感,唯一好處,火盆中的炭再旺,也不怕煙氣煙毒。

        而且比起在荒野中流離逃難,眼下的生活已經好了太多太多。

        火盆中的炭仍然旺,不時輕響一聲,看上去就暖和,爐架上的茶壺還在冒著熱氣。

        楊河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寒冷的冬天,喝上一杯熱茶確實是非常愜意的事。

        他皺眉深思,村莊新立,千頭萬緒,眼下雖買來很多物資,不過仍然很多東西缺乏。

        比如說醫藥用品,還有冬衣,青壯可以穿全套的軍服,但莊中老弱與婦人,只得自己製衣服。

        這事楊河已經交給孫招弟她們,縫製男用冬氈帽,女用臥兔帽,還有各人的羊毛衣裳,莊中每人都必須有一套。

        手套,也是必須要有的,還有各類的器械,比如說隊兵們使用的定裝紙筒彈藥,他們的椰瓢袋,他們的皮帶,還有各盾牌上的索帶,都必須制過。

        特別莊中工匠太少,讀書人太少,這是讓楊河頭疼的。

        還有……

        楊河走到牆壁上,這邊的木板上有他劃的地圖,這是一副周邊地勢圖。

        他新安莊擺在中間,北面是白山社,布著一些小村寨,然後靠東北面是占城集,這是一個大圩寨。

        然後再北是黃山社,有一個順河集,過去就是邳州徐州界。

        又在辛安社的西面,有劉莊社,東面是董家莊社。

        再東面有青羊社、木社,木社店、桃源社等社,分佈著一些大小村落。

        楊河看著焦山那邊沉思,依韓大俠的哨探,那邊的匪徒還沒有動靜,自己暫時還有時間。

        ……

        楊河打算看看各方進度,他下了三樓,二樓是楊大臣,齊友信,嚴德政三人辦公地方,幾人合用一間。

        此時齊友信與嚴德政正埋頭忙著,楊河也不打擾他們,直接下了樓。

        他到了戲樓下,天色灰濛濛一片,一些細小雪花不斷的飄落,廣場上眾人正熱火朝天的訓練,楊河也不驚動他們,直接往莊的西北角走去。

        街上寂靜少人,因為所有人都在忙,除了一些安排的巡邏青壯。

        他到了西北角,這一片已經開闢為工坊,縫作坊,兵器坊,火器坊,所有人手都分配完畢,甚至大的孩童也充為學徒,半工半讀,半天讀書,半天做工,莊中幾乎沒有閒人。

        楊河來到縫作坊,這邊孫招弟正帶著眾人忙活,滿屋子的女工與布裳皮料。

        她們的活計,便是縫製冬衣手套,還有各色皮帶索帶,油布挎包等,女子比較細心,這些便由她們製作。

        楊河進去時,大小婦女都是羞怯低下頭,倉促不安,對這個楊相公,她們皆是又敬又畏。

        這事很奇怪,事實來說,楊河才是莊中最大的鑽石王老五,然莊中不時有婦女對韓大俠等人拋媚眼,但沒有一個人敢對他流露一絲一毫的愛慕挑逗。

        這顯然是身份差距太大,眾女人對他的敬畏,已經全部超過愛慕。

        不過孫招弟則是立時迎出來,連聲道:「相公來巡視了?快快進來,外面可冷了。」

        她又要搬火盆,又要倒茶,楊河示意她不必多禮,順手取起一個油布包看,這是火器兵背在右側的挎包,放置定裝紙殼彈藥用,約可裝三十發定裝子藥。

        此時上面已經穿了背帶,背在身上後,可用鐵銅扣調節長短,一般普通士兵用鐵,甲長隊長級的軍官用銅。

        楊河點了點頭,還是滿意的,畢竟這挎包是他自己設計,搞出樣品後,讓孫招弟等人照著製作,依樣畫葫蘆。

        看上面的鐵銅扣打制得頗為精緻,這是張出恭兄弟的功勞。

        又取起另一個油布包看,款式略有不同,不過同樣有背帶,可以背在身上,這是椰瓢袋,放置水壺之用。

        又有腰皮帶,孔洞樣式,便類楊河腰間的鞓帶,軍官為銅扣,士兵為鐵扣。

        有索帶,可以穿在盾牌上,然後背在身上,同樣可調長短。

        還有手套,以厚實的麻棉布製成,這也是楊河設計。

        其實若不是皮手套,手套最好用織,織法楊河當然知道,只是太慢,暫時用布吧。

        他大體看了一圈,對孫招弟的工作還是滿意的。

        窺到楊相公臉色,孫招弟在旁露出笑容,她是個玲瓏的人,知道楊河關心什麼,就向楊河保證,到十一月份,莊中老小的冬衣手套都可以縫製完畢。

        楊河道:「也不必太趕,記住,質量是第一位的。」

        孫招弟道:「相公教訓得是,小婦人記住了。」

        她想起什麼,說道:「對了,相公要的皮套子已經制好了。」

        她取來一個套子,卻是楊河設計放置手銃的槍套。

        楊河看了,上好的牛皮,縫製得也頗為精細,槍套後面有套環,皮帶可以從中穿過,有點類似西部牛仔的槍套。

        楊河解下自己的鞓帶,將槍套穿入了,移到自己的身體右側,然後將自己的手銃插入。

        他試了幾下,插槍拔槍都非常便利,最後他拔出,手銃在手中靈活轉了幾個圈,又插回槍套。

        他掩好披風,離開了縫作坊,到兵器坊看看,這邊盛三堂等人製作盾車懸戶等。

        莊中隊兵已經有大量盾牌,長牌與圓盾,但殺手隊可以背著自己的盾牌,火器兵卻不能,所以若野外作戰,就需要掩護的盾車。

        暫時楊河設計兩種盾車,都只有二三十斤,可推可拉可扛,一個人就可以輕鬆帶著走。

        這種盾車以硬木所製,厚達一寸,也就是三十多毫米,可以很好的防護弓箭,就是一般的弩箭也無法擊穿,刀砍斧劈也奈何不了,可以給後面的火銃手極大的安全感。

        但有一個弊端,可防弓箭,防不了火器。

        可防火器的盾車,至少重幾百斤,太笨重了,需要的原料也多,楊河沒有辦法。

        他雖購買一些物資,然要省著用。

        最後他來到張出恭兄弟的火器坊,這邊有一些老弱正忙著,按著一處處豎立的編號區域,正分裝著定裝紙筒彈藥。

        每銃情況不同,只能分裝了。

        楊河也有向鄧大使購買一些散的鉛彈,大小不等,張出恭兄弟測試每銃情況後,定下各鳥銃的裝藥量還有鉛子大小,就每桿銃定一個編號,暫時按編號挑選鉛子。

        又依火藥用量,各包裝五百發的定裝紙筒彈藥。

        楊河到時,這邊騰騰的熱氣,張出遜似乎拿著一個物件端詳著,旁邊張出恭與張出敬也是一副沉思的神情。

        看到楊河,張出恭三人慌忙施禮,楊河擺擺手,道:「打製出來了嗎?」

        張出遜鄭重道:「按相公的設計,小人等已經打製出來了。」

        楊河深吸一口氣,道:「試試吧。」

        張出恭取來他的鳥銃,已經經過一定的改裝,成了燧發槍,特別膛底處空空的,兩頭光,卻是絲轉已經取出來了。

        銃管制好後,不是說後門就是封閉的,也是兩頭光的鐵管,只是使用絲轉套上封閉,作為膛底。

        「絲轉,左轉則入,右轉則出。銃腹既長,如鉛子在內或克火門等項,取開後門絲轉,以便修整。」

        ——戚繼光,《紀效新書》。

        這事實就類後世的螺絲與螺帽,扭轉開後,也利於後膛的清洗與修理。

        然後張出敬取來一發定裝紙筒彈藥,張出恭接過,直接將定裝紙筒彈藥從膛底後面塞入,不再是前膛裝彈。

        然後張出恭接過弟弟遞來的物件,那是一個銅栓,形狀就類後世的槍栓,但其實更像螺絲與螺帽的結合,只不過沒有螺紋罷了,而且也是實心的。

        銅栓全身黃銅製,打磨得非常光滑,充滿了藝術的光澤,特別前端有一處樣若弧刀。

        張出恭緩緩的將銅栓朝銃管塞進去,那膛底處銃管端也早用厚厚的黃銅包裹了一層,一聲響,前端細小的部分已經套進去,餘下部分擋住,就如彈殼無法全塞進去。

        然後張出恭一扭轉,又一聲響,銅製的栓卡在木托後一個專門的空槽部位。

        似乎還有一聲響,似乎是裡面定裝紙筒彈藥被劃破的聲音。

        又似乎有沙沙的引藥瀉入火門巢的聲音,卻是銃管的位置移過,使火門口略為傾斜。

        「可將銃身往右側傾倒一下,讓內中引藥進入火門巢更多。」

        楊河說道。

        張出恭依言而行,最後他將擊錘扳下,卡卡卡的聲音,擊錘已到待擊發位置。

        他似乎有些激動,他的兩個兄弟一樣屏氣凝神。

        最後張出恭扣動板機,一聲巨響,火門處與銃口處都是硝煙瀰漫,不過不是實彈,沒有鉛子飛出。

        就見張出敬與張出遜滿是吃驚而興奮的神情,楊河也是呼了口氣。

        他剛才看得很清楚,仍然有一些漏氣,但都是溫暖的白霧,並不會傷人,不像佛郎機那樣洩露灼熱的火氣,會傷到身邊的人。

        這就足夠了,畢竟都是百步之內戰鬥。

        他臉上露出笑容,這是革命性的成果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2
第95章 改進

        曾經火槍的發展歷史經過幾個階段,突火槍、火門槍、火繩槍、燧發槍,最後是後膛槍。

        與前膛槍相比,後膛槍的優點是顯而易見的,前膛槍士兵必須直立裝填,目標暴露太大,裝填手續又非常繁雜,在戰場上手忙腳亂非常容易出錯。

        比如慌亂中將鉛彈而非火藥先塞入槍口,造成不發彈,只能退出行列慢慢將彈頭挖出來。

        比如忘記自己有沒有開槍,多次裝彈,甚至一個槍管塞了幾十顆鉛彈進去。

        而後膛槍幾乎在任何姿勢下都可以裝填,士兵可用臥姿或者跪姿,躲在任何掩體後裝填,在馬上使用更不成問題。

        而且後膛裝填非常快速且很少失誤,出了問題要排除也很容易。

        一般來說,就算使用定裝紙筒彈藥,若前膛發射,技術純熟的士兵在戰場上,每分鐘射速也不過三發。

        後膛就可以快得多了。

        眼下張出恭手中這桿銃,就是「後膛槍」,當然,嚴格來說只是「半步後膛」,畢竟不是使用銅殼子彈,也不是使用火帽,仍然用燧石甚至火繩點火,閉氣方面也差了些。

