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續南明 作者:老白牛 (連載中)

 
mk2258 2016-9-22 21:57: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221145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0
第132章 熬硝

        楊河畫出那兩個東西的圖案,張出遜等人慌忙盯著看。

        「這是……」

        李天南喃喃道:「感覺很像螺母跟……」

        不錯,楊河畫出的東西便是板牙跟絲錐。

        板牙便是外螺紋的加工工具,外觀就是一個非常高硬度的螺母,可以裝上手柄,便利的加工出螺絲螺栓。

        雖然依楊河的眼光來看,板牙加工出的螺紋精度還是低,但結構簡單,使用方便,在單件、小批生產和修配中可以得到廣泛應用。

        絲錐則是一種加工內螺紋的刀具,因為沿軸向開有溝槽,也叫螺絲攻,按形狀有螺旋絲錐和直刃絲錐兩種。

        此時當然都是直槽絲錐,雖精度也低,但加工容易,產量較大,是近代加工內螺紋的最主要工具。

        楊河設計的這絲錐,結構簡單,使用方便,對小尺寸的內螺紋來說,是非常便利的加工刀具。

        「真是長見識了。」

        張出敬興奮的道。

        郁鐵匠也是看得歎為觀止。

        楊河笑道:「幸好有蘇鋼,否則便是墮子鋼,製造此等器械也頗不耐用。」

        模具最重要一點,就是需要好鋼,高碳鋼是最基本的,後世很多模具都是使用合金鋼。

        楊河吩咐張出恭等人按圖紙,按尺寸,先將這些器械打製出來,再談造火器的事。

        磨刀不誤砍柴工,加工工具先搞出來再說。

        最後眾人再對新安銃進行一番討論,楊河還在槍托上設計了一個火繩倉。

        火繩一截截還是麻煩,但捆在銃身上,卻也礙手礙腳,就天鵝頸樣的銃托設計為中空,長長的火繩就塞在裡面,通向龍頭有孔道,火繩燒完一截,拉出一些就行。

        這樣使士兵更為的便利,也會更美觀些。

        火繩倉也可以打開,就算兩米長的火繩用完了,也可以再次塞堆進去。

        ……

        楊河的新安銃設計安排就如此了,走上正軌後,至少一個月一百桿後膛火繩槍的產量。

        新安莊目前有一百桿購買來的鳥銃,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張出恭兄弟也基本將內中的五十桿改造成新安銃。

        暫時莊中還是用這些火器,等標準化的新安銃批量打造出來,這些買來的鳥銃就轉為訓練之用。

        怎麼說這百桿買來的鳥銃也是精良的火器,質量可以打千發,足夠訓練很久。

        只是這批火器口徑大小不一,彈藥不能通用,壽命到後,便會廢棄。

        ……

        籌備好後膛火繩槍的標準化,擺在楊河面前還有一個重要問題。

        那就是火藥的精製化。

        火藥由硫磺、硝石、木炭混合而成,到了明代,特別經戚繼光完善,其配方「硝一兩,磺一錢四分,柳炭一錢八分」,和現代黑火藥的配率已經基本一致。

        當然,因為此時硝、硫磺的純度比較差,就算配方基本一樣,明清時黑火藥的威力,也只有現代黑火藥的百分之七十左右。

        有的更差的,只有百分之五十。

        然這三者提純獲取都不容易。

        木炭粉的選料較苛刻,需要清明前後的柳條,別的時期柳條一般不用。

        沒有這時期的柳條制炭,用杉木灰與秸桿灰也可替代,但威力就差了,就是所謂的麻秸灰火藥。

        趙士禎做的實驗,用柳灰火藥,鳥銃百步可穿透兩層一寸,共六十六毫米厚的木板,麻秸灰火藥只能穿透一層。

        眼下離清明還早,顯然楊河只能用這種次等的麻秸灰火藥。

        還有硫磺,要得到純度很高的硫磺晶體,一般是回收硫磺氣,然操作比較危險,還是罷了。

        用過濾沉澱法提純硫磺會較為安全可靠,只是這需要大量的牛油與麻油,一般的比例,十斤的粗硫,就要兩斤半的牛油,一斤的麻油,可謂耗費驚人。

        還是算了。

        最後是硝石,此時一般是使用大量的雞蛋提純,一樣耗費驚人。

        種種問題下來,此時火藥純度很糟糕,想得到戚家軍中那麼優良的火藥可不簡單。

        中國缺乏硝石,然硝的比例最大,占75%,本來是很難辦的,好在黃河沿河兩岸,鹽鹼地無窮,只需付出一些勞力掃來硝土就行。

        而且楊河知道一種廉價的提純硝石方法,不需要用雞蛋,用草木灰便可。

        就先從硝下手吧。

        ……

        「小人蔣福海見過相公。」

        「小人陶龍飛見過相公……」

        站在楊河面前的,是兩個新加入的工匠蔣福海與陶龍飛,那蔣福海相貌淒慘,聽說是逃亡灶戶,有瘦妻一枚。

        那陶龍飛年歲較輕,沉默寡言,看起來是個性格孤僻,不善言辭的人,自稱有家傳火箭技術,先祖陶成道曾做過一輛蛇形飛車,上面綁了四十七支火箭,想靠此上天,最終被炸的粉身碎骨。

        楊河不置可否,此時人習慣攀親戚,吹捧先祖,顯擺「俺祖先也闊過」,就是很多開國人物也不可避免,只有明太祖實誠些,明言自己就是淮右布衣。

        對煮鹽灶戶楊河頗有興趣,細細詢問了蔣福海,他老家在蘇州,自稱祖上曾是張士誠座前大將,後「洪武趕散」被強遷至鹽城,成為煮鹽灶戶,代代相傳至今。

        而此時曬鹽法雖很普及,但也不是每個地方都可曬鹽,鹽城那邊就是煮鹽,那方也到處無盡的茅草葦蕩,官府明令不得砍伐,以為煮鹽燃料之用。

        「煮鹽……」

        楊河心中一喜,細細瞭解了煮鹽的程序,心想此人倒是個熬硝的有力人選。

        又問了陶龍飛一些事,楊河點點頭,不管此人懂不懂火箭,懂得一些火藥上事是肯定的。

        他說道:「行了,你二人可為高級技工,就在莊中好好幹活吧。」

        在二人猛然睜大的眼睛中,他對蔣福海道:「聽聞途中你小女蔣有鹽失蹤?只要你盡心戮力,莊中定會替你尋找失散的女兒。」

        ……

        楊河讓張出敬負責硝土火藥方面的事,孫招弟協助,蔣福海與陶龍飛為高級技工。

        又調派一些婦女老弱歸在他們手下,就開始準備熬硝。

        熬硝大部分是體力活,細緻活,耐心活,而不是技術活,用一些婦女幹活倒是合適。

        而原材料,就是硝土,收集這事莊民早不幹了,因為剿滅焦山匪後,楊河就向各莊攤派硝土份額,用硝土,頂替稅糧保護費。

        周邊各莊基本都是窮鬼,也盤剝不出什麼,就用硝土替代,也可獲得一個仁義的名聲。

        畢竟去鹽鹼地收集硝土,只需付出一些勞力與時間,不涉及最敏感的錢糧問題,繳納份額後,餘下的還可以按擔算錢。

        因此這農閒的時候,不知多少鄉民主動去收集硝土,也成為這周邊村落一個新穎的謀生手段。

        眾人拾柴火焰高,到目前為止,莊中硝土已經堆積如山。

        只是提純不易,一般來說,百斤的硝土只可熬出五六斤的硝,七八斤的鹽。

        這鹽還是工業鹽,要吃的話,還要繼續提純。

        人手原料到齊,楊河讓孫招弟等人準備二十口大陶甕,每口陶甕偏底部都鑽出一個筷子粗的小孔,然後將硝土倒在裡面摁結實,一般每口陶甕約摁入一百斤的硝土。

        二十口大陶甕都摁入硝土後,楊河吩咐在各甕的上半部倒入清水,很快各甕底部小孔緩緩滲出黃褐色的水流,這就是含硝的「滷水」了,待到濾出的水無色,這二十口陶甕內的硝土就完成了使命。

        接下來,就是蔣福海與陶龍飛的事,將滷水倒入大鍋,開始熬硝。

        前方的程序,後世有個俗名叫「摁甕子」,說起來簡單,過程很長,摁甕子至少要半天,然後濾水也要三天。

        這事沒有技術含量,就是要耐心。

        然後熬硝差不多要四五個小時,這事就是機密了,每個熬硝的人選,都是仔細挑選。

        畢竟被別人知道了,他們提純硝石,就不需要昂貴的雞蛋了。

        在楊河指導下,蔣福海從熬鹽變熬硝,加入草木灰熬製,得到純度為百分之九十五的純硝。

        以後楊河會用重結晶法過濾一遍,硝的純度可為百分之九十九。

        不過等到有柳條制炭,高純度硫磺再說吧,火藥是三方合一,不單硝純就可。

        而約四天的時間,楊河也得到約一百斤高純度的硝,讓蔣福海與陶龍飛等人目瞪口呆,心中湧起與李天南等人相同的感受。

        看著這些略白色的結晶體,楊河心中現出喜悅。

        二十口大陶甕,每四天一百斤高純度的硝,一個月就是七百斤,目前來說足夠用了。

        以後需求量大了,增加陶甕的數量便可。

        每四天還有一百四十斤的工業鹽,一個月近千斤。

        不過這些工業鹽先擺著吧,以後再說。

        ……

        楊河仍用麻秸灰,此時純度不高的硫磺,加上他純度為百分之九十五的硝,按比例配成黑火藥。

        搗碎碾粉成末,加水再搗,取出曬乾,成品塊狀火藥。

        然後破碎成粒,火藥顆粒化。

        又用粗細不同的羅篩,分別篩出不同顆粒,一些為發射藥,一些為引藥。

        最後試驗,用後膛火繩槍新安銃發射。

        楊河欣喜的看到,新火藥六十多步就可破甲。

        比買來的那些火藥,威力足足提高了十多步。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0
第133章 擴軍

        物資入手,工匠募來,新安莊進入快速發展階段。

        新安莊的七百多口人,也投入了忙碌之中。

        每個人都有活干,就是各大街小巷,都安排了老弱清掃,將垃圾運到莊外,這也是莊內每天乾乾淨淨的原因。

        各鐵匠、蔣福海等人,都分配了事宜,兩個木匠,因為一個會制車輪,就安排去制盾車的輪子,另一個,專門打制火銃的木身。

        還有顧九等瓦匠,那些窯夫,坯夫,修繕城樓,興建澡堂廁所,那磨坊附近的水庫,立址西山下的磚窯,等等等等,大量的公共建築等著他們,楊河招這些人來,自然不會讓他們白吃飯。

        只是目前天寒地凍,人手又少,他們幹不了多少活,不過基礎打下還是可以的。

        集市還在興建,估計月底可以開市,各莊約十幾個木匠,石匠,瓦匠在那邊忙著,等集市告一段落,楊河也會招募這些工匠。

        忙忙碌碌中,時間一晃到了十一月的十五日。

        剿滅焦山匪後,楊河讓各莊丁回鄉等待,言半個月後,考核招募鄉勇之事,也就是今天。

        這天天氣不錯,氣溫雖低,但沒有劈面的冷風,天上甚至太陽高照。

        一大早,各莊的百姓男人就紛紛前來,人人都想被募為鄉勇。

        新安莊種種傳聞,莊內百姓生活早傳了出去,那種吃住,是眾百姓不敢想的,新安莊更強悍非常,這一片可止小兒夜啼的焦山匪賊,竟被他們一鼓而滅,誰不想進入這樣的莊子呢?

