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續南明 作者:老白牛 (連載中)

 
mk2258 2016-9-22 21:57: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221152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15
第172章 三眼手銃

        九爺麾下用慣各種兵器,馬上長兵短兵都會,那就不變。

        不過哨探隊各人,雖馬下各有所長,但馬上都是菜鳥,大部分還處於馬場騎術的第一階段。

        以後他們學到騎馬劈斬第三階段,就用最普及的馬刀,開始用不開刃的馬刀,等他們成了嫻熟老兵後,再用開了刃的馬刀,免得用得不好,傷到自己與胯下的馬匹。

        新的騎兵訓練出來後,一樣用馬刀,這是最簡單,最基礎,也是最普及的馬上兵器。

        又因為目前主要對手,匪徒與流寇,披甲的敵人不多,就暫時不用厚背馬刀。

        不過武庫中可以準備一些,介時要用,就有兵器用。

        但哨探出行,馬背上還是需要遠程兵器,不會騎射的人,也必須有防護殺敵的武器,單手作戰,那就短弩、手銃最佳了,一手持韁,一手持器,那準確度其實不會差過騎射射出的箭矢。

        高難度的飛斧標槍,旋刀短劍,暫時就免了。

        當然哨探出行,某些勾索藥包,帳篷乾糧等必要裝備不可少。

        楊河還決定給騎兵哨探隊裝備旁牌,這是騎兵用的一種圓盾,木質,外面包裹皮革,面積不是很大,有套環,可以套在左手胳膊上,作戰時用於抵禦箭矢與飛石。

        這種騎兵旁牌唐宋騎兵裝備較多,明朝略少,但很多軍伍也有用,因為旁牌套在胳膊上,不妨礙左手抓著韁繩,右手又空出作戰,還有不錯的御箭能力,還是很受騎士歡迎的。

        還有盔甲。

        楊河決定給哨探隊、騎兵隊裝備鑲鐵棉甲,長身罩甲類型,一樣配八瓣帽兒盔,裌襖內鑲嵌甲片,釘以銅泡,胸背等要害部位甲片厚實些,估計重二十斤左右。

        平時騎兵隊棉甲為紅,還有臂手也是紅色,斗篷也是紅色,以後馬鬃也會染成紅色。

        不過若他們出哨,裝備會略略一變,不套臂手,減輕負擔,不戴鐵盔,戴氈帽,棉甲與氈帽顏色也是灰色,配上黑色的斗篷,可以更好的掩藏身形。

        這一套等於是哨探隊的裝備,兼職哨探的騎兵隊先拿來用,待哨探隊成熟了,就各用各的,各有各的庫存。

        ……

        時間很快進入二月。

        這日,火器坊。

        丁丁噹噹的敲擊聲不斷,風箱拉著,爐中焦炭燒得通紅,熱量驚人,很快內中精鐵料燒得通紅,郁老鐵匠夾出來,就在鑄鐵凹模敲打,因為是手銃的銃管,短而小,一個人就可以。

        再看他兒子郁有鐵,一樣在旁邊鑄鐵凹模敲擊另一根銃管,鐵錘擊著,火花四濺。

        父子二人專心幹著活,都非常賣力。

        現莊中一切越讓他們滿意,連家中小乖乖郁剪刀,都獲得中級技工的待遇,調到兵器坊去淬火,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他們用鋼芯做冷骨,不時在合縫處撒上白銅粉,很快銃管捲成。

        但他們仍然敲著,不同長銃銃管八稜型,這手銃的銃管,卻要敲打得圓滾滾。

        不過也沒耗費多長時間,測量標準後,很快這銃管的粗胚工序完成。

        然後這些銃管粗胚送到張出遜與李天南處,打磨鑽膛配裝。

        仍用鑽床,不過搖柄的人,已經換成李天南弟弟李天西,妹妹李竹娘。

        內中李竹娘協助李天南,李天西協助張出遜。

        「阿妹,注意了。」

        李天南取根手銃管固定在鐵木台中間,讓銃管的孔洞正對著鑽桿,然後抹了些菜油在鑽頭上,李竹娘頗為俏麗,她早已及笄,上貫著青玉的笄簪,胸前掛著青布圍裙,繫著,顯得乾淨利落。

        她與哥哥配合密切,見狀搖動起轉柄,那鑽桿就緩緩轉動起來,很快成為勻,略有些聲響,這是此時機械的毛病,塗了芝麻油作潤滑油也避免不了。

        那鑽桿鑽頭也換了,適合手銃管的鑽膛。

        李天南看了一會,就推動活動的鐵木台,固定的銃管緩緩移來,很快靠向蘇鋼的單面鑽頭,然後鑽進去,開始鑽膛。

        他注意著鑽頭情況,不時鐵木台後移,將銃管抽出來,然後在鑽頭上塗抹冷卻油。

        手銃的銃管畢竟短,又有蘇鋼鑽頭與冷卻油,不多久就鑽了一根。

        李天南取出端詳,他細看孔內情況,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是光滑,有如鏡面。

        那邊張出遜也鑽著,李天西與他現在配合還算好,但沒有李天南兄妹默契,還需要他嘴巴不時叫。

        而且,張出遜事多,也不可能都埋在這邊鑽膛。

        比如他也鑽了兩根膛後,就取了一些手銃管到一邊,固定打磨,磨得銃管外端光滑裎亮,又取了絲錐,加工內螺紋之用,手銃,當然就不可能設計成後膛樣式。

        而前膛槍,此時都有絲轉,封閉後膛之用,也方便取出來維護,「絲轉,左轉則入,右轉則出。銃腹既長,如鉛子在內或克火門等項,取開後門絲轉,以便修整。」

        新安莊的手銃,一樣要絲轉封閉後膛,火器坊已專門打製了手銃用的絲錐,都是蘇鋼材料精心打製。

        就見張出遜取了加工手銃管用的絲錐,扶著手柄,對著手銃管的後膛口就擰進去,再擰出來,內螺紋就加工好了。

        然後他取來膛塞絲轉,柱體上已經用板牙加工了外螺紋,標準什麼也是整體如一,任何一個拿來就能用。

        就見張出遜慢慢將絲轉擰進去,一直擰到底,擰得緊緊的,這樣後膛就封閉不會漏氣,要維護什麼也便利。

        張出遜露出滿意的神情,楊相公設計板牙跟絲錐後,這加工內螺紋,外螺紋,真是太方便了。

        ……

        張出遜又忙碌,楊河與他商議設計的新安手銃頗為不同,卻是三個管,每管口徑十毫米,每槍管長一百九十毫米,依現在新安莊火藥的威力,估計初有三百多。

        又膛內光滑,游隙小,閉氣好,射程威力增加,在二十步距離,可以擁有不小的威力,近距離停止作用較好。

        因為又有一批蘇鋼到來,考慮到哨探馬戰的特性,楊河下了大本錢,讓新安手銃都使用燧結構。

        然後他參考柯爾特單動轉輪手槍的原理,使用三個角的單向齒輪,當擊錘扳下時,附在扳機上的制轉桿會推動棘齒來帶動槍管旋轉,使得每個槍管的火門孔,正對著擊錘火石,然後扣動板機擊點火。

        這些物件打制不困難,但需要精細,為防止槍管倒轉,還有一個小卡榫。

        這樣騎兵作戰,就等於隨身攜帶三桿手銃,火力威力大增。

        若轉輪槍一樣,這樣的設計還不怕啞火,三個管,總有一個管可以打響。

        況且使用蘇鋼作彈簧片,火率已經得到很大的提高。

        新安手銃零配件還是多的,好在有了板牙跟絲錐,螺栓等標準件打制輕鬆了許多,很多標準件取來就可使用,又早準備了握把,擊錘,火鐮等部件。

        各管還鑽了眼,安了火門,塗了生漆。

        張出遜一一裝配好,最後這手銃,就到了楊河的手中。

        此時眾人聚在火器坊的靶場中,楊大臣,韓大俠,韓官兒,楊千總,羅顯爵,張出恭,張出敬,陳仇敖,曾有遇,胡就義等等,除了胡就業這段時間神出鬼沒,靶場上將官雲集。

        卻是聽說楊相公又設計了新火器,都趕來觀看。

        還有九爺錢仲勇,他四兒子錢禮爵,他大兒子錢禮魁已經回來,一樣擠著看。

        錢三娘打著斗篷,包著帕巾,魔鬼身材凹凸有致,她站在邊上,比大多數男人都高,給人以沉重的壓力。

        她按著重劍,妙目一樣好奇瞟著,那粗壯的李如婉站在她身旁,腰間別著短斧,同樣探頭探腦。

        新安手銃專門有設計槍套,都是上好的牛皮縫製,槍套後面一樣有套環,皮帶可以從中穿過,此時楊河連皮帶連槍套扣在腰上,他試了試,將手銃插入,又撥出。

        又插入,又撥出,試了幾下,插槍拔槍還是便利的。

        他點了點頭,細看手中的新安手銃,全長三百多毫米,差不多二三斤,整體手感良好,輕重得當,馬上作戰正合適。

        三個管磨得非常光滑,都塗了生漆,閃著幽幽的光,一看就是精細。

        握把木製,塗著紅漆,光澤良好,給人以大氣的感覺。

        後面結構有點類似柯爾特轉輪槍的彈匣固座,當然只是類似,因為這手銃是前裝的,並不是轉輪槍的六巢,但因為扳下擊錘時,要帶動槍管隨之旋轉,所以三管後面是包成圓形的。

        然後類轉輪座一樣,三管可以輕鬆的旋轉,因為裡面塞著轉桿。

        然後轉桿這邊有三個角的單向齒輪,還有為防止槍管倒轉的小卡榫。

        又擊錘有制轉桿連著棘齒,扳下擊錘,就帶動了槍管旋轉,這種物理原理說穿了就那回事,打制也不複雜,關鍵要標準與精細,材料到位,任何一個大師傅都有能力。

        為使槍管不會掉落,固座前口還正好擋住三管上的一道箍,然後臨近口部,還有一道箍。

        總體新安手銃重要位置還是制轉桿與棘齒,因為這樣,才能三管合一,一桿銃當三桿銃用。

        點火裝置也很重要,所以固座上有火鐮,設計在正上方,後面就是火門,火門為漏斗型,火鐮為搓板型,這樣火石擊下時,可以多多刮下火星,增加火門藥燃燒的可能性。

        而火門藥,楊河使用的是鵝毛引藥管。

        然後火門後面是擊錘,可以夾上火石,總體外觀,很類似柯爾特單動轉輪手槍,除了三個管,還有火鐮等等這時代的特色。

        看了一會,楊河試射,張出遜早取來合適的定裝紙筒彈藥,還有合適的鵝毛引藥管。

        因為是前膛槍,定裝紙筒一端就要咬去,楊河三根都咬了,然後將三紙筒塞入,用通條塞到底,捅了幾下。

        本來膛內光滑,合口鉛彈入內游隙已經非常小,再包上紙筒,那真是非常緊,肯定不會掉落,這樣將士哨探,就可以事前將彈藥裝填好,然後塞在槍套之內。

        裝好定裝紙筒彈,楊河又從張出遜手中接過三根鵝毛引藥管,固座右側有個孔洞,可以從這邊塞入。

        比起正上方火門孔塞,這邊可以更便利些。

        楊河塞了一根,槍管扭轉一下,卡卡聲中,又露出側面一個火門眼,再塞入。

        再扭轉,再塞入,很快三根槍管都塞入了鵝毛引藥管,各槍管都有了各自的火門孔引藥。

        眾人好奇的看著,楊千總興奮的對旁邊羅顯爵道:「這比三眼銃便利多了。」

        一切準備就緒,擊錘上也早夾了火石,楊河舉起新安手銃,瞄向了前方二十步左右的一個靶子。

        眾人都是屏氣凝神,錢三娘妙目更是不斷看來,看看靶子,又看看楊河手中的銃。

        「卡卡卡……」楊河大拇指扳下,將擊錘扳到了最大的待擊位置。

        然後槍管隨之旋轉,楊河正上方的槍口,已經換了另外一個孔眼。

        楊河品味著手感,點了點頭,還是輕鬆的,不過為防止槍管以後旋轉不靈活,士卒平時應該多塗潤滑油保養。

        他瞄著靶子,火鐮頂部有道凹槽,當成照門使用,再照門對準星,那靶子,就瞄在眼前了。

        楊河的手,摸在板機上,他這手銃,也有保險裝置,擊錘下部有很深的保險槽,不扣動板機時,除非向後扳動擊錘,使其脫離保險槽位,否則會一直卡住,確保安全,不會走火。

        楊河猛然扣動板機,一聲巨響,擊錘下落。

        那火石從搓板型的火鐮刮過,帶下了大片炙熱的鐵屑火星,然後落在漏斗型的火門內,瞬間點燃火門內的鵝毛管引藥,然後猛烈的煙霧與洶湧的火光騰起。

        就見二十步外的靶子被打得碎屑飛揚,眾人都是大聲叫好。

        九爺錢仲勇暗暗心驚,這就是精良火器的威力,若騎射時被射一箭,一般還能活命,但若被打這一銃,恐怕不死也要重傷。

        楊河感受著手中的火器,點點頭,還是有些後座力的。

        「卡卡卡……」他大拇指又扳下擊錘,槍管又隨之旋轉,又換了另外一個孔眼。

        他又開了一銃,白煙瀰漫,刺鼻的硝煙味更是進入鼻中。

        看那靶子再次碎屑飛揚,眾人歎為觀止,曾有遇臉上更是笑開花,這手銃好,可以連打,還一隻手就可以完成,若雙手都持新安手銃,那是什麼架式?

        旁邊楊大臣,韓大俠等人都露出期盼羨慕的神情,這手銃好,只可惜依莊中打制能力,新安手銃打製出來後,也要優先裝備哨探隊與騎兵隊,待論到他們,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楊河最後又扳下擊錘旋轉,再打一槍,場中已是喧嘩竊竊。

        九爺四兒子錢禮爵抓耳撓腮,心癢難撓,那錢三娘更不知不覺,走得更近,還有李如婉跟在她身邊,亦是期盼非常,真是開眼了,進入新安莊後,每每有讓她驚奇的事。

        打完三銃,楊河手銃在手中靈活轉了幾圈,吹了一口煙霧,瀟灑的插在槍套又撥出來。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若新安銃一樣,新安手銃,以後也將名揚。

        錢三娘看楊河插槍撥槍的樣子,眼前大亮,她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道:「楊相公,你的銃,可以給我玩下嗎?」

        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清冷,讓人想到雪蓮花樹,有種高冷,不可親近的感覺。

        眾人都看向她,神情各異,這段時間,錢三娘多埋在馬場上,騎著她那匹雪蹄胭脂馬,疾奔如飛,狼牙棒飛舞,見者無不閃避,然後那李如婉跟在她身後,亦是策馬飛奔,手中兩柄短斧翻飛。

        莊內就沒有任何人敢招惹她們,怎麼,這三娘玩狼牙棒不夠,又迷上火器了?

        楊河看向她,那眼眸就類寒夜中的星辰,閃閃。

        他笑道:「當然。」

        ……

        時間忽忽,轉眼已到桃汛時期,桃花盛放。

        百善驛本為宿州通衢要點,官道從京師南來,到夾溝驛,再七十里,便會到宿州的睢陽驛,然後由睢陽驛分道,西七十里到宿州百善驛,又西六十里,就到河南永城的太邱驛。

        此處稱睢陽古道,從亳州、永城到宿州,都要經百善驛,然後走七十里到宿州城,再東五十里到大店驛,過去不遠就是靈璧縣。

        百善驛是睢陽古道很古老的驛站了,地處交通要道,素為四鄰八鄉有名的集貿之地,然此時鄉民都人心惶惶,壞消息不斷傳來,本月中,總督汪喬年又敗了。

        聽說還被流賊俘虜,然後不屈而死。

        很快的,又聽說歸德府城也失陷了,那可是府城啊,結果幾天就被攻破了。

        一些逃難的百姓還帶來恐怖的消息,因為歸德府城守軍堅決,流賊破城後,就俘數萬人於城西,不論貴賤盡殺之。

        轉眼又有更壞消息傳來,臨近不遠的亳州也被攻陷了,這中間只隔著永城啊,說不定什麼時候流賊就到來了。

        百姓們再也抑止不住內心的恐懼,紛紛扶老攜幼逃難,百善驛這邊的鄉民也是如此,紛紛含淚鎖上自己的家門,背上簡陋的財物,用挑子挑著自己的鍋碗鋪蓋,一些挑籮擔的,還在內中裝上自己年幼的孩子。

        他們滿懷希望與恐懼,只往七十里外的宿州城逃去,那邊是州城,還駐著徐淮兵備道,應該可以活命吧?