        楊河接過張出恭手中鳥銃細看,他們兄弟三人都是天才,特別張出遜,更是火器打制上的天才,所以早年他為他哥打製的這桿鳥銃就設計非常合理科學。

        銃托有若天鵝頸,利於握持與貼腮瞄準,火門上有陰陽機,可以避免大風天氣引藥被風刮走。

        護木處鑲有銃劍,可以射刺兩用。

        此時他的鳥銃更是大變樣,原來的火繩龍頭換成了燧發狗頭樣式,上面的螺桿擰緊,嘴上夾了火石。

        張氏兄弟有一些蘇鋼,以後也會有購買的蘇鋼到來,楊河就讓他們不必節省,打製了一片足夠燧石發火的彈簧鋼片使用。

        銃管後面也成了後膛開口樣式,口處打磨得非常光滑,口端銃管外還包裹了厚厚的黃銅,畢竟後膛發射,這裡膛壓很高,必須再包一層。

        看看火門口,原來洞口與火門巢是平行的,現在略為傾斜,也擴大一些,這樣內中的定裝子藥被劃破後,引藥就會自己流到火門巢,省了開巢倒藥的幾步,這在戰場上非常關鍵。

        最後就是那個銅栓了,整體若早期士兵們使用的直壁式凸緣銅彈殼,不過是放大版的。

        那栓柄下彎,便若毛瑟步槍的下彎式槍機柄,不但美觀,操作舒適,還攜帶方便,不容易絆上雜物。

        看銅栓精緻,特別前面「彈殼」打磨得光滑,可以輕鬆塞進銃管,但又不會太鬆,合縫到位,發射後起到良好的閉氣效果。

        楊河心中暗讚這三兄弟手藝確實精到,看銅栓前端一個弧刀,塞進去一個旋轉,就可以將內中的定裝紙筒彈藥劃破攪碎,不需要士兵自己咬破,直接將子藥塞進去就行。

        他越看越喜歡,心想若每桿鳥銃都這樣,那裝填就便利了。

        而張出恭三人此時還在震驚,他們興奮的議論著,張出遜清秀的臉上現出沉思,他看著楊河手中的銃,最後說道:「相公這設計,是若趙舍人的掣雷銃?」

        張出恭與張出敬也是看來,趙士禎從佛郎機得來的靈感,發明了掣雷銃,每銃配子銃五個,就是五發子彈,子銃前端像一圓形小嘴,後部有扁方筍,筍中有眼,可以用銷釘將其與母銃相連。

        發射時,跟普通的鳥銃沒有區別,因為子銃預先裝填好,又是後膛裝彈,射擊速度非常快。

        但也有一切後膛槍在金屬子彈前的毛病,漏氣極為嚴重,威力小,打不遠不說,而且鐵的性質,子銃與母銃很難套牢。

        那火氣經常會洩出來,傷了射手,讓他們滿臉包,甚至成了獨眼龍,所以設計雖然先進,卻很少有士兵敢用。

        楊河笑著道:「確實靈感來自趙士禎舍人,所以此銃我命名為新掣雷銃。」

        張出遜沉吟道:「新掣雷銃……掣雷銃小人也用過,感覺與這個……」

        他喃喃道:「小人一直想改進掣雷銃,想了很多,怎就沒想到用銅呢?」

        楊河笑了笑,後膛槍最難解決的就是閉鎖機構,要求既能順利開合又能有效閉氣,然除了後世沖壓出來的非常精密鋼鐵零配件,這個時代任何手法都沒用,唯有用黃銅。

        黃銅有一個特性,就是遇熱會膨脹,若栓棍與管內合縫,火藥發射後可使銅栓棍膨脹閉鎖彈膛後部,解決後膛槍漏氣的問題。

        當然,類楊河這種只一根光滑的銅棍塞進去,想徹底閉氣是不可能的,唯有類毛瑟步槍那種閉鎖凸筍,才能更有效的閉氣。

        而且這還不夠,要想徹底閉氣,這個時代只有一條路,還是唯一的一條路,就是使用黃銅子彈殼。

        後世後膛槍盛行的時候,無數的大家嘔心瀝血,就是想解決紙殼彈閉氣的問題,然他們全部失敗了。

        一切的智慧,無數的心血,任何的閉氣手段,什麼霍爾1819,德萊賽1841針發槍,什麼夏普斯下降式閉鎖後裝紙殼彈槍,只要是使用紙殼彈,都解決不了後裝槍的閉氣問題。

        一切的一切,唯一的道路,就是使用金屬整體彈,特別相當長時間使用的黃銅彈殼,才解決這個問題。

        黃銅製的金屬彈殼發射時會膨脹,因為薄,又與後膛壁貼合,就膨脹閉鎖得徹底,徹底解決後膛槍漏氣的問題,使用黃銅金屬彈殼,同時還解決了彈藥的防潮問題。

        這是唯一一條路了,就算早期用手工卷制,經常卡殼的粗糙黃銅殼子彈,在閉氣方面,也比最精良的紙殼彈強了無數倍。

        當然,楊河雖知道思路與歷史,也知道技術,但他現在沒辦法。

        槍栓的閉鎖凸筍與黃銅彈殼對技術要求太高了,更需要龐大的人力物力,他現在沒有這個能力。

        黃銅子彈還必須解決另一個問題,火帽。

        這是必須的。

        沒有火帽,除了膛底漏氣,火門也會漏氣,而且還是漏氣嚴重的一處,但沒有辦法,要使用火繩或是燧石發火,火門是必不可少的,這就降低了子彈射出的威力。

        一步一步來吧,目前來說,楊河已經很滿意了。

        而張出遜思前想後,這時鄭重道:「小人覺得這銃比掣雷銃好,特別內中全然不同,不若改一個名字,叫相公銃?」

        張出敬拍手道:「相公銃這名字好。」

        張出恭也是讚許。

        楊河哈哈一笑,叫什麼名字他無所謂,他也試著測試一下,打了幾發實彈,最後估計訓練的時候,這銃一分鐘可以打十到十二發,已經與弓箭勻射速度差不多。

        放到戰場上,就算各種心理壓力,估計一分鐘打五到七發沒問題,甚至優秀射手,一分鐘可以打七到十發。

        這速度就非常快了,特別清膛散熱方面有獨到優勢,至少可以連續發射二十發定裝紙筒彈藥無需清理彈膛。

        看著這種射擊速度,楊河非常滿意,張出恭等人則震驚不已,太快了,這還是鳥銃嗎?

        不過也不是沒有遺憾,因為漏氣的緣故,楊河感覺這後膛鳥銃發射時,威力與射程都弱了一些。

        楊河估計射程比原來弱了五到十步。

        他心中暗歎,果然如此,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

        ……

        楊河與張出遜等人商議再次的改進,這後膛槍其實還是初成品,還有很多方面要改進。

        比如寶貴銅栓掉落的問題,眼下銅栓可以隨意抽出,拿在手上把玩,然放在戰場的時候,總不能讓士兵們抽出銅栓後,放到地上再裝填子藥吧?

        而且掉了怎麼辦?

        就必須有一個固定的東西。

        這方面楊河借鑒後世槍栓的保險片,在銅栓帽端這邊設置一個凸起,同時在槍托處設置一個活動的金屬片。

        當金屬片往右撥時,銅栓可以抽動裝填,但金屬片阻住栓帽凸起,使之不會掉落。

        金屬片往左撥,銅栓就可以全部抽出來了,進行保養或是更換。

        還有可能的漏氣傷人問題。

        若銅栓都是張出恭三人打製,那當然沒問題,但以後工匠肯定會多,良莠不齊,水平不一,就算嚴格標準,也不免會出一些事故,就必須從源頭上解決。

        楊河決定在銅栓外面設置一層保護倉蓋,他用炭條在一塊板上畫出圖案。

        倉蓋連在銅帽上,當銅栓推進鎖好後,倉蓋會將銃管的一端也包進去,臨火門處止,形成了一個保護倉。

        從側面看,便若一個長方形盒子,像一個棺材似的。

        這樣其實形成三層閉氣,銅栓,若底火凸緣殼的銅帽,最後還有倉蓋。

        就算工藝不達標,有了嚴重的漏氣問題,因為兩側是護木,有氣體洩漏,也是經倉蓋後,往前上方去。

        這樣氣體從倉蓋前上方漏出,不會傷到人不說,重重過濾,肯定也是溫暖的白霧,不像佛郎機或掣雷銃那樣灼熱傷人。

        張出恭三人靜靜聽著,看著,聽楊河解說。

        他們個個非常興奮,跟隨楊相公後,學到太多太多了。

        而這些東西,原來都是不傳之密啊,楊相公卻慷慨的傳授給他們,自己真是跟對人了。

        楊河在木板畫著,他看著眼前圖案,心中卻是歎息,目前來說,只能到這一步了。

        要想徹底解決漏氣問題,唯有使用更精細的黃銅金屬彈殼與閉鎖凸筍,目前來說是遙遙無期。

        慢慢來吧,若能普及這個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只在百步之內戰鬥,一點點漏氣也沒關係。

        火力猛就行。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3
第96章 窺探

        暫時張出恭等並不打制新的火器,整天忙各種零部件都忙不完,現在楊河還打算改裝鳥銃,那就更分身乏術了。

        他們需打制新的銅栓,一百桿鳥銃都需要改裝,那是個很大的工作量。

        依口徑不同,這些銅栓還大小不同,但共同特點,就是各銅栓塞住後膛,需要承受很高的膛壓,各銅栓需要的強度都很大。

        最好的辦法是沖壓,但現在沒辦法,鑄造強度又似乎頗有不足,而且各銃大小不一,不能用統一的模具,就只能手工打制細磨了。

        好在楊河搞來一副游標卡尺,在測量大小方面,張出恭等人會輕鬆些。

        還有……

        「獨頭彈?」

        張出遜驚訝的道。

        楊河點頭,他在木板上畫出形狀,解釋功用,讓張出恭兄弟三人的眼睛又亮起來。

        楊河讓三兄弟打制三副模具製造這獨頭彈,給張出恭,還有那潰兵管楓與呼延晟使用。

        說實話他現在火器隊都是業餘之人,就是羅顯爵等都顯得頗不專業,不過新加入的兩個潰兵管楓與呼延晟似乎打得一手好銃,就讓他二人與張出恭使用準確度較高的獨頭彈吧。

        同時楊河心中暗歎,這火器的大小口徑不一,對後勤的壓力太大了,一副模具可以解決的問題,非要三副。

        楊河讓三兄弟優先解決使用獨頭彈人的銅栓,餘下的火器兵,就慢慢等吧。

        好在他買了兩百斤黃銅,原料方面倒足夠,還有一些木炭,加上莊中原存,作為燃料充足。

        其實最好用焦煤,但現在楊河沒有辦法,財力、物力、人才,是制約他發展的障礙,就算他滿腦子的後世科技知識,然現實條件如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楊河讓兄弟三人再打制兩片燧發槍彈簧片,餘下的兵,都使用火繩點火吧。