        對招募之事楊河當然非常關注,他親自考核,除身強力壯,老實本份外,有家口者更是優先,基本就是按照戚家軍的要求來。

        當然,有些略特殊的兵種可以放寬要求。

        ……

        經過一天的考核,楊河招募了四百人,這篩選可謂非常嚴格,要知道這一片人口有上萬,青壯也有二千三百之多,結果只挑選了六分之一人數。

        被選中者興高采烈,他們的家人也歡呼雀躍,落選者不免垂頭喪氣。

        不過前來觀摩的各莊當家倒鬆了口氣,莊中悍勇之人,那些弓箭手基本沒有被招走。

        雖希望鄉勇編練後這一片能太平,但他們不會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新安莊上面,莊中的防護力,戰鬥力他們也不希望衰弱。

        楊河當然也注意到各莊的弓箭手,還有一些悍勇之人,剿滅焦山匪時,各莊一百六十個弓箭手出力甚多,他也不想放過。

        就言日後新安莊若有戰事,這些悍勇之輩與各莊弓箭手都可以隨軍出戰,自帶乾糧,自有收穫。

        一些未被招募者露出心神領會的笑容,剿滅焦山匪時,一些人曾有出戰,通過收羅匪賊的腰包,個個腰間滿滿的。

        他們也聽說新安莊管理頗為嚴厲,自己可能不會習慣,或許介時隨軍,是最良好的選擇。

        ……

        招兵持續了一天,新兵招募後,楊河立時進行了編伍。

        對編制之事他早胸有成竹,以新兵老兵混編,大體分為殺手隊、火器隊、輜重隊幾大部分,還有軍法、突擊、護衛、哨探等一些小隊。

        這些青壯招來,楊河兵力赫然也有五百人,除輜重等隊外,純戰兵分為兩個總。

        每總四隊,每隊五甲,每甲十人,內一人為甲長,一人為甲副兼任伍長,又有一個伍長。

        五甲為一隊,設隊長一人,隊副二人,一隊五十三人,又有一個旗手,一個護旗手,一隊共五十五人。

        然後四隊為一總,內一二隊為火器隊,三四隊為殺手隊,皆為純隊。

        火器隊,暫時全部用鳥銃,戰時四甲分二排作戰,第五甲作為預備。

        殺手隊,以兩甲刀盾,三甲長矛編製,戰時一甲刀盾掩護兩甲長矛作戰,最後一甲刀盾手與長矛手作為預備隊。

        又每總設把總一個,副把總兩個,又有一個旗手,一個金鼓手,五個護衛,一總共二百三十人。

        因為招募的新兵太多,原來的隊兵皆盡成為軍官。

        楊河伍中軍官比例是非常高的,每甲的伍長皆由老兵擔任,這樣一甲三個老兵,一隊就是十八個,一總就是七十五個,兩總就是一百五十個,還有別的兵種,楊河原來老兵都不夠用。

        這當中人員安排。

        以楊大臣為一總把總,韓官兒、楊千總為副把總。

        一總下分四隊。

        一隊,隊長羅顯爵,隊副楊漢、張出敬。

        二隊,隊長董世才,隊副賴坤祐、張出遜。

        三隊,隊長林光官,隊副張宗相、雷清伯。

        四隊,隊長高進忠,隊副施賢偉、寧紹廉。

        內一二隊為火器隊,三四隊為殺手隊。

        以韓大俠為二總把總,米大谷、張出恭為副把總。

        二總下也分四隊。

        一隊,隊長馬祥,隊副虎蹲炮、管楓。

        二隊,隊長楊天福,隊副李文昌、呼延晟。

        三隊,隊長楊祖文,隊副鄒欽孟、黎萼。

        四隊,隊長張董,隊副鄧欒、閻承差。

        內也是一二隊為火器隊,三四隊為殺手隊。

        又以崔祿為擲彈隊隊長,以常如松、黃建中為隊副,隊中暫設二十人。

        以楊大臣任軍法隊、突擊隊兼護衛隊隊長,以陳仇敖、張松濤任隊副,隊中暫設為二十人。

        以韓大俠任哨探隊隊長,曾有遇、胡就業為隊副,隊中暫設為十人。

        輜重隊,仍由盛三堂任隊長,楊馬哥、李薛義為隊副,隊中暫設為五十人。

        現在輜重隊一色的青壯,人數也多了不少,特別楊河打算裝備獨輪車,運送更多的物資。

        工業革命前,獨輪車可謂是陸路貨運的最佳方式,它的載貨量優於人力,更超過畜力,如果借助畜力或風力,它的載運量最高可達六百斤的貨物。

        一般來說,很多運送獨輪車的男子,獨力推行三百斤到五百斤的農作物很輕鬆,步伐輕快,難以尾隨。

        這也是中國的獨輪車設計優良的結果,大車輪在車身中央,不像歐洲人把小輪子裝在車子前方,貨物一半的重量要推車人承受,結果載重量就可以達到歐洲推車的三至六倍。

        獨輪車在淮河以北非常普遍,基本上各村莊都有,早前新安莊的獨輪車被匪賊收羅走,但攻破焦山莊後,繳獲不少獨輪車,就算不夠,也可以向周邊村落購買,特別那種帶風帆的獨輪車。

        唯一弊端,淮北一片河網湖澤太多,若遇到前方有水網,就是獨輪車也行走不便。

        輜重隊的裝備,會是混編模式,兩甲火器,兩甲刀盾,一甲長矛。

        又以李家樂為醫護隊隊長,黃應選、伍琛為隊副。

        以胡就義為莊中教官,王智慧、賴元高、李文川、鄧先、伍景環等人為教習。

        除了胡就義,餘者都是有所傷殘的老兵,但平時訓練新兵已是足夠。

        若戰兵傾巢而出,他們也會與齊友信等人負責莊中防守。

        莊中婦女老弱也要訓練,以後火器充足,莊中人手一桿新安銃。

        ……

        最後編伍後,一色的青壯肅立在戲樓廣場上,看著這只軍伍,楊河身後人都非常激動,楊河心中也騰起一股暖流,自己的力量在壯大,亂世中更有了生存的本錢。

        新招來的人都居於莊內,新安莊東南與西南被闢為軍營。

        對他們的待遇安排,就是包吃住,供應軍服兵器,然後普通士兵鄉勇,各發下一筆安家銀後,每人每月五錢軍餉,伍長六錢,甲副七錢,甲長八錢。

        又隊副九錢,隊長一兩,副把總一兩五錢,把總二兩。

        這待遇很不錯了,畢竟包吃住,還有軍服兵器。

        就新安莊這吃住,別處每月五六兩銀子都不能下來。

        若是出兵打仗,還有各種收穫,比如摸腰包,與戰後一些賞賜。

        所以普通士兵每月五錢銀子看起來少,卻是純粹的收入。

        相比他們,新安莊的月餉更是實打實的可消費錢財。

        士兵待遇出來後,楊河也制定了每個莊民的待遇,從男到女,從老到少,全部實行薪俸制。

        贊畫、議員基本待遇是二兩銀子,總管級別一兩五錢,主管一兩銀子。

        每個人都有相應待遇,便是半工半讀的小孩兒,每月也有二錢銀子。

        相比士兵出戰有收穫,他們則是幹得好有獎金,特別原新安莊民們,吃住都包,又沒有賦稅,相比一些招來的鄉勇,每月軍餉與收穫可能送回家去,他們則可以毫無顧忌的消費。

        每月薪俸用光了也不怕,畢竟總有吃與睡的地方。

        這也是楊河刻意培養,未來以內需驅動發展,沒有市場,也要創造市場。

        ……

        軍隊編伍後,會先進行一個月的訓練,期間,楊河也會進行一系列正規化的措施。

        比如實行嚴格的腰牌制,莊中出行皆示腰牌,特別甲長腰牌更大,上面要記著全甲所有人的名字。

        對新安莊的防守,就是兩總各輪一個月,每天安排兩甲人守門與守夜,通向莊的各條道路也要安排崗哨。

        旗號,旌鼓更要制定下來。

        楊河認為,軍隊的旗號旌鼓越簡單越好,所以只每一個總,有一個金鼓手,然後他身邊有兩個,又有一個號手。

        對旗幟楊河的想法很多,但暫時就用楊字大旗代替吧。

        目前擺在楊河面前主要問題,火器不足,現在兩總火器兵有兩百人,但他只有一百桿買來的鳥銃。

        軍需所那邊,張出恭兄弟還在忙著趕製鑽頭,車床等物,具體打製,可能要到月底,甚至下月初。

        還有軍服不足,孫招弟等人好容易給莊中老少都趕製了一套冬衣,又來了兩百個婦女,四百個男人,要完成不知要什麼時候。

        畢竟手工縫製,這速度不可能快起來。

        又有各種雜七雜八的裝備,比如油布包,椰瓢袋,鞓帶,手套等等,更耗工時。

        臘月要來了,楊河還打算縫製大量的口罩,更讓孫招弟等人分身乏術。

        暫時楊河讓新兵雜裝訓練,訓練得好,軍服優先發下。

        但這不是事,隨著莊中人口的增多,對制服的需求會越來越多。

        以後還會有春夏軍服,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所以楊河覺得,不重要的東西,還是向周邊採購算了。

        將一些布料材料發向周邊村落,在嚴格質量與標準的情況下,讓各莊村民幫自己製造,以後也形成訂單的方式。

        這一片村寨不少,人口上萬,各樣婦女有幾千,縫製軍服與某些裝備還是沒問題的。

        給這些莊民一些好處,也可以更好的將她們綁在新安莊的戰車之上。

        從收集硝土的事情上看,效果還是很良好的。

        ……

        忙忙碌碌中,這天,一個客人拜訪。

        卻是軍器局的攢典王奉,送來了這幾日的邸報,楊河大喜,在書房招待了王書辦。

        然後迫不及待觀看邸報,上面都是近期大明發生的事,還有朝堂的一些動靜。

        本年九月,傅宗龍兵敗被俘死,朝廷的撫恤已經下來了,贈太子太傅,謚忠壯。

        又有傅宗龍兵敗後,闖賊李自成趁勝攻打葉縣,副將劉國能死。

        而此時李自成實力雄厚,大敗傅宗龍後,獲馬二萬,降秦兵數萬,下葉縣後,於十一月初四日乘勝圍南陽,數日而陷,總兵猛如虎、副總兵劉光祚戰死,唐王被殺。

        總兵猛如虎等遇害,朝廷自有追贈,但現在京師鬧得不可開交的,是爭議太監劉元斌率軍不救之事,甚至此太監聞南陽陷,仍擁婦女北去,縱兵大掠,殺樵汲者論功。

        所以物議喧然。

        還有離邳州不遠的事,流寇李青山加劇劫漕,彙集大軍數萬,看來就要攻打壽張、鄆城、東平、張秋等城,朝廷屢趣劉澤清進剿。

        談起大明之事,王奉唉聲歎氣,只為局勢感到憂心。

        楊河默然,現在大明局勢很糟糕,然今後幾年會更糟糕。

        目前自己只有幾百個兵,還沒有訓練好,自顧不暇啊。

        王奉居在邳州城,自然消息靈通,又談起近期直河口巡檢遇難的事。

        一個巡檢身死,這不是簡單的事,邳州內外是傳得沸沸揚揚,甚至知州蘇成性都驚動了。

        判官宋治圓親自帶人勘察,初步勘測,巡檢賈虎是遇匪了,然後這事就沒辦法了,各方陷入扯皮之中。

        畢竟剿匪,不是簡單的事情,否則邳州城內外,就不會對「李莊」被屠之事裝聾作啞,視而不見了。

        王奉歎道:「遍地是匪賊,這大明是怎麼了?」

        楊河亦歎道:「吾等上不能報家國,下不能安黎民,有愧啊。」

        ……

        韓大俠帶裴珀川出去哨探一直沒有回來。

        又兩天後,十九日這天。

        鄧巡檢滿面笑容的登門拜訪,他身邊一個深沉的中年人,還有兩個皂隸。

        介紹後,原來這中年人竟是睢寧知縣高岐鳳身邊的幕僚師爺,田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1
第134章 知縣

