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續南明 作者:老白牛 (連載中)

 
mk2258 2016-9-22 21:57: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221131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27
第81章 北岸

        當日楊河渡過黃河,鄧巡檢果如他所說,出動他巡檢司所有船隻,還有14弟弟遞運所的一些船,一起幫忙運送。

        眾多船隻的幫忙下,就算楊河隊伍物資人馬眾多,還是一口氣運送過河。

        這當中鄧巡檢大船居功甚偉,他是三百料大船,除可載幾十人,還可載運貨物三百石。

        《漕船志》:「且如造千料海船一隻,須用百人駕駛,止運米一千石。」

        此時船隻標準就是如此,以載重量來計算,載重四百石以下的船稱為淺船,便於裡河駕運。

        四百石及上者稱海船,可在大江及海運。

        明時料當石解,一石一百八十八斤等於一料,三百料就是載重三百石。

        當然,還可以加一些人。

        不過楊河隊伍畢竟幾百人,還有大量的糧米,各類物資等等,這上船,下船,載運,卸貨,各類事情繁雜,來來去去,也一直折騰到下午,才算所有人員物資過河完畢。

        不過過了河就好,船隻行駛在黃河的經歷也讓楊河終身難忘。

        濤濤的河水,刺骨的寒風,壯美的景象,似乎讓人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慨。

        那就是行駛在母親河懷抱中的感覺。

        河水北岸有一個碼頭,那就是巡檢司船隻的停泊之地。

        然後大堤下不遠就是新安巡檢司署衙,有正廳、吏房、儀門、牌坊、公廨、教場等設備。

        新安巡檢司曾是水馬驛,嘉靖四十五年改為巡司,水馬驛作廢。

        眼下巡檢司有巡檢一員,攢典一員,皂隸二人,弓兵三十人。

        然楊河感覺鄧巡檢的兵額沒有那麼多,最多二十三人,餘下可能是空餉。

        他站在大堤上眺望,這邊與南岸差不多,一樣是大堤、格堤,遙堤的架構,遙堤與大堤上,也密密都是柳林。

        不過這邊可能河水潰堤不多,所以沿河湖蕩,灘塗,沙壤略少,但鹽鹼地卻更多了,卻是大堤太高,灌溉不易的結果,望眼望去,蒿草密密有若草原,還有依稀可見的層層鹽檁。

        寒風呼嘯,雜草起伏,風吹草低不見牛羊。

        還有一些河流南流而來,不能注入黃河,就在河堤附近形成一些湖泊,湖邊滿是蘆葦蕩子,還有一些溝流。

        這些荒田、荒灘、湖蕩窪地多,就很容易為蝗蟲提供大面積的孽生地。

        北面六七里外是連綿的山巒山峰,邊上似乎有一些大小不等的村寨。

        楊河眺望四周,眼下雖渡過黃河,然這片地方仍然屬於睢寧治下。

        明洪武十四年,明政府將邳州西南招義鄉及其所轄十四個社劃入睢寧,此時黃河北岸約有睢寧縣新安社、董莊社、青羊社、白山社、黃山社等社。

        眼前所望,應該是招義鄉新安社所在,從東面青羊社過去,則臨近邳州界的偃武鄉。

        然後最北端的黃山社則臨近徐州界與邳州界。

        當然,此時睢寧縣也屬邳州管轄,連同宿遷,邳州治下有二屬縣。

        而且不同後世的行政單位,眼下鄉、社、集、鎮都只是地理概念,此時稱鄉稱社,只泛指一片地方,便如後世稱呼長江黃河,太行山、黃山一樣。

        裡甲制,還是這時的基層單位,都圖制,則是賦稅單位。

        這邊也有一條准官道,沿黃河水北岸,從邳州通向徐州,然後新安巡檢司就卡在路邊。

        水陸要津、官道橫貫,附近也有山林,匪盜容易出沒,騷擾滋事,設立巡檢司,確有必要。

        只是睢寧北岸這麼一大片地方,以鄧巡檢區區二十幾個弓兵想管過來,確實是有心無力。

        ……

        楊河等人上大堤時,鄧升的弟弟鄧官也在堤上相迎,他的遞運所離巡檢司不過十里,離邳州治只有三十里,探親訪友,交通聯絡,來來去去都很方便。

        兄弟二人也長得很像,都是一張胖嘟嘟的臉,官袍也很像,都不像官員,像商人。

        他們下了河堤,進入巡檢司正廳說話,鄧官比他哥鄧升健談,首先大大讚賞楊相公大敗賊寇的豐功偉績,很誇張的表示,招義鄉有楊相公進駐,黎民百姓無憂也。

        然後他話題一轉,轉移到他的遞運所,暗示他的遞運所有大量的物資武器,軍服刀槍等,楊相公如果想要的話,絕對價格優惠。

        他也看出來了,這姓楊的滿滿一船一般的東西,肯定是個有錢人。

        楊河對此也很有興趣,明季遞運所專門運送軍需物資與某些上貢物品,那絕對屬於肥差啊。

        明時有三大郵驛機構,急遞鋪、水馬驛、遞運所。

        這內中水馬驛,也就是驛站,專門遞送使客,飛報軍務。

        急遞鋪職專公文遞送,任務比較單一,但鋪兵也是過得最苦的,急遞鋪最大特點就是急,公文到鋪,不論件數多少,不管白天黑夜,嚴寒酷暑,颳風下雨,都必須「隨即遞送」,不得滯留。