        還有,張出恭換下的原火繩槍龍頭部件一樣可以用,換到別的鳥銃上面去。

        此時很多火繩槍有一個弊端,就是火門的引藥點燃後,衝擊力往往會讓火繩脫離龍頭。

        其實這也不是弊端,而是偷工減料的結果。

        很多火繩龍頭只有一個孔,孔洞約只有小手指的一半長,火繩只是穿套在上面罷了,若日本的鳥銃就是這樣。

        這樣鬆鬆套著,火藥的衝擊力,當然會使火繩往後衝擊脫離。

        精良的火繩龍頭其實還有一個步驟,就是龍頭上有一個插梢似的東西,往下移按,就可以將火繩擠得緊緊的。

        張出恭的火繩龍頭上,就有這樣一個插梢,再強的火藥的衝擊力,也不會使火繩往後衝擊脫離。

        當然若用手扯,很輕鬆就可扯了。

        楊河看過買來的那批鳥銃,就有一些火器龍頭上缺少插梢,需要補充零件。

        ……

        又五日後。

        雪正在下,天空頗為陰沉。

        楊河站著,嘩嘩的雪花不斷落在他的帕頭上,斗篷上,一片的雪白。

        一陣風捲著雪而來,讓人身體不由瑟瑟顫抖。

        楊河抬頭看天,感受著空氣中的寒意,心想:「時日漸寒,卻是下雪了。」

        他瞇著眼看了一會,又看向場中,這時「虎」的一聲大喝,頗有幾分氣勢。

        一陣整齊的唰唰響,軍靴踏在細沙上的聲音,隊兵們正在行進,他們持盾扛矛,每人臉上都是紅通通的,腳步高高抬起,重重落下,一些細沙混著積雪被踏得亂濺。

        楊河凝神看著,半響,他點了點頭,現在隊伍行進有些樣子,眾隊兵隨著鼓點前行有點軍隊的架式。

        卻是隊列移動轉動慘不忍睹下,楊河借鑒了袁世凱的做法,在各人右手上綁了條紅帶,這下正統的文盲隊兵們就分得清左右了。

        然後他們的隊列訓練就飛快的進展。

        胡就業與曾有遇在後縮頭縮腦的跺腳,韓大俠與張出恭幾人站在身後,個個身體挺得筆直,風雪中一動不動,雪花不時落在他們氈帽上,斗篷上,一大片的積雪。

        楊大臣提著棍子,站在楊河身旁,虎視眈眈。

        這時又聽胡就義叫了一聲:「向右轉,踏步行進。」

        又是一聲整齊的大喝:「虎。」

        眾青壯都使出吃奶的力氣咆哮,卻是楊河按照戚家軍中的訓練,每有喝令,皆應「虎」字。

        三應「虎」聲,後世虎虎虎,應該是倭人抄襲戚繼光。

        一個鼓手胸前掛了一個破鼓,他敲起了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點聲簡單,但很有節奏,然後眾隊兵就隨著鼓點前進,他們一色的棉手套,刀盾手按腰刀,長矛手持靠長矛,很有節奏的踏步聲。

        不論老人新人,都似乎成了一個整齊,打碎了什麼,融入了什麼。

        他們個個踏步著,腳步高高抬起,整齊落下,大寒的天氣每人都不覺得冷,甚至很多人走得滿頭大汗。

        足夠的營養,合理的操練,他們農戶氣質慢慢褪變,轉化為軍人。

        張出恭激動的在後說一句:「相公,如此操練下去,強軍可期。」

        楊河淡淡點了點頭,精鋼就是這樣練成的,不斷鍛打,去除雜質,最終得到好鋼。

        這些青壯隊兵的氣質已經顯現。

        他向後招了招手,一陣鐵甲的鏘鏘聲,卻是陳仇敖穿了一套明甲上來,八瓣帽兒鐵尖盔,下方的鐵甲與臂手,甲片皆以精鐵打製,又有滿是細碎甲葉的頓項圍住脖子,同時腰間還有袍肚。

        袍肚在唐宋時比較多見,但到了明後期,除了錦衣衛大漢將軍,餘者將士很少使用,因為此時多為暗甲。

        但楊河認為很有必要,袍肚的使用可以增強著裝的美感,同時可防止腰間所佩刀劍、弓箭等器械與金屬甲片摩擦而發生損傷,有一定的功用性。

        所以他又增設了袍肚。

        陳仇敖按著腰刀上來,他沉重的步履踏在雪地上,一步一個腳印。

        甲片皆塗紅漆,隱在披風斗篷中,若隱若現,非常悅目。

        楊河抬起手,胡就義看到,忙大喝一聲:「止步。」

        又是一聲整齊的「虎」聲,眾青壯停了下來。

        楊河看著眾人,揚聲道:「你們好好操練,若成績優異,便可獲得鐵甲,加入突擊隊。」

        一時所有人目光都看在陳仇敖身上。

        很多人雙目放光,鐵甲啊。

        隊中已經開始練習兵器,楊河認為循序漸進很重要,從簡單到難,所以他們刀盾手暫時就學一招,擋。

        用長牌擋住敵手的一切攻擊,保護自己的同時,也為身後的長矛手作掩護,只偶爾用腰刀刺劈幾下。

        因為長牌較重,所以入選刀盾手者,也是身體比較粗壯的人。

        長矛手也是學一招,刺。

        兵種配合很重要,任何單獨的刀盾兵、長矛兵都不行,特別長矛兵,被敵人近了身,那就是悲劇。

        戚繼光曾說:「夫長器必短用,何則?長槍架手易老,若不知短用之法,一發不中,或中不在吃緊處,被他短兵一入,收退不及,便為長所誤,即與赤手同矣,須是兼身步齊進。其單手一槍,此謂之孤注,此楊家槍之弊也。」

        他認為每長兵皆要學短用之法,防止用老,被敵迫進。

        但這難度太大,楊河就用刀盾手擋在前面,有了掩護,長矛手就不用學這一招,躲在刀盾手後面,朝敵人狠狠刺捅便是。

        這樣長牌手掩護長矛兵,長矛手又支持長牌手,相互配合,長短兼用。

        很快隊列訓練結束,開始兵器操練。

        箭矢的咻咻聲音,不時「篤篤」的擊打在長牌上,不過都是些木頭箭,箭頭包了麻布,上面沾了白灰。

        卻是楊大臣,韓大俠,胡就業等人不斷朝著隊伍射箭,然後一排的盾牌逼來,所有人,幾乎都縮在一人高的大盾後,箭矢射得雖急,基本被盾牌擋住。

        看盾陣走得慢,但步伐堅定,內中有軍官的不時喊叫,讓各隊兵注意整齊,還有盾牌間隙探出一桿桿長矛,銳利的矛頭在雪花中閃著金屬的光芒,有若烏龜長著利刺。

        楊大臣等人後退,然後這邊一排秫秸製成的假人,各咽喉,心口,小腹等重要部位都有標出。

        曾有遇也一直走在隊伍的旁邊,他便是刺殺教官了,誰讓他使用钂鈀,跟長矛的使用手法很相似。

        不過此時曾有遇倒沒有油滑嘻笑的神情,一本正經的,他猛然一聲大喝:「殺!」

        身子略側,外八字步,手中钂鈀一挺,就狠狠刺出。

        他钂鈀帶著風聲,一下刺穿秫秸假人的心口,若真人被刺一下,肯定前後六個洞。

        「殺!」

        盾牌後一陣咆哮,一桿桿長矛同樣刺出,凌厲非常。

        楊河點頭,訓練還是有效果的,現在他殺手隊的編制,就是一隊五排,然後有兩排的刀盾手,三排的長矛手。

        內一排刀盾手走在最前,後面跟著兩排長矛手。

        最後又是一排刀盾手、長矛手,作為戰鬥預備與傷亡替補者。

        青壯訓練之後,以後莊中老弱婦女也要訓練。

        其實這些人經過一路的磨練淘汰,已經不怎麼算老弱,他們同樣可以搏鬥,只是比不過青壯罷了。

        走上正軌後,以後種種訓練,也會形成操典,成為楊河期盼的流水線練兵。

        ……

        看過殺手隊操練,他來到火器隊這邊,二者離了一段距離,還設了一個靶場。

        這邊隊列訓練已經完畢,開始舉槍,瞄準,裝彈等訓練。

        遠遠的,就聽到羅顯爵不斷的咆哮聲音:「持銃,下肩,舉銃……」

        現火器隊兵五十人,不過鳥銃有一百桿,張出恭他們雖打制銅栓,但仍有多餘的鳥銃可以訓練。

        暫時他們依火繩槍的發射程序來操練,楊河也定下訓練步驟,教官軍官們依樣畫葫蘆便是。

        而按西班牙人的兵冊,火繩槍有四十三個訓練步驟,但楊河使用定裝紙筒彈藥,很多步驟已經減去。

        楊河看了一會,很多火器兵舉止手忙腳亂的,特別那些以前從未摸過火器的人。

        相比殺手隊兵只練一招,火器手的程序太複雜了。

        他向戲台走去,很快又走回來,卻是換了一套服飾,頭上戴著冬日氈帽,身穿外露青色胖襖,然後右邊背著定裝紙殼油布包,左邊背著椰瓢袋,內中放置一個水壺,一把解首刀別在右側身後。

        一根扣式皮鞓帶捆在腰間,將兩邊的背帶都捆進去,使挎包水壺奔跑時不會搖晃。

        最後罩著羊毛斗篷,戴著手套,以後火器兵的服飾裝備就是如此。

        看到楊河走來,場中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

        眾人神情各異,每一次看到楊相公如此打扮,卻是一樣的精神,舉止中,便如一個飽經沙場的火器兵。

        同時,還有一種親切……

        楊河手中持著一桿後膛火繩槍,上面的火繩已經點燃,他看著眾人,淡淡道:「以後你們若成績優良,便可獲得這種最新款的新安銃。」

        他猛的一拉下彎的銅栓機,一聲金屬的脆響,銅栓已是拉開,露出黑壓壓的膛口。

        然後楊河從挎包中取出一發定裝紙筒彈藥,就塞進了膛口內。

        他又一推銅栓,嘩的一聲,銅栓前端已是套進膛口,餘下銅帽在外。

        楊河再一按,又是嘩的一聲,銅栓機往右下卡在一個硬木空槽內,空槽周邊打磨得頗為光滑。

        同時裡面定裝紙筒彈藥被劃破,沙沙的引藥傾入火門巢聲音。

        看那倉蓋,也是將後膛一部分包了進去,形成了重重保護。

        裝彈就結束了?