        他們順著官道而來,一路桃花盛放,細柳拂擺,但眾人都無心觀賞,只是趕路。

        近午時,百善驛這一片的官道已經佈滿人流,有這邊的鄉民,也有從亳州、永城各地逃來的難民。

        午時了,看看時日,很多人又累又餓,都想尋個地方歇歇,喝一口水,雖然逃難要緊,但也不能總是趕路吧。

        大人受得了,家中幼孩也得潤潤喉嚨,喝一口米湯啊。

        正當很多難民想停下來,就在這時,地面似乎在輕輕顫動。

        各人面面相覷,隨後他們面容轉白,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那蒼白沒有人色的臉容。

        地面的抖動越劇烈,隱隱的,已經可以聽到那如疾風暴雨似的馬蹄聲。

        猛然,百姓中,一個帶著哭腔的,驚恐欲絕的聲音響起:「流賊來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15
第173章 賊勢囂囂

        「轟轟……」

        蹄聲滾滾,百姓驚慌哭叫,四散奔逃,雷鳴般的蹄聲越近,最後似乎潮水般的馬隊蔓延過來。

        「踏踏……」

        不知多少馬蹄踏在夯土浮塵上,激起滾滾大片塵土,內中馬隊浪潮就如鐵流奔湧,再混著人馬呼吸噴出的無數白氣,若風雨驟至,給人以驚心動魄,無法阻擋的感覺。

        他們不知有多少,蹄聲便若天邊逼來的驚雷,最後響徹一片。

        蹄音中,似乎官道的路面都要被塵土掩蓋,然後那塵土中,就若隱若現無數的旗幟,有「闖」、「羅」等大旗,有「李」、「袁」、「王」、「楊」等將旗,招搖大片。

        馬上騎士,個個彪悍凌厲,內「闖」、「李」、「袁」旗下多是藍衣馬賊,那「袁」、「王」、「楊」等旗下多是紅衣馬賊,但無一例外的,皆是身披斗篷,頭戴氈帽或是裹著頭巾。

        他們馬術嫻熟,躍馬如飛,最次的,也可以熟練的野外騎乘,大部分人則達到騎馬劈斬的馬術第三階段。

        有些精騎穿著棉甲,攜帶馬弓,可能還會騎射。

        他們洶湧而來,各人策馬狂奔,不時還高聲的怪嘯厲叫,官道上的百姓哭叫一片,一些躲閃不及者,就那樣被撞翻馬下,然後騰騰的馬蹄踏過,後面洶湧的馬隊又隨之踏來。

        那些被撞翻者,不分男女老幼,就在官道上被踏成血肉模糊的一堆一堆東西。

        「流賊來了。」

        「流賊來了……」

        無數的百姓哭叫,官道上驚恐一片,很多人甚至鍋碗鋪蓋都來不及挑,就拖兒帶女,帶著家小拚命的往官道下逃去。

        那大隊人馬還在奔騰,馬不停蹄,直奔過百善驛路段,殺氣騰騰,往宿州方向奔去。

        但流賊群中,卻不時分出一些小股的游騎追殺。

        那「闖」字大旗下,「李」、「袁」等將旗邊,還傳出一個年輕的,冷酷的命令聲音:

        「消息不能走漏,一路上的百姓,能裹脅的全部裹脅,不能裹脅的全部斬殺,驢球子,一個都不能放過。讓馬隊繼續進行,趁其不備,直取宿州!」

        官道塵土無盡,地面一直在劇烈抖動不停,至少數千騎的馬隊洶湧而過,遠遠的,又有大片大片的步卒列隊而來。

        他們弓箭刀盾長矛火器,雖沒有那些馬賊精銳,但身上一樣帶著濃烈的殺氣。

        他們的隊伍中,還攜帶有一些火炮,雖然都是小銃狼機,最多打一斤重的彈丸,但也是火炮。

        然後步卒之後,又是浩浩蕩蕩的饑民隊伍,趕著牛騾車馬,肩挑人扛,如潮般帶著輜重而行。

        他們神情麻木,只是蹣跚跟著,不時官道兩側的小道,還有陸陸續續的百姓被驅趕過來,帶著無奈,成為被裹脅的一員。

        他們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生死由不得他們。

        而在官道後方兩側,又有眾多呼嘯奔騰的馬隊,哨探巡徼,防止有人落草。

        逃者無論什麼理由,最後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磔之。

        這些馬隊,還負有收羅裹脅百姓的任務,如百善驛這邊的百姓逃散後,就有眾多馬隊就追逐而去,或殺或脅。

        然後不久後,大部分逃散的百姓被捉拿驅趕而來,匯入後方裹脅的民眾中。

        也有百姓不願從賊的,就毫不留情的被當場殺死。

        一片小道荒草前,一個穿著襤褸棉祅,腰間勒著草繩的男子雙目無神望天,他口鼻不斷流出鮮血,身上刀矛創口屢屢,一樣鮮血淋漓而流,他已離死不遠。

        只是頑強的生命力讓他身體不時抽搐,還未斷下最後一口氣。

        在他旁邊草地不遠,他的妻子也是撲倒血泊之中,半個脖子都被劈開了,早已氣絕身亡。

        卻是二人不願從賊,也知道被裹脅的結果,就是攻城時被強迫驅去挖壕填溝,最後成為溝壑中屢屢屍骨的一員,所以拚命逃跑。

        只是人腿怎麼跑得過馬腿?

        二人見流賊馬隊追到,為讓自己年幼的子女逃得性命,又勇敢的與六五騎馬賊搏鬥。

        結果當然不言而喻。

        而他們的子女也一樣未逃得生天,僅僅離他十數步距離,男子的兩個子女,一男一女兩個七八歲的孩童,已經活生生被馬踏死,男孩的腦漿都被踏出來了。

        小道上鮮血處處,混合著白色的物體,觸目驚心。

        小女孩更慘,被踏成血肉模糊的一堆,內臟腸子什麼流了滿地。

        殘留的小臉上,還帶著無比的恐懼與痛楚。

        「你媽媽個毛,敢抗拒義軍,就是死!」

        幾騎流賊罵罵咧咧的離開,男子的雙目仍然圓睜著,子女臨死前淒慘的叫聲尤在耳邊,他眼中緩緩流出血淚。

        自己只是想帶一家人活命啊。

        他想起逃難時,剛得知流賊攻下鹿邑、亳州的消息,然中間還隔著永城,怎麼就突然出現在宿州境內?

        早知道,自己就帶一家大小早逃了。

        氣絕之時,男子的心中仍然無比的悔恨。

        「蓋賊殺人,以豆實其腹,與馬食之,馬大肥捷,一晝夜行三百里,如欲破遠城,則近城過而不攻,及遠城既破,始旋兵以取近城。蓋遠者謂近賊之城尚未報破,必不越之而來,往往不為備;近者又謂賊眾已過,可不嚴守。所以賊每乘人不意,而兩取之,計亦狡矣!」

        官道上仍然煙塵滾滾,取宿州、靈璧的流寇隊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而東進隊伍顯然不止一隻,又有大股的流寇馬步,順渦水而下,取蒙城、懷遠、五河等地。

        到處都是狼煙,到處都是哭叫,屍骸屢屢,臥於荒野。

        崇禎十五年二月十七日,李、羅聯軍破襄城,三邊總督汪喬年死。又陷陳州,乘勝犯歸德,七日而下。遂縱兵四出,西平、上蔡、遂平、鹿邑、亳州、霍丘、靈璧皆陷。

        甚至還渡過淮河,攻陷南岸的盱眙城。

        本月,清軍又於十八日攻下松山,寧遠勁旅盡喪。

        外有韃虜,內有流賊,大明內憂外患,風雨飄揚。

        ……

        崇禎十五年二月初六日,楊河親自組織春耕儀式,在新安莊邊搭建草廠,內設皇天后土牌位,楊河並不是無神論者,他信仰的是儒釋道漢學,他相信世間是有神靈英烈的。

        否則如何解釋他莫名其妙到了大明朝?

        當日不但耕田隊,便是莊民都傾巢而出,跟著從邳州城請來的戲班,一路吹吹打打,興高采烈,抬著紙紮的春牛、犁具等,一路拋撒米麥、黃豆,拋到紙紮的耕牛上,企盼新的一年五穀豐登。

        沿著莊子轉了一圈,紙紮的春牛等抬到草廠後,楊河領頭三伏三拜,香火祀奠皇天后土牌位,許下祈願,再親自扶犁,演試用牛犁田,表示春耕開始。

        眾莊民齊唱:「秋耕深,春耕淺。春耕如翻餅,秋耕如掘井。春耕深一寸,可頂一遍糞。春耕春耕不肯忙,秋後臉餓黃。耕好耙好,光長莊稼不長草。莊稼不認爹和娘,精耕細作多打糧……」

        楊河下令大吃一頓,然後這天後,新安莊就開始緊張的春耕開墾事宜。

        現耕田隊五百多人,分兩組,一組照料新安莊這邊的高梁地,九千六百畝,夏時就可收穫了。

        看這莊稼地勢頭,到時估計約有七千石的收入。

        然後餘下移屯焦山莊,繼續開墾土地,興修水利,燒荒、平整,排水洗鹽,還運大量的石灰攪拌,平衡酸鹼,殺死蟲子。

        水利隊的工程也緊急跟上,挖修引水排水的溝渠,澆灌田地的水塘,白馬湖邊的圩牆也修建引水的涵洞。

        崇禎十二、十三、十四三年奇旱後,今年開春,雨水還是多的,白馬湖這邊的水量,足以灌溉周邊所有新開墾的田地了。

        各工隊也要趕時間,因為差不多到農曆的五月中,就是水稻栽種的關鍵,然後農曆八月九月,寒露前後,也是冬小麥播種的最佳時期。

        當然,五月中能不能種水稻,也要看介時磷肥處理得如何,否則,就當肥田吧,一般土地開墾第一年都算生地,莊稼收穫量都非常感人,楊河也不會把希望都寄托在這邊。

        目前他買糧還是有渠道的,田地有沒有收穫,他還不是那麼急迫。

        路工隊這邊,也繼續興修道路,石料不足,就先設路基,取土築夯土路,差不多四米寬的道路,加上排水溝,若五百人的工隊,修築一里夯土路基,大概需要三四天左右。

        從焦山莊到新安莊,到集市三十多里路,大概就需要三個多月。

        路基築好就便利了,介時石料足了,再鋪上碎石與青石板。

        一條青石板路,總工期大概半年左右可以完成。

        沒有意外的話,這條路,也是楊河治下不多的一級公路。

        以後要修路,基本都是二級公路,碎石路了。

        新安莊進入蓬勃發展階段,特別大興土木,眾莊民看在眼裡,喜在心裡,雖然按這架式,存的十萬兩銀,一萬石糧,都撘進了基本的預算中,但眾莊民都不憂慮。

        他們都相信楊相公會解決來年的錢糧問題,便如逃難路上,眾人從無到有積蓄糧米銀兩,到達新安莊後,銀子也是幾萬兩,幾萬兩的繳獲,錢花完了,楊相公肯定有辦法的。

        而且楊相公也不是亂花錢,而是實實在在的經營,一切都是為了莊民來年過更好的日子,出行生活更便利。

        沒有人天生就喜歡走爛泥路,有青石板大道走,何樂而不為呢?以後的新安莊子,也將成為桃源之地,讓自己家園更美好,眾人沒什麼不放心的。

        老實說,這一代的莊民都是滿懷感恩之情,他們一路逃難,從死人堆中爬出來,有口吃的,就住的地方,就心滿意足了。

        他們多數人還親眼目睹過楊河的種種神威,楊相公星宿下凡,無所不能的形象可謂在眾人心中銘心刻骨,越是高層,這種印象越深刻,所以此時楊河權威極重,在眾莊民中可謂說一不二。

        他設定的制度也很合理,雖然包吃住,吃食堂,但並不是懶人勤快人一樣待遇,也有等級階梯,有賞罰制度,讓人看到往上爬——不對,是上升的空間途徑。

        所以此時的新安莊民,積極樂觀,充滿了蓬勃生機。

        所有人都在努力幹活,讓自己生活更美好,讓自己家園更安全。

        ……

        新安莊進入繁忙發展階段,各項農工雜事有手下料理,楊河這段時間則親抓訓練。

        二月的整個月間,他還將隊兵們拉到野外去演練多次。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15
第174章 演練

        練兵注重循序漸進,全面發展。

        先練各單兵的伍法、膽氣、耳目、手足,讓各人明辨金鼓、旌旗、號令,熟練掌握手中武器,再練營陣合成。練習營陣時,又先單一兵種分練,再各兵種合練。

        最後按實戰要求進行檢驗性演練,提高軍隊的整體作戰能力。

        特別野外拉練,從熟悉的環境拉到陌生的環境,可以大大提高軍伍的綜合作戰能力,提高他們的野外生存能力,拉練演練過程,還可以暴露許多潛在的問題,得到及時的改正。

        這麼多好處,是紙上談兵得不來的,所以二月期間,楊河就將隊兵們拉到野外演練多次,各類地形,都有挑選。

        這日,楊河又率隊兵前往野外演練,不過今日沒有走多遠,只在離新安莊東北角十里處不到,一座叫白山的腳下,附近有一個叫白山村的小村寨。

        前兩天下過一場雨,地面濕漉,草木青翠,站在山包看去,野地上雜草起伏,連綿無限,有如翠綠的草原,一座孤零零的小村莊矗立幾里外,似乎要被淹沒在茂密的「草原」中間。

        荒草連天若草原,這明末各地,土地的廢棄率太高了,百里無人煙,千里無人煙也是常事,北岸雖然好一點,但要恢復人煙密集,怕也要多年的努力才能辦得到。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到崇禎十五年二月底,換成陽曆,差不多也快三月底了。」

        楊河心中默默的想,他無意識往極西處看了一眼,目光似乎越過千里,看到鹿邑、亳州那片地方,只是依歷史,此時鹿邑、亳州已陷,恩師紀懋勳已死,但他卻無能為力,沒有辦法啊。

        他心中又浮起隱隱的愧疚與痛楚,只能強壓下去。

        他定了定神,看回山下,此時楊河站在不高的山頂上,書寫「睢寧練總楊」,纓頭號帶,一丈三尺高的大旗在旁獵獵聲響,一個粗壯的旗手持著,旁邊有號手與鼓手。

        中軍官張松濤,護衛隊長陳仇敖站在旁邊,然後又有護衛隊員,擲彈隊,醫護隊與輜重隊在後。

        楊河看了一會,滿目青翠,山坡下滿是隊兵,個個故意成散亂樣子,或坐或立,已經全部混亂不成隊形。

        他看向身旁的張松濤,與自己一樣,他也是全副武裝,鐵盔鐵甲,頭上八瓣帽兒鐵尖盔,有著護喉頓項,脖間滿是細碎的甲葉,身上鐵甲一片片,都塗了紅漆。

        腰間圍了袍肚,鞓帶上掛著長刀,手上持根沉重的大棒,又繫了大紅的披風,鮮紅如血。

        他本來手足粗壯,膚色頗黑,不像讀書人,更像農民壯漢,但此時鐵盔鐵甲披風,就顯出威勢與成熟。

        楊河目光看去,這個粗壯的漢子也是看來,臉上滿是肅然的神情。

        楊河猛然傳令:「吹號集結,讓隊兵們快速列陣!」

        作為中軍官,張松濤要隨時傳達重複楊河的命令指示,他立時大喝道:「吹長聲喇叭,集結,擺開隊伍。」

        旁邊號手一直注意著,此時得令,就拿起自己喇叭,狠狠的吹了一口。

        凡喇叭吹長聲一聲,謂之天鵝聲,要各兵集結,擺開隊伍。

        嘹亮的天鵝聲傳遍山野,號聲傳開,立時如捅破馬蜂窩一樣,山下一片喧嘩,就聽楊大臣、韓大俠咆哮高叫:「快快,快豎起把總旗,讓各隊都依旗列隊。」

        還有一二總副把總楊千總、羅顯爵的咆哮聲音:「迅速,各隊的隊長,動作都快了,六十息之內,隊伍都要列好……」

        他二人都是大嗓門,好表現的性子,特別羅顯爵,米大谷調任焦山莊後,他榮升為二總的副把總,因另一副把總張出恭忙著敲打盔甲,他就成為韓大俠下唯一副手。

        此時更是賣力之極,一聽到號聲,立時跳起呼喝,指揮總內各隊列陣。

        山上鼓手急促敲起鼓,下面兩總的鼓手一樣敲擊應和,形成有節奏的,急促的「咚咚」聲。

        山上山下步聲雜沓,夾著軍官們的咆哮喝令,隊兵們快速集結列陣,楊河看著沙漏,細沙緩緩流下,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

        這次演練,是考驗軍士的列陣速度。

        沙場作戰,列陣快慢非常關鍵,特別面對騎兵的時候。

        依戰馬的速度,快速奔跑起來,一秒鐘可以奔過十米,奔過一里的距離不需要一分鐘,若在野外遭遇敵騎,他們雷霆衝來,而己方不成陣,那恐怕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他看著沙漏,過了四十多秒了,山下仍在喧嘩。

        不過大體兩總的隊伍,已經依著各總旗,隊旗,快速的集結列隊,依然火器隊在前,殺手隊在後,楊大臣一總在左,韓大俠二總在右,成一線陣擺開,反應速度頗快。

        楊河容色稍霽,野外作戰,講的是堂堂之陣,列陣拚殺,野外遭遇敵人,只要擺好陣形,那就不怕了,以遼軍之勇,他們騎兵海洋遇到宋軍之時,講的都是列陣不戰。

        要打,就要啃硬骨頭。

        果然拉練有好處,這種列陣演練楊河也進行了多次。

        現在他的麾下,已經由最初的手忙腳亂,一百二十息都擺不好陣形,縮減到六十息之內。再配合哨騎,可以在二三里外預警,一般情況,野外作戰,已經不會遭遇埋伏突襲。

        陳仇敖站在楊河身旁,他凝重看著山下,此時也不知不覺鬆了口氣。

        老實說兄弟一場,他也不想打楊大臣,韓大俠等人的屁股,雖然楊相公下了命令,他只是負責執行,但抬頭不見低頭見,老兄老弟被打,總是尷尬。

        便如楊大臣那天被打了十軍棍,雖事後很快無事,但中間也對他冷了好幾天的臉,齜牙咧嘴的,讓陳仇敖略略愧疚。

        當然,愧疚歸愧疚,楊相公下了命令,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執行。

        二月演練這些次來,一二總的把總,副把總中,現除了張出恭整日在莊內忙,餘者楊大臣,韓大俠,韓官兒,楊千總,羅顯爵幾人,哪個人的屁股他沒有見過?