        第二天。

        十一月二十日。

        楊河隨鄧巡檢,還有知縣高岐鳳幕僚師爺田安往睢寧城而去。

        他們從巡檢司碼頭坐船,渡過黃河,然後又從南岸碼頭小道到辛安鋪,走上到睢寧城的官道。

        這天天氣又變了,天陰沉沉的,呼嘯的寒風讓人感覺韁繩都抓不穩,騎在馬上,似乎要被凍僵了。

        楊河原來的坐騎死去,不過莊中馬匹還是多的,死了一匹,還有二十二匹,他仍選了一匹棗紅色的戰馬。

        此時他騎在馬上,醬紫色的軟腳帕頭,戴著暖耳,披著黑色的貂裘斗篷,結著玉石卡簧鞓帶,還有他踏在馬鐙上的精製皮靴,全牛皮手工縫製,三層靴底釘著足釘。

        這都是王瓊娥所送禮物,楊河原來斗篷破了,縫補有失氣質,正好送來一大堆衣裳,就穿上了。

        眼下世道不太平,他斬馬刀與開元弓自然要隨身攜帶,還有燧發手銃,也是插在身腰右側的槍套上。

        戰馬上又有馬刀,馬弓與皮盾等裝備。

        楊大臣、陳仇敖、胡就業、曾有遇、張松濤五人也是策馬跟著,個個冬氈斗篷,別著腰刀,楊大臣與胡就業還帶著雙插。

        早前楊河去邳州沒帶楊大臣去,他就吵吵嚷嚷,此次前往睢寧,說什麼也要跟著去。

        楊河想想,也就帶上他了。

        現在莊內已經安全,有了穩定的大後方,弟弟妹妹不用時時看顧,在莊中跟著嚴德政他們讀書便可。

        還有齊友信,趙中舉,孫招弟等人都是忠心耿耿,各軍官隊頭也沒有異心,現在出門,確實比以前放心多了。

        楊河與田安並轡而行,鄧巡檢側後些,也不時說著什麼。

        昨日田安到新安莊後,大吃一驚,早聽說北岸那片是窮山惡水,匪賊遍地之處,沒想到自己一看,竟直有太平桃源之感。

        又看新安莊垛牆上掛滿人頭,整面南牆都要掛滿了,皆是焦山匪賊頭顱。

        看來在睢寧傳遍的焦山匪徒覆滅之事不假,他本來對鄧巡檢極力誇言之事半信半疑,此時容不得不信。

        又進莊後,見數百男丁正在操練,雖很多人衣衫襤褸,但亦是一色青壯,沒有一個老弱。

        鄧巡檢言北岸十二莊成立剿匪總辦,公推楊相公為首,又編練五百鄉勇保安地方,果然如此。

        這些人操練出來後,想必剿匪守城沒問題。

        又見莊內乾乾淨淨,男女老少都頗有精氣神,大開眼界同時也感覺莊主楊河頗不簡單。

        待見了楊河,他更是驚訝,這個年輕的秀才氣質深沉,胸有珠璣,更兼懂得兵事,讓田安忍不住猜測他的身世來歷。

        昨日楊河也熱情款待了師爺一行,他當然不會帶他吃食堂,而是在宅院內備下一桌酒菜,招待得田安頗為滿意。

        他也隱隱透落此行口風,言縣尊招見楊相公,可能有意授其睢寧練總之位。

        當時楊河沉吟不語,田安也是矜持的喝茶,心中卻暗暗心急,擔心眼前這年輕的秀才推脫。

        大明眼下局勢,地方官員興辦團練沒有能力,以豪強帶莊丁任之,又個個推三阻四。

        很多人都看明白,亂世來了。

        話說小亂避於城,大亂避於鄉,亂世關頭,居於縣城,頭上安個官職不見得就是好事。

        君不見流寇興起後,各地方總是縣城、州城遭殃,很多鄉野間堅固的寨子反而可保平安,所以睢寧各地方豪強們,對睢寧練總之位都唯恐避之不及。

        更兼傅宗龍兵敗,流寇洶洶,原本對編練鄉勇之事不以為然的知縣高岐鳳也心驚憂急起來,他想來想去,就想到才到縣境不久的新豪強楊河。

        此人沒那麼複雜,又大敗匪賊,更是秀才,確實是個非常適合的人選。

        ……

        田安本來擔心白跑一趟,好在第二日楊河就答應他到縣城拜見縣尊。

        想起此行可以完成縣尊囑托,田安頗為高興,他身為知縣身邊心腹,本來有些矜持傲慢,然此時神情轉變,已是親熱不少。

        他們往縣城而去,到辛安鋪後,他們往東而行,走十里到儀陳鋪,然後轉向東南,經過幾個鋪遞到睢寧城。

        一路過去,景象蕭條,沿路都是平原,河叉湖蕩隨處可見,到處的蘆葦蕩子,還有不時看到的葦屋,但人煙,卻是很少很少。

        如當時楊河逃難所經過的宿州境,這邊廢棄村寨也是一個接一個,平原上的居民,都紛紛往山地中搬遷。

        路上行人更是少見,偶爾幾個衣衫襤褸的鄉民在官道上走著,看到楊河一行人,都是忙不迭的避讓,神情中有麻木,也有無奈。

        河蕩地多,鹽鹼地亦多,經常看到白茫茫的荒野,有若白雪覆蓋,淒涼非常,與去邳州所見根本不同。

        睢寧地界,重度鹽鹼地極多,這些地面,談不上什麼耕種,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收集硝土有著極為充沛的資源。

        天寒地凍,野外行走實是苦楚,眾人有時會在途中鋪遞歇息一會,有時路上也會遇到遞送公文的鋪兵。

        他們帶著夾板與攀鈴,腰纏革帶,持著紅纓槍,挾著雨衣,在官道上飛奔,遠遠的,就聽到懸鈴的聲音,所謂鳴鈴走遞,便是如此。

        寒冬天氣遞送公文頗為辛苦,看他們除了青壯外,還有老弱參差,其實明時對鋪兵的年齡與身體要求很高的,「須要少壯」,有缺額有司提調官必須隨時僉點補替,顯然這些條例都荒廢了。

        看到這些鋪兵前來,楊河避到了官道旁,所謂「聞鈴避諸旁,夜亦以驚虎狼也」,但田師爺與鄧巡檢都是大搖大擺策馬路中,見到鋪兵前來,甚至喝斥他們幾句,這些鋪兵也只是唯唯諾諾。

        楊河搖頭,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以後這些鋪遞,全部要掌控手中,這就是一個個要點哨卡。

        掌控了鋪遞,就掌控了官道。

        到了小鋪,這方位於睢河邊,過了河,就離縣城不遠。

        這邊的河流比當日楊河所見淤積更為嚴重,根本不能行船,河兩岸,更是泥沙葦蕩處處。

        黃河多次決口,洪水都衝入睢河中,這條河水已經不成樣子。

        睢河上有一道浮橋,走到橋口時,人流會多一些,有時還看到流民,個個面帶淒苦,在寒風中,只是哆嗦顫抖。

        看到他們,楊河就想起當時自己淒慘逃難的情形。

        自己有一個家了,他們的家在何處?

        眾人過了河,再走幾里就看到縣城了。

        崇禎二年秋,黃河在辛安口決溢,洪水洶湧,沖沒縣城城牆,內中屋舍更是蕩然無存,直至崇禎十一年,知縣高岐鳳再次重建睢寧縣城,就是眼前這個城池了。

        目前只是一個土城,週三四里,沒有包磚。

        不過為了防水,城池外面築有一道圩牆,包住了整個縣城,等於睢寧城有兩道城牆,都是土牆。

        四面圩牆上各有幾道圩門,眾人從北面入城,楊河印象就是雜亂,泥土路坑坑窪窪,不時可看到一處水坑蕩子,一些葦屋就東一處西一處的聚集。

        不過圩牆內倒也不時看到一些商舖與麵攤,增加了一些生氣。

        入了圩牆後,田師爺帶楊河等人從北面的「拱辰門」進城,上面有著「北門鎖鑰」的樓匾。

        守門的也是壯班民壯,個個懶洋洋的縮手跺腳,守睢寧城比守邳州城油水還差,這些民壯個個都提不起精神。

        只見到田師爺時,點頭哈腰的問安,又將好奇的目光投向楊河等人,猜測此人是誰。

        田師爺神情冷淡,他外表深沉冷漠,這些民壯都對他頗為畏懼。

        有田師爺帶領,楊河也沒興趣給這些民壯賞錢,只關注下城頭的守備情況。

        雖比邳州城差得很多,但也有幾門佛狼機火炮,甚至一些老古董的碗口炮。

        眾人進入睢寧城,內中街巷低矮,處處破舊,沿街店舖有一些,但人氣都很差,確實不能與邳州城相比。

        走在街上的居民也是衣不蔽體,神情麻木,雙目沒有任何靈動,似乎已經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楊河只是搖頭,論起精神面貌,新安莊強多了。

        看街道也是土路,顯然沒錢鋪青石板大道,看這道路情形,眼下冬天還是乾硬,若到了春夏……

        胡就業在後嘀咕了一句:「日嫩管管,這鬼地方,不如去邳州……」

        楊大臣倒是興致勃勃的東張西望,他到新安莊後,就沒到過城裡,此次也算是第一次出門,少年心性,對一切都感到新鮮。

        縣衙在城池的東北,靠東門處有常平倉,然後城的東南是文廟與學館。

        很快眾人來到縣衙前,看樣子這縣衙是新建的,話說官不修衙,不過當年城牆縣衙都被洪水沖倒,重修縣城,新任知縣趁機將官衙修繕一番也是正理。

        睢寧縣衙與別處沒什麼區別,照壁、牌坊、「八」字大門,然後是儀門、大堂、二堂、三堂等等建築。

        眾人在牌坊前下馬,這方毫無人影,只有幾個乞丐縮在照壁後邊,來到大門前面,兩個門子慌忙迎出來,點頭哈腰道:「田師爺回衙了?」又以討好的目光看向田安身旁的楊河。

        此人氣宇軒昂,玉樹臨風,最關鍵的是,他跟田師爺走在一起。

        至於鄧巡檢,他們倒不是很在意,畢竟不是直屬上官,明面上禮節到就行。

        田安神情冷淡的點點頭,楊河也看向這些門子,這些人雖為賤役,能量卻不可小視,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或告狀,或辦事,最先接觸的就是衙門內看門的衙役。

        為了方便,各種紅包是免不了的,所以這些人雖工食銀每年只有六兩,但各種灰色收入,怕是五到十倍。

        田安轉過頭,對楊河微笑道:「楊相公,請。」

        楊河也是含笑點了點頭,他們步行往縣衙內去,後面自有隨從牽著馬。

        然後還有隱隱的門子向隨行皂隸打探的聲音:「孫爺,什麼來頭?」

        「說出來嚇死你,就是剿滅焦山匪那人。」

        「……嘶,又來一個豪強……」

        走到儀門處,這邊左側有土地祠、衙神廟、寅賓館,右側為縣獄,隨行皂隸安頓了楊河等人的馬匹,拉到寅賓館去,他們的武器裝備自然也要解下。

        不過楊河手銃留著,因為槍套,已經轉到身後去了。

        然後眾人從角門進入,就是縣衙的核心建築——大堂,院中還有「戒石亭」。

        這個亭子怕很多官員都不願接近,因為亭中有石碑,上書「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個大字。

        這方大堂兩側還有儀仗庫、鑾架庫等耳房,又有「典史廳」、「典幕廳」等署廨,兩側廂房更有六房,左側吏、戶、禮三房,右側兵、刑、工三房,糧科,馬科及承發房、鋪長司也在這邊。

        走到這邊,楊河也看到頗多的吏員,看田師爺領著楊河等人進來,他們都露出好奇與各色打探的神情,很多人更對楊河上下打量,竊竊私語。

        然後是招呼討好田師爺的聲音不斷。

        田安的神情依然冷淡,不過鄧巡檢倒笑呵呵的不斷與某些相熟吏員招呼。

        田安直接將楊河等帶到三堂,這邊又稱「後堂」,有知縣廨,算是知縣辦公起居的地方,事涉機密的事亦在此審理。

        到這邊,田安讓楊河等安坐,就消失了,然後有門子送上茶,就些算是專屬知縣的「門子」,侍茶捧衣,一般知縣有兩個。

        不知等了多久,鄧巡檢與楊河說笑的面孔都僵硬了,楊大臣等人也露出惱怒的神情,然後聽到步履的聲音。

        就見田安陪著笑臉,恭恭敬敬陪著一個中年官員從屏風後走進來。

        楊河看去,那官員身著七品官服,約四十多歲,臉色深沉冷厲,上面的肌肉似乎壞死,要作出表情很難的樣子。

        他走進廨內,目光看來,身旁胖嘟嘟的鄧巡檢忙手腳麻利跪下叩頭:「下官鄧升,見過縣尊老大人。」

        知縣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文衡啊,起來吧。」

        楊河也起身施禮:「鹿邑生員楊河,見過縣尊老父母。」

        他身後侍立的楊大臣,張松濤等人則跪下叩頭,他們是草民,自然不可能與秀才一個待遇。

        知縣臉上擠出笑容:「早盼望楊朋友了,請坐吧。」

        此時官員士大夫稱儒學生員叫做「朋友」,稱童生是「小友」,生員互稱也是朋友,當然雙方若熟了,則稱老友。

        對楊河等秀才來說,小友是不能亂稱的,那等於污辱,因為有貶低他們是未進學童生的嫌疑。

        而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官員,便是睢寧知縣高岐鳳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1
第135章 練總

        睢寧知縣讓楊河落座,自己也四平八穩坐下,淡淡的喝茶,淡淡的說著場面話。

        楊河應付著,對這種場面他還是得心應手的。

        他看著這個睢寧知縣高岐鳳,後世他多少瞭解過,此人是甘肅涼州人,恩貢出身,崇禎十一年擔任睢寧知縣,一直到現在。

        楊河對他瞭解不多,畢竟是小人物,不過也知道在弘光元年的揚州之戰中,時任監軍副使的高岐鳳與甘肅總兵李棲鳳拔營出降,使形勢更為危急。

        此人能力有一些,畢竟重修了睢寧城牆,也從恩貢生做到知縣,只不過……

        這時高岐鳳放下茶盞,說道:「聽聞楊朋友到睢寧後,就招募流民,興建莊園,又剿滅為禍地方的匪賊,吾心甚慰。」

        楊河欠身道:「老父母過譽了,這是學生份內之事,安靖地方,義不容辭。」

        高岐鳳點頭嘉許,但他似乎是不苟言笑之人,要笑時,總給人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他打量楊河,突然說道:「聽聞楊朋友是鹿邑當地的廩生,可有業師表字?」

        楊河拱手道:「恩師鹿邑知縣紀諱懋勳,曾給學生取字慎言。」

        高岐鳳道:「哦。」

        他隱隱有些失望,說道:「早聞紀公之名,可歎不得一見。」

        他沒興趣再跟楊河寒暄,說道:「現匪賊遍地,流寇猖獗,本縣正要編練鄉勇,維護縣境。聞楊朋友安靖地方得力,不知可願屈就睢寧練總之職?」

        楊河面有難色:「學生年幼力淺,安靖一莊尚可,這一縣之地……」

        高岐鳳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侍立在他身側的田師爺忙道:「楊相公,任了睢寧練總,就是朝廷命官了。這官位待遇上,將按主簿品級,為正九品。」

        楊河眼睛一亮,不過仍有遲疑,皺眉不語。

        高岐鳳看來,猛的怒道:「楊朋友,現朝廷內憂外患,特別賊燹所過,屋舍多墟,磷火乞炊,人心洶洶處,百姓旦夕不保之懼。楊朋友大有為之身,豈可存此惜身之念,不為家國百姓耶?」

        他怒聲說著,頗有怒其不爭之意。

        楊河一震,長身而起,施禮道:「老父母見教得對,學生自逃難來,殘村投止,道無行人,城如荒野,鬻女易子者,趾錯不忍視之。局勢如此,確實不能再明哲保身。學生願接下睢寧練總之職,為安靖地方,盡綿薄之力。」