        下方的各人看得目瞪口呆,這才幾息?

        楊河舉銃瞄著靶子,在七十步之外,他扣動板機,立時龍頭帶著火繩下落,同時火門巢的陰陽機閃開,燃著的火繩準確落入火門巢內。

        一聲巨響,火門的引藥被點燃,順著火門孔洞,又點燃了銃管內的火藥。

        大蓬的硝煙騰起,不但是火門巢,同時銃口也射出猛烈的煙霧,還夾著洶湧的火花。

        七十步外的靶子被打得碎屑飛揚,其勢極猛。

        還有那火繩龍頭落下後,在彈簧片的作用下,又自動回到了待擊發位置,並不需要象燧發槍那樣,按一下擊錘再扣一下。

        楊河又猛的蹲下,他嘩的一聲拉開銅栓,裡面白煙騰騰,黑火藥加紙殼彈,有煙霧是避免不了的,他不在意,又從挎包中取出定裝紙彈,塞入膛口,然後再次填好發射。

        他就這樣蹲著打了三發,每次皆是快捷無比,最後他更是趴下,裝填、發射!

        下方各人更是目瞪口呆,這才多少息,楊相公已經打了多少發了?

        這是什麼銃,如此犀利?

        還可趴下打,蹲著打?

        同時眾人歎為觀止,他們隊伍不論新人老人,其實都見識過楊河的本事,想不到楊相公用起火器來,也是如此的精銳出眾,還有什麼楊相公不會的?

        銃聲一聲接一聲,白煙瀰漫,撲鼻的硝煙味隱隱進入鼻中,看著楊河射擊,下方眾火器兵都是大張著嘴。

        甲中管楓與呼延晟也是睜大眼睛看著,管楓喃喃道:「這是什麼銃,可以從膛後裝填,還可蹲著趴著打……呼延哥,那是掣雷銃嗎?好像你用過那銃……」

        呼延晟皺著眉頭,掣雷銃他是用過,但是……似乎……好像……

        這時甲副虎蹲炮轉頭鄙視的看了他們一眼,說道:「相公不是說了,這銃叫新安銃。」

        這個憨憨的漢子樂呵呵道:「這銃太好了,從屁股後裝填,要是俺有這銃就好了。」

        甲長馬祥則神神秘秘道:「俺聽說了,這銃叫相公銃,是楊相公自己親手設計的。」

        楊河的一番表演,震動了眾火器兵的心,激起了他們極大的訓練熱情。

        人人都想擁有一桿新安銃。

        ……

        又四日後。

        天地蒼茫,大雪連綿而下,原野白茫茫一片。

        新安莊門打開,有四騎蹣跚出莊,卻是韓大俠,陳仇敖,曾有遇,胡就業四人。

        昨日韓大俠哨見周邊似有匪賊窺探,他稟報後,楊相公極為重視,責令韓大俠繼續出哨。

        為了安全,令陳仇敖三人隨同,同時還個個身著重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3
第97章 廢屋

        雪落如麻,沙沙的聲響。

        四騎出了新安莊,就往北面的白山社而去。

        那邊地界好大的一片平原,分佈一些小村寨,然後白山社與黃山社之間就是焦山。

        四騎越過北山丘陵,往山下平原而去,大雪紛飛,白茫茫一片,很難看清原野,韓大俠四人策在馬上,都是低著頭,抵擋陣陣呼嘯而來的風雪,口中呼出的,儘是濃濃白氣。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四人披了厚厚的斗篷,都穿著鐵甲,甲片臂手塗了紅漆,又有八瓣帽兒鐵尖盔,舉止裝備,都顯示他們是極為精銳的軍人。

        野外出行,必要裝備給養不可少,他們馬鞍後還有帳篷,毛毯,豆料等必需品,肉乾,燒酒,飲水等給養品,此外還有兵器,盾牌等等,有攜帶弓箭的,還背了雙插。

        他們抓著韁繩的手一樣戴了手套,非常厚實,端口處是厚厚的羊毛。

        還有頓項,除了防護四面脖子,自然也有保暖作用,細碎甲片內襯就是厚絨。

        不過雖全副武裝,風雪席捲之下還是讓人全身發抖,天氣太嚴寒了,凌冽的西北風吹著,夾著鵝毛雪花,特別騎在馬上高高的,似乎都要被風雪捲走。

        四人已經滿盔滿衣的雪,就是抓著韁繩的手套也是厚厚一層白。

        胯下馬匹不斷打著響鼻,噴著濃烈的白氣,落滿雪的環境,馬匹奔馳也困難,況乎四人也不敢奔馳。

        這段時間他們雖練馬術,但小跑可以,騎在馬上飛跑就不行了。

        風雪太大了,這樣頂風跋涉讓胡就業受不了,全身冰寒不說,他的馬術在四人中也是最差的。

        他甚至沒抓韁繩,只是摟著馬匹縮在馬鞍上,將斗篷裹得緊緊的,讓胯下戰馬跟著前方三匹走。

        最後,他實在受不了了,大叫道:「老……韓……歇歇……啊……」

        卻是凍得狠了,說話哆哆嗦嗦都不利索。

        韓大俠聽到,在前方回道:「到前面……廢莊……去……」

        前方仍是一片白,荒野寂靜無人,偶爾一些雜草從雪地鑽出來,四周似乎人煙已經徹底絕滅,又有時看到幾具伏屍,卻是凍餓而死。

        每當看到這種絕滅的景象,韓大俠就會想起新安莊,莊中的種種溫暖,熱騰騰的飯食,還有家中溫暖的火炕,他願用生命來守護那片地方。

        雪依然下,刺骨的寒風呼嘯橫掃,就在四騎都要被凍木時,他們看到前方一片村莊的影子。

        ……

        這是一片廢莊,滿目荒涼,處處是燒燬的房屋,成堆的瓦礫,被拆掉的門窗。

        炊煙斷絕,荒草塞路,狐兔亂竄,甚至不時可看到廢屋邊堆堆白骨。

        此時整個廢莊都掩蓋在一片銀白中,到處是積雪,只有走進莊之後,路上的雪層會薄一些。

        韓大俠四人找了一間稍好的廢屋歇息,不過寒風仍然拚命往門縫裡鑽,夾了一些細小的雪花在屋內飛舞。

        胡就業哆哆嗦嗦道:「凍死老子了。」

        隨後他身影不見,唯有四周不斷傳來破門拆窗的聲音,很快他抱來一大堆木板,窗戶,桌椅的殘骸扔在屋間。

        又快手快腳用幾個石塊堆了個火塘,將柴木搭進去,扔進一些枯草,又取出自己火鐮,快速取出內中火石與火絨,扯一些火絨纏在火石上,將火石用力在火鋼劃幾下,火絨才紅亮起來,

        卻是手腳麻木了,有些不靈活,胡就業罵罵咧咧的,嘴上又小心吹著,很快火絨燃起,扔進塘中枯草內,濃煙中,枯草被點燃,很快,又點燃乾枯的柴木。

        最後柴木「辟啪」的燃燒起來,變成熊熊大火,溫暖氣息出現在廢屋中。

        胡就業呼了口氣,脫下自己外罩的斗篷,抖去積雪,從馬鞍上取下鐵壺,倒了一些酒就開始溫酒,很快濃郁的酒香飄揚。

        看他手腳麻利,搭建的火塘科學合理,顯然平時沒少幹這些事。

        曾有遇幾人也在旁忙著,尋找柴木,舀來積雪,架上小鐵鍋就開始燒水煮肉,水燒開後將乾硬細碎的馬肉投進去。

        同時各人倒一些酒,也放在鐵壺上溫著。

        韓大俠,胡就業,曾有遇三人圍著火塘忙,陳仇敖一聲不響的餵養馬匹,給它們鬆鬆鞍具,喝些水,吃些豆料,同時耳朵豎著,探聽周邊的動靜。

        外面仍是寒風呼嘯,一片的雪落沙沙聲。

        風雪灌進來,火塘中的篝火搖晃,柴木「辟啪」的燃燒得更旺。

        不久,火塘上架的鐵鍋鐵壺都是沸滾,濃濃的酒香與肉湯的香味,四人拿出木碗都倒了,找來坐的東西,或喝酒或喝湯。

        天寒地凍的,醇香的湯汁燒酒進入胃部,讓人全身舒服溫暖,四人都滿足的呼了口氣。

        胡就業狠狠灌了一口熱騰騰的燒酒,長出一口大氣,又拿著筷子到鍋中撈了一塊肉大嚼。

        他含糊不清的抱怨:「這麼冷的鬼天氣,還要出來哨探……這下著雪的,甲又這麼重……日嫩管管,老子倒霉了……」

        「嗯?」

        韓大俠猛的看向他,一下站起來,一身的甲葉鏘鏘作響:「就業兄弟,你說的什麼話?莊中情形你也知道,我們剛立足,周邊又滿是匪賊,我們不出來誰出來?你再敢說這種喪氣抱怨的話,小心某軍法從事!」

        說到最後時,他已是聲色俱厲。

        曾有遇忙笑嘻嘻的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兄弟,不要傷了和氣……這天確實冷了一些……不過韓大哥說得也有道理,過去了,就這樣過去了,和氣要緊……」

        胡就業撇撇嘴,不過也不說話了。

        四人烤著火安靜坐著,默默分享著食物,火苗搖晃,映在他們鐵甲上忽紅忽暗。

        不知過了多久,陳仇敖忽然道:「雪停了。」

        餘者三人都是看去,果然外面沙沙的聲音已經不聞。

        韓大俠起身去拉開屋門,一陣風席捲進來,帶著一些雪粒,不過外面的大雪確實停了。

        曾有遇也站到門邊歎:「幾天都在下雪,總算停了。」

        韓大俠對外面看了一會,說道:「動身吧,還要趕到和莊那邊去。」

        他們整理裝備,緊好鞍具,又取來各自斗篷繫上,胡就業將自己的酒壺塞入鞍後的褡褳中,珍惜的道:「這野外天寒地凍的,有酒暖和身體真好,就是給喝的不多。」

        各人最後理好自己的兵器,牽著馬匹,就要走出廢屋。

        韓大俠走在最前面,忽然他腳步一頓,街那邊東拐處他記得一片雪白,怎麼突然多了幾行腳印?