        與張松濤一樣,此時陳仇敖同樣鐵盔鐵甲大紅披風。

        然後他左手持盾右手持刀,身後的標槍袋中,還插著五根銳利的標槍。

        在他身後,十九個鐵甲兵肅然站著,個個鐵盔鐵甲斗篷,甲葉鏘鏘,閃著寒光,內隊副王大義,雷靂又站在最前,手持大棒大刀盾牌,皆是厚實沉重。

        這就是楊河的護衛、突擊、軍法三合一隊,連陳仇敖在內,一共二十人。

        現莊中只有他們全部裝備精良的鐵盔鐵甲,餘者莊中各人,也只有幾個把總,副把總才有精鐵盔甲,總計現在莊中鐵甲二十八副,然後有些人有鑲鐵棉甲。

        沒辦法,這時代的盔甲製造就是這麼慢,特別是鐵甲。

        新安莊工匠分組後,連張出恭、張出敬二人,兵器坊不過六個鐵匠,就算打制時使用精鐵材料,也不過三天才能打制一副鐵甲,一個月差不多就是十副,慢得驚人。

        不過若換成鑲鐵棉甲,一個月倒可以製作二十副。

        考慮到很快就要作戰,楊河將各工匠略略調配,本月打制火器的人手有所減少,打制盔甲的人手提高,所以二月軍需所的成果,共打製了手銃五十桿,盔甲二十副。

        內鐵甲八副,鑲鐵棉甲十二副。

        連上原來的二十副鐵甲,現新安莊披甲人,就是楊河,張松濤,六個正副把總,陳仇敖三合一隊。

        十二副鑲鐵棉甲,則是裝備曾有遇、凌戰雲、九爺錢仲勇、錢禮魁、錢三娘、李如婉六人,餘下六副鑲鐵棉甲,選擇哨探隊,騎兵隊幾個驍勇之人裝備。

        裴珀川自己有棉甲,省了一副,不過他原來的棉甲外觀為紅,身在哨探隊,這外布顏色就略略改變一下,換成了灰色,配黑色的斗篷。

        山下列隊,山上崔祿擲彈隊,李家樂醫護隊,盛三堂輜重隊一樣肅然列隊,排在陳仇敖鐵甲兵後面,他們都沒有披甲,個個冬氈斗篷,穿著鴛鴦戰襖。

        內小兵顏色外露為青,甲長級軍官外露為紅,青紅交加,頗為顯眼。

        他們隸屬於中軍,暫時沒有自己的旗幟。

        楊河看著沙漏,猛然他一伸手,做了一個手勢。

        張松濤就高聲喝道:「停鼓,吹號!」

        山上山下立時急促的鼓點一停,號手又吹響嘹亮的天鵝聲音。

        山下隊兵已經列成了嚴整的隊形,聞聲他們齊喝一聲:「虎!」

        聲音雄壯,有勢,一股威勢瀰漫開來。

        然後各總隊依隊伍擺開陣列,隊列不斷往兩邊延伸。

        此時作戰當然不可能排得緊密,一般陣形,步兵每人佔地二步,馬匹四步,才能有施展的空間,否則大刀一個劈砍,不站寬點,就把旁邊的戰友砍翻了。

        不過楊河麾下,火器兵後膛擊發,原地裝填就可,長矛兵往前刺,刀盾兵主要是擋,作戰空間不需要那麼大,隊列可以排得更緊密些,一般人佔地一步就夠。

        看隊兵們很快擺開隊列,形成攻守兼併的陣形,楊河點頭,他的麾下,耳目、手足、旌旗、號令、金鼓,都算熟練掌握了,營陣合練也頗有效果,現在缺乏的,就是更強的實戰。

        他吩咐道:「應旗吧!」

        張松濤傳下將令,那魁梧的旗手高高舉起他的大旗,往楊大臣一總那邊點去。

        顯然楊大臣時刻注意著山上的中軍旗號,立時他的把總旗高高舉起,揮旗呼應,然後他的麾下,一隊、二隊、三隊、四隊,一樣舉起自己的隊旗應之。

        中軍大旗再往韓大俠二總點去,一樣的,先把總旗應之,隨後總下的隊旗揮舞,一片的紅旗揮舞招展。

        看著山下揮舞的各面旌旗,楊河心中一陣激動,眼下他軍陣的旗幟還不多,兩總不過才十面大小旗,但可以肯定的,以後麾下旗幟肯定會多,增加到百面,千面,匯成旗幟的海洋。

        然後旌旗指處,群丑灰飛煙滅。

        最後中軍大旗,往山下某處原野,遙遙一點。

        「曾爺,應旗了。」

        小河邊滿是茂密的雜草,差點要蓋過人頭,河岸邊還長滿不知名的野花,到處濕漉漉的。

        離白山約一里多的一條不知名小河邊,曾有遇十人騎在戰馬上,內中一人,還持著「楊」字的紅旗,比尋常隊旗大一些,但又比一二總的總旗小一些。

        曾有遇策馬旗手邊,他就是哨探隊的打扮,頭戴灰色的氈帽,穿著灰色的鑲鐵棉甲,罩著黑色的斗篷,駐馬雜草中,若隱若現,遠遠的不仔細尋找,真的很難發現他。

        然後他左手胳膊上,又套著一面騎兵旁牌,皮革包裹,也是灰色。

        放眼他身旁身後騎士,皆是如此。

        當然,這指的只是顏色,因為本月莊中出產十二副鑲鐵棉甲,哨探隊十人,除了裴珀川自己有棉甲,餘者只有他、凌戰雲,還有一個哨探隊員分到棉甲,餘下只是穿著灰色的勁裝袍子罷了。

        不過灰色氈帽,黑色斗篷,灰色旁牌,倒人人都有。

        他們十騎靜立,個個單手持韁,掩在草叢中,只是盯著山包動靜。

        卻是依這次演練內容,掩在這河邊作伏兵之狀。

        他們盯著山包,特別凌戰雲眼利,忽然就出聲提醒。

        曾有遇連忙看去,果然山頂上的中軍大旗,遙遙向自己這邊點來。

        他連忙道:「快,哨探隊應旗。」

        他身旁的旗手連忙舉起紅旗搖晃呼應,看中軍大旗又向另一處點去,曾有遇鬆了口氣,下意識摸摸屁股,說道:「小雲子,還好你眼尖,否則俺老曾的屁股又要開花了。」

        裴珀川道:「相公治軍嚴整,我新安莊紀律森嚴,這是好事。」

        曾有遇乾笑道:「當然。」

        不過他看裴珀川下意識摸摸屁股,顯然這事情沒有裴珀川說的那麼輕鬆。

        卻是楊相公治軍森嚴,曾有遇被打軍棍,裴珀川、凌戰雲二人作為隊副,一樣被連累遭殃,同遭軍棍。

        本月曾有遇共吃了五次軍棍,他們也連累被打了五次軍棍。

        此時二人一樣單手持韁,灰氈,棉甲,黑色斗篷,裴珀川持著馬槊,凌戰雲持著鉤鐮槍,除馬步弓箭曩外,二人腰間還有牛皮槍套,內中斜斜插著一桿新安手銃,英武中顯出殺氣。

        放眼哨探隊諸人,皆是如此,甚至曾有遇還配了兩桿手銃。

        卻是哨探隊員多是北岸招來的弓箭手,馬下有一手,但以前大多沒騎過馬,更不要說騎馬劈砍了,所以除了裴珀川、凌戰雲,連曾有遇都沒配有馬刀馬弓。

        不過本月出產五十桿手銃,各人倒都配了一桿,他們騎射劈砍不行,但策在馬上,或小跑著打銃,這點本事各人還是有的。

        分到手銃後,哨探隊各人也是喜不自勝,這種可以連打三發的手銃誰不喜歡?

        還可以自來點火,不需要火繩,就連會騎射的裴珀川、凌戰雲都是喜滋滋,拿到手銃愛不釋手。

        隊長曾有遇在這方面可能有天賦,可以騎在馬上雙手打銃,左右開弓,所以他分到了兩桿手銃。

        此時他鞓帶左右槍套,就各插著一把新安手銃,他特意不掩在斗篷之內,將槍柄露出,旁人見之,每每都羨煞了。

        現哨探隊,騎兵隊六十人,與他相同待遇的也只有錢三娘、李如婉二人。

        這兩個女人,同樣這方面天賦非常突出,更令人髮指的是,她們不是靜止打銃,而是策馬如飛,在疾奔的馬背上左右開弓,雙手打銃,準頭還非常高。

        這個本事,連九爺錢仲勇都沒有。

        他騎射時雖可左右開弓,但打銃不比射箭,右手扳下擊錘射擊,左手同時也要扳下擊錘,左手射擊,右手同時又要扳下擊錘,有點一心二用的味道。

        九爺試過,最後手忙腳亂,哪手擊錘有沒有扳下都忘了,只能放棄,老老實實裝備一桿手銃。

        此時曾有遇目光轉向,看向右側一里外的某處,那邊正揚起紅旗呼應,卻是九爺的騎兵隊在那邊,他們與哨探隊一樣,都依這次演練內容,掩在那處作伏兵。

        曾有遇看了一會,眼中露出複雜的神情,不過臉上仍然笑嘻嘻的。

        他摸著手銃道:「我新安莊有九爺加入,這馬隊實力大增啊,不過我們哨探隊,現只有小川子,小雲子可以劈砍騎射……這馬上拚殺,我們是比不過騎兵隊了,但有了手銃,卻是一條出路。你們可要記住了,除了馬術,以後要多練練手銃的準頭,免得搞個不好,以後這哨探隊沒了,都並入了騎兵隊。」

        哨探隊各人都露出羞愧與急迫的神情。

        雖各人有現在馬術,也多是「恩師」九爺等人教導,但他們算莊中老人,哨探隊也成立最先,若以後隊伍沒有出息,甚至被取消編制,卻是各人不願意看到的。

        隊副裴珀川、凌戰雲也是咬了咬下唇。

        怎麼說他們是隊副,這享受待遇都不一樣,身在哨探隊,也有哨探隊的榮耀,他們雖有教導過隊員馬術,但總體效果不明顯,騎兵隊一來,哨探隊各方面就被比下去。

        若隊長曾有遇說的,看來哨探隊出路確實就是手銃了。

        九爺等人來後,對曾有遇的哨探隊曾進行了系統的馬術訓練。

        雖這一個多月讓曾有遇等人吃足苦頭,但也讓他們馬術大進。

        比如九爺等人就頗為循序漸進,為解決哨探隊各人騎術欠精,腿力不足等問題,九爺訓練他們,卻是先來個騎乘「三部曲」,先平地,再騎牆,最後上馬。

        連曾有遇在內,每人每天都要在馬場平地做騎馬蹲襠狀,在大腿內側夾著幾塊磚或半桶水,來進行大腿內側的夾力訓練,以方便將來馬上騎乘能夠自如的保持平衡。

        練腿之後是騎牆頭,就是騎在牆頭上練習兩腿夾馬的力量,砌一道如馬背一樣高的土牆,上面低矮寬闊如馬背,人就騎在牆頭上,還要左搖右晃的,一樣要訓練自己的平衡能力。

        一次牆頭訓練往往要兩個時辰左右,非常的辛苦,曾有遇等人從牆頭下來後,往往雙腿都合不攏了。

        最後是騎上馬匹,都是單手持韁,不得雙手,因為要保持這樣的騎馬習慣,為以後另一隻手騰出來舞刀弄槍打好基礎。

        一般騎兵也都是單手持韁,雙手持韁,那是後世的賽馬,馬隊騎兵是很少見的。

        一看有人雙手持韁,那基本都是菜鳥。

        騎上馬背後,哨探隊各人也被要求兩腳懸空,不得搭在馬鐙上,然後手上只抓韁繩,不許抱馬鞍,不許抓馬鬃慢步行進。

        更要命的是,那些鏢師們,突然就從後面給你馬匹來一鞭子,那馬就小跑起來,各人左搖右擺,大呼小叫是常事,摔下馬來也很尋常,好在馬場沙土很軟,摔下來倒也不會受傷。

        摔多了就習慣了,當然,各人屁股被磨破,雙腿內側被磨破是常事,經常很多人,在那大半個月中,各人褲襠都是濕漉漉的,纏裹的紗布中滿是凝固的血液。

        九爺等人還訓練哨探隊騎馬的訣竅,就是騎馬行進時,身體要隨著馬匹的起伏臀部有節奏的離鞍,否則不多久就會「鏟」了屁股,讓你屁股痛楚,甚至磨破皮。

        總體言之,經過這樣系統性的訓練,這一個多月後,哨探隊各人至少在馬場上,現在都能疾跑如飛,野外乘騎,不是非常複雜的地形,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膽戰心驚。

        然大體來說,除寥寥數人,哨探隊眾人還處於馬術第二階段,還是初級的,離人馬合一還早,更不要說騎馬劈砍了。

        騎射什麼,更不用說了。

        騎兵隊等人,也不會原地踏步,馬術方面,哨探隊要追上太難了。

        要想不淘汰,唯有另闢蹊徑。

        ……

        曾有遇笑嘻嘻的說了幾句,看眾人急迫的神情,暗暗點了點頭。

        忽然他側耳傾聽,道:「好,鳴金收兵了,我們都過去吧。」

        當下眾人一夾馬刺,緩緩起步,他們都穿著馬靴,一種黑色的翻毛軟筒馬靴,質地非常好,上等牛皮所製,做工、質量、樣式均屬上乘。

        曾有遇在前,旗手在旁,眾人又跟在後,列成兩排,按「一馬距離」形成隊列,這是騎乘的關鍵。

        離得太遠形不成隊列,但也不能離得太近,離得太近,比如後面一匹馬的嘴巴碰到前面馬匹的屁股,前面的馬臀部受到侵犯,它就容易「尥蹶子」踢後面的馬。

        太遠太近了都不好,最適合就是一馬距離。

        後面的騎手通過自己馬耳朵,看到前面一馬匹的後蹄子,這就是「一馬距離」,這個距離,前方騎手如果意外發生落馬,還可以使後方的人馬有反應空間,不至於傷人。

        這也是九爺等人教導,等閒人不得而知,都是一點一滴常年的經驗累積。

        曾有遇等人緩緩走了一陣,開始策馬加速,裴珀川、凌戰雲二人雖馬術精湛,但也只能隨在馬隊叢中,與眾人一起保持隊列。

        這就是軍伍,紀律第一,勇者不得越進,怯者不得後退。

        「踏踏……」

        他們繼續加速,往山包奔去,各人黑色的斗篷揚起,在青翠草地上,形成兩列黑灰的黑線。

        這時,卻聽眾騎沉重的馬蹄聲響起,有節奏的悶響,形成急促又有韻律的隆隆聲。

        然後沉重的蹄聲中又夾著陣陣歡叫,曾有遇不由看去。

        就見右側不遠奔過數十騎的騎兵,個個馬術極為嫻熟,他們單手持著韁繩,身體有節奏的在馬上起伏著。

        他們策馬狂奔,途中還非常自然,不刻意的保持「一馬距離」,很快就奔到哨探隊的前面,唯見當中一桿紅旗,極力鼓舞著。

        看看自己哨探隊蝸牛似的速度,又看看九爺那邊,特別當中兩個女子,個個以腰力腿力控制馬匹,雙手空出,各持一桿手銃,就那樣一陣風似的衝過了。

        曾有遇似乎還看到那個錢三娘,衝過時,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

        然後雙手持銃,如風而過,留給自己一個飄揚的斗篷身影。

        曾有遇咳嗽了一聲,心想:「這個女人……還好,看上的不是我。」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16
第175章 還是來了

        蹄聲轟隆,五列黑灰色的軌跡在草地上奔騰越近。

        很快,一隊矯健的騎兵旋風般衝上山坡,然後紛紛勒住馬韁,一片馬匹嘶鳴,唏律律的聲響。

        馬上騎士停住馬匹,他們個個剽悍輕捷,眼神銳利,卻是新建的新安莊九爺騎兵隊,除了李如婉,他們一隊五十人,都是原來飛雲鏢局的鏢師趟子手。

        他們常年走鏢,又經九爺多年調教,這馬術都不用說,馬上長兵短兵都可以,走鏢途中常遇匪賊,搏殺血戰經驗也豐富,欠缺的,就是軍陣合戰方面。

        但進入莊內與隊兵合練一個多月,各人隊列陣列也有長進。

        所以他們人數雖然不多,但奔騰起來,卻猶如千軍萬馬,氣勢磅礡。

        看騎兵隊剽悍輕捷樣子,山上山下人等,無不投去羨慕目光,鮮衣怒馬,策馬飛馳,誰不嚮往?

        九爺跳下馬匹,沉重的馬靴踏在草地上,宛如地面一震。

        因暫時借用哨探隊的裝備,他此時打扮也是灰氈、棉甲、黑色斗篷,那鑲鐵棉甲雖不如鐵甲沉重,但也有二十斤重,然此時這二十斤的棉甲披在身上,卻渾若無物。

        他下了馬,將手中隊旗交給旁邊一個騎士,卻是他親手執旗。

        然後他大兒子錢禮魁,女兒錢三娘,還有李如婉等人紛紛跳下馬匹。

        那錢三娘下了馬後,雙手的手銃還在手中靈活轉了幾圈,再瀟灑的一下子插入槍套,卻是當日楊河玩槍那一招被她學去了。

        九爺回看隊伍,見眾騎都下了馬匹,但很多人喧嘩笑鬧,吵吵嚷嚷,不由眉頭一皺,大喝道:「肅靜!」

        立時他的隊伍鴉雀無聲。

        騎兵隊雖然彪悍,但成員都是原來的鏢師趟子手,素來散漫慣了,進莊短短一個多月也不可能改變多少。

        但九爺外表粗豪,內心精細,卻很注意這方面的事。

        他在原來鏢局威望素著,鏢師們都服他,這紀律方面,九爺非常鎮得住。

        看隊伍保持肅靜,九爺錢仲勇滿意點了點頭,就帶大兒子錢禮魁,女兒錢三娘這兩個隊副大步過來。

        那李如婉緊跟在錢三娘身旁,作護衛狀,她們打扮都跟九爺差不多,灰氈、棉甲、黑色斗篷,同樣二十斤重的鑲鐵棉甲穿在她們身上,渾若無事。

        然後錢禮魁也同樣裝扮,擁有棉甲,本月出產十二副鑲鐵棉甲,騎兵隊就擁有九副,九爺、錢禮魁、錢三娘、李如婉,然後五副,裝備隊中其他人。

        楊河本來打算給他四兒子錢禮爵裝備一副,但九爺作主,卻分給了隊中另一個鏢師。

        他理由很簡單,這鏢師技藝更高,比起自己四兒子,他更有資格擁有這副棉甲。

        盔甲莊內比較緊張,好在新安手銃還是夠的,哨探隊分了十一桿,楊河自己留一桿,餘下三十八桿皆給騎兵隊,他們部分人還會騎射,有人擅長用手弩,足夠用了。

        那錢三娘與李如婉更每人擁有兩桿手銃,左右打銃,成為騎兵隊獨特的風景。

        此時二女隨著九爺大步過來,特別那錢三娘按著重劍,鞓帶上兩桿手銃露出,頗為顯眼,她氈帽壓得低低,只露出明亮雙眼,黑色的翻毛軟筒馬靴踏在草地上,矯健,有力。

        楊河看她行走姿勢頗為冷艷,腰肢扭動中,那黑色的斗篷就隨之顫動輕揚,英姿颯爽的,又更顯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不由往她的腰與大長腿看了幾眼。