        他們還是人力轉遞,照依古法,一晝夜通一百刻,每三刻行一鋪,晝夜須行三百里,這都是靠人走。

        最後就是遞運所,洪武九年設置,專門轉運軍需等物,配有大使與驗夫多寡,有馬有船有牛,還可以上下其手,撈取好處。

        若用後世的話說,明朝三大郵政系統,急遞鋪相當於郵政特快專遞或掛號信,水馬驛相當於普郵,遞運所相當於郵政物流。

        這姓鄧的說他有大量的軍需物資,楊河肯定是相信的。

        不過目前來說楊河沒心情聽他推銷,看看天色,他覺得還是早點趕到那個廢莊為好。

        ……

        楊河婉拒了鄧巡檢兄弟派人引路的建議,他已經在大堤上看到那個莊子。

        不過他也答應了鄧巡檢二人明日在巡檢司擺酒設宴,為自己接風洗塵的邀請。

        他的隊伍已經在巡檢司邊列隊完畢,各自的東西也都挑好,然後楊河就下令出發,韓大俠帶胡就業兄弟,曾有遇、陳仇敖在前方開路,他與楊大臣騎著馬在後,弟弟妹妹裝入背簍。

        張出恭三人持鳥銃,翼虎銃跟在馬後,然後是韓官兒,羅顯爵,嚴德政等人跟著,牽著戰馬。

        教化隊老人背著細軟,挑著花梨木官帽椅與小几跟隨。

        最後是齊友信領殺手隊,還有婦孺老少,輜重隊等,挑著滿滿的擔子,抬著傷員。

        各人臉上滿是輕鬆的笑容,終於到地方了,自己又有家了。

        他們順著巡檢司往北走,此時臨近申時,不過太陽仍在空中,舉目望去,一片的蒿草閃耀,偶爾看到鹽檁,淹沒在荒草叢中。

        這些遼闊平坦的土地基本都拋荒了,滿目的荒涼。

        不過比起河水南岸已經好多了,至少可以看到人煙。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27
第82章 新安莊

        鹽鹼地還是好走的,雜草下的地面基本乾硬,就若走在草原上,不需要33別的路。

        他們踩著雜草過去,那莊子不遠,就在山下,離巡檢司不過六七里。

        一般普通人每小時可走十里路,楊河等人還特意加快腳步,因此不久後,他們就到了那廢莊的近前。

        眾人在百多步外一條小道停下,楊河策在馬上看去。

        此莊建在山的下面,北面,東面,西面都有山,南面則是大片的平原,可謂得天獨厚之地。

        看莊子不小,丈多的夯土牆蜿蜒,特別向著莊子南面,夯土牆更高更厚。

        圍著莊子四周還挖有深壕,東西二角、莊門處,還有用原木搭建起來的箭樓,而且只有南面一個莊門可供出入,還需要放下吊橋。

        此莊的地勢,還是依著北面山勢,由北往南傾斜,這樣有利於排水。

        莊的地勢高了,就算黃河這邊潰堤,也不容易淹沒莊園,更可以輕易的逃到北山上去。

        「這麼好的地方,怎麼廢了?」

        楊河看著這個莊子,裡面房屋連綿起伏,這個規模,內中居住人口至少上千人,按每戶五六口人算,也有二百戶。

        那至少是二三百人的青壯,又依著固莊高牆,什麼樣的力量,才能摧毀村莊?

        楊河仔細看著,他還發現端倪,莊的南面、東面有大片開闊的農田,此時上面仍然種著高梁,一片片延伸,並未毀去。

        莊的夯土牆倒塌不明顯,田地間有些用條石砌成的水塘,上面種著一些桑樹,也仍然存在。

        楊河思索著,這當中有什麼陰謀?

        還是說摧毀這莊子的力量在釣魚,放著莊子不毀,等有大股人家入駐,再來撈一把?

        他眺望著,心中在沉吟,似乎有一種死寂,荒涼,詭異充斥著整座村莊。

        不時寒風呼嘯,席捲起一些碎屑紙花。

        不過身旁人倒沒有楊河想那麼多,除了楊大臣若有所思,餘者都是興奮的對著廢莊指指點點,以後這裡就是他們的新家了。

        就連那些被裹脅的百姓也是臉露期盼,可以在這裡生活得很好嗎?