        也就在這片刻之間的事。

        他悄聲道:「進去。」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4
第98章 雪血

        四人商議,覺得還是要探探情況,不過那邊形勢不明,一人摸去,可能會有危險,還是四人齊去為好。

        韓大俠吩咐馬匹就掩藏在這廢屋之內,然後四人摸過去看看。

        他們整理自己的兵器,韓大俠與胡就業都調了調弓弦,理一下別著的腰刀,曾有遇也取下自己的钂鈀。

        陳仇敖一樣整理自己的裝備,他除了皮盾長刀,還背著標槍袋,內有五根標槍。

        韓大俠安排隊伍,出莊前楊相公曾吩咐他遇敵時要保持陣形,最好以陳仇敖舉盾在前,他與胡就業居在後面射箭,然後曾有遇斷後,同時負責掩護兩翼,此時他也這樣做。

        當下他們摸出屋去,陳仇敖持著圓盾走在前面,手上持了一根標槍。

        韓大俠與胡就業跟在兩旁,手上持著八力弓與七力弓,弓弦上都鬆鬆搭了箭。

        又有曾有遇持著钂鈀在後。

        他們一步步的走去,軍靴踩在雪地上沙沙的聲音,還有甲葉輕輕的碰撞聲。

        該莊兩條長街,將莊分為東南西北,廢屋離街心不遠,這一片多是倒塌的房屋,有些瓦礫甚至要堆到街心,枯草處處,不過此時都是積雪,往前東拐不遠處就是腳印的源出地。

        忽然陳仇敖一頓,停下了腳步,韓大俠三人也是一凜,因為他們聽到了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幾百流民,一個莊子,不從攻進去就是……我們焦山寨人多勢眾,還要大雪的天出來哨探……娘裡個腿……幾個掌盤腦頭……」

        韓大俠四人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凝重,焦山匪,可能要打自己新安莊主意。

        他們繼續摸去,這時拐角處沙沙的腳步聲,猛然一個匪賊出現在四人眼中。

        這賊面帶煞氣,看上去精壯有力,裹著綠色的厚布頭巾,身上披著厚厚的斗篷,他肩上持靠一根大棒,後方木柄,前方包著鑄鐵,頗為沉重,特別前方鑄鐵處還加裝有短刃。

        整個人看起來煞氣十足,頗有冷血的味道。

        陳仇敖目光一縮,不假思索,手中的標槍已是呼嘯而出。

        這賊手上的大棒對他威脅太大了,大棒可敲可刺,特別對重甲與盾牌極有威脅力,戚繼光就非常欣賞這種兵器,軍中頗多大棒手。

        一看到這賊手中大棒,陳仇敖就感覺到極大的危險,立時先下手為強。

        那賊看到四人,也是一愣,然後標槍呼嘯過來。

        這賊反應也非常快,就要躲避牆後,然大腦反應過來,身體卻沒有跟上,而且陳仇敖速度太快了。

        標槍帶著凌厲的風聲過來,噗哧一聲,點點血花濺出,已是刺透他的右側身體,然後銳利的矛頭從背後透出,一蓬血雨帶出來。

        立時雪地上片片觸目驚心的鮮紅,上面還騰騰冒著熱氣。

        這賊滿是不敢相信的神情,搖搖晃晃站著,就是一聲淒厲的咆哮。

        然後拐角那邊一片驚叫,又有一個戴紅纓氈帽的匪賊出現,手上持著夾刀棍,又是跟大棒差不多的武器,只不過棍前方夾的是刀刃,可劈砍,可敲打。

        「崩!」

        韓大俠的八力弓射出重箭。

        重箭呼嘯而去。

        「噗」的一聲,這戴紅纓氈帽的匪賊立時踉蹌倒地,卻是脖頸被射穿了。

        他滾在地上掙扎,鮮紅的血沫不斷咳出來,周邊的雪被染得更紅了。

        又一個裹著紅巾的匪賊露頭,胡就業的七力弓射出箭矢,血花點點,這匪賊心口中箭,又是踉蹌翻滾在地。

        拐角那邊更是大叫,幾面盾牌出現,後面一些人影,然後弓弦的聲音,幾根箭矢呼嘯過來。

        「篤篤」的聲響,陳仇敖的盾牌擋住三根箭,不過韓大俠此時閃出射箭,一根箭矢卻是射中他。

        不過他披著鐵甲,那箭矢斜斜射在他左胸口甲葉上,冒出一溜火花後滑走了。

        這就是裝備的重要,身上的鐵甲給韓大俠他們提供了良好的防護。

        陳仇敖又是一聲大喝,一桿標槍在手,又是用力投出,那邊一面盾牌就翻倒了,一個匪賊連人帶盾都被刺翻在地。

        那邊一陣驚叫,然後也有兩桿標槍投射過來。

        陳仇敖盾牌一掃,一桿標槍被他掃飛,然後又有一桿標槍擦著胡就業頭盔不遠而過。

        他惱怒非常,手中七力弓連射三箭,對面傳來慘叫,有身影撲倒地上的響聲。

        箭矢呼嘯,雙方互射,對面似乎人多,但韓大俠四人個個身披重甲,不懼箭矢,卻是佔了優勢。

        他們仍然步步緊逼,往那邊壓去,那邊匪賊有些慌亂,有人叫道:「對面是哪鎮的軍爺,我們是焦山上的好漢,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等井水不犯河水。」

        又有人大叫:「兵匪一家,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但韓大俠等人不理,仍是逼去,那邊又扔來標槍,還有一把闊刀旋轉而來。

        陳仇敖等人閃過標槍,那闊刀朝韓大俠而來,忽忽旋轉著,帶著耀眼的刀光。

        韓大俠頭一低,那闊刀捲走了盔上幾絲紅纓。

        胡就業不斷射箭,他看匪賊的弓箭對自己鐵甲無用,更是走出盾牌之外。

        猛然一根箭矢飛速過來,正中他咽喉外面的頓項甲片。

        雖有甲保護胡就業安然無恙,不過這一箭也差點讓他喘不過氣來,不由大怒。

        猛然對面一聲巨響,硝煙瀰漫,卻是一個匪賊開了一銃。

        陳仇敖一邊盾牌碎裂,這銃沒有打中他們,堪堪擊在盾牌邊上,但足以讓四人冒出一身冷汗。

        韓大俠喝道:「衝上去。」

        雙方互射,決不出勝負,還是要短兵相接,更何況對方還有火器,不能等他們再裝填好子藥。

        當下韓大俠、胡就業收起弓箭,拔出自己的腰刀,曾有遇一直斷後,也挺起自己钂鈀。

        陳仇敖扔了殘盾,就拔出自己長刀,四人踏著積雪,就衝了上去。

        「殺!」

        陳仇敖衝入匪賊叢中,手中長刀一個猛劈,鐵甲鏘鏘中,一個持刀匪賊半邊身子都差點被劈去,大股的鮮血撒出。

        他與陳仇敖同時用刀,但他速度沒陳仇敖快,於是死的就是他。

        然後陳仇敖又一個直斬,一個匪賊嘶聲叫著,握著兵器的右手臂血淋淋掉落。

        胡就業吼叫撲去,一個匪賊慌忙迎來,他手中腰刀劈在胡就業胸口上,火星濺起,鐵甲被擊的刺耳聲音。

        胡就業不理,手中腰刀直刺,哧的一聲,直刺入這賊的小腹!

        這匪賊如野獸般的嚎叫,想阻止對方利刃入腹,他的雙手甚至抓在刀刃上,血淋淋都是鮮血。

        胡就業獰笑著,鋒利的刀鋒在他臟腑中絞動,讓那匪賊更是發出淒厲的嚎叫。

        猛然劇烈的金鐵交擊聲,胡就業一震,卻是一賊在他身後劈了一刀,他身著鐵甲沒事,但身後的斗篷卻被劈壞了。

        胡就業大怒,手中腰刀抽出,帶著噴泉似的鮮血撒落,然後一撩。

        身後這賊脖頸處的鮮血就狂噴出來,踉蹌後退。

        胡就業還想上前補幾刀,解了斗篷被劈壞的惡氣,卻發現自己邁不開腳步。

        他低頭一看,竟是最早那持大棒的匪賊,他身上串著標槍,竟還沒有死。

        此時他睜著死魚似的眼睛,直直瞪著胡就業,雙手還緊緊抱著他的小腿。

        「我日嫩管管!」

        胡就業一把抽出腿,沉重的戰靴就踏踩在這賊的頭上。

        他一腳下去,立時鮮血混合著白色的腦漿滿地都是,雪與血混在一起,成了非常詭異的東西。

        胡就業連踏幾腳,這賊的頭就被他踩得一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放眼仍是白茫茫的,唯有這邊滿地的雪,滿地的血。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4
第99章 短斧

        四人衝出時,陳仇敖處在最前,然後胡就業在右翼,韓大俠在左翼,曾有遇仍在最後。

        韓大俠持刀衝上,一個頭戴狐帽的粗壯匪賊吼叫著,手持短斧惡狠狠劈來。

        雙方互衝而過,血雨噴濺,撒了韓大俠滿臉。

        匪賊短斧帶著風聲劈來,堪堪離韓大俠臉半尺戛然而止,卻是韓大俠已先期一刀劈在他的脖子上。

        骨肉被劈斷的刺人聲音,那匪賊帶著血霧翻滾出去。

        鮮血在空中飛撒,他大半的脖子都被劈斷,只餘一些皮肉相連著。

        又有匪賊長刀惡狠狠劈來,韓大俠不閃不避,支起左臂一擋,金鐵交擊的大響,一片甲葉的鏘鏘聲,匪賊長刀劈在他的鐵臂手上,一溜溜的火星冒起。

        韓大俠的腰刀猛刺,立時**被貫穿的聲音。

        這匪賊嘶心裂肺的大叫,口中大股的鮮血湧出,雪地上一片狼藉。

        猛然一個匪賊出現,滿腮虯髯,充滿殺氣,一樣披著厚厚的斗篷,他一聲大吼,斗篷飛揚中,手中大棒伴著細雪惡狠狠擊下,就朝韓大俠的左肩處擊來。

        他的大棒同樣前方包著鑄鐵,沉重厚實,被擊一下,恐怕要甲片碎裂,骨頭斷折。

        而此時韓大俠腰刀正刺入那匪賊的身體,還來不及拔刀,眼見大棒就要擊中。

        「噗嗤」一聲,也就在這時,利刃刺入體內的滲人聲音,那手持大棒的匪賊身體劇震,一個踉蹌,一口鮮血就是噴出,手中大棒無力掉落雪地。

        卻是曾有遇的钂鈀惡狠狠刺來,就在這瞬間,五斤重的钂鈀凶狠貫進他的體內。

        中刃的槍頭,兩側的稜枝尖鋒,都從他的體後穿了出來。

        前後六個洞,帶起幾股的血霧。

        這匪賊淒厲的嚎叫,一手抓著钂桿,一手拚命的前伸,想去抓曾有遇的身體臉蛋。

        但哪夠得著?