        高岐鳳轉怒為喜:「楊朋友能幡然醒悟,此為國之幸事,睢寧地方百姓之福。」

        楊大臣、陳仇敖、胡就業、曾有遇、張松濤五人站在楊河身後,楊大臣與張松濤臉上露出微笑,胡就業則睜大眼睛看著。

        堂中局勢他真看不明白,楊相公明明很想要,又裝著不要。

        那硬面皮的知縣明知道楊相公會要,又裝著他不要。

        這讀書人的事真搞不懂。

        ……

        楊河接受了這個正九品的官職,當然,他也不可能隨隨便便痛快的答應,該提的條件,他也不客氣的提。

        比如他言剿匪總辦鄉勇皆是北岸人,冒離地方,恐生騷亂,現他們在新安莊待得習慣,就不如仍在新安莊一片訓練。

        比如訓練五百鄉勇,耗費極大,北岸各莊人窮地疲,糧餉供應力有不逮,這每月的糧餉,總要縣城想辦法解決。

        比如五百鄉勇雖編立,但軍服兵器極為缺乏,還要縣尊老父母想想辦法。

        比如……

        比……

        高岐鳳皺著眉頭,他就知道沒這麼簡單,雖粗粗見面,但也感覺面前這秀才雖然年輕,卻跟老油條似的,也不知他哪來的閱歷。

        放在哪訓練倒無所謂,縣城這邊若開教場,反而費事,以後慢慢騰個營房就是了。

        糧餉方面嘛,可以參照弓兵待遇,每月五錢,每名每年六兩的工食銀,五百個鄉勇,就是每年三千兩。

        只是現在物價騰貴,每月幾錢銀子,也不知能買多少米,更不知眼前這秀才會剋扣多少。

        他也聽說了,北岸剿滅焦山匪頗有所獲,然大部分都被這秀才吞了。

        若鄉勇吃不飽穿不暖,也不知介時能不能守城。

        流寇橫行讓人心驚,睢寧西面各山又匪患嚴重,高岐鳳還希望鄉兵到時能去剿一剿。

        軍服兵器嘛,要看看庫房了。

        設立練總是大事,高岐鳳雖在睢寧頗有唯我獨尊之意,也必須招來縣內幾個官員一起商議。

        當下他讓一個門子去請縣丞劉遵和,主簿鄭時新,典史魏崑崗。

        連在堂上坐著的巡檢鄧升,睢寧就是這五個朝廷命官了。

        當然,以後會加上楊河一個。

        很快,縣丞劉遵和,主簿鄭時新,典史魏崑崗前來,畢竟都是居在縣衙內,各有署廨。

        劉遵和五十多歲,官秩正八品,在睢寧僅次知縣之下,縣丞中的「丞」,也代表他的尷尬與地位。

        就跟皇帝與丞相之間的矛盾,不可缺乏,又充滿明爭暗鬥,皇帝勢弱,他們強勢,皇帝強勢,他們……

        看劉遵和進來面無表情的樣子,就知道這個縣丞在睢寧過得並不安樂。

        主簿鄭時新年在四十多歲,一個面色白晰的中年人,舉止中,以知縣高岐鳳馬首是瞻,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他是知縣的佐貳官,別稱「書記」,其秩為正九品,主管全縣戶籍、文書辦理事物,現在還有一個重要的分管,管河防河。

        本來他還兼任練總之職,顯然的,這個分管職務如同虛設。

        最後是典史魏崑崗,品秩未入流。

        典史一般掌管緝捕、監獄等職,和典吏雖只差一橫,卻是兩種不同的生物。

        典史是官,雖不入流,也是朝廷命官,一縣只有一個典史。

        典吏是吏,每縣典吏最少十幾個,二者地位可謂天差地遠。

        楊河看了這魏典史一眼,四十多歲,漫不經心的臉上透著一股狠戾。

        此時典史多是如此,楊河看一眼就不以為意,中國幾千年歷史,最出名的典史就是閻應元閻典史了,眼前這典史,顯然只是泛泛之輩,不值關注。

        幾個官員進來拜見縣尊,個個施禮不跪,他們與鄧升不同,畢竟巡檢是武職。

        高岐鳳為他們介紹楊河,又說了練總之事,三個官員毫不意外,他們禮節性的表示祝賀與歡迎,然後劉遵和鼻觀口口觀心的沉默,只暗地裡對楊河偷偷打量。

        魏崑崗懶洋洋的喝茶,偶爾瞟楊河一眼。

        只有主簿鄭時新神情會親密些。

        楊河一眼掃過去,就這幾人,竟隱隱分成兩派,高知縣與鄭主簿一派,劉縣丞與魏典史一派,鄧巡檢被無視。

        楊河心中暗暗好笑,屁大的地方,屁點的幾人,也要勾心鬥角,他也沒興趣攙和他們的事,練好自己的兵就行,大劫來臨,堂中這幾個官都是螻蟻。

        放在哪訓練各官無所謂,說起鄉勇糧餉之事,高知縣與鄭主簿商議,或許可從「羨餘」中支取,再讓各地方士紳「樂捐」一筆,每年三千兩銀子應該擠得出來。

        劉縣丞與魏典史聽著,倒沒有反對。

        羨餘算是地方的小金庫,很多州縣都是「羨餘」收足了,再收取正稅,每年支了三千兩,各官的好處費就少了不少。

        然現在流寇洶洶,就是劉縣丞等居在城內都是心驚,為了身家性命著想,這些支出的銀子他們倒沒說什麼。

        當然,睢寧最多只能支出這些錢了。

        聽著堂中幾官為了糧餉之事扯皮爭論,最後的結果,每年出三千兩,胡就業與曾有遇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窮鬼」二個字,若大一個縣城,竟比新安莊還窮。

        說服各官,高知縣鬆口氣,為免新任練總不滿,嫌錢少,他安撫說北岸各村落可以免去稅糧,還可以免差。

        楊大臣在後撇撇嘴,那邊的百姓,本來就從不納糧當差好不好。

        最後是軍服兵器,高知縣記得武庫中有一批鳥銃,還有當時籌備鄉勇時縫製的號衣。

        他詢問魏典史,魏典史漫不經心道:「或許有吧。」

        看他這不恭敬的樣子,高知縣神情一怒。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1
第136章 一切都明瞭了

        很快劉縣丞與魏典史告辭走了,他們對楊河不親近也不疏離。

        楊河現在是准練總,因為他的職位確定,還要報到州城,然後報到淮安府,等正式批下來,恐怕要到年前。

        所以就算他被任命為練總,現在也是白身,沒有官位待遇,劉縣丞與魏典史自認這個態度已經不錯了。

        而且他只能管練勇的事,跟鄧巡檢職務差不多,不可能讓他們多親密。

        雖聽說這個秀才練兵打仗很不錯,然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等他強兵拉過來再說吧。

        當然,他們不會因此得罪楊河,反正俸祿不要他們給,介時就算楊河享受主簿待遇,也只是個帶俸官,不會分薄他們的權位,該有的禮節肯定會到位。

        主簿鄭時新倒拜請楊河,有閒時可否巡防一下北堤?

        楊河痛快的答應了,北岸若出什麼事,他的新安莊也跑不了。

        關係到身家性命,黃河大堤他自然會看緊。

        ……

        正式就任前,縣裡會為楊河準備好營房與署廨。

        這事不用急於一時,不過楊河倒想看看庫房的裝備。

        知縣高岐鳳就吩咐幕僚田安帶楊河往兵房,讓那邊的司吏帶他們去武庫。

        楊河告辭出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高岐鳳冷哼道:「小小年紀,就這麼油滑,哼。」

        ……

        楊大臣等人在知縣署廨待得氣悶,出了署廨後,都紛紛活潑起來。

        堂外雖然寒意逼人,他們反覺外間更為安樂。

        張松濤則心下歎息,窺一斑可見全豹,大明局勢安可不壞?

        他在堂中雖一言不發,但各官作派都看到眼中,只覺悲傷非常,看來看去,唯有新安莊才是一股清泉。

        楊河神情從容,仍與田師爺談笑,他在後世深刻瞭解了明末資料,對形勢現狀早有準備,談不上失望不失望,反正不管現實如何,按計劃進行就是。

        出堂不遠,就見一門子領著一儒雅的中年人前來,大袖飄飄,頭戴四方平定巾,披著貂裘的斗篷。

        田安向他打招呼:「周先生。」

        儒雅中年書生含笑拱手:「是田幕友。」

        他目光投向田安身邊的楊河:「這位是?」

        田安說了。

        儒雅中年書生眼前一亮,笑道:「原來是楊朋友,早聞大名,果然見面勝似聞名。」

        楊河道:「朋友是?」

        儒雅中年書生微笑道:「在下周明遠。」

        楊河恍然大悟:「原來是周朋友。」

        他有這人資料,倒是睢寧內一個人才,貢生,國子監肄業,後世的《重修睢寧縣志》便是此人纂志,「志凡邑之古跡勝境,稗官野史,無不胸羅而囊載之。」

        知縣高岐風,只是掛名罷了。

        楊河正要與他交談幾句,這時聽到知縣高岐鳳的聲音:「慶元來了,快快,裡面坐。」

        ……

        由兵房司吏帶著,眾人來到武庫,庫子打開大門,楊河特意直奔堆放鳥銃的地方。

        知縣高岐風言縣庫有鳥銃二百多桿,都可拔給新編的鄉勇,楊河還心中甚喜。

        哪知越看越怒,最後楊河怒罵一聲:「都是二兩三錢的貨。」

        不說極劣鳥銃,庫中還乾淨可跑老鼠,盔甲冬衣皆無,一些刀槍弓箭一樣保養不佳,銹斑陸離,楊河哪看得上眼?

        最後找來找去,找到一些號衣,前面寫著睢寧縣勇,後面一個勇字。

        單薄粗糙,就像後世的馬甲。

        楊河長歎一聲,最終還是要靠自己啊。

        ……

        第二天,楊河離開了睢寧城池。

        回到新安莊,卻有意外之喜,原來是韓大俠帶裴珀川回來了。

        他們在外哨探多日,除了邳州城,還前往了銅山地界,獲得了重要的情報。

        韓大俠是昨天回來的,但仍帶風塵僕僕的痕跡,顯然天寒地凍在外哨探幾日頗為辛苦。

        他已經得知自己被任為二總把總之事,兒子韓官兒一樣被任為一總副把總,楊相公如此器重,豈不興奮?

        在楊河的公房內,韓大俠就向楊河稟報哨探經歷,那裴珀川也靜靜站在一邊,腰桿挺得有若青松。

        而在公房內,齊友信、嚴德政、楊大臣、韓官兒、楊千總、米大谷、張出恭兄弟、陳仇敖、胡就業兄弟、曾有遇、張松濤等人也站在一旁靜聽。

        楊千總與米大谷算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重要會議,米大谷是個沉穩樸實的中年人還好,楊千總年輕心性,則是不由激動,心想自己越來越受相公器重了。

        當日相公將自己名字「楊總」改為「楊千總」,看來以後自己真能當千總。

        而楊相公為自己改名時,就能預見自己的不凡,果然是相公。

        韓大俠細細道來:「我二人哨探了當日場地,又追了幾十里,發現馬蹄印子一直向北去。然後我二人往邳州城去,待了幾日,得到消息,邳州衛指揮使韓瀾,曾某日酒後放言,言……楊相公不知死活,敢跟他搶女人,搶閻夫人……」

        眾人都是偷看楊河一眼,楊河一愣,自己跟波濤洶湧只是合作夥伴關係,畢竟有夫之婦,自己是不會沾染的。

        就算這婦未洞房丈夫就死了,還是處女,他也會保持距離。

        或許在此時人眼中,書信,就意味著有私情,嚴重點,要浸豬籠。

        他皺了皺眉,道:「繼續說下去。」

        韓大俠道:「是……後來小人聯絡上黃管事,他與我等言,確實有一個掌櫃洩漏了書信禮物之事,他已經將那掌櫃處理了,所以此事韓瀾嫌疑更大。我二人繼續在邳州城探聽,又傳言那韓瀾曾又大發雷霆,言楊相公打了他麾下的狗,不給他臉面,甚至帶著他看中的獵物跑了,他定要給相公一點顏色看看。」

        胡就業忍不住在旁怒罵一聲:「我日嫩管管。」

        當日打人的是他,最近一段時間,他也是圍著那所謂的「韓瀾看中的獵物」在轉。

        這廝,是要跟自己搶女人啊!

        韓大俠道:「小人還探知,焦山匪、銅山匪在邳州城內都有暗房,韓瀾若要勾結匪賊,會很便利。然後小人等又前往銅山,擒獲了一個活口,他稱銅山匪原有四千多人,但大部被調走攻打各城,現留守的不到一千五百,老營不到四百,一些殘留的焦山匪也在內中。」

        他道:「那活口言,山寨內確實有擅用掣雷銃之人,以周家兄弟為首,共有七人,號平山七狼,都曾是魯地平山衛的逃軍。而原焦山寨的張萬掌家,對他們幾兄弟有救命之恩。在出事前天,這活口也曾見這七人策馬外出。」

        說完韓大俠掏出一塊腰牌,從那匪賊活口身上繳獲的。

        楊河接過觀看,上面歪歪扭扭畫著幾座山峰,看來就算匪徒,也朝正規化邁進。

        到了這時,一切都明瞭了,確實是韓瀾勾結匪賊。

        而焦山匪跟自己有深仇大恨,焦山莊頭領四兄弟,只餘張萬一人,得此機會,豈又不會報仇?