        卻見錢三娘往他瞟來,睫毛就顫顫,輕垂下了眼眸。

        楊河也轉開目光,看那李如婉跟在她身後,走路一搖一擺的,占的方位很大,腰側別著沉重的短斧,腰間又插著兩桿手銃,昂著頭,罩著斗篷,那神情,比男人還囂張。

        很快九爺等人過來,此時重要軍官都集中山頂上,把總楊大臣、韓大俠,中軍官張松濤,護衛隊長陳仇敖,副把總韓官兒、楊千總、羅顯爵等人,又有崔祿、盛三堂、李家樂等。

        眾人濟濟山嶺,大多身著鐵甲,甲葉鏘鏘,又繫著大紅的斗篷,就見一片耀眼的軍伍紅光。

        九爺走近,對楊河抱拳施禮,身後的錢禮魁、錢三娘、李如婉同樣抱拳。

        楊河笑道:「九爺免禮,騎兵隊這一個多月來,越見威勢了。」

        九爺錢仲勇哈哈笑道:「全靠相公扶持,莊中馬料這麼充足,隊中每匹馬都吃得驃肥,就有力氣奔跑作戰了。」

        楊河也是一笑,九爺拉來四十五匹戰馬,這一個多月的演練操練,他都按戰時的馬料供給,六分豆料,四分乾草,這樣的供給,馬匹等於天天吃葷菜,自然就驃肥馬壯跑得快。

        而往日鏢局,除了拉車的挽馬草豆標準高些,九爺等人乘馬豆料比例往往不高,有時緊張的時候連乾草都吃不上,讓馬匹吃青草,這耐力就不強,奔騰距離不遠。

        到新安莊供給這麼好,老實說九爺非常滿意。

        這時楊大臣叫道:「九爺,你馬術這麼好,什麼時候,也幫俺老楊練練?」

        九爺錢仲勇哈哈笑道:「大臣兄弟可是楊相公教導出來的,這馬術已經非常嫻熟了,錢某哪能教導什麼?不過抽空的話,我們倒可切磋一下,相互討教。」

        隨後九爺又抱拳與韓大俠等人寒暄,豪氣干雲。

        他走鏢多年,六成都是靠黑白兩道賞臉,能不衝突,就不衝突,所以別看他外表粗豪,這交際能力可是非常強,進莊不多久,他就與莊內各重要頭目相處得很好。

        ……

        又等了一會兒,曾有遇氣喘吁吁的趕到,慌忙過來,裴珀川與凌戰雲無奈的跟在後面,以他們的馬術,要到早到了,但同為哨探隊的成員,卻要陪著兄弟們一起慢跑。

        人員到齊,眾人一起探討此次演練得失,圍了楊河身前一圈,錢三娘也站在九爺身旁。

        前幾次這種討論她有些漫不經心,自顧自玩自己手銃,但可能九爺跟她說過什麼,她就很注意了。

        雖還是靜靜站著不說話,但眾人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非常注意傾聽,特別細思楊河的話語。

        韓大俠神情帶著自豪,他對本月演練的結果非常滿意,甕聲甕氣道:「相公,兄弟們的軍伍陣列已經很精了,屬下可以肯定,不說尋常的匪賊,就是大股流寇來臨,也不要想攻破我們的戰陣!」

        楊千總,羅顯爵立時附和,張松濤,陳仇敖等人也露出自豪的神情。

        九爺慎重的沒有發言,但他神色中也帶著讚許。

        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當年他們通州十二騎橫行天下,不論官兵的陣列,匪賊的陣列,甚至韃子的陣列他都見過,論軍伍的嚴整,新安軍其實不遑多讓。

        他們所欠缺的,只是足夠的血氣與殺氣。

        畢竟新安莊目前打過的敵人都是匪賊,暫時來說,還沒經過足夠的大戰與惡戰。

        不過九爺認為,就是面對適量的流寇,正面攻擊的話,確實很難攻破新安軍的戰陣。

        這月來九爺一樣感觸良多,這種森嚴的戰陣大明已經很少見了,特別新安莊犀利的火器,更是讓他歎為觀止。

        九爺當然有看過隊兵們的實彈演練,每每心驚不止,那種齊射的威力,不說匪賊流寇,就是韃子都很難承受。

        還有那種裝填速度,更是快速無比,與官兵的鳥銃,或是大明別處的火器截然不同,卻是使用後膛裝彈,就在原地,排銃打了一陣又一陣,每一陣觀之都讓人心驚肉跳。

        然後將鉛子,引藥,火藥全部裝在一個紙殼,也是第一次看到。

        九爺問過了,這種叫「新安銃」的後膛鳥銃,一桿成本就要八到十兩銀子,當時他聽了暗暗咋舌,這種花費,恐怕整個大明也只有楊相公捨得花這個錢。

        他聽著眾人發言,各類總結,然後那黑壯的中軍官飛速用鉛筆記下來。

        雖然經歷多次,但現在聽之觀之,仍然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這時九爺又聽楊大臣道:「老實說吧,匪賊流寇正面攻打我們軍陣,俺老楊都不怕,但我擔憂的是側翼。賊寇避開我們正面,從側翼撲來,這事情就不好辦了。」

        韓大俠不贊同:「側翼我們也是有防護的,賊寇很難攻破我們的火器正面,所以殺手隊都可以佈置在兩翼,他們重盾長矛,等閒賊寇怎麼攻得入?去年打銅山匪,他們就衝不破我們的重盾長矛陣。」

        楊大臣道:「那是因為匪賊死沖,正對著盾牌衝來,若他們繞到盾陣側面後方,事情就不好辦。除非我們排得密不通風,或者兵力多可以堵住,否則總是漏洞。」

        他說道:「而且我們現在演練,都選好了地勢,後面側面有山有水,省了一些兵力防護,但若在平地上呢?」

        他擔憂說道:「就像十天前我們在賀莊那邊演練,都是平野,連條河都沒有,只能結成方陣。我們軍中兩百桿火銃,要護四面,每面只有五十桿。又分二層,每層二十五桿,一次能打死幾個賊人?」

        韓大俠沉思道:「這倒也是,所以我們就要選好地勢,地勢不利,我們就不打!還有你說的側翼,相公不是提出解決之法了嗎?」

        楊大臣怒道:「你以為賊寇是你婆娘,什麼都跟你配合?讓你選了地勢再打?」

        韓大俠也怒道:「兵力不夠怎麼辦?」

        看他們爭吵得要打起來,九爺等人連忙上前勸說。

        ……

        楊河笑了笑,這種部下對軍事方略的爭吵他並不阻擋,楊大臣說的也是他考慮的。

        他現在兩總兵,火器隊、殺手隊士卒各兩百人,因為兵少,所以他很注意挑選地形,一般後方,甚至某一側面都有山有水,可以作為防護遮掩之所。

        這省了他的兵力,也可以將火槍全部集中到某一面,形成最大殺傷。

        當然,戰時判斷敵人會從哪一面主攻,這也是學問,頗為考驗麾下的判斷能力。

        畢竟陣列布下後,又要臨場變陣,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然後正面火力強悍,又有擲彈隊配合,他的殺手隊就可多佈置在兩翼,左右各一百人,列成各兩個小方陣,每方陣五十人。

        他們各分五排,第一排重盾,二三排長矛,從實戰來看,這樣的組合敵人是非常不容易攻破的,基本上第四排的重盾,第五排的長矛手都是閒著。

        但考慮到這個陣形也有缺陷,就是移動轉彎不便,敵人正面衝擊失敗後,可能會繞過陣列正面,從側面空地攻進來。

        所以楊河解決方法,就是原第四排,第五排仍作為預備隊,但他們有了新任務,就是堵塞防護側面。

        若賊寇從側面繞來,看他們人數多寡,出動六人,十人,二十人,四十人不等,每次都是重盾長矛配合,這樣就可以防護側面,全陣的八十人,每邊的四十人,都可作為這個用途。

        再配合各軍官護衛,突擊隊等成員,基本可將側面繞來的賊寇擋住。

        當然,這也是建立在賊寇人數不是太多的情況下,否則他軍陣再強,也有可能被攻破了。

        他目光掃向楊大臣與韓大俠二人,此時二人鬥雞似的怒視,都是面紅脖子粗。

        他們兩個很奇怪,經常吵得面紅耳赤,然很快又嘻哈的和好,總體韓大俠很多判斷基於現實現狀,楊大臣的思維則很飄忽敏銳,經常想到很遠的地方去。

        他目光又在身前各人掃了一眼,看那錢三娘似乎若有所思,正看來看去,她的眼睛太亮太烈,被她看到的男人,都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楊河又看向錢仲勇,笑道:「九爺也說說。」

        眾人都看來,九爺抱了抱拳,粗豪的臉上頗有慎重。

        他想了想,說道:「相公,屬下其實和大臣兄弟想的一樣,戰前能選好利我的地勢,那最好,但恐怕事情總不會那麼如意。以後我們征戰對手,是馬隊多的流寇,甚至有可能是……韃子。這些賊匪,個個騎卒眾多,奔襲驚人,就算不會騎射,但至少都有馬上劈砍的能力,若我等突然遇到,又是平野……」

        眾人都露出擔憂的神色,未來這種情況不會沒有,張松濤道:「以我軍現在形勢,平野遭遇,若是賊多,只能結成方營,然方營……」

        他搖了搖頭,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方陣全部龜縮,太死板,全面挨打,就幾乎沒有幾個不覆滅的。

        便如現在官兵野外遇到流寇,遇到韃子,都是結成方陣,很多還是車營,但傳來的消息都是慘敗。

        韓大俠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想什麼,他說道:「野外遇敵,唯有結成大陣,步軍在中間,騎兵在兩翼,能攻能守,才能取勝。」

        九爺搖頭道:「這樣的官兵都是精銳敢戰,結成什麼陣都能打勝。」

        楊河點頭,野外對戰,最正統,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如韓大俠所說,步兵在中間,騎兵在兩翼掩護,可攻可守。

        但這有個前提,騎兵要多,而且還要非常強悍。

        明初明中的時候,這種陣形可能很多,但到現在,就算官兵馬隊多的,平原之地遇到敵人,不論流寇還是韃子,基本也是結成方陣,龜縮在陣內不敢出來。

        原因很簡單,官兵的馬隊打不過對手,兩翼被一衝就開,達不到掩護中間步兵的目的。

        一次次下來,現在明軍出行,就算軍中有騎兵的,也都是龜縮陣內,待步兵打贏了,再出陣追擊。

        只可惜現在官兵的步卒,就很少有打贏的,所以各軍伍的馬隊,相比步兵的優勢,只是用來逃命罷了。

        楊河現在情況也是這樣,兵少,馬隊更少,遇到小股敵人還好,可以將騎兵隊擺在側翼掩護,找機會攻擊。

        但若遇到大股的敵人,特別他們馬隊多的,也只能將自己的騎兵隊保護在陣內了。

        讓楊河略感安慰的是,他的步兵還是很強的。

        搖搖頭,楊河說道:「飯要一口一口吃,我們現在兵少,馬隊少,但以後總會多的……所以,待前往睢寧時,哨探方面,就要勞煩九爺了,探清賊情,可否有流賊前來睢寧,人數有多少。能吃下我們就打,找個好地形,在野外消滅他們。人太多,不能吃下我們就不打,謹守城池就好。」

        九爺鄭重抱拳:「這是錢某人份內之事,相公放心,屬下一定哨探清楚。」

        場中各人神情凝重,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各人也知道了,三邊總督汪喬年之死,還有歸德、陳州、鹿邑、亳州等地失陷之事,甚至楊大臣,齊友信,嚴德政等人聽聞家鄉淪陷消息,都頗為悲痛。

        各人還聽聞大股流賊浩浩蕩蕩東進,圍攻宿州的事,未知可會繼續東進。

        楊相公作為睢寧練總,肯定很快要前往睢寧城。

        曾有遇臉上仍然笑嘻嘻的,只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他們哨探隊被忽視了。

        看看天色,楊河正要下令收兵回去,忽然就聽到南面原野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九爺加入後,莊中馬匹多了,楊河也讓九爺訓練了幾騎傳令兵,各駐新安莊與焦山莊,一聽那蹄聲,就知道是從新安莊趕來的傳令兵,應該是傳遞睢寧城那邊的消息。

        眾人面面相覷,楊河心中暗歎:「還是來了。」

        事實在月中的時候,睢寧知縣高岐鳳,就已經派人催促幾次,現在月底了,肯定不能再拖延了。

        果然他一回到新安莊,就見到睢寧城來的信使,卻是知縣高岐鳳身邊一個親信門房,手持知縣的親筆書信,言從逃難民眾得到消息,流賊攻宿州不克,陸續有人馬東進靈璧。

        他們極有可能會順官道北上,請楊大人速速率兵前往睢寧。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16
第176章 戛然而止

        楊河對出兵作戰早有準備,也知道必須前往睢寧了。

        接到書信後,他給了賞銀打發信使走,跟他說明天就到睢寧縣城,讓縣尊放心,然後就召各軍官,各總管主管緊急議事。

        眾人擠了楊河公房滿屋,這公房是戲樓第三層,面積不大,屋內椅子也不多,所以只兩個把總,幾個總管有位子,餘者都是站著。

        不過九爺也有椅子,鄧巡檢也被請來議事,肥胖的身形壓在椅上,似乎要將坐椅壓塌似的。

        楊河叫他來,主要是讓他聯絡他弟弟備船,明天過河的人多,光巡檢司的船怕忙不過來。

        看著滿屋濟濟各人,眼中神情或興奮,或緊張,楊河沉聲道:「流寇已經出現在靈璧,所以我們必須去睢寧了。今日整理一下,明天一早就出發。出發的時候,我會帶兩總戰兵,還有護衛隊,哨探隊,騎兵隊,擲彈隊,醫護隊,輜重隊等隊出動。餘下的人,就留守在新安莊,焦山莊,我們這邊的農務、工務不能停,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滿屋的人肅然領命,楊大臣等人臉上現出激動的神情,終於要跟流寇開戰了!

        張出恭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什麼,他也想跟隨作戰,只可惜他是工務堂總管,莊中一大堆事情離不開,卻不能前往睢寧。

        他弟弟張出敬與張出遜站在身後,張出敬躍躍欲試,幾次想開口,張出遜倒是沉靜些。

        鄧巡檢說道:「咦,下官呢?大人怎麼沒安排下官一同跟去?」

        每次跟隨楊河作戰都有好處,所以這個胖胖的巡檢頗為動心。

        楊河說道:「畢竟世道不太平,我們莊中的人不能全部帶走,雖說現在北岸無事,周邊沒什麼威脅。但說不定就有什麼毛賊,兩隊弓兵必須留下來防範巡邏,特別不能讓流賊過河。集市這邊更離不開鄧大人,所以鄧大人就坐鎮北岸好了。」

        他說服了胖巡檢,讓他立刻回去聯絡他弟弟鄧官,不要耽擱明天大軍過河。

        然後他對齊友信等人道:「大軍開撥後,北岸這邊相對空虛,所以老齊,張兄弟你們,要看好我們的家園,同時督促生產,不要讓我們這邊的民政停頓。若有人敢鬧事的,煽動謠言的,只管殺了!」

        說到這裡,他語氣中帶了一絲森寒。

        齊友信一凜,抱拳道:「相公放心,屬下與嚴先生,張兄弟他們,定會看好家園,不讓這一片生亂停頓。」

        張出恭等人也是大聲保證。

        楊河點了點頭,齊友信這人他是知道的,精明圓滑又帶著狠辣,頗有能力,同時還有穩重的張出恭等人配合,他們坐鎮新安莊等地,他就可以放心的出外打仗。

        同時他也看到張出恭兄弟三人的神情,他們的心思渴望他也瞭解,將他們當成工匠確實是浪費,但目前階段兵器火器不能離了他們,只希望以後多能招些工匠,將他們解放出來。

        接下來楊河又交待一些事情,主要是兵務堂的事,如軍需所繼續打制盔甲火器,操備所繼續操練莊丁民工,有合適的人選,就納入新兵營,作為以後的輜兵戰兵補充。

        目前他們主管是張出遜與胡就義,但總管韓大俠跟隨出戰在外,副總管羅顯爵、楊千總也跟著走了,楊河就讓二人有什麼事向齊友信、嚴德政稟報,商議辦理。

        齊嚴二人作為議事堂議員,本來就有權過問議事堂六堂的事,楊河領軍在外,這些事情,就他們管起來。

        又說了一些雜事,如流民來了,原來怎麼收容,就怎麼收容,戶務堂原來怎麼樣,也怎麼樣,工務堂怎麼規劃,一樣怎麼做,讓齊友信等人有些惶恐的心也安定下來。

        眾人忽然意識到,原來新安莊的框架早已形成,已經具備了自我運轉的能力。

        九爺坐在旁聽著,他現在處於觀察學習階段,很少發表什麼意見,不過見楊相公領兵出去,新安莊仍能井井有條,運作良好,不會忽然就亂了,這種規矩制度的形成,讓他心中佩服。

        錢三娘靜靜站在他身旁,也是往楊河那邊瞟了又瞟。

        眾人商議佈置,隨著時間過去,屋內瀰漫著一股激昂的情緒,早在正月的規劃時,楊河就挑明了大明的局勢,新安莊周邊環境現狀,闡述不斷發展壯大的必要。

        果然楊相公說得不錯,流賊來了,唇亡齒寒,若不能將他們擋在睢寧城下,流賊過河怎麼辦?

        他們都是若蝗蟲似的東西,所過之處,寸草不留,眾人不敢想像北岸這一片被流寇搶掠的後果。

        而且依規劃,莊內的存糧存銀都納入了預算,不在流賊身上想想辦法,明年怎麼辦?

        所以對出兵,眾人心中雖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期盼與興奮。

        齊友信還道:「相公過河作戰,這是為我們莊子,只是帶的人會不會少了些,差不多只有六百五十人。」

        楊河說道:「目前我們兵力就這麼多,沒辦法,弓兵更必須留下……所以只能看清楚了,看流賊有多少,若來睢寧的賊少,或是什麼前鋒部隊冒進,我們就在野外伏擊,消滅他們,若他們人多……」

        他搖了搖頭,目前他麾下兵力,除了營部中軍官,旗手、金鼓手、號手,不過就是兩總戰兵。

        他們以十人為一甲,五甲為一隊,每隊設隊長一,隊副二,又有旗手護旗手,一隊五十五人。

        又四隊為一總,一二隊為火器隊,三四隊為殺手隊,每總設把總一個,副把總兩個,旗手一個,金鼓手一個,護衛五個,連軍官旗手什麼算上,一總共有二百三十人,兩總就是四百六十人。

        再有營部直屬:

        護衛突擊軍法三合一隊,隊長陳仇敖,隊副王大義,雷靂,全部二十人,都是鐵甲兵。

        擲彈隊,也有隊長一,隊副二,一共二十三人。

        輜重隊,同樣設隊長一,隊副二,一隊五十三人,他們還是混編模式,兩甲火器,兩甲刀盾,一甲長矛。

        醫護隊,隊長隊副醫士學徒擔工共三十人。

        然後哨探隊十人。

        騎兵隊五十人。

        最後治安巡邏的弓兵兩隊,每隊隊長隊副各一,共一百餘四人。

        目前他楊河的武裝力量,就約這七百五十人了。

        當然,他還有各個工隊千人,閒時也有列隊操練。

        此次出戰,除了弓兵等人,餘者他都帶走作戰,畢竟流賊勢大,人少了不行。

        但就算他帶走大部分力量,也不過才六百五十人,而且戰兵帶走,新安莊只餘老弱,焦山莊只餘工人。

        好在跟隨楊河多時,新安莊留下雖是老弱婦女,但也不可小看,他們除了能打能殺,莊中還有精良火器一百多桿,內部分還是非常犀利的後膛新安銃,守莊什麼,綽綽有餘。

        焦山莊那邊,招的都是青壯,一直是軍事化管理,平時訓練也有盾牌長矛配備,守莊也可以。

        他還留兩隊弓兵,成員大部分是各莊招來的犀利弓箭手,骨幹則是新安莊的老兵,除了沒有火器,餘者跟戰兵沒什麼兩樣。

        暫時來說,北岸沒什麼大威脅,莊民守莊生產,弓兵巡弋治安,對付小股匪賊毛賊,都是綽綽有餘。

        但總體來說,楊河目前兵力不多,能帶走參戰的人數,更只有六百多人。

        這還是建立在北岸太平無事的基礎上!