        曾有遇的臉現出猙獰的神情,他惡狠狠笑著,手中钂鈀用力抵住。

        這賊淒厲的叫著,只是被貫在钂上無力的掙扎。

        曾有遇猛的抽出钂鋒,帶出幾股噴撒的鮮血,他钂鈀一挺,再次惡狠狠刺出。

        又是**被貫穿的滲人聲音,又有一賊被穿在钂鈀上嘶心裂肺的嚎叫。

        卻是他們已經殺進拐角,就要進入東街,匪賊多起來,曾有遇一個不注意,卻有賊進到胡就業側後,對著他身體狂砍。

        胡就業的鐵甲被砍得鏘鏘響,他腰刀一撩,劃斷了一個匪賊的脖頸,然後不知為何對著地上一賊頭顱狂踩。

        不料正面一賊衝來,持著鐵鑭就要對胡就業當頭擊下,然後曾有遇钂鈀給了這鐵鑭賊重重一下。

        猛然曾有遇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剛要回頭,身體一震,金鐵被砍破的聲音,然後感覺背後大痛,卻是有利斧劈破他的斗篷鐵甲,砍入他的後背體內。

        曾有遇顧不得拔出钂鈀,狂怒就回過頭去。

        卻是有個頭裹紅巾的年輕匪賊什麼時候從廢墟繞到後面,持著短斧,給了曾有遇一下。

        他惡狠狠一斧劈來,鐵甲都被砍破了,甚至砍入了肉內。

        好在有鐵甲保護,這斧頭入肉不是很深。

        此時這賊用力拔著短斧,想將短斧從曾有遇後背撬出來,

        曾有遇一聲怒吼,就掐住這賊的脖子。

        這賊掙扎著,但他力量沒有曾有遇大,被掐得眼白直冒,卻毫無反抗之力。

        曾有遇吼叫著,他任由短斧掛在背後,拖著這匪賊,就往旁邊的土牆而去。

        這賊雙腳亂蹬著,猙獰著臉拚命掙扎,仍然被曾有遇一步步帶去。

        曾有遇猛然將他的頭狠狠撞在頗有殘雪的土牆上,立時紅白之物撞出來,濺在牆上觸目驚心。

        曾有遇狠狠撞了三下,這賊腦漿濺裂,整個頭破碎得如爛西瓜似的,脖子更扭曲的不成形狀。

        猛然後面傳來風聲,一聲金鐵的交擊,竟又有一賊從背後趕來,長刀重重劈在他的鐵甲上。

        曾有遇咆哮著,又一把掐住這賊的脖子。

        這賊同樣掙扎,他的力氣顯然大一些,二人相持不下。

        曾有遇左手環繞著這賊的脖子,用力收緊,右手摸索著,去抽身後的解首刀。

        這賊嚎叫著,左手拚命去抓曾有遇的臉,但只能抓在頓項甲片上。

        他右手的長刀也拚命砍劃,一樣只能劃在甲片上。

        曾有遇終於抽出解首刀,他狠狠一刀插入,這賊身子劇烈的顫抖。

        曾有遇的解首刀抽出,又狠狠插下。

        這賊的身子更是抖動不停,曾有遇連刺數刀,帶著撒落的血雨。

        最後曾有遇放開這賊,順手一刀劃在他的脖頸上,鮮血似噴泉似的噴撒。

        最終這賊身體無力的滑下,咕咚一聲摔倒雪地上。

        曾有遇呼呼喘氣,他摸索著,反手拔出背後的短斧,看身後又有一賊狂吼衝來,他身體略側,狠狠一斧擊出,那匪賊立時踉蹌後退,滿口的血液與牙齒飛走。

        他捂著嘴巴淒厲的大叫。

        曾有遇正了正斧刃,上前就對這匪賊狂砍。

        一蓬蓬鮮血被帶出,伴著這匪賊的慘叫,落滿了這一片的積雪……

        胡就業的腰刀猛然劈出,一個戴紅纓氈帽的匪賊踉蹌摔倒出去,他從帽子到頭臉,到胸口,都被劈開一條大口,血花滋滋的冒著,濃濃的血腥味飄揚在冰寒的空氣中。

        猛然一聲大響,胡就業一口鮮血噴出,手中腰刀不知掉哪去了。

        卻是一賊繞到他背後重重砸了他一棒。

        沉重的大棒擊打下來,可能有些甲片都碎裂了。

        胡就業大怒,回頭重重一拳打出,正打中這賊的鼻樑。

        骨骼碎裂的聲音,這賊捂著鼻子大叫,手中大棒就掉落雪地。

        胡就業環顧左右,腰刀不知在哪,看地上有一塊盾牌,他撿起來就重重砸在這賊頭上。

        他連砸數下,砸得這賊口鼻淌血,昏頭轉向。

        胡就業又看左右,看一賊身上插著曾有遇钂鈀,他用力拔出來,看這賊滾在地上爬動,他追上去,一钂鈀就插在這賊身上。

        钂鈀刺透這賊的身體,這匪賊淒厲的大叫,仍掙扎著往地上爬動,血痕順著雪地蔓延。

        胡就業又狠狠插著,他連刺數下,血淋淋的鋒尖滴著鮮血,那賊更是慘叫連連。

        猛然噗哧一聲,卻是一賊舉著短斧衝來,然後韓大俠看到,從旁一刀,刺入這賊的右肋。

        然後他抽出腰刀,血霧就在眼前噴撒,那賊踉蹌摔倒在地。

        韓大俠環顧左右,看斷後的曾有遇正用短斧用力劈著一個匪賊,那賊已是被劈得血肉模糊,悄無聲息。

        竟是背後有幾賊摸來,被他了帳。

        然後曾有遇上來,接過胡就業遞來的钂鈀,然後胡就業也找一把趁手的長刀。

        看曾有遇身後鐵甲處有鮮血滲出,胡就業嘴邊也帶著血痕,背處的鐵甲似乎垮了一片。

        韓大俠關切道:「你二人沒事吧?」

        二人無所謂的搖頭,往日荒野求生時,他們受傷就是家常便飯的事,眼下還有重甲保護,形成防護與緩衝,一點小傷更是無所謂。

        韓大俠說道:「沒事就好,不要停留,殺上去!」

        ……

        四人繼續衝殺,很快殺進東街,陳仇敖衝在最前,他手持長刀,當者披靡。

        兩個匪賊持刀嚎叫劈來,陳仇敖身形靈活,連劈兩刀,兩個匪賊踉蹌摔倒,個個脖間都是噴撒的血液。

        猛然陳仇敖頓住腳,眼中現出凝重的神情,看旁邊掉落一塊盾牌,他腳一勾,收在了手上,又是一手持刀,一手持盾。

        卻是一個持長矛的匪賊逼來,身材魁偉高大,戴著紅笠軍帽,身披灰色的斗篷,滿臉的煞氣與殺氣。

        他一步步逼來,行止間頗有步法,說不定是哪個軍鎮的家丁潰兵,然後成了焦山賊的骨幹。

        他一聲不響,逼到了陳仇敖數步之外,猛然一聲大喝,長矛帶著風聲刺來。

        陳仇敖一直看著他的槍頭,這賊槍一戳,他立時要隨槍而進。

        然這賊一看一戳不中,立時後退,與陳仇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看他槍頭縮回去,陳仇敖也止住腳步,仍然緊盯著他的長矛。

        猛然這賊又一聲大吼,長矛再次帶著風聲刺來,陳仇敖立時隨槍而進。

        他的盾牌滑擋,刺耳的聲音中,這賊的長矛從他盾牌上滑出去。

        然陳仇敖已近身,他的長刀帶著凌厲的風聲,重重劈在這賊的左脖上,血雨噴撒,這賊大半的脖頸都被劈斷,旋轉著就向旁摔倒出去,然後沉重的身軀撲倒在雪地上,滾熱的鮮血湧出。

        戰場搏殺,都是一兩招就分生死,沒什麼幾百招之說。

        瞬息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到這個時候,餘下的十餘個匪賊已是膽寒,他們一幫人,短短時間被殺十幾個,對方似乎只有兩人受了輕傷。

        哪來的官兵,如此犀利?