        更正好銅山匪有擅用掣雷銃之人,那張萬更對這所謂的平山七狼有救命之恩。

        人手動機都具備了。

        算算時間,禮物書信之後,自己又出邳州城兩天,前後共有四天的時間。

        若有快馬的話,時間上確實來得及。

        而到底是韓瀾只想教訓教訓自己,卻被焦山殘匪張萬趁機發作,這事情都不重要了。

        當日要不是自己命大,只要中了一顆鉛彈,一切都會化為雲煙。

        ……

        老白牛:今天還有一章。有讀者要求這,要求那,我的建議,自己寫一本。寫書很容易,想當年我也是由讀者變為作者。我還是高中生呢,現在讀者,基本都是大學生吧,更具備這種技能。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1
第137章 羊山

        楊河讓裴珀川退下,屋內餘下的人眼中都閃著幽幽的光。

        楊河找出一張地圖,這是他閒時慢慢用鉛筆畫的一張地圖,依所經所歷,地圖上有邳州附近的山川河流樣貌。

        看著地圖,楊河淡淡道:「先解決這個韓瀾,再剿滅銅山匪!」

        屋內各人一顫,但都沒有作聲,嚴德政張了張嘴,遲疑道:「韓瀾畢竟是衛指揮使,三品大員,關係重大,可否報知官府,由官府來處理……三品啊……」

        衛指揮使雖是武職,怎麼說也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官,眼下日子這麼好,嚴德政總擔心事情會鬧得很大。

        他真不希望新安莊會面臨什麼風雨,也希望報知官府後,由官府名正言順來處理。

        他想,楊相公是一個生員,官府應該會稟公辦理。

        楊河喝道:「什麼三品二品,想殺我楊河,就是一品也要死!」

        嚴德政面色發白,連聲道:「是是。」

        齊友信也道:「嚴先生,韓瀾大可不認帳,他手下有眾多官兵,就是州城那邊,也拿他無可奈何。」

        嚴德政歎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想想大明幾百年,竟到了這一步,武人更加的肆無忌憚,連秀才都敢刺殺了。

        楊大臣不悅的看了嚴德政一眼,陳仇敖、張松濤等人默不作聲,他們知道楊相公更是個肆無忌憚的主,早前就殺了一個九品的巡檢,拔銃爆頭,毫不手軟。

        不過亂世中,這種主公是他們需要的,當斷則斷,不對敵人仁慈手軟。

        只是如何解決韓瀾呢?

        畢竟是衛指揮使,麾下有百多個家丁,因世道混亂,他出行也頗為謹慎,每次都前呼後擁,至少跟著二十多人。

        韓大俠稟報,他在邳州城得到的消息,那韓瀾新納了第二十六房小妾,那小妾是個虔誠理佛之人,每逢節日,都會到羊山寺上香。

        韓瀾對這小妾非常寵愛,每次都會陪著,二十五日是宜趨之日,邳州居民多喜到宗善禪寺拜神,那韓瀾小妾定會去。

        想必韓瀾也會跟著,這是個機會。

        當下楊河只讓楊大臣、韓大俠、張出恭、陳仇敖、胡就業、曾有遇、張松濤幾人留下。

        他看著地圖,羊山位置也有畫出。

        良久,楊河道:「用銃!」

        眾人眼前一亮,楊大臣躍躍欲試道:「相公,此次我來指揮。」

        他粗中有細,外人面前都稱相公,他甕聲甕氣道:「老韓出哨幾日,頗為勞累,這次殺賊,就我來吧!」

        張出恭冷冷道:「這一銃,就我來打!」

        他不殺良善,但殺惡人,並不違反他的做人原則,敢刺殺楊相公,三品的指揮使又如何?

        這個世道已經亂了,唯有以殺止殺。

        楊河細想一陣,搖頭道:「你二人不去,新安銃那邊,更需張兄弟加緊。」

        在楊大臣失望的目光中,他對韓大俠道:「老韓,仍要你辛苦跑一趟。」

        韓大俠鄭重抱拳:「為相公效力,義不容辭!」

        楊河交待:「讓那管楓與呼延晟同去,一人主射,一人威赫掩護。還有韓大俠、陳仇敖、胡就業、曾有遇、張松濤、裴珀川你六人掩護接應。記住,只能打一銃,然後每人快馬,完事後往北走,繞個大圈,再回新安莊。」

        他玩弄繳獲來的銅山匪腰牌,遞給了韓大俠:「將這東西扔在現場,事後,我會聯絡黃管事那邊。」

        韓大俠接過了腰牌,屋內各人氣息都粗重了許多,畢竟是殺三品的朝廷命官。

        不過他們沒有退路,韓瀾狗賊要楊相公死,就是剝奪他們生存的機會。

        那就以牙還牙!

        韓大俠等人走後,楊河在屋內緩緩踱步,最後在他的狼皮大椅坐下。

        他倒了一杯熱茶緩緩喝著,眼中有著寒光。

        先解決韓瀾,再解決銅山匪!

        依韓大俠的活口拷問,銅山匪大部雖去,但銀兩物資卻沒有帶走,粗粗估計,寨內至少有七八萬兩的白銀,還有眾多的糧米輜重等。

        繳獲這些物資,自己日子會更好過。

        現莊中人口,光光薪俸,每年至少要六千兩銀子,以後人口還會增加。

        而現在庫中白銀不到兩萬兩,若不能開源,如何花費壯大?

        正好銅山匪大部外出,待新安銃打造出來,麾下也有一定訓練,就可以出兵了。

        眼下沒有別的收入,唯有搶劫,他不可能對百姓下手,但搶劫土匪,理直氣壯。

        更不說他現在是練總,出兵合理合法。

        以後他更要讓境內土匪絕跡,全部殺死搶光!

        ……

        十一月二十五日。

        羊山。

        山不高,不到五十米,但形勝天然,風景幽絕。

        山嶺山頂是宏大的羊山寺,成化年間,宮中太監邳州人徐瑛,奉皇后懿旨,斥資重建釋迦院,憲宗皇帝朱見深賜名為「宗善禪寺」,登山共有十八盤。

        「嘩嘩……」

        松柏樹木不斷被風吹得聲響,寒意逼人,一塊山石後,管楓與呼延晟靜靜趴著,長久的不動,二人身體似乎都要凍僵了。

        然二人還是靜靜趴著,戴著棉麻手套的手,只是靜靜持著手中的燧發新安銃。

        他們瞄著底盤那邊,要上山入寺,要登十八盤,都要從那裡經過。

        他們位於的,就是羊山西北端山頂的一片松柏間,這邊都是樹木,位置隱密,更妙的是,視線非常良好。

        距離也很好,約六十多步,用新安莊新火藥,就算用後膛的新安銃,都能打破鐵甲,未披甲的人挨一銃肯定死。

        為了尋找這個位置,昨日韓大俠帶裴珀川哨探了一天,最終選擇了這裡。

        二人靜靜等待著,一大早他們就潛伏在這裡,酷寒的天氣中,二人眉毛上都掛了一層白霜,塗了油脂的臉上,一樣被寒風拉開了口子,不過他們仍然不動。

        以前流浪在外,這樣的寒風傷口他們早習慣了,現在有了好日子,他們願意維護這一切。

        他們也知道要殺的是誰,不過無所謂,他們都是亡命之徒,對殺人毫無心理負擔,心中反而有被楊相公器重的激動。

        能參與這樣重大的行動,他們感到自豪。

        更別說編伍時,他們還被任為二總一二隊的隊副,當時聽到名字時,還不敢相信。

        這證明自己在楊相公心中地位越來越高了,此次事了後,想必更會受器重。

        他們靜靜等待著,穩穩持著手中的新安銃。

        在他們身旁,韓大俠一樣靜靜趴著,他手上拿著繳獲來的銅山匪腰牌,不時看看山下。

        三人都是破舊的棉袍皮帽,鄉民打扮,非常不顯眼。

        而在山後下樹林中,胡就業、曾有遇等人一樣牽著馬匹等待,此時馬嘴上都上了嚼子,免得發出聲音。

        他們樹林後不遠有一道連綿的大堤,萬曆中,潘季馴於羊山、龜山土山相接處,創築橫堤數十里,以防大河泛溢。

        羊山南面,就是龜山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慢慢的,除了山原寒風的呼嘯,山下多了不少香客的聲音。

        亂世中,很多人更會寄托神佛保佑,讓自己家小平安,所以羊山寺香火一直都很旺。

        只是香客來來往往,都一直到了巳時,仍未出現目標的身影。

        韓大俠皺起眉頭,韓瀾賊子會來嗎?

        忽然山下一陣呼喝喧嘩,伴著馬匹的嘶鳴與陣陣囂張的笑聲,韓大俠神情一動,輕聲道:「準備。」

        「卡卡卡。」

        管楓與呼延晟二人,戴著手套的手,都將銃上的擊錘扳到最大的待擊發位置。

        特別管楓貼近火銃,從照門瞄著準星,眼中露出銳利的寒光。

        韓大俠對他們的安排,便是管楓主射,若有韓瀾家丁衝來,呼延晟殺一人威脅。

        然後撤退。

        ……

        一頂華麗的小轎慢悠悠而來,轎後身旁跟著二十幾個或按腰刀,或持長矛,或攜弓箭的家丁,人人沖道旁的香客呼喝咆哮,臉上帶著驕橫猖狂的戾氣。

        內中更有十幾人騎著馬,戴著紅笠軍帽,罩著厚棉的斗篷,洋洋自得,眼睛鼻子都要翹上天。

        這些人,便是邳州衛指揮使韓瀾的家丁,打仗不行,連剿滅焦山匪都不敢,但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倒是有一套。

        看到他們,眾香客慌亂讓到道旁,有些動作慢的被一屁股踹到一邊去,也只敢默默爬起,個個敢怒而不敢言。

        看到這些香客的神情,眾家丁更是囂張的大笑起來。

        一時間,廟宇之地成了烏煙瘴氣的地方。

        韓瀾慢條斯理的從轎上下來,雖有馬,但大寒的天氣,他才不願意騎馬呢,身驕體貴,必須注重保養。

        他年在四十多歲,衣著華麗有若富商,一點也不像武人,也是,大明立朝後,他韓家就世世代代在這裡經營,文官最多干幾年就走,他們衛所武官,卻可以幾百年的在當地盤據。

        若說豪強,他們這些衛所武官,就是各地最大的豪強之一。

        也因為邳州常年無戰事,韓家子弟不知多少百年前就沒有打仗的能力,說他們是武將,稱之為富商地主反更合適。

        到他韓瀾這一輩,他能調教出百來個家丁,已經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韓瀾氣質非凡的下轎,他第二十六房小妾乖巧的跟著,這小妾是新納不久,因此頗為寵愛。

        事實上每一房小妾納來他都很寵,然很快就膩了。

        膩了後,又會新納一房小妾。

        他也不在乎各小妾想什麼,在他看來,女人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從來不會慣著她們。

        她們敢囉嗦,再納一個。

        郁老頭的孫女郁剪刀本來計劃中是第二十七房,可惜被拐走了。

        說起這事,韓瀾亦是氣不打一處來。

        還有……

        第二十六房小妾向韓瀾萬福施禮,韓瀾揮揮手,有若揮走一片蒼蠅。

        看著小妾在侍女陪伴下登上山盤,他臉色陰沉道:「新安莊那邊,有什麼動靜?」

        身旁一個心腹道:「好像沒有,不過那楊秀才也放話出來,言不會善罷甘休。……大人,他,會不會懷疑到我們……」

        韓瀾冷笑道:「此事隱密,他如何追查?就算查到,俺老韓可是大明朝正三品的大官,區區一個窮酸秀才,能奈我何?」

        他眼中閃過恨恨,不知死活的秀才,竟敢跟自己搶女人。

        說也奇怪,他的正妻生不出兒子,他納了二十六房小妾,仍然生不出兒子。

        韓瀾想來想去,仍不覺是自己原因,而是想到女人品種上。

        那日無意中看到王瓊娥,立時驚為天人,特別那胸脯,那屁股讓韓瀾極為讚賞。

        想想這閻夫人身份高貴,身材又合適,娶來後,定能生出兒子,想不到聽到閻夫人與那窮酸秀才的書信傳言,韓瀾有一種被戴綠帽子的感覺,胸中憤恨可謂直衝雲端。

        對他們很多衛所官員來說,家國大事不是事,爭風吃醋才是最要緊的。

        所以韓瀾不假思索的動手。

        只可惜失手了。

        沒關係,他醞釀著什麼時候再來一波。

        聽了他的話,身旁心腹與幾個家丁都是奉承,言韓大人正三品的官位,那楊秀才一輩子也可望而不可及,明智的話,確實不敢與自家大人作對。

        聽了這話,韓瀾快美之極,很多文人要爬上九品,都千難萬難,而自己一出生就是三四品,這人跟人,確實不能比。

        現在更是好時代來臨,武人地位更高了,以前他見了知州還心驚的叩頭,現在都懶得跪了,那知州老頭也不敢說什麼。

        很多人害怕亂世,他反更喜歡亂世,武人的好日子到了。

        想到快美處,他長聲大笑:「區區一個秀才,敢奈我何?」

        「哈哈哈哈……」

        長笑聲中,韓瀾登上了十八盤中第一盤,口中尤是大笑不止。

        也就在這時,一聲爆雷般的銃響。

        韓瀾胸前綻開一團血光,應聲而倒。

        這個距離,依火器的初速,確實是應聲而倒。

        韓瀾甚至被打得翻滾出去,沉重的獨頭彈射來,打中韓瀾的身體後,立時擴張成一朵花的樣式,在他體內翻滾變形,造成了驚人的創傷面,然後打透他的前後身。

        胸前一個洞,身後扭曲的一個大洞。

        韓瀾滾在地上,內臟都全部爛了,他口中湧出大股大股的鮮血,臉上帶著滿是不敢相信的神情,又殘留著一絲笑意,詭異非常。

        他口中尤自吐出後面的笑聲:「……哈……哈……」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2
第138章 餘波