        楊河心中歎息,發展艱難啊,依他知道的,以後大戰惡戰還會連綿。

        別的不說,今年上半年,窺探靈璧、睢寧等地的流寇,就不單是李自成、羅汝才部這一隻。

        革左,張獻忠等人恐怕也會來摻一腳。

        歷史上就有這麼一句:「崇禎十五年四月下,左金王合回、革,獻諸賊連營二十里趨穎州,以報壽州之役也。雙方戰於城南樊家店,流賊失利退卻,掠蒙、宿、靈、虹、睢諸地而渡淮。」

        今天是崇禎十五年二月三十日,明天就是三月一日。

        這三月就算打退李自成等部,四五月張獻忠等人又來。

        仗,有得打啊。

        自己本錢又這麼少,每打一場仗,都要慎重又慎重。

        這也是他將基地設在北岸的緣故,那南岸之地到處是兵匪流寇,根本就不能發展生產。

        不過環視諸人,楊河心中奮起雄心,想去年逃難,他身邊不過一個書僮,年幼的弟弟妹妹三人,現在已經有二莊之地,精兵七百,披甲人四十,馬隊六十。

        以後他的兵力會更多,地盤會更大,他的勢頭會發展得越好!

        他緩緩環視諸人,沉聲道:「為我新安莊,諸君,努力吧!」

        ……

        崇禎十五年三月一日,楊河親率大軍六百五十人前往睢寧城。

        正是桃汛,黃河水漲,浩浩蕩蕩東流去,讓人見之心驚。

        好在去年黃河沒有封凍,沒有形成凌汛,大船過河還是可以的,只是必須小心。

        這過黃河不是開玩笑,河寬十幾里,風大浪急,一不小心翻船的話,他楊河再是命大,也肯定活不了。

        事實上這邊水流雖平緩,但翻船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好在有驚無險,巡檢司、遞運所這邊出動的都是大船。

        午時的時候,楊河一行六百五十人,全部渡過了黃河,往睢寧縣城急趕而去。

        ……

        剛才下了一陣雨,簷外仍在滴水。

        仍是春寒,又帶著濕氣,讓人全身都不好受。

        知縣廨客堂內,知縣高岐鳳緊皺眉頭,以手托額,只是頭痛不語,主簿鄭時新焦急的坐著,几上的茶水早涼了,他也無心喝一口,他無奈的看著不請自來的縣丞劉遵和。

        還有典史魏崑崗……

        此時這魏典史正喋喋不休:「逃來睢寧的難民越多,各方都說,流賊已經到了靈璧,流賊已經到了靈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到了睢寧城下。可這城防要緊關頭,我們的楊大人呢,他在哪裡?他一直吹他有幾百大軍,不斷從縣庫掏錢,可真見了真場,他人呢,去哪了?還是他絲毫沒有將我們睢寧城的百姓放在心裡?」

        高岐鳳仍不語,他正與鄭主簿喝茶商議,這二人就急沖沖的不請自來,闖進他的私廨。

        特別魏崑崗,區區一個典史,竟敢對他這一縣老父母呼喝咆哮。

        他也知道,流寇大軍逼臨,縣內很多人都亂了手腳,已經不斷有富戶商賈打著各種借口逃往邳州城,但他們這些朝廷命官守土有責,卻不可能逃的。

        否則就算流寇沒要了他們腦袋,事後聖上也會毫不客氣的將他們斬了。

        所以,他們必須嚴守城池。

        只是睢寧城區區一百多個民壯衙役,真能守住城池嗎?

        多少州縣都被攻破,甚至還有府城,睢寧能守住?

        各人心中沒底。

        這心一慌,很多亂子就出來了。

        很多人也原形畢露。

        便如這魏崑崗等人,連起碼的尊卑體統都不顧了。

        高岐鳳也知道,魏崑崗是藉故發作,不滿自己任楊河為練總,還將各人的私房羨餘錢撥到鄉兵那邊。

        還有,聽說他與凌城集士紳王朝首交好,那晚王朝首父子慘遭楊河毆打……

        但高岐鳳有苦說不出,他已經去了多封書信,那楊河就是各種借口。

        昨天他又派親信前往,楊河雖答應,但來不來,他也是心中沒底。

        想到這裡,他心中就一股怨恨,同時心下懷疑,當時自己任楊河為練總,到底對不對。

        縣丞劉遵和冷漠的喝茶,主簿鄭時新看魏崑崗一直在喋喋不休,忍不住道:「縣尊昨日有派人過河,回信人說,楊大人已經答應了,今日就會到睢寧城來!」

        魏崑崗猛的看向鄭時新,眼中就是一股狠戾之色:「答應?縣尊已經書信商請多少次了?那楊河總是推脫,說要演練,演練。他區區鄉民,演練個屁啊。還是要養寇自重,想著法子從縣庫掏錢?」

        他厲聲喝道:「知道這短短幾個月,楊河從庫中掏了多少銀子嗎?四千兩!四千兩白銀啊!這可都是民脂民膏,他楊河就那樣舒心的吞下?天良何在?」

        他聲色俱厲,鄭時新唯唯諾諾的低下頭。

        這楊河花錢是多了些,他若來守城就罷了,關鍵來不來,鄭時新心中也沒底。

        「天良何在?」

        典史魏崑崗冷冷的重複著。

        「天……」

        這時步聲雜沓,有人急沖沖進來,卻是高岐鳳幕僚師爺田安。

        他本來都是刻意作深沉冷漠狀,此時臉上卻是掩不住的歡喜,進來就大聲說道:「東翁,大喜啊,大喜。睢寧練總楊大人到了,率精兵五六百前來,都是精兵啊,更有馬隊五六十騎!」

        高岐鳳猛的站起來,劉遵和的茶水撒了一身。

        魏崑崗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張臉就漲得通紅。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17
第177章 我是在命令你們!

        雨水剛過,道路有些泥濘,人馬踏在上面,就是一片嘩嘩的響。

        從北圩門到北城門,到十字街道,低矮不寬的街巷兩邊擠滿了人,他們皆以敬畏的目光看著源源進城的大軍。很多人還露出安心的神情,楊大人率大軍到了,眾鄉親的身家性命就有保障了。

        眾百姓擠著看,不時發出陣陣的驚歎,百聞不如一見,早聞北岸的鄉勇如狼似虎,先後打敗凶悍的徐州賊,焦山賊,銅山賊,果然眼前所見人等,就是英武不凡。

        縣城這邊的民壯衙役與之比起來,就是雲泥之別啊。

        蹄聲雜沓,不時激起泥水,九爺的騎兵隊走在最前,他們一色灰氈斗篷快馬,剽悍輕捷,引得眾百姓嘖嘖稱奇,沒想到楊大人還擁有如此犀利的馬隊。

        特別馬隊中的錢三娘與李如婉更讓眾人好奇,這女人也會騎馬打仗,真是奇了。特別那個罩著黑色斗篷,非常冷艷的女子,她馬鞍旁那桿是狼牙棒嗎?

        看著那桿沉重的狼牙棒,上面滿是森寒的倒刺,睢寧城的百姓們都是驚歎。

        這棒子,被她砸一下,肯定頭腦開花。

        這斗篷女子還這麼冷,目光掃來,讓人全身冰涼的。

        冷艷高挑兇猛,像頭雌豹子,這女人,誰敢娶啊?

        眾百姓看得興致勃勃,都是議論紛紛。

        騎兵隊過後是哨探隊,內裴珀川與凌戰雲二人較讓有心人關注,畢竟馬上能持馬槊與鉤鐮槍的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然後楊大臣與韓大俠的隊兵大步而來。

        他們六個正副把總都是騎馬,身著鐵盔鐵甲,繫著斗篷,旗手鼓手開道,「楊」字軍旗高高飄揚,身後跟著五個持盾護衛,然後是大步前進的火器隊兵與殺手隊兵們。

        街道不是很寬,他們就兩人兩人一排,伍長走在二排前面,甲長又走在一甲最前面,個個軍靴踏在泥水上,嘩嘩的整齊聲響,給人以極大的壓迫力。

        他們個個都充滿銳氣與殺氣,火器兵扛著烏沉精良的鳥銃,腰間別著解首刀,身上又背著水壺袋與子藥袋,都是油布皮革,再捆著鞓帶,冬氈斗篷,外露青色合身胖襖,非常精神。

        殺手隊兵則刀盾手按著刀,身後背著重盾,那盾牌極高極大極重,反正從背後是看不到人頭的。

        長矛手則扛著長矛,身後背著圓盾,同樣鞓帶右側別著解首刀。

        看他們整齊過來,軍伍嚴整,朝氣蓬勃,行進中就一片齊整的腳步與泥水飛濺。

        街道爛泥多,各人皮質軍靴與斗篷下擺就滿是泥點。

        早前他們可能冒雨趕路,各人氈帽與氈料的斗篷上還殘留雨水濕意,他們也無所謂。

        眾百姓有種怪異的感覺,雖然素來都是馬強步弱,若真打起來,恐怕前面的馬隊不一定打得過這些步卒。

        有些見多識廣的更是驚歎,這種精氣神,他們有些人也見過朝廷的營兵,然而……

        新安軍們整齊壓迫過來,一色的精壯漢子,一色的彪悍精神,風捲著旗幟獵獵聲響,軍靴踏得泥水大片飛濺,很多少年郎心中就騰起了火焰。有道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但看見這只軍伍,很多人就不由自主產生了加入的念頭。

        一聲歎息更從一群觀望的讀書人中傳出:「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百聞不如一見,關於楊河,關於北岸鄉勇的事,雖然在睢寧城流傳很廣,然這只軍伍到底怎麼樣,眾人卻說不出一個子丑寅卯,終於見得廬山真面目了。

        楊河大軍一出場,就將所有的睢寧軍民震住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

        ……

        「哈哈哈哈……」

        知縣高岐鳳與楊河並轡而行,得知楊河率大軍到達北圩門外的消息,他就率著縣衙內的幾個官,親自趕到北城門口迎接,表示自己的重視,看到眼前的軍伍氣色,他更完全放下心來。

        知縣的心情非常好,雖然他都是深沉冷厲樣子,肌肉要作出表情很難,但此時臉上卻擠滿歡快的笑容:「慎言啊,你來了我就放心了。唉,流賊囂囂,本官是日夜擔心,現在總算鬆了口氣。」

        楊河此時全副武裝,八瓣帽兒鐵尖盔,護喉頓項滿是細碎的甲葉,腰間掛著斬馬刀,弓箭什麼掛在馬鞍上,不過鞓帶右側有個槍套,內中插著一桿三眼燧發新安手銃。

        與眾將皆是大紅斗篷不同,他披的仍是波濤洶湧送給他的貂裘圍領黑色斗篷,又有一種深沉之色。

        他單手抓著馬韁,告罪道:「早接明府書信了,只是流賊非同小可,下官就多演練了幾天。讓明府擔憂,下官罪過。」

        高岐鳳笑道:「你也是想練出精兵嘛,何罪之有?只要人來了就好。」

        主簿鄭時新策馬跟在後面,雙手抓著馬韁,他吃驚的看著前後,書寫「睢寧練總楊」的字樣,丈三尺高的大旗在前面走著,然後這馬前馬後各十個精悍的鐵甲兵簇擁,個個都若楊大人這樣的精甲。

        不說前面走過的步卒馬隊,就是後面跟著推車的,走路的,那些是楊大人說的輜兵?

        有這樣的輜兵嗎?

        果然田師爺說得不錯,楊大人率五六百人來,都是精兵啊。

        有這些精兵在,睢寧的城防應該無憂了。

        同時他心中暗暗咋舌,依他看的楊大人部下氣色裝備,雖他從縣庫中掏走了四千兩銀子,但區區四千兩白銀,恐怕是養不活這隻大軍,他自己應該從私蓄中掏了不少錢出來。

        不過無所謂了,楊大人自己能養活就好,不見縣尊老父母根本不提這個事嗎?

        反正只要他人來,一切事情就好說。

        典史魏崑崗也與縣丞劉遵和並轡而行,劉遵和神色陰沉,魏崑崗則臉色青白,不可思議中又帶著不安。

        怎麼回事,那楊河是怎麼練出這些兵的,還這麼多?

        他馬隊是怎麼來的?

        鐵甲哪來的?

        他部下那麼多裝備精良的鳥銃,是怎麼造出來的?

        還有他軍伍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勢氣質,那種殺氣凜凜,讓魏崑崗見了暗暗心驚,心神不寧。

        「這是怎麼回事?」

        一切都讓魏典史百思不得其解,心急又不安。

        ……

        楊河與知縣並轡而行,他們說笑著,六個官,不,是五個,往城內而去。

        眾人不約而同,都把鄧巡檢給忘了。

        不過楊河打算先將兵馬安頓營房,再到縣衙議事。

        在睢寧城百姓興致勃勃的圍觀中,眾官在十字街分開,然後楊河將隊伍拉到離城牆不遠,西大街練總署廨這邊。

        營房就在署廨後面,東面,西面都有路通,楊河的署廨後花園,也有小門直通。

        西大街比以前熱鬧了一些,一些空地也明顯看到新蓋建築的影子,畢竟房地產效應擺在這裡,署廨加營房對周邊經濟的拉動可以想像。

        初到睢寧的楊大臣等人好奇看著,特別這署廨讓眾人嘖嘖稱奇,城池這麼破,官衙卻這麼雄偉,而署廨大榕樹旁,門樓前,攢典廉方正早已率三個皂隸,鄧門子、馬伕、膳夫相迎。

        一見楊河,廉方正就嚴肅的說道:「流賊囂囂,軍情緊急,大人何故姍姍來遲?」

        眾人都是看去,這小子……

        他們不約而同,都看向了韓大俠。

        果然他們見面後,雖然一文一武,但彼此都有種見了同類的感覺,頗為欣賞。

        楊河懶得理他,直接率軍進營房,營房離湖不遠,面積頗大,裡面土牆圍了一大圈,然後一片片平房,都是十人一間的大通鋪,設有冬日取暖火炕,現在也可以用。

        原來營房六十間,但楊河雖離開,卻讓廉方正僱人修整,真金白銀掏出去,民夫踴躍前來,修成了一百間,可駐一千人馬。

        然後營房內還有水井、食堂、倉庫、澡堂、廁所、馬廄等等,營房中間的大平場也修整過,鋪上一些細砂,方便操練。

        其實往營房北面走,沿著湖邊地帶,那邊都是荒草水塘,他要擴展面積大有地盤,城外的校場也廢了,不好使用。

        楊河吩咐楊大臣,韓大俠入駐,各佔一片地方,然後中軍旗手,騎兵隊哨探隊,輜重隊醫護隊等又佔一片地方。

        當然,隊長級的軍官就每人一間房,隊副兩人一間,特別錢三娘,李如婉兩個女孩住所類小院,裡面直接就有澡堂、廁所等,畢竟女孩子家,有些東西不方便。

        見楊相公這樣安排,九爺連忙謝過,錢三娘眼眸垂了垂,異樣的看了楊河一眼。

        廉方正一直跟著,讚歎的看著眼前隊伍,他在睢寧這段時間一直很忙,因為很多事情楊河都交待他去辦。

        比如糧草,這肯定要縣裡供應,難道楊河將糧米運過黃河來嗎?