        而且莫名其妙就動手。

        這也是裝備的重要,韓大俠、陳仇敖、胡就業、曾有遇皆有重甲,匪賊的弓箭與大部分兵器對他們無用,加上自身又驍勇,所以有了顯赫的戰果。

        放在未披甲前,他們最多應付一倍的匪賊,還不保證自己會不會重傷死亡。

        看餘下的匪賊個個面如土色,特別那些弓箭手,躲躲閃閃躲在後面,猛然他們互視一眼,發一聲喊,就個個逃命。

        陳仇敖衝上去,一盾牌擊倒一個,然後胡就業上去踏住他的頭,長刀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韓大俠放眼四周,從這東街到拐角北街,雪地上處處的鮮血,滿地的屍體觸目驚心。

        還有未死者躺在地上呻吟掙扎,短兵相接肉搏,就是如此的殘酷。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4
第100章 回稟

        將那被俘的匪賊綁好,韓大俠四人巡看四周。

        可以看出,早前焦山匪就是在這東街拐角處廢宅歇息,大堂中還堆放著他們的行李輜重,帳篷、毛毯、乾糧肉乾、鐵鍋鐵壺,還有三匹戰馬,旁邊有著一些褡褳與豆料包袋。

        宅內有幾個火塘,此時上面都架著鐵鍋,還有一些形形色色的鐵壺,此時鍋內仍「咕嘟、咕嘟」的湯汁翻滾聲,好像熬著什麼肉湯。

        又有一個火塘上烤著什麼,胡就業走上前去,一看大喜:「是羊肉……」

        看旁邊擺著割肉的匕首,還有鹽磚,他不客氣的切下一大塊,在鹽磚上擦了擦,就大嚼起來。

        他吃得滿口流油,含糊不清的讚道:「好,細皮嫩肉,是小羊羔……」

        又看一個馬扎邊擺著一個酒壺,他也不客氣提起來,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痛快的呼了口氣。

        曾有遇看到,也連忙鏘鏘鏘的上來,跟隨胡就業一起大吃大喝。

        二人狼吞虎嚥,大戰後喝點酒,吃點肉,分外愜意。

        此時腎上腺素回落,二人也感覺背後的傷口火辣辣的,似乎被火焰灼傷般的劇痛,讓人動彈都有些困難起來。

        喝點酒,吃點肉了,也可以轉移注意力。

        陳仇敖沒有上來,他只是接住曾有遇拋來的裝肉裝酒布包,吃喝著,仍然在周邊戒備查看。

        他還用一塊細布擦拭自己的長刀。

        武器需要保養,對他們這種精銳老兵來說,一把順手的好兵器意味著生命的保障,其實最好用專門的油膏抹在長刀上,可以防止生銹,只是沒有精油,就用細布擦拭。

        韓大俠也切了一塊肉,拎了一壺酒,對胡就業等人道:「你們收拾,我去牽馬。」

        他大口咬著羊肉離開,一邊咕嘟嘟的灌酒,踏著積雪「沙沙」的走了。

        胡就業、曾有遇二人坐著吃喝,一邊口中大讚,胡就業大口咬著羊肉,看那被俘的匪賊眼巴巴蹲在一旁,獐頭鼠目的,看著自己手中羊肉只是垂涎欲滴。

        他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曾有遇則笑嘻嘻的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匪賊連忙道:「回二位軍爺,小人叫李孬蛋,二位軍爺是哪鎮的好漢?」

        看著胡就業、曾有遇,還有不遠處收拾的陳仇敖,他暗暗震驚,這幾個官兵哪來的,如此精銳?

        特別站著那小子,目光冷得讓人發抖,早前也是他衝在最前。

        看他們都有鐵甲,甲片鮮紅,似乎塗了紅漆,兩膀又有鐵臂手,甲片都非常厚實,又有帽兒盔,下面是防護四脖的頓項,上面佈滿細碎的甲片,最後是厚厚的斗篷。

        手上套著什麼布,一樣非常厚實保暖。

        這樣的裝備,依他的記憶,就算邳州的旗軍也沒有吧?

        他們是突然從哪冒出來的,似乎早沒聽過啊。

        又或是……潰兵?

        想到這裡,這匪賊心熱起來,如能說動他們入伙,自己就立下大功了,幾個掌盤定對自己刮目相看。

        他試探道:「幾位軍爺可是與營伍失散了?若沒有歸處,不如入我焦山寨,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還有白嫩的小娘子可以玩耍,看哪莊不痛快了,還可快活一番……」

        陳仇敖看來,胡就業冷笑一聲,曾有遇眼中滿是幽幽的光。

        他笑道:「你不用打聽我幾個,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哪,這是賞你的……」

        他切下一塊羊肉扔過去,匪賊李孬蛋連忙撲過去,按住羊肉,趴在地上就吃起來,他手被反綁著,但仍然吃得非常靈活。

        當下曾有遇詢問他焦山寨諸事,李孬蛋非常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顯然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

        這時外面「沙沙」的腳步聲,卻是韓大俠踏著積雪,牽著早前掩藏的四匹戰馬回來。

        匪賊李孬蛋看到,更是吃驚,這幾個官兵都有戰馬,難道是哪鎮麾下的馬營?

        想到這裡,他神情更是配合。

        韓大俠過來聽了一會,然後他接過去詢問,他們焦山寨有多少人,頭領叫什麼,內老賊有多少,馬隊有多少,弓箭手火器手有多少,他們來歷何處等等。

        關於焦山匪的一切他都詢問清楚。

        「……人數二千三百人……老營三百五十人……弓箭手一百六十人……火器手三十人……刀盾手一百二十人……馬隊三十四騎……頭領是四兄弟,張萬、張義、張平、張儒,曾跟隨過流寇李青山……」

        韓大俠越聽越心驚,旁邊的胡就業三人也滿是凝重的神情。

        韓大俠最後問他為什麼出哨,是否打算攻打新安莊了?

        匪賊李孬蛋驚疑不定,這四人難道不是官兵,而是新進「李莊」的那伙流民?

        又或是他們不是流民,而是官兵?

        但在幾人嚴厲目光下,他又不敢不答,同時暗暗後悔。

        他雖為老賊,其實平時頗為膽小,只是愛裝大膽罷了,戰時也是潛藏在邊緣處,一見不妙就裝死,事後偷偷逃回。

        靠這種奇技,他奇跡般的躲過多次死亡,慢慢積功成為老匪。

        此次主動要求出哨,也是想積功再混些資歷,沒想到韓大俠四人過於勇猛,短短時間他們一夥人被殺十幾個,李孬蛋驚恐之下忘了自己的本事,結果被抓了。

        如果他們是新入莊那夥人,那自己……

        想到這裡,李孬蛋更是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這也是他的本事之一,裝可憐。

        很多人都有同情心,克制不了情緒,無論是不該有的惡念或是善念,靠這種同情心,李孬蛋也數次逃過生死劫難,然後看事後是否要報復回去。

        早前李莊的失陷,也是他們一夥人裝可憐,扮難民,混進了莊內,最後裡應外合,立下了大功。

        韓大俠反覆詢問著,最後確信這匪賊已將知道的都吐出來,他們幾人互視一眼,都是沉重。

        若這匪賊說得不錯的話,他們一夥人哨探之後,焦山匪就會大兵壓境,強迫莊中獻糧獻人,若不從,就會若原莊「李莊」一樣,攻下莊子,男女老少殺個雞犬不留。

        他們新安莊當然不可能屈服,所以……

        韓大俠道:「收拾一下,回稟相公。」

        焦山周邊他其實早有哨探過,只是未抓有活口,不知內中情況,現在匪賊李孬蛋都說了,就沒必要再冒險了。

        當下他們收拾,匪賊的帳篷、毛毯、鐵鍋鐵壺,還有戰馬與褡褳豆料都要帶走,散亂的兵器一樣要收拾,特別幾根大棒與夾刀棍,這可是好兵器。

        他們收羅各處,從匪賊屍體上還搜出一些銀兩,約有一百二三十兩,亂世中就算做賊,多數人也是將貴重物品攜帶身上,這樣若有意外,或是老窩突然被端,他們也可以靠身上的財帛存活。

        為提高夜不收的積極性,楊河也定下規矩,外出哨探,除了馬匹盔甲及一些重要兵器上交,餘者繳獲都歸他們所有。

        所以這些銀子,都歸韓大俠四人所有。

        看著這些銀兩,陳仇敖還好,胡就業、曾有遇則是雙目發亮。

        韓大俠道:「銀子我不要,你們分了吧。」

        胡就業、曾有遇一喜,陳仇敖道:「平分。」

        胡就業裂了裂嘴,嘟嚕兩句,很快他們分好銀子,胡就業二人喜洋洋的將銀子包好收好,胡就業還將餘下的羊肉也帶走了,所有殘酒都倒入自己酒壺中。

        韓大俠與陳仇敖還為二人粗粗包紮一下,此處離莊不遠,回去再仔細料理吧。

        最後看一切都收拾好了,只餘下匪賊李孬蛋。

        李孬蛋一直在旁聽著他們說話,他心下雪亮,這夥人定是現「李莊」的流民,這消息若傳回去,自己可立下大功。

        看他們目光投來,李孬蛋立時露出可憐巴巴的神情,眼淚汪汪的。

        陳仇敖看著這賊道:「這匪賊要帶回去嗎?」

        韓大俠沉吟,帶回去也好,再仔細審問一下。

        曾有遇笑嘻嘻道:「不用麻煩了,這賊已經無用。」

        他一把抽出解首刀,上前一步,在匪賊李孬蛋那驚恐的目光中,就一刀就劃在他的脖頸上。

        立時李孬蛋的血管被割斷,鮮血如噴泉似的撒落。

        李孬蛋不敢相信的看著曾有遇,這廝早前還笑嘻嘻的對他非常和善,沒想到說下手就下手,他嘶叫著,想要用手去按脖頸處的傷口,只是他被反綁著,又如何按?

        他尖叫著,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

        而他不想死,他日日扮孫子,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為了活下去?