        這下兔起鶻落,朝廷正三品的大員,邳州衛指揮使韓瀾大人突遇刺殺,被打得在地上吐血,他睜大眼睛,躺在地上只是哆嗦抽搐,身下大灘大灘的熱血湧出,眼見不活。

        身旁眾家丁驚叫一團,身旁心腹更是淒厲的大叫:「大人。」

        他撲到韓瀾身上,看自家大人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的樣子,不由大哭道:「大人啊,你死得好慘啊。」

        他猛的指向山的西北角,尖叫道:「那邊,刺客在那邊!」

        他眼睛頗尖,看到那方一股煙霧騰起,黑火藥時代,火器的發射地是隱瞞不了的。

        這心腹咆哮道:「抓住刺客,為大人報仇……」

        話音剛落,那方樹間又一股凌厲的火光爆起,濃密的白煙瀰漫開來。

        隨著銃響,這心腹直直飛了出去,然後他摔在地上,一大口鮮血就是噴出。

        隨後這心腹覺得中彈的地方冰涼發麻沒有知覺,然後是撕扯心肺般的痛苦湧上心頭,他滿地翻滾,淒厲的嚎叫起來。

        他滾在韓瀾邊上,一樣是大灘大灘觸目驚心的鮮血。

        眾家丁更是慌亂一片,有人尖叫著,如無頭蒼蠅般亂竄,想躲避鉛子,尋找掩護的地方。

        有人喊叫著,想過來查看韓瀾二人傷勢。

        有人則高喊著,有刺客,抓刺客,場中混亂無比。

        韓大俠臉上露出笑容,他輕喝一聲:「走!」

        將手中繳獲的銅山匪腰牌往地上一扔,當先就往山下掩去。

        管楓與呼延晟互視一眼,看幾十步外山下驚慌失措的場面,嘴角都是露出笑意。

        他們持起自己犀利的火銃,躡手躡腳,隨在韓大俠身後往山下去。

        很快,他們與胡就業等人匯合,騎上馬匹,悄無聲息往北而去。

        而場中仍然混亂一片,失去指揮的眾家丁徒勞亂竄,不知該如何是好,很多人更是茫然呆立,自己的主子死了,以後怎麼辦?

        府中更沒有韓家直系男丁,今後飯碗該如何著落?

        道上還頗多香客,看邳州城的韓指揮使突遇刺殺,他們都是尖叫著避到一邊去。

        然後或蹲或趴地上,看那邊韓瀾……賊子與心腹的屍體,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身旁還有眾多韓府家丁如喪考妣的嚎叫,他們神情各異,心中也不知是惶恐還是快意。

        還有韓瀾第二十六房小妾呆站在石盤上,呆呆看著下邊,心中亦不知是喜,還是悲。

        ……

        如一聲驚雷,朝廷正三品的邳州衛指揮使遇刺身亡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不但成了邳州城各個茶樓酒肆的熱門話題,甚至還飛快向外傳去。

        如果說早前九品的直河口巡檢身死還好,這正三品的大員遭遇刺客,還當場死亡,這事情就鬧大了。

        搞不好府城那邊都會過問。

        州城方面不敢怠慢,立時以判官宋治圓為首,牽頭衛所方面一些官員,比如署指揮使孔傳游等人,立時勘測現場,並成功找到刺客遺留腰牌一塊。

        初步結論,韓大人遇匪了,銅山匪的嫌疑非常大。

        現官府的事情也談不上保密,很快腰牌之事傳出去,在城內頗有聲望的王府黃管事趕來,聲稱當天他與新安莊主楊河遇刺時,也找到這樣的信物,應該是銅山匪。

        接連有大員被匪賊刺殺,甚至城外各處都不太平,有學館生員激憤上書,匪患猖獗,請州尊發兵剿匪,還地方以清平。

        眾情沸騰中,知州署衙內。

        邳州知州蘇成性正慢條斯理的與同知張奎祥下棋。

        他是山東堂邑人,五十七歲,離告老還鄉已經不遠,此時他持著白棋,不動聲色聽著判官宋治圓的稟報:「從跡象來看,銅山匪確有行兇的嫌疑,不過韓府那邊說……」

        「嗯?」

        蘇成性猛的看來,鬚髮皆白的臉上頗有震怒:「不過什麼?接連有要員遇匪,老夫顏面無光,知道外面的士紳怎麼說?邳州城都成匪窩了!將城內外的土匪搜一搜,殺一殺,鬧得到處都是匪賊,不像話!」

        宋治圓低頭道:「……是,是,下官領命……」

        州尊震怒時,同知張奎祥如老僧入定,宋治圓走後,他將手中黑棋下在某處:「大人,下官走這一步了。」

        蘇成性一愣,指著他呵呵笑道:「啊呀,偷襲老夫,你個老狐狸。」

        ……

        為平民怨,邳州城雷厲風行的開始掃蕩城內外各匪賊暗房據點,當然,銅山匪除外,那是徐州官員的事,同時衛所事務由署指揮使孔傳游接管,以免耽擱來年漕運。

        大明衛所幾百年,往往一個衛不止一個指揮使,只是這些人雖然也是官秩正三品,卻沒有實權,不管事務,稱帶俸官。

        一般衛所有掌印官,僉書官不等,統領全衛,分管練兵、屯田、調撥增補等事,除這些實權官,署官也不少,一般手上沒有權力。

        署指揮使孔傳游就是如此,往年他被韓瀾壓著,現在韓瀾死去,衛所不可能無長,各官中又以他年紀最大,資歷最老,他不接手衛所事務,誰接手?

        他接手衛所後,也積極配合州城方面,調動官兵,嚴厲打擊城內外各處土匪,剿滅幾十人一窩的悍匪十幾股,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一片剿殺匪賊的聲音中,也不是沒有異論,比如韓府方面就傳,刺殺韓大人的不是銅山匪,而可能是睢寧新安莊的莊主楊河。

        然這說法遭到各方的嗤之以鼻,接管衛所事務的署指揮使孔傳游私下說:「未亡人悲痛過度,言出無稽,不必在意。」

        不久後邳州城沸沸揚揚,又傳韓府有勾結匪賊之事,甚至有苦主到州衙上告,韓府自然忙著辯護。

        然後又是韓府正妻與二十六個小妾紛爭之事,韓府家丁自謀出路,席捲銀兩甚至拐走小妾之事,事情越發亂得不可開交。

        紛爭與混亂中,可能只有心人注意到,睢寧知縣關於報請生員楊河就任睢寧練總的公文,在州城獲得了快速通過,然後又快速的報往了淮安府城。

        邳州衛署指揮使孔傳游遣心腹攜帶厚禮,向楊練總表示祝賀。

        楊河接受了孔指揮使的好意,並回了禮。

        與孔傳游一樣的,睢寧、邳州祝賀送禮之人不少,新安莊主楊河忽然間成了紅人。

        局勢紛紛中,楊河冷靜觀望,最後看清形勢,對身邊人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韓瀾得罪的人也太多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得利的人倒也不少,比如孔指揮使,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邳州知州蘇成性,或許也是一個。

        不管他們出自什麼方面原因,想必都會極力將自己與這刺殺之事撇開。

        這也是好事,黑鍋,就讓銅山匪去背吧。

        下一步,自己該為韓大人報仇了。

        ……

        十一月底,新安集開市,雖集市還很粗糙,地面只是普通的泥土地,集市周邊是木柵欄,下水道溝渠就那樣明晃晃的擺著,集中建築只是普通的攤位窩棚。

        不過十里八鄉趕圩的鄉民還是擠滿集市,販賣商貨的小販繳納低廉的場地費就可以在集市內找個地方販賣。

        高級些的商販可以租個攤位窩棚,繳納一定量的攤位費,就可以擺賣一天了。

        楊河的原則是實行低稅制度,稅,一定要交,但就是普通的小販都負擔得起。

        畢竟是培育市場階段,這稅不能高。

        同時還有高級的商家選擇地段,準備興建商舖,比如說黃管事他們,就打算興建米鋪與雜貨鋪。

        商家在集市內可以購買與租賃地皮,價格各有不同,不過目前來說,周邊的商家還處在觀望階段,購買租賃的人不多。

        但新安集第一個集日還是熱鬧的,似乎周邊村寨的鄉民都來了,拖兒帶女,熱鬧非凡。

        新安莊也放假一天,除了必要的守哨人員,餘者都可以到集市趕圩,盡情消費。

        近萬口人將一個集市擠得滿滿的,站在新安莊南門城牆上,都可以看到那邊熙熙攘攘的場景,直有太平盛世之感。

        看著遠處的集市,楊河臉上露出笑容,這一片發展得越來越好了。

        ……

        老白牛:今天還有一章。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3
第139章 將威震天下

        時光荏苒,歲月如歌。

        很快到了臘月,天氣更加的酷寒,楊河關注的軍需所那邊有了進展。

        他需要的車床與一些零件工具已經打製出來。

        此時他站在鋪中,熱氣騰騰,火焰熊熊,一干鐵匠滿頭大汗,正在忙忙碌碌著,寒冬臘月,在兵器鋪幹活還是很舒服的,當然,夏天就很遭罪了。

        「丁丁當當……」

        鐵錘敲擊的聲音不斷。

        火器鋪內,郁鐵匠與他兒子郁有鐵,李鐵匠與他兒子李有鋼,鐵匠牛金錠與他兒子牛小栓,都有力在鑄鐵凹模上敲擊著銃管,火花四濺,熱氣逼人。

        這些老鐵匠由張出遜與李天南帶著,經莊內這段時間調整後,打制銃管已經不是問題。

        而原流亡鐵匠牛金錠聲稱自己擅長打制盔甲兵器,尤其善造刀劍,有著家傳的手藝,不過暫時還是製造火器。

        看他們幹活非常賣力,顯然知道新安莊就是他們的樂土,獎金制度也對他們非常有吸引力。

        特別對原料楊河絕不吝嗇,這些鐵匠打制銃管,直接用的就是精鐵。

        這是非常難得的,很多衛所軍器局直接發給一堆生鐵,讓你慢慢敲擊打鍛。

        這是個痛苦的過程,精鐵不易得,熟鐵也不易。

        要得到熟鐵此時只有兩種方法,一種爐中直接冶煉出。

        一種就是所謂的鑄鐵柔化術,將生鐵活生生鍛打成熟鐵。

        一般來說生鐵不能鍛打,但老祖宗自有妙法,就是早在戰國時期,就想到了解決辦法:鑄鐵柔化術。

        將生鐵加溫到千度以上,這時鑄鐵接近熔點,會軟化成半固體狀態,就可以鍛打了。

        只是這種手法非常累,要先將生鐵鍛打成熟鐵,熟鐵再鍛打成精鐵,也就是多煉好鐵,才可以造銃。

        許多鳥銃用鐵四十斤,指的就是這個生鐵量,用鑄鐵柔化術一直鍛打到七八斤精鐵,這當中的損耗率驚人,也累得驚人。

        所以鐵價相差大,生鐵每斤不過銀一分五厘,熟鐵就要一錢三分,多煉好鐵更要一錢六分六厘,當中的人工成本,都相差甚遠。

        莊內安樂,制度誘人,又有好料,有什麼理由不賣力呢?