        但考慮到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夏糧要等幾個月,流賊攻打,不知會到什麼時候,介時恐怕縣庫供應困難,所以楊河也未雨綢繆,早早儲備了一些糧食。

        如他讓廉方正購買了二百石米麥,二百斤鹽,足夠的豆料乾草,可供他六百多人馬一個月食用。

        各類藥品也買了好多,還有肉菜什麼,也採購不少。

        他前些時日到睢寧走一趟,收禮共收了一千多兩銀子,全部用到這上面。

        也獲得了練總署廨豪爽大方的名聲,周邊大小商家,都非常願意與練總署做生意。

        源源收容流民,從縣庫拿了四千兩銀子,很大部分,也會花費在這上面。

        所以此次來睢寧,楊河軍中只帶了一日的乾糧,午時全吃光了,但火藥鉛彈什麼卻帶了一車車。

        目前他火藥儲備還是多的,一個月就可出產高純硝七百斤,雖只能在秋冬春季節獲取,但子藥他非常充足。

        看過庫房,楊河點了點頭,攢典廉方正脾氣臭,但辦事還是認真的,他要求的都辦好了。

        還有……

        上次他來睢寧時,還收羅了小銃狼機五門,都是獵鷹炮樣式,二號一門,三號四門,此時在武庫中看到,沉重的四腳木凳已經拆除,按他要求裝上了輪架。

        全重還是一百多斤,不過野外出行就便利了,不好推拉的地方還可以抬。

        眾人都興致勃勃的看著,楊大臣,韓大俠,張松濤還親手感受了一下,扶著長長的挽柄,對著準星與照門左瞄右瞄。

        楊大臣咧著嘴笑道:「相公,有了這五門火炮,我軍就更如虎添翼了。」

        楊河笑著點頭,這五門炮,二號打十兩的鉛丸,三號打五兩的鉛丸,每炮有子銃五個,各重十五斤與三十斤。看各炮旋轉機括靈活,外表光滑,顯然這段時間都有擦拭與上油保養,要用就可以用。

        而上次他回去後,也選了五個擅射的銃兵,還有十個粗壯的士兵撥入炮隊作為炮手,以每門炮瞄準、點火,裝卸手各一員,在莊內依一門帶回的,廢棄的小銃狼機訓練。

        他們在子銃孔插上鵝毛引藥管,內有微量火藥打空彈,這樣訓練了一個月。

        此次十五個炮手也隨軍前來,只需這些天實彈操練一下,就可以作戰了。

        畢竟楊河只打算在百步之內戰鬥,這些獵鷹炮又都使用平瞄直射的方法,跟鳥銃的作戰方式差不多,這類炮後座力也基本往下,使用時並不困難。

        主要讓他們習慣火炮的震動力,熟悉實彈發射的感覺。

        他們還會測試各炮的裝藥量,每門炮包裝若干的紙筒彈,以油紙定量包裹好,戰前塞入子銃,戰時用鐵釬刺入孔洞,塞入鵝毛引藥管便可,餘下的作為預備彈藥。

        看過營房各處,隊兵們都安頓下來,依條例有條不紊,楊河滿意地點了點頭,看部下都飢腸轆轆,就吩咐輜重隊生火造飯,庫房儲備的燻肉什麼也拿部分出來犒賞將士。

        又看快到酉時,就讓兩個把總與中軍官負責營務,廉方正等人沒事回署廨,不過他吩咐那膳夫回署搞個「串盤九個碗九碗九碟十二棋中八八」,他回來要與眾將大吃一頓。

        不等廉方正囉嗦,他就帶了陳仇敖等五個鐵甲護衛往縣衙去。

        ……

        知縣高岐鳳等人都在大堂等著,看楊河風塵僕僕,還是一身的甲冑,衣裳都顧不得回署廨換,高岐鳳臉上擠出笑容。

        他關切的詢問將士可安頓好,又保證大軍入駐,他定會竭盡全力的供應糧草,然後迫不及待談起城防之事。

        談話中得知睢寧縣城這些天也在動員民夫,準備防具,還有滾木擂石什麼,但人手還是太少,一百多個民壯衙役,加上現在楊河麾下練勇,人數也不到千人。

        這能不能守住城池,高岐鳳心中還是沒底。

        主簿鄭時新歎氣坐著,他也想不出辦法,縣丞劉遵和,典史魏崑崗神色陰沉,一言不語。

        看看他們,楊河沉吟,不知道流寇會來多少,守城的人數,確實是越多越好。

        他說道:「城內的士紳商賈,他們沒表示嗎?流賊每每破城,那些士紳是什麼下場,他們不知道?守禦城池,不單是官府兵家的事,所有的士紳百姓都應該參於進來。聽聞開封城守禦,便是立社兵,無事團練習藝,有事登陴守禦。城中八十四社,以每社社兵五十名計,共得四千二百不餉之兵,我們睢寧也可以效仿。」

        高岐鳳歎道:「本官何嘗沒有想過,只是……」

        說起這事他就頭痛,貢生周明遠倒是積極,但別的富戶士紳聽說要出兵,各方就爭吵不休,吵了多天事情都解決不了,最後各人的辦法是偷偷逃往邳州城,或者將家中的妻小兒女送走。

        楊河淡淡道:「明日縣尊招齊各富戶士紳,我來說。」

        高岐鳳目光一閃,說道:「也好。」

        解決了這事,他似乎輕鬆了許多,然後談起外間的流民,言近期逃來睢寧的難民百姓越多,他也不敢放他們進城,楊河這邊的收容速度還要加緊。

        這事楊河也考慮過,不過他也不可能冒冒然就他們送過黃河,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心懷鬼胎之輩,甚至夾帶流寇的細作?特別北岸相對空虛之時,肯定要甄別清楚。

        他的想法是在睢河的北岸設收容營,甄別一段時間,流寇若來,就將睢河的橋撤了。

        眼下各河大水,特別睢河又泥濘,不能行船,沒了浮橋,流寇也不能過河,更為北岸添了一份保障。

        高岐鳳只能依了。

        楊河又談介時守城禦敵,肯定會有傷亡,醫學司要專門開闢一個地方,救護傷員。

        他一條條談來,深思熟慮,井井有條,鄭主簿越發佩服,高岐鳳則目光閃動。

        最後楊河道:「流賊最擅用間,星卜市販多為所用,這段時間,要做好城內的防範緝捕事宜,防止賊寇內應獻城。」

        典史魏崑崗忽然尖聲道:「這事本官自會料理,楊大人就不用費心了。」

        楊河微笑道:「那最好。」

        婉言謝絕高知縣的設宴邀請,楊河匆匆而去,華燈初上,他早已飢腸轆轆,就回去與眾兄弟大吃一頓。

        劉縣丞與魏典史也接著告辭,看著楊河離去的身影,魏崑崗嗤的一聲,陰陽怪氣道:「『我來說』,聽聽,這口氣,好像他才是知縣似的。還想插手本官的緝捕事宜,這姓楊的心太黑了。」

        劉遵和也冷冷道:「一朝得志便猖狂,小人也。」

        ……

        三月二日,巳時,有些細雨。

        大堂兩側素是六科的聚集之地,各房司吏典吏書辦,原本案牘之事諸多,特別眼下這個流寇快要來臨的關頭。

        但此時各縣吏無心政事,都是探頭探腦傾聽大堂那邊的動靜。

        城內士紳商賈名流擠了滿堂,隱隱傳來各個官員的說話聲音,特別楊大人的說話聲。

        似乎他要在睢寧城內組建社兵,就聽貢生周明遠慷慨激昂說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抵禦流賊,義不容辭。周某願站出來,以盡自己綿薄之力。」

        有一些附和的聲音,不過也有士紳猶豫道:「家有百金產者就要出兵一名,五百金產者出兵二名,千金產者出兵三名,還要負擔招募壯丁的錢緡米餅。這……這負擔是不是太重了?我們睢寧畢竟是窮鄉僻壤,可不能跟開封城相比。」

        一大片附和的聲音,堂內眾士紳都是訴苦,周明遠雖極力勸說,仍被淹沒在大片抱怨哭訴的聲音中。

        縣尊好像說了幾句什麼,但沒用。

        楊大人也似乎說了幾句什麼,眾人聲音低了一些,但仍然大片的哭訴聲。

        無數人都在喊窮,說自己實在是窮,負擔不起啊。

        眾縣吏都是搖頭,這種場面,他們已經見了好幾天了,這士紳之事,恐怕楊大人出馬也不行啊。

        猛然堂內傳來的巨響嚇了他們一大跳,一些手上持著筆墨的書辦們,驚得手中的毛筆都掉落地上。

        然後聽到楊大人的厲喝聲音:「我不是跟你們商量,我是在命令你們!從今日起,富戶不得出城,違者以脫逃論處,家產全部抄沒充公!社兵之事,誰也不得推諉,違者以勾結流賊論處,斬!」

        眾縣吏心中就是一顫,很多人面面相覷,都看到對方如土的臉色。

        楊大人的聲音殺氣騰騰,斬釘截鐵,誰也不會懷疑他的決心。

        這時眾縣吏才想起,這是個敢當場毆打正五品高官兒子的主,而且打了還沒事。

        事後邳州城雖來了幾次公文,與睢寧城扯皮幾天,就不見下文。

        也聽說邳州城有譴責書信前往新安莊,最後都不了了之。

        楊大人又怒了,不說眾縣吏大氣都不敢出,大堂那邊也是安靜一片,鴉雀無聲。

        楊大人飽含怒意的聲音在堂內外迴盪:「敬酒不吃吃罰酒!有誰不服的,現在就站出來!」

        「有誰?都有誰?」

        大堂仍然安靜一片,鴉雀無聲。

        ……

        當日大堂議事後,眾鄉紳商賈踴躍組建社兵,便如當日商議的,以家有百金產者出兵一名,五百金產者出兵二名,千金產者出兵三名,並負擔招募壯丁的錢緡米餅。

        城中二十社,每社平均有社兵五十名,皆擇殷實素行員生為長副領,共得社兵一千名,公推貢生周明遠為總社,又按城池四門,各置一人領之,有兵器弓箭者自帶,無者縣庫發給。

        這千員不餉之兵無事團練習藝,有事登陴守禦,睢寧城兵力突然又多千人,人心更定。

        當然,不是沒人想著潛逃,只是當日後,每門皆有新安鄉勇看守,想要潛逃亦不可能。

        又由士紳商賈出錢,雇城內壯丁搬運磚石,搬運傷者等。

        周明遠捐銀五百兩,糧五十石,眾人紛紛捐獻不等,總社設錢緡置城上,每次人給錢二十文,餅三個。

        百姓蜂擁願雇。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17
第178章 土橋鋪

        午,胡就業從一條巷轉出。

        他穿著紫袍,裹著折上巾,別著長刀,大搖大擺,就往十字街走去。

        他哼著曲,走路若螃蟹一樣招搖,身後跟著兩個護院,也是膀大腰圓,別著腰刀,所見行人,無不閃避。

        胡就業最近神出鬼沒,卻是正月初被任情報所主管後,就消失在邳、睢、宿三地中。

        他向楊相公匯報中,聲稱自己正積極開展情報工作,在三地共開設了「朝天鍋」三家,收羅了頗多的線人,正全面收集三地人物,風土,人情諸事,成績斐然。

        當然,是這樣,以他胡某人的性情,拿著撥下的經費,在外面搞某些見不得人的事也不定。

        胡就業、胡就義兄弟二人,這性情可謂天差地遠,胡就義安安靜靜待在新安莊內練兵,非常安心當他的操備所主管,恨不得一輩子待在莊內不要出門,只要有老鷹抓雞玩就行了。

        胡就業則不耐煩待在平靜安定的新安莊內,嚮往外面的花花世界,越亂越鬧越好。

        所以他被任為情報所主管後,可謂如魚得水,三天兩頭不見人影。

        不過他在三地開了三家「朝天鍋」倒是真的,這是三家飯館,主打山東特色食品,有甏肉乾飯、呱嗒、水煎包等美味吃。

        又有朝天鍋主食,以雞肉、驢肉煨湯,以煮全豬為主,加之十幾種調料與配菜,肥而不膩,味美可口,湯又清淡而不渾濁,加以薄餅配用,其味無窮,廣受三地民眾歡迎。

        也跟「朝天鍋」主打薄利多銷策略有關,有錢沒錢都可嘗嘗,每日探來的消息豐富。

        睢寧這家卻是二月初開業,時值楊相公「迎春樓」之事仍在睢寧城內沸揚,藉著這股春風「睢寧朝天鍋」順利開張,地點就選在頗為熱鬧繁華的十字街某處。

        外界都在傳揚朝天鍋老闆跟北岸新安莊頗有關係,便如「睢寧朝天鍋」開業時,練總府的廖爺,鄒爺,熊爺皆去捧場。就是署廨那三個皂隸了,他們在楊河面前點頭哈腰,但在睢寧本地可是強悍的地頭蛇。

        又傳「朝天鍋」老闆認識楊大人身邊某個親衛,總之關係很硬,不論黑白方面都不敢過來打秋風,各方也都給面子。

        當然,有關係歸有關係,規矩不能壞,要在本地開業,該有的「上行銀」都不能少,類「朝天鍋」這個檔次的飯館酒樓,本地入行會的錢是三十兩銀子。

        胡就業經費還是充足的,也就無所謂交了錢,又符合「新開舖面,不得對門左右隔壁開設」的行會規定,就獲得了業界同行的認可,准許在本地開業經營。

        前些時間胡就業一直在忙「宿遷朝天鍋」的事,忽然接到莊中指示,就匆匆從宿遷城趕來睢寧城。

        此時他匆匆往十字街「睢寧朝天鍋」店舖走去,手上還拿著一根雀釵,卻是忙裡偷閒,在城內這家知名的銀飾店內採購了這雀釵送給郁剪刀作禮物。

        胡就業與郁剪刀已經處於眉來眼去的階段,郁老鐵匠也頗為開明,不怎麼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自己孫女喜歡就好,否則當時,他也不會對韓瀾之事那麼惱火。

        韓瀾可是指揮使,多少人願將自己女兒孫女給他為妾而不可得。

        但這就難為了胡就業,傳統的方法行不通了,以前他對女人,也是屬於一手掏錢,一手脫褲的簡單粗暴手法範圍,正經的追求一個女孩,卻不知該如何著手。

        他對郁剪刀頗為動心,雖然有些黑,但這個郁娘子卻是個頗為溫柔害羞的女孩子,還會淬火,以後成親後,夫妻兩個都有技藝傳給自己的子女。

        但郁剪刀見了他總是羞答答的,讓胡就業摸門不著,你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能不能肯定些?

        他想來想去,表示自己心意的手法就是買,每到一處,他都會給郁剪刀捎回一些精緻漂亮的商貨,來博取佳人歡心。

        如今日看到這根雀釵,胡就業就買下來了。

        同時他還給曾有遇捎了一對銀手鐲,好讓他送給李竹娘,集市那邊沒什麼好貨色,要送什麼禮品很困難,曾油子又難得出門,兄弟一場,胡就業認為自己應該幫這個忙。

        曾有遇那邊,依胡就業的觀察,他與那李竹娘也處於眉來眼去的階段,只是她大哥李天南總對曾有遇皺著眉頭。

        這長兄若父,大哥不答應,這妹妹的婚事就難。

        胡就業感覺曾油子要抱得美人歸,可能比自己還困難。

        他們往店舖走去,一路都是「胡爺,胡爺」的招呼聲,雖然「睢寧朝天鍋」內有掌櫃坐鎮,但這一片的商民都知道,這紫袍漢子才是這旺鋪的主人。

        此人手面還頗大,在邳州一州二縣都開有店舖,所以討好招呼聲不斷。

        胡就業應酬著,對於這一套,他已經飛快的掌握熟稔,他身後兩個護院也是搖擺跟著。

        這世上總多不便招入軍伍,但又適合別的行業的人,這二人卻是新安莊不遠占城集的人,頗通拳腳刀棍,又在邳州城混過,對於市井方面的事很熟,就招入了情報所。

        這類人新安莊招了有幾十個,充入各地作骨幹,名義上是外間的護院長隨。

        「我日嫩管管,這爛路。」

        這兩天都在下雨,路面頗為泥濘,道路高低,滿是水坑,胡就業踩了一腳,差點將雀釵都掉了,不由罵罵咧咧出聲。

        好在很快到了十字街,這邊有鼓樓,因都在傳流賊快來了,市面有些蕭條惶恐,連「睢寧朝天鍋」的生意都受到影響,不過這時鼓樓邊卻有三五成群的丁壯百姓往衙前大街去。

        各人紛紛城頭那邊正僱人搬運磚石防具等,每次人給錢二十文,餅三個,眾百姓頗為動心,都想去看看。

        聽著人聲鼎沸,胡就業知道這是楊相公的手筆,一下子將惶恐的人心提起來,也想跟去看看,卻聽到幾聲嘻笑議論。

        「區區二十文錢,三個餅,也值得賣力,真是夯貨。」

        「就是,一輩子的窮廝命,一年到頭混不了一個飽。」

        「唉,不要這樣,不是誰都像我們這樣有福份,可以跟著耿爺好吃好喝的,這叫同人不同命。」

        「流寇若來,不知我們可不可以渾水摸魚,嘻嘻……」

        胡就業目光一閃,就是看去,卻見一幫青皮地棍樣子的人靠在鼓樓邊,個個籠著袖子,或蹲或站,正不斷嘻笑,一個穿著綠袍,結著折上巾的漢子背手站著,也是往衙前大街那邊張望。

        胡就業改了主意,仍然回自己的「睢寧朝天鍋」店舖,卻見一個地棍看著自己,頗有艷羨貪婪之色。

        胡就業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瞅什麼?」

        看他一臉凶樣,三條大漢都是魁梧,身後二人,還冷冷按住了自己腰刀,這地棍立時心虛。

        不過街上混,最重要是氣勢,自己身邊也不是沒有兄弟,這地棍眼一橫,就要跳起來,猛然一個耳光打在他的嘴上,讓他跳起來又摔回去,一絲血痕,就順著嘴角流下來。

        卻是那綠袍漢子出手,他冷冷看了那地棍一眼,隨後笑呵呵對胡就業拱手:「在下耿天良,當面可是『朝天鍋』的胡爺?耿某曾到鋪內吃過飯,裡面的飯菜真是絕了。」

        胡就業也笑呵呵道:「哦……原來是耿爺啊,有空一起喝茶。」

        這人他全然沒有印象,了幾句,他就回自己店舖,然後聽到那綠袍漢子耿天良的喝罵聲。

        「那朝天鍋的胡爺認識練總府的人,不是你能惹的。記住了,這段時間,不要去招惹任何跟練總府有關的人……」

        還有綠袍漢子隱隱聲音:「那劉逢迎呢,怎麼人都看不到?還有聽西街果脯鋪的劉大有跟朝天鍋的人拉上關係?去,備一份禮盒,送到果脯鋪去,拉拉交情。」

        ……

        劉大有微笑站著,瘦弱的身形與周邊魁偉的大漢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他身前紅木坐椅上,胡就業慢條斯理叼著煙斗,煙霧騰騰。

        這是「睢寧朝天鍋」店舖的後院,卻是二層建築,胡就業就在這二樓搞了間辦公室。

        此時他看著面前的劉大有,這少年面善貌端,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就奇道:「你是,這睢寧城所有的青皮地棍,他們交往何人,居所哪裡,你都記在這本子上了?」

        劉大有道:「是的,人曾花三年時間專門查探這事,睢寧城所有的騙行,打行,搶行,氓流地棍,我都查得清清楚楚。胡爺若要有所行動,就可以按圖索驥,將他們一網打盡,他們後面的人也跑不了。」

        胡就業吸了口氣:「你子。」

        劉大有是他上個月無意中收羅的一個線人,此人稱他爹曾是錦衣衛暗子,從他在父親的熏陶下,會些擒拿的巧功夫,還會開鎖,下套設陷阱等本事。

        也算家學淵源,定可為胡爺大大效力。

        胡就業當然不會相信自己隨便收的一個人,就是錦衣衛家族出身,雖皇帝登基後,天下的錦衣衛都撤了,全部退回京師,但以前這些可是可止兒夜啼的狠角色。

        但胡就業是老油條了,江湖經驗豐富,也不會認為眼前這子,就像他看起去那樣的人畜無害。

        他接過劉大有遞來的冊了,就翻看了幾下,可惜一直到現在,他雖挨打不少,屁股的皮膚被打得堅實有若皮盾,但認識的字仍然不多,這方面是他的短板,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好在他身邊有個書辦,北岸高莊人,姓蜀,因為習慣留著兩撇鼠鬚,又稱鼠爺,他被招入新安莊後,家中年邁的,腿腳不方便的父親都被安排為清潔工,有穩定的活計收入。