        他在地上翻滾著,想找什麼堵住傷口,只是全然無用。

        血一直噴,李孬蛋全身已經鮮血淋漓,還有地上一灘灘的血,他蹬著腳,最後更無力的看向曾有遇,眼中滿是怨毒。

        那種怨恨與猙獰,似乎傾五湖水也不能洗淨。

        曾有遇不為所動,只是笑嘻嘻的看著他,說道:「噴了這麼久,這血挺多的……」

        韓大俠皺了皺眉頭,不過他沒說什麼,說道:「走吧。」

        他們牽著繳獲的三匹戰馬走出廢宅,餘者的繳獲都載在馬背上,很快外面是冰寒的空氣,偶爾一些細雪飄過。

        他們四匹戰馬也聚在這邊,四人上了馬匹,又牽著繳獲的戰馬,悄無聲息的離去,餘下這邊滿地的雪與血,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躺在雪地中,個個在積雪中僵硬。

        又有一人在堂中抽搐,慢慢一動不動,最後也成為一具僵硬的屍體。

        只餘消彌不去的血腥味在這一片蔓延。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5
第101章 設防

        韓大俠四人踏著積雪,騎著戰馬,回轉新安莊去。

        而此時楊河正在戲樓廣場看著火器兵訓練。

        「舉銃!」

        羅顯爵一聲咆哮大喝,所有的火器兵都大喝一聲:「虎!」

        聲音頗為雄壯,充滿氣勢。

        而雖是「虎」聲,其實是第四聲,與「護」音相同,有的軍伍也是連喊三聲:「護護護。」

        一片金屬的「嘩嘩」聲,所有火器兵都舉起手中的鳥銃,還有兩個軍官韓官兒,羅顯爵背手站在一旁。

        火器隊三個正副隊長,韓官兒,羅顯爵,張出恭,韓官兒是個不喜歡說話的人,張出恭頗有要事,所以火器隊三個隊長,最活躍的就是隊副羅顯爵了。

        比起士兵們,他們不但要熟練操習火器,還要記下訓練的口令,火器操習順序等。

        羅顯爵被委以重任後,一直充滿鬥志,這些程序,他都生搬硬套記了下來。

        「第一層瞄準!」

        羅顯爵大聲喝令。

        立時火器隊第一甲都翻下了手中的鳥銃,瞄向了前方五十步外的靶子。

        寒風中,各人屏氣斂息,只是等待羅顯爵的發射命令。

        場中無聲,只餘各人龍頭火繩燃燒的滋滋聲。

        這也是楊河一再強調的,無號令不得擅射,否則軍棍侍候。

        時間緊迫,他暫時不要麾下打得多准,只要他們聽從號令,形成齊射的威力。

        特別作戰的時候,這點特別重要。

        所以他定下軍規,無令擅射者第一次責打十軍棍,第二次二十軍棍,第三次五十軍棍,若放在戰時,則當場斬殺。

        此時楊大臣就站在楊河身邊,手中持著一根棍子,虎視眈眈的。

        經過幾次軍棍的教訓後,至少火器隊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上官沒有命令就開銃,小心屁股就要開花了。

        甲中管楓與呼延晟平穩的端著鳥銃,瞄向前方的靶子,以照門對著準星,只是靜靜等待。

        這鳥銃比他們往日所用好多了,至少不用擔心會炸膛,非常的精良。

        還有前些日讓他們疑惑的定裝紙筒彈藥,也讓二人讚歎不已。

        他們使用的鳥銃其實也有半定裝概念,身上背的火藥包內有竹管五十三個,內有定量的火藥,還有一個鉛子袋,內有鉛子五十三個,又有一個引藥罐,火繩袋等。

        這都是當年戚家軍中流傳下來的。

        不過將鉛子,引藥,火藥全裝在一個紙殼中,這還是第一次看到。

        對他們這種熟練的鳥銃手來說,那種便利真是無法形容。

        此時二人舉銃瞄著,他們都是火器兵的打扮,有著厚絨頓項的冬氈,厚厚棉布的胖襖,右邊背著放置紙殼彈的油布包,左邊背著椰瓢袋,一根皮帶扣著。

        最後腰後側別著解首刀,邊上一個火摺子插著。

        又有羊毛斗篷與手套,皆是厚實保暖,就算周邊滿是積雪,他們戴著手套的手挨著板機也不會覺得冷。

        他們只是等待,終於,隊副羅顯爵一聲大喝:「放!」

        一排的銃響,硝煙瀰漫,五十步外的靶子被打得碎屑飛揚。

        管楓與呼延晟立時後退,他們沒有觀看自己的發射成果,但他們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中了。

        他們退到最後面,從油布包中抽出一發定裝子藥,又熟練的裝填起來。

        他們油布包內分為兩半,一半放著手掌長的火繩十根,另一半裝著三十發紙殼彈。

        這定裝紙殼彈初時他們有些不習慣,但現在已經熟極而流,他們甚至不用看,都可盲裝。

        就見他們麻利的打開火門盒,然後將紙殼沒有鉛彈那端咬開,倒些引藥在巢內,又關上火門盒,將銃管豎起,將整個紙殼塞進去,然後抽出搠杖塞到底。

        他們不輕不重築了三下,將搠杖抽出,又塞回護木下搠杖孔,裝填子藥就完成了。

        龍頭火繩仍然燃著,看身旁戰友,甚至甲長馬祥,甲副虎蹲炮等人還在手忙腳亂的裝填,二人互視一眼,臉上都露出笑容。

        依他們的本事,在新安莊內大可立足了。

        「第二層,放!」

        羅顯爵大聲喝令,又是一片凌厲的銃聲,刺鼻的硝煙味傳入鼻中。

        楊河看著,點了點頭,實彈發射已經進行五天了,這五天中,他們每人每天發射三十發的實彈,可以看出,火器隊的訓練成果穩步成長,假以時日,他們定能成為一隻精良的火器隊。

        勤能補拙,時間不夠就用火藥堆,每人每天三十發實彈,這是個驚人的訓練密度。

        要知道英國的紅蝦兵,就算到了十八世紀,每年訓練也不過二十發實彈,五十發空包彈罷了。

        楊河一天的訓練實彈,就超過他們一年的數量。

        他就不信了,大量的火藥鉛彈堆積下,自己的軍隊會訓練不出來。

        當然,最好能接連不斷的訓練幾個月,然後再打幾場硬仗,這強軍肯定出來。

        只是這時間……

        看著火器隊不斷的排銃訓練,楊河心下沉吟,若隊中每個人都能形成條件反射,又有了定裝紙筒彈藥,他們訓練時,應該可以達到每分鐘二三發的射擊速度。

        實戰時,也可以達到一分鐘一發的射擊速度。

        熟練精銳射手,甚至可以達到兩發。

        他看向潰兵管楓與呼延晟,這二人倒是精銳的火器兵,若立下戰功,以後可以重用。

        這二人放在隊中也有些可惜了。

        還有那荒野流民張松濤,這幾天只要自己出現,他定然出現場中,在旁隨著殺手隊正步、列隊,還有意無意玩著石鎖,似乎告訴自己,他的傷已經好了。

        對張松濤,楊河自然有自己的安排,戰力出眾,能文能武,放在普通殺手隊中可惜。

        可以安排在突擊隊中,給一副鐵甲,然後給一根大棒,可砸可刺。

        正中沉吟中,馬蹄聲傳來,然後有四騎向廣場奔來,後面還牽著三匹戰馬,卻是韓大俠四人哨探回來了。

        ……

        此次出哨,韓大俠帶回重要情報,又有胡就業、曾有遇二人在搏戰中受了傷,鐵甲後頗有血跡,楊河令李家樂的醫士堂給他們清理傷口,敷上藥粉,重新包紮。

        可以看出曾有遇是外傷,但胡就業背後老大一塊淤清,不知會不會受內傷。

        看他生龍活虎的,應該沒事。

        他們還繳獲三匹戰馬,物資兵器無算,讓眾人非常高興。

        楊河也是歡喜,莊中能騎馬的人還是少,不過有繳獲戰馬,還是令人高興的事。

        亂世中馬匹的獲取,可是越來越艱難的事。

        然隨著韓大俠的稟報,楊河的神情凝重起來。

        ……

        莊中的頭領都聚在戲樓第三層議事,只有胡就義擔心哥哥傷勢,去醫士堂探望。

        齊友信,嚴德政,楊大臣,韓大俠父子,羅顯爵,張出恭兄弟,陳仇敖,米大谷,盛三堂,隊伍重要人物都在這裡。

        除了陳仇敖,餘者各人聽著韓大俠稟報,都是眉頭大皺,若他情報得來不假,可能明天,又可能幾天之後,焦山匪就會大兵壓境。

        而他們的兵力,總人數匪賊二千三百人,內老營三百五十人,又內弓箭手一百六十人,火器手三十人,刀盾手一百二十人,還有三十四騎的馬隊。

        當然,經過一場搏戰,這內中人數少了一些,不過相比莊內的兵力,可謂龐然大物。

        一個不好,新安莊將面對生死存亡的局面。

        「……小人還詢問得知,他們頭領是四兄弟,張萬、張義、張平、張儒,曾跟隨過流寇李青山……」

        韓大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楊河只是聽著,一邊在牆上地圖寫寫劃劃。

        他心中暗歎:「該來的還是要來。」

        他心中有種沉重的壓力,一個不好,整個新安莊就會灰飛煙滅,自己的一切成為泡影。

        這泡影中,還有自己的心血與親人,甚至他楊河自己的性命。

        隨後他振奮起精神,人生就是一個個障礙,不斷的跨越過去。

        他相信,自己會跨越這個障礙的。

        他更相信,焦山匪只是未來自己要跨越無數個障礙中很小一個,雖然現在看起來很大。

        他回過頭去,看著眾人憂慮的神情,臉上卻是胸有成竹的笑容。

        他說道:「焦山匪雖眾,然我方不是沒有優勢。此時匪在明,我在暗,我方瞭解此賊,匪賊卻對我新安莊瞭解甚少。我方眾志成城,拚命一搏,死戰不退,他們只是匪賊,色厲內荏,損失到一個度就會退去。我方還有堅城火器重甲,他們只能在野外挨凍,以血肉之軀抵抗。楊某敢判斷,他們除了一些長梯,不可能有盾車等重器械,面對我方五十桿犀利火器,他們只能站在雪地中挨射!」

        看著眾人神情,他還道:「我新安莊頗有操練,紀律森嚴,以陣對無陣,便是婦孺,也可守莊而戰,五百老少,上下同心。反觀匪賊,烏合之眾,他們不知我新安莊,料想也不會傾巢而來,更增我莊優勢!」

        身前各人眼睛更亮起來,楊相公不說,他們還想不到已方有如此大的優勢。

        張出敬甕聲甕氣道:「我新安莊還有萬人敵。」

        張出恭高興的道:「我方制有懸戶,不懼匪賊拋射,又有撞竿,扥叉,可阻住他們長梯。」

        齊友信冷厲的道:「可制灰瓶,讓他們全部瞎眼!」

        陳仇敖忽然道:「可用水澆牆潑壕,他們就是填了壕溝,過來時也要摔斷腿!」

        眾人一愣,楊河看著新安莊圖,點頭道:「不錯,依我莊形勢,他們只能攻打南面,特別莊門這一片,可在這一邊澆水,使莊牆牢不可摧不說,還可使他們站立不穩。」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是鬥志昂揚,這裡就是他們的家,他們決不許有外人將她毀去。

        楊河與眾人商議防務,從進莊的那一刻,他就想著如何防守,又得知焦山匪賊消息,更一直積極準備,莊中防具是不缺乏的。

        甚至拆了一些廢墟,制了一些滾木擂石。

        依他估計,匪賊沒有這個決心跟他拚個你死我活,打到一個度,他們就會退去。

        不過最好還是要有外援,不單是力量,也可以鼓舞鬥志。

        他想到鄧巡檢那邊,他一直說聯絡附近的莊民,不知聯絡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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