        「丁丁當當……」

        郁鐵匠等人賣力幹著活,個個樂呵呵的,非常享受手中工作。

        看他們都用鋼芯做冷骨,不斷敲擊著,將燒得熾熱的厚實精鐵料打捲成鐵管,合縫處鐵料會多一寸左右,敲擊前鐵板也是前小後大,這是因為後面膛壓大的緣故。

        所以銃管就是一頭粗一頭細,粗的做銃腹,細的做銃口,樣式也為八稜型。

        卷管合縫時,合縫處也會撒上白銅粉,使合縫處更為結實親和。

        看他們努力的樣子,楊河滿意的點頭,打制認真,技藝到位,工料充足精良,這火器質量就不會有問題。

        而且因為直接用精鐵,一天之內,各鐵匠加助手,基本每人也可以打制一到兩根銃管,以後等他們徒弟學徒慢慢上手的話,還可以更多。

        再經標準與測量工具的控制,他們銃管的長度、口徑,質量就基本保持一致了。

        而銃管粗胚打製出來後,就送到張出遜與李天南這邊,鑽膛與打磨,配裝等。

        ……

        擺在眼前的是兩架車床,很長的臥式,大多數是厚實木料,不過槽中包鐵,更耐久用。

        床的一端固定著鑽桿,後面是大大的搖柄,鑽桿其實可以取下,要套上時,用螺栓擰緊就行。

        另一端則是活動的鐵木台,銃管可以固定在中間。

        「開始吧!」

        看了這粗糙的車床一陣,楊河吩咐道。

        張出遜與李天南忙應一聲,各取一根銃管固定在鐵木台中間,銃管的孔洞就正對著鑽桿。

        然後鑽桿的前端,就是蘇鋼的單面鑽頭。

        張出遜與李天南二人都有些緊張,他們依楊河的吩咐,各從罐中掏出充為冷卻油的菜油抹上鑽頭,然後張出恭與張出敬各持搖柄,搖起兩架車床的鑽桿來。

        鑽桿緩緩轉動著,因塗了芝麻油作潤滑油的緣故,聲音還是很小的。

        楊河吩咐二人要注意勻速,然後在他的指揮下,張出遜與李天南又各推活動的鐵木台,將固定著的銃管緩緩移來,靠向鑽頭,最後鑽進去,開始緩緩鑽膛。

        楊河要二人注意鑽頭情況,鑽孔時由於摩擦會產生大量熱量,就算用好鋼村料,這時若繼續鑽,也會損傷刀具。

        傳統的做法是等待冷卻,甚至用濕布,這邊就是將銃管後移,鑽頭露出,繼續塗抹冷卻油,也有些潤滑油的作用。

        然後繼續鑽,就這樣不斷抹冷卻油,差不多三個小時左右,一根銃管就鑽完了,而且質量非常完美,頗有鏡面效果。

        將銃管取出來觀看,張出遜等人都是歎為觀止,似乎跟從楊相公起,就是沒完沒了的驚喜。

        楊河也拿起一根銃管細看,非常滿意,這速度,這質量,不說在大明,就是全世界也第一了。

        唯一遺憾,沒有更好的鋼材與冷卻油,否則鑽一根槍管,不需要半小時。

        眾人圍著看,都是欣喜非常,同時李天南感覺有了這車床工具,似乎鑽膛技藝要求大大下降,特別搖動鑽桿,似乎……

        他鼓起勇氣,吞吞吐吐向楊河說,他的弟弟李天西,妹妹李竹娘,也懂一些鑽膛搖柄方面的事,往常在老家時,都是二人幫忙自己,不知可不可以調來搖桿?

        楊河爽快的道:「行,就讓二人過來搖柄,給她們個中級技工的待遇。」

        有了車床,搖動鑽桿更多是助手的作用,她二人懂得這方面的事,過來搖柄沒問題。

        也正好將張出恭與張出敬解放出來,幹別的事情。

        鑽完膛,下面是各種零件裝配,很多要使用到螺栓等標準件,因為打製了板牙跟絲錐,這方面輕鬆得太多,特別質量標準如一,更讓張出遜等人第一次感覺打制鳥銃如此輕鬆便利。

        ……

        新安銃關鍵部位還有陰陽機與銅栓,這都需要老師傅精心打磨,可惜莊中鐵匠太少,這是制約火器產量的重要因素。

        不過每個月一百多桿產量還是有的。

        這些零配件早前張出遜等人陸續有打制一些,完工的銃管都測試後,一一裝配上,最後銃成。

        軍需所靶場上,楊河端詳手中一桿新安銃,握在手中,就可以感覺那種精良。

        天鵝頸樣式的銃托,利於握持與貼腮瞄準,火繩裝在火繩倉內,不再礙手礙腳,自動開合的火門裝置,不怕大風吹散引藥。

        銃身銃托塗了生漆,光澤良好,各部件統一的標準,基本公差極小,打磨得非常光滑,一看就是精工大氣之作。

        後面還有銅栓,一樣塞合緊密,推拉自如。

        「不錯。」

        楊河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沒有具體測試過,但手中的火器,射擊壽命超過四千發是肯定的。

        特別現在口徑標準如一,質量幾乎一致,每桿銃的膛壓都一樣,就可以使用定裝紙筒彈藥了,以後這後勤的複雜度,更大大降低。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的弊端,太貴。

        粗粗估計,打制一桿新安銃,成本要八到十兩銀子左右。

        這個成本會嚇跑一大批人,但楊河卻認為非常值得。

        他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官員與軍閥,他八到十兩銀子的新安銃壽命超過四千發,士兵們在戰場上也打得放心,用得安心,最大程度發揮火器的威力。

        而很多官兵使用的鳥銃,成本二兩三錢,便宜,然壽命只有三十發,還動不動就炸膛,士兵用得提心吊膽,基本不用,使文明的力量成為空廢。

        區區五倍的成本,之間卻是一百多倍的質量差距,傻子才用二兩三錢的貨。

        「以後新安銃,將威震天下!」

        楊河滿意的想著,嗆啷一聲,拉開了手中的銅栓。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3
第140章 準備出兵

        新安銃的打制走上了正軌,招募來的新兵也緊鑼密鼓操練著。

        有教官與一百多老兵的帶領,又有早前形成的制度方法,他們的操練反更容易些,至少不會左右不分,移動轉向慘不忍睹。

        老兵們將自己得來的知識依樣畫葫蘆傳給新兵,這樣使新兵很容易上手,老兵們怎麼做,他們怎麼做就可。

        一般此時軍隊也是這樣,但也有一個明顯的弊端,若老兵死得多,或是承平日久,很多軍中有效的經驗與常識就會失傳,畢竟此時識字率太低了,口口相傳的模式很容易失效。

        所以,就需要教材操典,需要士兵們的高識字率,使前人以血換來的經驗教訓,成為每個士兵軍官必須瞭解的東西,必須掌握的知識,而不只是「名將」的專利。

        或是傳說:「很久很久以前……」

        楊河也在慢慢編撰操典,還有一些戰例,如遇到馬賊之戰,青銅山之戰,路遇土寇之戰,與焦山匪的幾場戰事等等。

        這些實際的經歷,更具有教導意義,更讓莊民可以理解接受,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就知道該怎麼做。

        目前仍讓楊河擔憂的,還是伍中識字率太低了,雖說各兵上午訓練,下午識字,但識多字的人仍不多,畢竟都是成年人,這識字能力反而下降,莊中能教習的人也不多。

        時間也短,就是伍中老兵,一樣只安定訓練兩個月,還需要時間的積累。

        隨著隊伍的擴大,還有了新的問題,就是現在的訓練度複雜了。

        人多了,楊河就加入了旗號旌鼓,各兵都要分辯這內中的含義。

        比如喇叭吹長聲一聲,就是天鵝聲,各兵要齊聲吶喊,吹三聲,就是三吹、三喊、三進。

        又吹什麼號,各兵休息,吹什麼號,各兵起身,吹什麼號,擺開隊伍等等。

        又如何應旗,行軍時旗怎麼點。

        這都需要兵將掌握的知識,以後隊伍更大,還要陣列怎麼擺,各部如何配合,各兵種如何配合。

        練兵打仗,一輩子的學問啊。

        目前戰事都是楊河指揮下打,未知以後各總各隊單獨拉出去會怎麼樣。

        ……

        火器手、刀盾手、長矛手,莊中三個主要兵種緊鑼密鼓操練著,除了單獨的技藝,更多是隊列的配合。

        楊河對他們要求就是要聽話,聽從指揮,服從命令,特別火器隊,一定要聽從號令。

        這點老隊兵感觸也非常深,莊子能打敗焦山匪,火器隊齊射的威力功不可沒。

        楊河對火器隊的寄望也很高,訓練半個月後,就早早讓他們實彈訓練,還輪流讓他們感受與接觸後膛新安銃。

        現莊中火器兵有四隊二百人,連改裝的後膛新安銃只有一百桿,就五人一桿,每人每天發射五發的實彈,比他們的前輩少了不少,但在這個時代也非常驚人。

        畢竟就算到了十八世紀,紅蝦兵每年也不過二十發的實彈訓練罷了。

        打得好的隊伍,還可以提前感受新安銃,讓他們實彈射擊後膛槍。

        ……

        除了這三個兵種,擲彈隊與哨探隊也在訓練。

        當日攻打焦山莊,崔祿帶領擲彈兵立下了很大的功勞,所以擲彈隊成立後,他被任命為隊長。

        向鄧大使購買的萬人敵還餘下幾十顆,不過楊河暫時不用,這些萬人敵質量不穩定,特別引線燃燒有快有慢,讓人擔驚受怕,現莊中有大量的火藥,又有大量的生鐵,楊河就自己鑄。

        鑄造萬人敵沒什麼技術含量,靠的就是個頭大,需要的火藥多,楊河制定了標準,每個萬人敵重三斤,內裝火藥兩斤,內中一樣塞了大量的銹釘鐵片等。

        他還讓鑄造了一些訓練彈,內中沒有火藥,扔出去不會爆炸,不過有引線,讓擲彈兵習慣引線的燃燒心理。

        引線也專門改制過,使燃燒時比較勻速。

        擲彈隊訓練還是容易的,力大膽壯就行,哨探隊就不容易。

        韓大俠、曾有遇、胡就業、裴珀川,又招了六個獵戶或精壯機靈的人,哨探隊一共十人,現莊中伙食都有肉食,又常吃動物內臟,各人夜盲症倒不會,可以晚間活動。

        但作為斥候夜不收,不止是騎馬射箭那麼簡單,計點兵數、旗號金鼓、文字圖書、天氣地理,甚至各種方言文字都要通曉,或通幾門外語,才能成為一個能力出色的斥候。

        比如九邊的夜不收們,基本都會蒙語,很多人會滿語。

        以後還要學習情報信息的保密,就算失手被擒,敵人也不知你傳達的軍情文書是什麼,這就牽涉到密碼學。

        所以訓練哨探隊不容易,也需要大量的時間積累。

        而突擊隊,連楊河在內,莊中還是二十副鐵甲,暫時等火器需求滿足,再來打制鐵甲。

        ……

        外間天寒地凍,朔風呼嘯,滴水成冰,新安莊內卻是火熱一片,訓練隊兵,打制兵器,熬製火藥,製作醫藥,修蓋建築,各堂各司其職,就算很多人管理生疏,但莊中事務也在運作。

        所有的莊民都是包吃住,領薪水,讓楊河有種在經營公司的感覺。

        醫護堂是莊中一個重要部門,這段時間內,楊河購進了大量的藥品,特別臘月來了,預防凍瘡之類的藥物少不了。

        李家樂麾下除了擔架隊,一些醫護助手,也挑了頗多男孩跟著做學徒,比如孤兒周小鍋,齊友信兒子齊智祥等人,打打下手,分辨藥材,這些學徒待遇也不錯,每月有三錢銀子。

        李家樂原是醫館學徒,突然也做師傅了,還負責重要堂口,這是他以前做夢也想不到的。

        這也都是機遇,機會推著人往前走,但有的人可以成長起來,有的人則恐懼遲疑。

        未來能到哪一步,還要看各人的能力與性情。

        現在醫士堂也是工具材料豐富,擔架、紗布、刀具、棉花、針線都是優良,甚至縫合傷口效果非常好的桑皮線都有。

        楊河甚至購進奢侈的蜂蜜,專門養護傷口之用,傷兵在很多官將看來是負擔,楊河卻認為是財富,非常寶貴的財富。

        至於清潔傷口用的酒清,楊河也製造一些出來,購了些白酒,製作使用木錫結構的蒸餾器蒸餾,雖然器械簡陋,但得到的酒精濃度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處理傷口足夠了。

        冬天外出需要生薑,楊河一樣購買了大堆,在這些方面,楊河向來是不吝嗇錢財的。

        ……

        新安莊生機勃勃,時間也飛快的過去,然外間的局勢卻不太平。

        楊河看邸報,十二月初,朱大典被免,崇禎帝下旨喝斥:「朱大典受命督賊,專辦五營,縱賊流毒,全無一效,其革職聽勘。以高斗光提督鳳陽,兼督皖、楚、豫會剿。」

        本月上,朝廷議准,許淮安、揚州等地以麥代漕米。

        又同月,李自成攻下南陽後,乘勝再攻開封,連續攻陷其所屬,許州、禹州、陳留、通許、尉氏、洧川、鄢陵、臨穎、長葛、新鄭、汜水等十餘城相繼而陷。

        流賊兵鋒洶洶,就是在睢寧、邳州,都能感受到眾官民心中的恐懼,湧入淮安府地界的難民與日俱增。

        送邸報的王攢典長吁短歎,楊河也是緊皺眉頭,闖賊攻開封不下後,很快會揮兵東進,下歸德府,然後縱兵四出,鳳陽府,淮安府很多州縣遭殃,甚至淮河的南邊盱眙都陷落了。

        睢寧怕也會遭殃,作為睢寧練總的自己……

        唯有加緊練兵壯大了,亂世中,強兵才是唯一的依持。

        ……

        楊河很關注李青山那邊,依傳來的消息,李青山正集結數萬大軍,與劉澤清等人對壘,怕很快會展開決戰。

        不過楊河知道的,臘月二十一日,李青山的當家大元帥,技藝師艾雙雙就會被劉澤清所部游擊趙維修斬殺。

        然後二十七日,李青山大敗,僅帶心腹等百餘騎逃往泗水,被兗東防守都司齊見龍生擒,最後是押往京師凌遲處死的結局。

        李青山要大敗了,正是剿滅銅山匪,端了他們老窩,將銀子搬走的時候。

        否則遲了,增加什麼變數就不好。

        臘月二十日,新安莊的新兵訓練告一段落。

        寒冬臘月訓練很艱苦,但也因此,這些原本的農戶氣質慢慢轉變,從鄉民成為軍人。

        良好的營養,良好的操練,他們身上的鋒芒漸漸顯現,便若一塊生鐵,鍛打成了熟鐵。

        若以後再加上連場血戰,淘汰篩選,慢慢會成為精鐵。

        最後成為精鋼!