        各家也有安排,他就對新安莊,對楊相公死心塌地起來。

        他有童生的文憑,也算能寫會算,對隱秘方面又比較有興趣,就撥到情報所,協助胡就業工作。

        胡就業將冊子遞給邊上的鼠爺,鼠爺翻看著,越看越驚訝,不斷在胡就業耳旁竊竊私語。

        胡就業眼睛越來越亮,最後他哈哈大笑起身,在劉大有的肩膀上拍了幾下,拍得他齜牙咧嘴,搖晃不已。

        他親熱的道:「行啊,你子有一套,某家會給你記大功的。對了,最近你在街巷,可有現流賊細作活動,或是哪些青皮光棍可能通賊的?」

        楊相公曾有指令下來,要情報所注意城內是否有流賊細作活動,各人心是否有不穩之跡象,這兩天胡就業也在忙這方面的事。

        只是目前他還處於收集與打探階段,將各地人物地情彙編成冊,很多方面不好入手。

        眼下確實可以按圖索驥了,此時也隨口問問劉大有。

        卻聽劉大有道:「胡爺,城內的青皮地棍都是渣滓,流寇若來,他們就是隱患。何況這些人壞事做絕,百姓被禍害者不計其數,現在楊大人治下,朗朗晴天,又豈容蠅營狗苟橫行?不論他們通賊不通賊,趁這個機會,全部殺之又何妨?」

        胡就業一驚,手中煙斗差點掉落在地。

        卻見面前劉大有微笑站著,那笑容溫暖而和善。

        ……

        大雨如幕,差點要割斷視線。

        到處一片茫茫,草木被打得刷刷作響。

        眼前的水溝水塘,眼見就暴漲起來,官道更成了路河,人馬踏上去,就到了腿部。

        蹄聲踏踏,嘶鳴聲一直遠去,這是大李集附近的土橋鋪,也是睢寧與靈璧、虹縣三地交界處,官道從睢寧城南來,蜿蜒西南五十里,就在這邊分路,西往靈璧,南往虹縣的渭橋鋪。

        土橋鋪本可躲雨,什麼時候成了一片斷垣殘壁,周邊村落也多數荒廢,更遠在官道幾里之外,好在似乎土橋鋪西北側百多步外有一片宅院,雖然也是荒廢,但看樣子可以避雨。

        急雨中,蹄聲又是過去,然後眼前就是一片廢屋,圍牆早已倒塌,一些廂房什麼也是頹毀,好在眼前的大堂基本完好,只是兩邊的牆壁破了一個個洞,一些風雨可以打進去。

        就有五騎出現在這裡,個個灰色氈帽,黑色斗篷,為一人抬起頭,氈帽下的眼眸亮如星辰,此時水滴還不斷從塗了生漆的帽簷掉落,滴在斗篷上。

        就聽這騎士道:「六子,你都看清楚了,這一片沒人吧?不要躲著流賊的哨騎。」

        聲音清脆悅耳,又帶著一絲絲冷意。

        就聽一個騎士道:「放心吧三娘,俺都看過了,沒人。」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25
第179章 雙銃

        五騎正是錢三娘等人,騎兵隊、哨探隊在睢寧歇息一晚,第二天就奉命出來哨探。

        各騎出發後,為探更多消息,分開來偵哨,錢三娘作為隊副,也領了幾騎出來,就是她,李如婉,還有一個叫六子的鏢師,一個叫萬叔的中年人,一個稱譚哥的青年人。

        她們從官道直接南下,一路過官山集,大李集,今日天色不是很好,不時陣陣細雨,到了午時中,更突然下起了大雨,放眼官道,只有這一片能避雨,她們就忙不迭過來。

        到了廢宅這邊,雨勢有所減弱,淅淅瀝瀝,不過仍不時一陣急雨,打在各人氈帽上,斗篷上,陣陣寒意瀰漫。

        此時錢三娘看著大堂那邊,黑沉沉,靜悄悄,周邊也是陰暗黑漆,斷垣殘壁靜默無聲,唯有雨霧茫茫。

        她再次道:「六子,你都看過了,真的沒人?」

        因為一路南下,從逃難的百姓口中得知有馬隊經過,藍衣紅衣氈帽,那肯定是流賊的哨騎,錢三娘就留了心思。

        眼前這廢宅更是這一片唯一能躲雨的地方,幾騎到來之前,錢三娘更讓那「六子」先期過來偵探一番,此時再次確認。

        六子是一個年在二十四五歲的鏢師,非常擅長馬術,在騎兵隊中,他騎術也是排名前列的,他不悅道:「放心吧三娘,俺都看清楚了,這一片真的沒人。」

        他更輕聲嘀咕:「真是的,信不過俺……會不會領隊啊……」

        其實錢三娘當隊副,隊中頗有些鏢師趟子手不服,此時六子說話就不客氣,還隱隱有些質疑。

        邊上的李如婉一瞪眼:「你嘀咕啥,六子,你對隊長不恭敬,信不信爺一拳打趴你?」

        錢三娘道:「行,那就下馬進去躲躲雨。」

        眾人紛紛下馬,從廢墟進入,馬匹解放,到簷下後就個個痛快抖身上的水,水雨飛揚。

        濕身後馬抖毛是常識,特別浮水過河,如果上岸後不立刻下馬,馬匹會突然發難,不管不顧的抖毛甩水,馬上騎士措手不及,很多人都會被掀個大跟頭。

        錢三娘等人都是老手,自然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此時她們個個灰色氈帽,黑色斗篷,錢三娘,李如婉,那叫萬叔的中年人還有鑲鐵棉甲。他是鏢局的老人了,能騎擅射,還對九爺忠心耿耿。

        九爺安排他跟在錢三娘身邊,也有隱隱照顧保護女兒的意思。

        然後他們都有勁弓長刀重劍,馬鞍掛著塗漆的牛皮箭囊,錢三娘,李如婉,那叫萬叔的還有兩個,一袋重箭,一袋輕箭,又各有馬弓,因為三人都會騎射。

        各人還都有三眼燧發新安手銃,錢三娘與李如婉有兩桿,都插在牛皮槍套內,各配備子藥包,內裝手銃用的定裝紙殼彈藥,鵝毛引藥管,背在身體右側邊,都以牛皮所製,可以防水。

        水壺椰瓢則放在馬褡子內,這是騎兵馬隊的裝備,一種中間開口兩頭裝東西的衣被袋。集合時騎兵不打背包,什麼毛氈、皮褥,手套大衣,各類攜行物品出發時裝入馬褡子內,再用鞘繩捆好繫緊就行,頗為便利。

        錢三娘等人的馬褡子都是皮革,又有皮蓋子,可以很好的防水,雖遭遇大雨,各人馬褡子內的物品都不會濕,然後每人馬鞍邊還各有一二副裝馬料的褡褳,野外出行裝備非常具備。

        五人往大堂去,兩邊都是倒塌的廂房廢墟,大多牆壁門板不見,一片片斷垣殘壁,到處通透。

        李如婉看看周邊,低聲道:「三娘,情況不明,還是應該把盾牌舉起來。」

        錢三娘掃看四周,也感覺周邊太靜,她點頭交待:「都把盾牌舉起來,譚哥兒,你牽馬在後。」

        那青年鏢師應了一聲,從馬鞍上取下騎兵旁牌套上自己左手臂,然後牽過幾馬韁繩。

        李如婉,萬叔二人也從馬鞍邊取下自己掛的騎兵旁牌,這旁牌樣式與別的軍伍略略有些區別,盾牌中間,有個小小的半球形鐵蓋,可防止利箭穿透,傷到手或是別的什麼地方。

        卻是楊河設計,參考些維京盾牌樣式。

        然後李如婉抽出一桿手銃,萬叔抽出長刀,各持旁牌在前,錢三娘兩桿手銃都抽出,她左右持在手中,「卡卡」聲中,她大拇指扳下,兩桿手銃的擊錘都扳到了最大的待擊發位置。

        那六子更不痛快,他惱火的看了錢三娘一眼,旁牌也不取,武器也不抽出,猛然就撥步衝入大堂,還回頭大叫道:「俺就說了吧,沒人,三娘還信不過俺……」

        「嗖!」

        就在這時,一根利箭的呼嘯聲傳來。

        眾人一驚,六子更是臉色大變,一身的寒毛都涑栗起來。

        他猛的一轉頭,一根八力弓射出的重箭就射穿了他的脖頸。

        六子踉蹌後退,最後更轟然倒地,滾在地上就是掙扎。

        鮮紅的血沫不斷從他口中湧出,六子眼睛睜得大大的,想說什麼,嘴裡吐出卻是血液。

        眾人一陣驚叫,萬叔大喝道:「有賊!」

        他與李如婉衝入,一聲若野獸般的嘶吼,就見一個猙獰的身影從堂後撲出,陰暗中唯見刀光閃閃。

        李如婉舉銃就對那身影開了一銃,轟然大響中,濃重的白煙瀰漫,那猙獰的身影就被打得直飛出去。

        但緊接著,堂後又有幾個身影吼叫撲來,錢三娘持著雙銃,正想衝上去,猛然身後兩側,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她一回頭,就見一個流賊正惡狠狠朝後面的譚哥兒撲去。

        這賊臉上幾道傷疤,戴著紅纓氈帽,身上穿著藍衣,手中持著一根沉重的大棒,前方包著厚實的鑄鐵,鑄鐵處還加裝有短刃,他精壯有力,神情冷漠,充滿噬血的殺氣。

        那是殺過無數人的表現。

        此時這賊吼叫著,手中沉重的大棒正往譚哥兒當頭擊去。

        譚哥兒牽帶幾匹馬,左手臂也套上了騎兵的旁牌,只是流賊突然從身後撲來,猝不及防下,他只來得及舉起左手臂的旁牌抵抗。

        氈料的斗篷飛揚,揚起的陰影中,流賊手中沉重的大棒就要擊到。

        譚哥兒眼睜睜看著,他臉上露出絕望,他當然知道這種武器的威力,就算旁牌擋住要害,恐怕被這沉重的大棒擊打一下,旁牌碎裂不說,他的左手臂也要廢了。

        錢三娘不假思索,右手手銃就對那賊一銃,爆響聲中,濃煙滾滾,刺鼻的硝煙味進入鼻中,洶湧的火光湧現,那賊的大棒堪堪要擊到旁牌,胸口處就正中了一銃。

        鮮紅的血液就噴灑出來,十毫米口徑的手銃威力不小,近距離下,這流賊直接就飛了出去。

        他狠狠摔入旁邊的破碎磚瓦中,嘩啦一片聲音,那手中大棒更是甩飛出去,掉落地上,發出木鐵擊打地面磚石的沉悶聲響。

        幾騎戰馬略略騷動,馬匹是膽小的大型動物,巨響濃煙尖物,會讓它們本能的恐懼,好在九爺等人加入後,這類聲音它們聽多了。

        它們聽的還多是猛烈的排銃聲音,最初驚動,慢慢適應。加上這些坐騎都與自己主人朝夕相處,親密非常,等閒不願離去。區區手銃聲,比起當初它們聽到的排銃,也是小巫見大巫,嘶鳴幾聲,就仍然安靜。

        不過左側又有一賊吼叫衝來,一手持刀,一手持盾。

        他的皮盾緊掩著身形,貓著腰,腳步矯健靈活,顯然也是個飽經沙場,擅於搏殺之士。他盾牌舉著,頭臉胸膛都悄掩在盾內,唯有氈帽上的紅纓飄動。

        他在廢墟磚石上跳躍如飛,右手的大刀寒光閃閃,一個蹦跳,凌厲的大刀,就往錢三娘當頭劈來。

        錢三娘左手手銃就對他一銃,又一聲爆響,眼前更濃重的硝煙瀰漫,面前的盾牌碎裂,那蹦跳過來的流賊哨騎,一樣直直飛了出去,他胸口破了一個大洞,滾在地上只是吐血。

        廢墟中雜亂腳步聲就是一頓,有人驚叫道:「手銃……」

        還有一個粗豪的聲音咆哮:「驢球子,她兩桿銃都打了,衝上去。」

        磚石的嘩嘩聲音,又有流賊從側面後面摸來,錢三娘的眼眸冰冷,左手打的時候,她右手已經同時扳下擊錘,槍管旋轉,已經換了另外一個孔眼,因為是鵝毛引藥管,也不懼雨水滴下。

        她右手手銃一舉,又扣動板機,洶湧的火光從銃口噴出。

        淅瀝的雨幕中,猛烈的煙霧又是瀰漫開來,一個持重鑭的流賊不可思議從磚石堆滾下來。

        怎麼回事,對面那個官兵哨騎,手銃能在雨日打射已經不可思議,特別她兩桿銃不是打完了嗎?怎麼還能打?

        他滾在磚石下,鮮血撒落一地,混著雨水,四處橫流,他大大張著嘴,血液不斷噴出來,只是不能理解。

        「砰……」沉悶的聲響,凌厲的火光推開雨幕,錢三娘左手又開了一銃,一個吼叫衝來的流賊,又被她擊倒在地,滾在地上淒厲的嚎叫,鮮血瞬間染紅了地面的雨水。

        譚哥兒依在馬後,這時也開了一銃,一個從廂房處掩來的流賊探子,被他打翻在地。

        那粗豪聲音的主人猛然頓住,這是一個戴著白色氈帽的流賊,滿腮都是虯髯,身上穿著厚厚的藍色棉甲,然後身後披著厚實的氈料斗篷,手上持了一柄沉重的短斧。

        他本來殺氣騰騰,滿臉的凶悍之氣,但此時臉上卻浮起無比的懼色。

        他喉結急速的上下滾動著,望著錢三娘手中的手銃,作了一個動作,轉身就往回逃去。

        「卡卡卡……」錢三娘右手的大拇指又扳下擊錘,槍管再次旋轉,持銃又瞄向了那往廢墟上逃跑去的老賊。

        她冰冷的瞄著他,看他手腳並用,踩得一些碎磚碎瓦不斷從頂上滾下來。

        眼見這賊就要爬跑下廢墟,錢三娘扣動板機。

        一聲脆響,擊錘下落,敲擊在火鐮上,火石從搓板型的火鐮刮過,落在漏斗型的火門內,帶下的大片鐵屑火星就點燃了內中的鵝毛引藥管,銃響又推開了雨幕,洶湧的火光與煙霧從銃管口冒起。

        那逃跑流賊的斗篷上就濺起了一股血霧,他大叫著,就從爛磚爛瓦上從那邊滾了下去。

        ……

        李如婉的旁牌一擋,一把惡狠狠劈來的長刀被她擋住,她右手的手銃直接又開一銃。

        眼前有一副盾牌擋著,保護著那流賊的身體,李如婉不管不顧,直接開銃,轟的一聲大響,硝煙瀰漫,更增堂內的陰暗。

        眼前盾牌不碎,但破了一個大洞,身前流寇胸腹側同樣一個大洞,口中噴著血,慘叫著飛走。

        然後側面有風聲,夾著利刃的寒光,李如婉旁牌狠狠一掃,一個身影就被她踉蹌掃走,昏頭轉向,手中兵器也不知去向,李如婉早又扳下擊錘,就對他扣動板機。

        娘的不響。

        李如婉手銃一扔,就從腰後抽出一桿短斧,惡狠狠的掃劈,斧頭的寒光閃過,面前賊寇就淒厲的嚎叫,滾在地上極力爬動,李如婉追上去劈砍,大罵道:「敢偷襲我,爺劈死你!」

        她狠狠劈著,慘叫中就夾著骨肉被劈開的滲人聲響。

        大蓬的鮮血灑出,不斷濺在李如婉的身上,臉上,血腥之氣蔓延。

        猛然弓弦的緊繃聲音,一根重箭從左側堂壁的大洞呼嘯而來。

        李如婉的旁牌猛的一側,「叮」的聲響,那箭矢射在旁牌中間那半球形的鐵蓋上,冒出大溜火星後滑走。

        李如婉看了看,短斧一扔,就抽出另一桿手銃,她拇指靈活的扳下擊錘,看那邊有身影探出,就對那邊開了一銃,一聲慘叫,就夾著肉體撲倒地面的沉重聲響。

        此時萬叔也殺了一賊,流賊哨騎雖然精悍,但他有鑲鐵棉甲保護,雖然外層被劈開,但內中有著精鐵甲片,要害處還更為厚實,所以他死了,萬叔活了。

        勝利品就是地上那具大半脖子被他劈開的流賊屍體,大股的鮮血仍從他身上湧出。

        不過此時萬叔正與一賊扭打在一起,他的身後還插著一根箭矢,從背側穿透了斗篷,插在他的後背側。

        卻是一賊從右堂壁破洞射了他一箭,雖然萬叔有鑲鐵棉甲保護,然八力弓非同小可,近距離就射穿了他的鑲鐵棉甲,雖然入肉不深,也帶給他陣陣火辣辣的痛感。

        然後這賊從破口處撲來,與他扭打在一起,二人互相掐著對方的脖子,都掐得對方眼白直冒。

        二人都是強悍,相持不下,也不敢放手,眼見雙方就要互掐而死。

        忽然一隻粗壯的手從背後扯來,一下就將那流賊扯開,然後不由分說,手銃管就塞入他的嘴巴,在那賊睜圓的眼睛中,手銃就在他的嘴巴內悶響。

        這賊腦後紅白之物濺出,腦殼處開了一個大洞,在李如婉鬆開手後,就立時萎頓在地上。

        ……

        周邊再次寂靜,只餘細雨灑在屋頂上的瀝瀝聲響,眾人都是喘氣,頗有劫後餘生的味道。

        錢三娘看了看四周,她將那逃跑流賊打翻那邊後,堂內李如婉、萬叔二人也結束了戰鬥。

        聽聽周邊沒有動靜,她雙手的手銃就靈活在手中轉了幾圈,插入了腰兩側的槍套,然後緩緩抽出了自己的重劍。

        她持劍上了廢墟,就見血跡往下面瀰漫,那中彈流賊正極力在廢墟下爬動,鮮血不斷從他身上流出來,染紅了周邊的水坑。

        錢三娘下了下去,氈帽下的眼眸森寒無比,她緩緩踏去,細雨不時灑在她的氈帽上,斗篷上,黑色的翻毛軟筒馬靴踏在水與血的地面中,發出有力的嘩嘩聲音。

        她走到這賊的身邊,那流賊吃力的轉過頭來,滿臉的哀求。

        錢三娘有些失望,她想抓個活口的,看這流賊樣子,也不能說什麼。

        「饒……饒命……」

        這流賊嘴邊,虯髯邊滿是鮮血,他看著錢三娘,極力求饒。

        他平素殺人不眨眼,手上人命無數,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也喜歡看他們臨死前或驚恐或絕望或怨恨的眼神,然輪到自己時,卻湧起了對死亡的無比恐懼,真想活下去。