        楊河放了隊兵們兩天假,鬆弛神經,勞逸結合。

        他也準備二十三日出兵,剿滅銅山匪。

        ……

        老白牛:明天要去看外婆,九十多歲了,這次不知能不能挺過去。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54
第141章 出兵

        二十一日,新安莊門口。

        「腰牌,讓俺看看。」

        走過吊橋後,面容憨厚,輪守莊門的一總三隊隊長林光官,向管楓伸出戴著厚厚羊毛手套的手。

        管楓一手提著菜籃,一手解下腰牌遞過去,林光官仔細的驗看。

        其實莊中人彼此都認識,特別管楓還是二總一隊的隊副。

        不過紀律就是紀律,出行必須出示檢查腰牌,否則被軍法隊發現,管楓肯定倒霉,負責守門的林光官等人一樣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有過先例,一總二隊隊長董世才輪守莊門時,對二總四隊的隊長張董講情面,不看腰牌就放行,被巡邏的楊大臣抓個正著,結果二人都被重打了二十軍棍,以後資歷上怕也是污點。

        這事後,就沒有一個守門官敢講人情了。

        林光官檢查腰牌時,莊門口的一甲隊兵也面無表情的盯著管楓,他們個個手持長矛,冬氈斗篷,戴著手套,臉上還罩著口罩,厚厚實實,只餘一雙眼睛露出。

        除了他們,牆頭上還有一甲的火器兵,個個持著新安銃,一樣戴著口罩。

        他們負責之人,則是一隊隊長羅顯爵。

        楊河將部分冬衣、斗篷、手套、口罩外包給附近的鄉民,一個月過去,所有的新兵都有與老兵一樣的制服,而且除了冬氈斗篷手套外,各人還多了口罩。

        這是冬日保暖利器,寒冬臘月,天氣酷寒,戴上口罩,比抹上油脂要好。

        不過畢竟是大寒的天氣,各人站在莊門口守哨,戴著的口罩外面似乎都結了一層厚厚的霜花。

        林光官看過腰牌,羨慕的看了管楓提的菜籃一眼,沒成家就這點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所有的錢都自己花。

        「可以通行哩。」

        他將腰牌還給管楓,管楓接過,興致勃勃的進莊去。

        他手上提的是一個重重菜籃,裡面有幾尾魚,一些豬肉,羊肉,冬日的菜蔬,如蘿蔔、白菜、芥菜等物,還有一隻雞,一些米酒,非常的豐富。

        放假了,又攢了銀子,管楓就準備搞一個火鍋,還有自己最喜歡吃的叫花雞,就著米酒,開開小灶。

        與他同樣想法的人不少,今日又是集日,就有許多軍官士兵上集購物,買些酒菜回來打牙祭。

        管楓手上提的菜籃,就是幾個舍友合資購買的。

        街道乾淨整潔,街上人來人往,大家滿面笑容,很多人都提著菜籃,那種喜悅安樂之情蔓延。

        「莊中就是安樂。」

        管楓欣喜的想著,他左拐右拐,很快轉進一條街巷,面前是一所普通的四合院,門口有一個牌子。

        「迎恩街一百六十八號。」

        這就是管楓住的宅院,很普通,只有一進,前方一個院子,然後他與呼延晟、張松濤、裴珀川四人居住。

        宅院雖普通,但在管楓記憶中滿是平安喜樂,相比往年在荒野中流浪,每天露宿荒村破廟,家中溫暖的火炕太讓人留戀了。

        管楓也很喜歡這個門牌號,一路發。

        宅院附近有一個婆婆在清掃著街道,拿著大大的掃把,同樣有口罩與手套,穿著號衣,上面有「清潔」兩個字,腰間一樣掛著腰牌。

        新安莊實行制度化,正規化,不管待在哪一個堂,哪一個隊,都會有她們的身份標記。

        這婆婆管楓認識,姓吳,六十多歲了,平常的重活細活幹不了,不過清掃大街還是可以的。

        莊中也照顧這些老者,除了包吃住,這些「清潔工」每月也有四錢的銀子。

        管楓招呼道:「吳婆婆。」

        吳婆婆抬起頭來,笑道:「是楓哥兒啊……呵呵,這孩子,真懂事……」

        管楓進了院去,這四合院正房有兩間,最初管楓與呼延晟入住,各佔一間正房,然後張松濤搬進來,住了西房,最後又裴珀川搬進來,住進了東房。

        管楓先將菜籃提到廚房去,然後去燃著自己的炕床。

        喝酒吃肉,當然要在溫暖的火炕上才舒爽。

        北地的房屋都有睡屋與灶房,二者隔開,不怕炭氣,灶房除燒炕外,也可溫些酒,燒些茶,或做些小灶的飯食。

        灶房不大,裡面堆滿秫秸,還有兩個通風的窗口。

        現民政所每月會供應定量的秫秸煤炭,超出的,就要自己想辦法了,現在附近的村落,也有頗多向新安莊販賣秫秸桿的。

        管楓將灶燒著了,又在一個爐上溫著酒,然後喜滋滋的到廚房去。

        然後他的動靜驚動了呼延晟與張松濤,二人也從屋內出來,一起幫忙。

        還有不久後裴珀川回來了,穿著一身寶藍色的便服,管楓正繫著圍裙,舞著鍋鏟,灶中柴火旺著,一股股暖氣噴了出來,還有一股股誘人的香味蔓延。

        看到裴珀川,管楓招呼道:「珀川哥,等會到我房中,一起喝酒吃肉啊。」

        裴珀川一向冷漠,不愛與舍友交流,管楓本來不報希望,只禮貌的招呼一聲。

        可能是肉食的香味傳出去,裴珀川吸了吸鼻子,他探了探頭,說道:「好,就來。」

        ……

        屋內暖融融,火炕熱騰騰,非常的愜意。

        管楓、呼延晟、張松濤三人盤腿坐著,裴珀川仍然跪坐。

        幾人都是壯漢,特別張松濤,手足粗壯,膚色頗黑,加上四方臉膛,身強力壯的樣子,不像讀書人,更像個農民壯漢。

        他盤坐下來,一個人就佔了很大的位子。

        各人面前炕上有著小桌,魚、菜蔬、油膩膩的豬肉擺著,還有一隻酥爛肥嫩,趟著油汁的叫花雞,又有一鍋滾沸的羊肉湯,騰騰冒著熱氣,旁邊又擺著一壺溫好的米酒。

        「來來,吃吃吃,喝喝喝……」

        管楓含糊不清的招呼,一邊大口啃噬著叫花雞,那汁水就順著嘴邊流下來。

        偶爾他抿一口溫熱的米酒,陶醉的呼著氣。

        張松濤也是吃得讚不絕口,連聲讚歎:「管兄弟這手藝,真是絕了,若你去開店,保管顧客盈門。」

        裴珀川一聲不響大吃著,雙手一直沒停下,呼延晟撕扯著雞肉,也是不斷點頭。

        管楓舒坦吃著自己做的叫花雞,含糊不清道:「我只求時時能吃上這米酒與叫花雞就足了……唉,記得上次吃雞,還是去年冬,殺了一頭白狼,那皮子賣了幾兩銀子……」

        他摸了摸胸膛,那邊左胸直到右肋處有著斜斜的三道爪痕,再深幾寸就足以將他開膛破腹,為了吃雞,差點賠上性命,更差點被凍死。

        他感慨道:「今年更冷了,這大寒天氣,多虧楊相公收留,能待在新安莊中,否則怕早就在荒野中凍餓而死,屍體任由野狗掙搶撕咬。」

        他帶著酒意說著,又狠狠咬了一口雞肉,汁水亂射,然後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酒氣上來,他臉上就泛起了紅光。

        呼延晟沉默半響,提起酒壺為幾人滿上,也歎道:「更怕被餓的要死的流民剝皮拆骨,熬了燉湯吧,哪能如此愜意?」

        張松濤提著筷子的右手微顫,他轉移話題道:「聽說孫屠夫那邊,很早肉就賣光了?」

        管楓道:「那是,那屠夫發了,每次運來的豬羊早早就賣完,聽說他正式要購買地皮,在新安集那邊開舖。」

        他頗有自豪道:「這屠夫是個有眼色的人,其實光光我新安莊,就能養活他了。」

        裴珀川拿起筷子又到鍋中挑羊肉吃,這時他插口道:「某聽周邊鄉民戲言,各村寨的雞鴨羊都要被我新安莊民吃光了。」

        他的官話,總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而聽了他的話,屋內的幾個人都自豪的笑起來。

        周邊鄉民的話,也證明了新安莊民過的好日子,不說此時亂世,就是盛世中都頗為難得,作為莊中一員,他們感同身受。

        呼延晟蹙起眉:「其實莊中肉食也不能單單靠買,周邊頗有水塘,還是該排水抓魚才是,泥鰍與吱咯噎,更是冬日大補。」

        張松濤笑道:「呼延兄弟念念不忘就是捕魚,只是現在莊中情況,相公怕是安排不開人手,捕魚這事,人少了不行。而且……恐怕很快又要出兵打仗了……」

        管楓年輕的臉上更是紅光,他興奮的道:「打仗好啊,每打一仗,莊中就有繳獲,我等身下的位子,也可以不斷往上升一升……」

        他嚮往的道:「我現在是隊副,可坐桌上了,再打幾仗可到把總呢?」

        就是呼延晟與裴珀川都露出意動的神色。

        看他們樣子,張松濤含笑搖頭:「現相公是無人可用,所以每個老兵都獲重用,然世事總有個頂……相公曾與我等言,每人頭上都有個頂,有些人可以衝破這個頂,然大部分的人……」

        他看向面前的三人:「相公文韜武略,無所不精,我隊伍在相公帶領下打仗,自然戰無不勝。若你等為把總,可否拉出去獨當一面?面對匪賊流賊,可有打勝仗的把握,甚至傷亡微廉,繳獲重大?」

        管楓等三人都怔住了,在楊相公等人指揮下打仗,他們感覺自己勇猛無敵,但若自己帶人去打,別說指揮一總兩百人,便是一隊五十人,他們都感覺心下惴惴。

        畢竟他們發出的每一個號令,都關係到麾下兄弟的死傷,自己有這能力嗎?

        看他們沉思的樣子,張松濤道:「所以,相公設贊畫堂,就是彙集眾人之力。只是這贊畫堂不簡單,謀略,文書,號令,紮營,無所不包,要懂這內中的事,就要讀書識字。將來你等若帶兵,會有贊畫參謀,他們所謀所略何為正確,就需要你等決斷。如何決斷,除飽經軍伍,不懂兵書條例如何使得?」

        他侃侃而談,屋中四人,以他最年長,又同處一宅,這就是緣份,所以平日張松濤都將管楓三人看成弟弟。

        楊相公平日所言所語他記在心中,此時都不藏私的教導給他們。

        管楓握緊拳頭:「對,讀書!我要讀很多書,識很多字!」

        呼延晟與裴珀川也是神色堅定的點頭。

        這個牙祭一直打到晚上,四人酒足飯飽,都是愜意無比,只覺平安喜樂,無過今日。

        然後用過酒飯,眾人集中到張松濤屋中,一根燭火點頭,張松濤在炕的一頭,管楓三人在炕的另一頭。

        張松濤拿一本千字文,他念一句,餘者三人跟讀一句。

        念著念著,張松濤什麼時候聽對面悄無聲息,他放下書本看去,對面三人已經呼呼大睡。

        他們東倒西歪,管楓的腳還擱在裴珀川的臉上。

        半月掛於樹梢,群星璀璨。

        ……

        臘月二十三日,在莊民的歡呼中,楊河親領大軍出外剿滅銅山匪。

        軍需所那邊已經打制標準新安銃約百桿,但不足以裝備所有的火器兵,楊河就讓一隊的火器兵留守,手持沒有改裝的前膛鳥銃守莊。

        餘下三隊火器兵全部手持後膛新安銃,又有兩總四隊的殺手隊兵,還有輜重隊、突擊隊、擲彈隊、醫護隊都是全員出發。

        隨軍輜重隊兵還推著一些獨輪車,上面有糧草帳篷等輜重,一些車上還載著三十斤重的盾車,總共盾車七十多輛。

        大軍浩浩蕩蕩出發,楊河並沒有隱瞞行蹤,說實在幾百大軍也很難隱藏。

        依楊河知道的,這個時代匪賊流寇別的不行,但哨探方面一向是犀利的。

        而依銅山匪的猖狂,就算留守的人不到一千五百,老營不到四百,恐怕也會出寨迎敵,甚至設伏什麼。

        那就在野外打一場野戰好了,一切,還是要靠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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