        錢三娘說道:「六子能活過來嗎?」

        她重劍一下刺下,噗哧一聲,就從這流賊口中刺進去。

        然後她重劍一抽,血液混著白色的腦漿,就從這流賊口中噴出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1:25
第180章 分錢

        戰後錢三娘等人搜索了這片廢宅。

        今日的事很怪異,六子明明偵探了這片地方,結果幾人卻遭遇了流賊的埋伏。

        六子已經身死,肯定不會通賊,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偵哨的時候,流賊現了他,然後掩藏身形,設下伏擊。

        他們都是常年在外征戰的流賊精銳,六子雖然擅長馬術,但他們這些鏢師充為騎兵隊不久,在哨探方面,肯定不能與這些常年行走的流賊馬隊相提並論。

        果然一番搜索後,錢三娘等人就在某片廢墟內現流賊潛藏的騾馬輜重,共十七匹馬騾,內戰馬十二匹,騾子五匹,藏得非常隱秘,馬嘴還都上了嚼子,不出聲響。

        多虧萬叔經驗豐富,才現了蛛絲馬跡。

        眾人牽著繳獲馬騾回到大堂,這才感覺後怕。

        這些流賊凶悍狡詐,特別人多,共有十二人之多,差不多是她們人數的三倍,淬然遭遇埋伏,多虧眾人都是好手,特別三眼手銃犀利非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萬叔看著三娘頗為欣慰,譚哥兒則對錢三娘與李如婉都是佩服,突然遭遇流賊埋伏,猝不及防下卻反殺賊寇,將他們全部殲滅。

        特別今日之戰,十二個流賊馬哨中,除他與萬叔各殺一人外,餘者都是錢三娘與李如婉所殺,二人還多虧錢三娘二女的挽救,否則他們的死傷難說。

        錢三娘看著自己的手銃,今日之戰,多虧這寶貝,這種武器的犀利,此戰中展現得淋漓盡致,否則她們再驍勇,在優勢敵人的伏擊下,能否逃得生天實在難說。

        餘者各人對手中的新安手銃也是珍惜非常,關鍵時刻,這就是殺敵保命的利器啊。李如婉扔下的手銃早已收好,此時又抽出細看,嘴裡還嘟噥著:「怎麼有一個眼不響呢?」

        她扳下擊錘,用手調動槍管旋轉,轉到啞火的那根,對著牆壁扣動板機,卻聽一聲轟然大響,硝煙瀰漫。

        李如婉罵道:「嚇爺一跳,該響時不響,你頑皮了。」

        她在手銃上親了一口,笑瞇瞇的清潔各膛,又從身側牛皮子藥包掏出幾定裝紙殼彈藥,還有相應的鵝毛引藥管裝填。

        餘者各人也是動手,先裝填好自己的子藥再說。

        眾人牛皮包內都有三十紙殼彈與相應的鵝毛引藥管,足夠用了。

        錢三娘兩桿手銃共打了五,她看了看,從牛皮藥包中掏出一根小勾鈀,將內中某些雜物鈀了,抽出別在銃管隙的搠杖清理幾下,取出五紙殼彈,咬了前端,一根根塞入管內。

        因為很緊,要用力塞,再用搠杖塞到底,每管捅幾下。

        再裝填每管的鵝毛引藥管,也是放在牛皮包有三個隔,一隔大,裝三十根定裝紙筒彈藥,一隔小,裝三十根鵝毛引藥管,又有一隔,裝勾鈀,細布,槍油等物。

        錢三娘取了五鵝毛引藥管,從各銃固座右側孔洞一根根的塞入,每根都一直塞入火眼內,使擊錘扳下槍管旋轉時,引藥管不會妨礙槍管的旋轉。

        這各槍管的火眼孔也是設計好的,外間略為漏斗型,固座上的火門更是典型漏斗樣,這樣擊錘下落時,所有刮下的炙熱鐵屑火星都會落在引藥管上。

        鵝毛又是非常易燃之物,引藥套在裡面,也不容易受潮,一直保持乾燥。

        再用這時代最貴最精良的蘇鋼火,這也是新安手銃火率很高,很難出現啞火的原因。

        當然,各種因素下,有時出現啞火很正常,特別雨天的時候。

        錢三娘裝好紙殼彈與引藥管,兩桿手銃都用手調動槍管旋轉,都感覺順暢,她滿意的用細布擦拭銃身一遍,就雙銃靈活的在手中轉動,一下插入腰兩側的槍套內。

        又裝好子藥,眾人又有安全保證,只是看著地上六子的屍體,餘下四人又是心情沉重。

        亂世中見慣生死,但朝夕相處的兄弟突然沒了,說不悲痛不可能,這就是莫測戰場,鮮活的人命說沒就沒了。

        譚哥兒為萬叔檢查傷口,用酒精清潔,抹上金瘡藥膏,再用乾淨的紗布包紮,這也是他們這一個多月在新安莊學到的成果。

        萬叔背後被射一箭,好在有鑲鐵棉甲保護,入肉不空,多年走鏢生涯,他受這樣的傷勢也司空見慣,絲毫不以為意。

        錢三娘與李如婉則看繳獲,流賊潛藏的十七匹馬騾,都有馬褡子與褡褳。

        十七匹馬騾雜物眾多,但除了尋常的馬料毛氈毯褥刀具弓箭等裝備,還有一石米面與一些飧飯乾肉行糧外,讓二女動心的就是共約七百五十兩的銀子,還有二十兩的金子,一些碎銀銅錢什麼。

        按楊相公說的,外出哨探所得,除馬匹盔甲與一些重要兵器上交,餘者繳獲,如銀子等等,都歸她們所有。

        二女都有自己的原因,都想多攢點錢,看著這些閃亮金銀,李如婉傻笑著,錢三娘長長睫毛則是不斷忽閃。

        萬叔用細布擦抹著自己的兵器,他笑道:「三娘是隊長,該怎麼分,就由你來決定。」

        李如婉贊同,譚哥兒持著兵器在堂外戒備巡邏,他目光不斷看來,也沒有意見。

        錢三娘沉吟一會,她說道:「二十兩金子,可兌銀子二百兩,這邊就是九百五十多兩銀子。這樣吧,萬叔、譚哥兒……還有六子,每人分一百五十兩銀子,餘下我跟婉姐姐對半分。一些碎銀銅錢作為公費,路上要花用的,就在這邊取。」

        李如婉立刻道:「這樣分好,錢隊長賞罰分明,非常公平公正。」

        萬叔跟譚哥兒互視一眼,也沒有意見,此戰錢三娘與李如婉功勞最大,自然要分大份,自己每人能分一百五十兩銀子已經非常不錯。

        特別她還顧念人情,讓六子也分一份,雖然是因他自己莽撞疏忽而死,但人死了,那就過去了,合情合理都該分一份。這個錢是要給的,否則回去會讓眾兄弟戳脊樑骨的。

        也等於是隊裡給的撫恤錢,加上楊相公也會給撫恤銀五十兩,這二百兩銀子,家屬遺孀還會安排活計,他的家小可以過得很好了。

        眾人一致同意讓三娘拿金子,這金銀的比價歷代不同,大部分維持在一比五,至宋初為一比六點五二,明中期為一比七到八,現在明末為一比十左右,清末甚至達到一比二十。

        錢三娘分到金子,也等於是隊長的一些隱形好處,然後又拿五十兩銀子。

        餘者各人,就拿沉重的白銀,特別李如婉分到二百五十兩銀子,好十幾斤重,此時一斤還是六百克。

        眾人都喜笑顏開的收好銀子,藏入自己的馬褡子內,哨探在外就是這樣,往往收穫很豐富,但也非常凶險,一不小心死在外面,再多的銀子也享受不到。

        ……

        接下來四人商議怎麼辦,此時已是未時,不過淅淅瀝瀝的細雨仍然打著屋頂,帶來陣陣春寒。

        錢三娘認為,流賊已經出現在睢寧境內,窺探睢寧縣意圖很明顯,但可惜這次沒抓到活口,要偵哨更多,唯有進入靈璧縣內。

        只是在交界處都遇到十幾騎流賊,進入靈璧後,可能會遇到更多流賊哨騎,自己四人,未免力有不逮。

        要繼續南下,至少要有十騎。

        她還認為,六子的遺體不能任由放棄野外,應該帶回去,十七匹馬騾的繳獲非同小可,也應該先送回去。

        還有……

        她對李如婉、萬叔、譚哥兒說道:「我們立了功,就要讓隊長,特別楊相公知道,應該個捷報啊。」

        眾人都是贊同,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立了大功不讓主帥知道,不如不立。

        今日繳獲也非同小可,十七匹馬騾,內十二匹戰馬,這是非常顯赫的功勞,亂世中戰馬甚至有錢都買不到,確實應該個捷報。

        然後越是南下,流賊越多,現在自己只剩四人,確實少了些,就先到九爺那邊,要些兵馬,順便將繳獲送去,銀子什麼也讓他們帶回去,免得遺失了。

        經此一戰,錢三娘威望大增,她分析得也很有道理,眾人都是同意。

        此處離官道太近,不可久留,眾人立時收拾,整理鞘繩鞍具,收整流賊散落的器物,能帶走的都帶走,便如各賊身上的氈帽斗篷也可以帶走,流賊頭目身上那副棉甲更是扒了。

        不過看著死去流賊的屍體,錢三娘忽然道:「對了,死去流賊的腦袋,可到楊相公那邊領賞嗎?」

        眾人都是沉思,新安莊規矩說了很多,但好像沒說過依腦袋領賞的規矩。

        錢三娘道:「若可以領賞,這些人頭就可惜了,還是先砍了帶回去吧。」

        當下李如婉舞著自己斧頭劈砍,錢三娘等人也幫著一起切割。

        十二個死去流賊的人頭全部砍下來,一個個打亂髻,血淋淋的掛在馬鞍上。然後錢三娘讓萬叔與譚哥兒牽馬,她與李如婉護衛,二十二匹馬騾快離開了這片廢宅。

        踏踏蹄聲慢慢遠去,最後悄無聲息。

        廢宅只餘一具具橫七豎八的屍體,個個無頭,泡在雨水中一片慘白。

        瀝瀝雨水仍不斷而下,各斷頭處流出的血,就將這一片染得血紅。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4-8 06:59
第181章 南下

“我們隊中的形勢很嚴峻啊。”

    曾有遇嚴肅的對身前隊員道:“看看,騎兵隊已經立下戰功了,那個錢三娘報大捷了,足足殺死流賊十二個,甚至繳獲馬騾十七匹。十七匹馬騾啊,楊相公都震動了,整個睢寧也震動了。現在那些流賊人頭掛在城垛上,睢寧城的百姓,誰不是在議論騎兵隊,議論那個錢三娘?說巾幗不讓須眉。再看看我們這些爺們,羞愧啊。”

    曾有遇難得沒有笑嘻嘻,很慚愧,痛心疾首的樣子,身前哨探隊成員們,都配合露出羞愧的神情。

    此時他們在睢寧縣城西南二十五裏處,不遠處是官山,山巔有興隆寺、仙鄉寺,傳說有仙人足跡出沒。

    身側不遠是一條小河,河水已經暴漲,還漫過河岸,水流無處排去,就注入岸邊的水窪水塘,形成大片的沼澤。

    這邊有一片葦屋,皆是殘破,曾有遇等人,就在這裏的一所葦屋處,午時大雨時,哨探隊就在這邊避雨,然後到處搜索可否有流賊的痕跡出沒。然除了一些逃難的百眾,到處靜悄悄的,什麼也沒發現。

    曾有遇還猶豫是否要上官道,然已經有騎兵隊上官道了,哨探隊跟在後麵,怕殘湯都喝不上,而且官道暢通,遇到賊騎的概率很大,自己這些麾下,真能跟流賊哨騎搏鬥嗎?

    正猶豫著,就發現騎兵隊押運馬騾回去報捷的人馬,然後他們回來時,個個喜氣洋洋,興高采烈。

    曾有遇就得知了錢三娘四人大捷之事,得知了楊相公,睢寧城的反應,這下就坐不住了。

    已是申時,下了一天的雨總算停了,哨探隊十人都駐馬葦屋前的雜草上,一色灰氈,一色黑色鬥篷,一色有著三眼燧發新安手銃,不過大部分沒有馬刀,馬弓等馬上作戰冷兵。

    曾有遇與裴珀川、淩戰雲二人則有著灰色的鑲鐵棉甲,此時裴、淩二人持馬槊與鉤鐮槍,也是靜靜聽隊長曾有遇訓話。

    “娘裏個腿,再不立功,我們哨探隊真要被人忘了,所以,我們要活動起來!俺有個想法,從官山集這邊南下,有小道到虹縣去,那邊肯定也有流賊出發,人應該還不多……我們就可以抓些活口,立個功勞。”

    曾有遇拍著自己大腿,侃侃而談,說出自己的打算。

    他確實有些急了,本來去年跟胡就業一樣,他對是否跟隨楊相公一直抱無所謂的態度,畢竟他們不是普通的流民,而是身懷技藝的專業人士,不管到哪裏都不會沒有飯吃。

    甚至如果他們願意到哪個山頭去,至少都是頭目級的人物。

    隻是入莊之後,處著處著,不免就處出感情來了,不知不覺產生了依戀。

    而且他現在看中了李竹娘,這小娘子雖然性情有點那個,但曾有遇見多識廣,飽經風雨,一眼就看出,李小娘子是個純真的人,是個很適合作媳婦的人。

    與老家那個嫌貧愛富,公然退婚,讓自己大失顏麵的賊婆娘大為不同。

    想想自己二十三了,老大不小,該成家了。

    所以眼下這個隊長職務就很要緊了,哨探隊,必須興旺起來。

    看看眼前隊員都露出意動興奮的神情,曾有遇暗暗點頭,特別目光看向裴珀川與淩戰雲二人,這二人都是英武,馬上作戰也是犀利,還要多多驅動這二人。

    畢竟包含自己在內,哨探隊各人馬下可以打打,這馬上急奔起來,不要失蹄就好,隻有這二人能騎擅射。

    他鼓舞了一番,就見裴珀川抱拳道:“流賊來襲,生靈塗炭,哨探賊情,義不容辭。裴某願為前鋒,為我哨探隊的兄弟開道。”

    曾有遇含笑點頭,對裴珀川的主動請戰非常欣賞樣子,對他大大誇獎一番,又看向淩戰雲,看他臉上帶著微笑,不言不語,曾有遇就目光微轉,這小子,有些油滑啊。

    他知道裴珀川雖然善戰,但平日陰沉,有些不好相處,好在他對匪賊有著深仇大恨,隻要從這方麵入手,就可以一說就動。

    那淩戰雲則是尋找親人,無家可歸,才進入新安莊,似乎又見多識廣,不好忽悠,看來自己還得改變方式。

    他很自然關切的道:“對了老淩,你的父母師父還沒找到?這樣吧,胡大郎也算我的生死兄弟,他現在搞情報,交遊麵很廣,俺就跟他說說,讓他幫著留意……”

    他歎道:“唉,我們都是山東人,隻隔著一個濟南府,也算半個老鄉,又同為哨探隊兄弟,你這忙不幫誰幫?”

    淩戰雲果然就道:“謝曾隊長,淩某也願與裴兄弟為前鋒,為我哨探隊的兄弟開道。”

    曾有遇高興的道:“好,等著你們捷報歸來,出發吧。”

    裴珀川與淩戰雲都是在馬上並槍施禮,喝道:“遵命!”

    他們提手提韁,勒轉馬匹,“唏律律”,二人的馬匹都是一陣嘶鳴,前蹄高高揚起,然後“踏踏”聲中,就在雜草叢中遠去,隻餘二人的黑色鬥篷極力飛揚。

    看著他們高超的騎術,遠去的背影,那種英姿煥發讓哨探隊各人都是羨慕。

    這種馬術,什麼時候自己也能達到?

    ……

    崇禎十五年三月二日傍晚。

    錢三娘南下的十騎人馬進入靈璧縣境,就在官道東南側幾裏外的一處廢莊內歇息過夜。

    算算這是屬於後世靈璧縣馮廟鎮的地界,此時睢河還沒有淤廢改道,不過身前身後,左左右右,盡多大小河流,特別有注入睢河的渭河等大的支流。

    窪塘湖泊,大小沼澤,小溝小水,淮北這一片交通其實非常不便。

    好在眾人隨官道行走,有著基本的橋梁道路,一路南下還是順利。

    當日錢三娘等人在大李集附近就遇到九爺等人,看到她們四人殺敵繳獲如此豐富,眾人都是震驚,個個對她們刮目相看。

    九爺也非常高興,特別對錢三娘給死去六子分一份繳獲金銀的做法非常讚賞,這讓他在眾兄弟麵前頗有臉麵,照顧到了義氣,自己這個女兒,頗有脫胎換骨的感覺啊。

    他盤點後,一方麵快速向睢寧城報捷,送回繳獲人頭,一方麵不顧人手緊張,又擠了六騎給她,讓錢三娘等人繼續南下,探明賊情,最好抓幾個活口回來。

    於是錢三娘等人繼續南下,又過土橋鋪時,遇到一股逃難的靈璧縣民,從他們口中得知,不知多少流賊正在圍打靈璧縣城,知縣唐良銳正極力守城,但流賊多守軍少,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一行危機感更強,就斷然踏過這睢寧、靈璧、虹縣三縣交界地,進入靈璧縣內。

    也算從淮安府踏入鳳陽府地界。

    隻是順官道走了一會,天色就慢慢暗下來,錢三娘看東南側有一處廢莊,就下令到那邊歇息過夜。

    眾人找了一處建在台上的廢宅過夜,淮北民眾築大土台蓋屋,防水同時,這地勢高高的,也容易防守。

    能堆台蓋屋的人,基本都是富戶,一般宅內也有暗井,果然眾人就在堂後的某處發現一口暗井,水質不錯,可以造飯喂馬,一行就在這廢宅處安頓下來。

    錢三娘一行十人,仍然有李如婉,萬叔,譚哥兒三個老麵孔,再充入六騎,都是馬上馬下搏戰精悍之人,內一個叫黎叔的人,也是原鏢局的骨幹,隨九爺走鏢多年,也有一副鑲鐵棉甲。

    繳獲的那副流賊棉甲,暫時譚哥兒取用,這樣他們一行十人,就內有五人披甲。

    錢三娘安排值守,萬叔、黎叔協調幫忙,萬叔和氣穩重,黎叔則脾氣有些暴躁,說話聲音很大,還有些倚老賣老,雖這次對錢三娘等人的戰功驚訝,仍大大咧咧的喚錢三娘為錢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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