        果然如此,以後也將自己親人接來。

        齊友信滿面笑容道:「相公,這個莊子太好了。看,這邊還有這麼多莊稼,不需要種,到了明年,我們就可以收了。」

        張出恭、胡就義眾人露著笑容,以後自己也有家了,家園條件還這麼好。

        就是胡就業,曾有遇都露出激動的神情,這個莊子比他們原本的破廟好多了。

        漂泊這麼久,終於有一個安居之所,有一個家。

        還有荒野流民張松濤,他在擔架上掙扎看著,頗有流淚的神情。

        潰兵管楓、呼延晟等人看著,都是神情激動,緊握手中的鳥銃。

        楊河馬後背簍有了動靜,卻是妹妹瑛兒好奇的探出頭來,她張望著,天真的道:「哥哥,這裡就是我們新家嗎?」

        楊河微笑道:「是的瑛兒,以後這裡會比楊家莊更好。」

        他猛然下定決心,不管有什麼詭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他傳令道:「老韓,你們進去搜索,若有威脅,就開銃放箭,不必遲疑!餘者隊兵戒備,一有情況,立時接應。」

        韓大俠大聲應令,帶他兒子韓官兒,又有羅顯爵,胡就業,陳仇敖,曾有遇等人,還有張出恭兄弟,從那放落的吊橋進去。還有齊友信他們,也是喝令隊兵們準備。

        楊河看著他們進去,然後是各種腳步與破門的聲音,他策馬近些,舉目看那莊門。

        破損頗為嚴重,上面還有箭矢、火燒,銃彈的痕跡,不過痕跡不是很舊,應該就是這一個多月的事。

        楊河心中冷哼一聲,果然是匪徒。

        很快韓大俠等人出來,向楊河稟報,裡面空無一人,連一個乞丐流民都沒有。

        只是……

        他欲言又止,邊上的張出恭等人,神情也非常凝重。

        就是胡就業、曾有遇二人都臉色難看,沒了那種懶洋洋的神情。

        胡就義更一直扯著他哥哥的衣角。

        看他們樣子,楊河心中雪亮,他傳令:「進莊。」

        他策馬進去,楊大臣緊跟在後,眾人魚貫以進,從放落的吊橋入莊。

        ……

        楊河進入莊內,就聞到一股古怪的味道,若經戰場久了就知道,那是凝固的血腥味。

        還有進入街道後,處處可看到一灘灘暗紅的血跡,街邊,門旁,牆角,到處都是。

        還有一些沾染血痕的細碎布料散落,上面的鮮血如此刺目,似乎衣衫的主人遭遇了某種悲慘難言的事。

        看那布料樣式為女,顯然她的遭遇不言而喻。

        還有一些門戶被毀的痕跡,一些屋舍被燒燬……

        「屠莊!」

        楊河心中湧現這個詞,他的眼眸越發冰冷。

        身後的眾人也似乎發現什麼,個個興奮的議論聲小了一些。

        楊河策馬行走著,蹄聲踏踏,街道是青石板、碎石、鵝卵石鋪就的路面,兩邊是頗為典雅的店舖與古樸民居,小巷頗多,有一種古香古色的味道。

        可以看出,這莊子頗富,街兩旁的磚瓦房較多,還有一些廟宇戲台旁邊,有著高大的抱柳。

        然此時大門洞開,無處不見鮮血,越往街道北面過去,鮮血越多,讓人見之毛骨悚然。

        怪不得內中沒有一個人影,莊子條件這麼好,肯定有難民流民隊伍曾經進入。

        只是進入後看到這個情形,怕嚇也嚇跑了。

        楊河冷冷看著,不知哪來滅絕人性的匪賊,將這莊子屠滅,看整莊都是血痕,顯是不分男女老少,皆被屠之一空。

        實是喪心病狂!

        他身後的妹妹瑛兒開始還很興奮,嘰嘰喳喳,然現在已經越發安靜下來。

        還有眾難民們,已經不再議論什麼,只是靜靜的跟在楊河身後。

        一行隊伍中,唯有楊大臣不斷的怒罵,他發誓著,若被他看到這幫匪賊,他一定要將他們斬盡殺絕!

        他一定要用最殘酷的手法將他們折磨而死!

        楊家一行人逃難出來,就是路遇匪徒土寇,所以幾十口人遇難。

        從此之外,這個書僮就對一切匪賊恨之入骨。

        還有齊友信,也是冷冷看著,臉上頗有猙獰神情。

        自他女兒臉上中箭後,他就恨上一切匪賊,青銅山之戰後,他也是第一個動手。

        楊河策馬走著,一路過去,毫無活人痕跡,慢慢街道高了,最後迎面一個大宅子,好幾進的四合院,似乎建在山坡上,宅門前一大片的鮮血淋漓,兩座石獅只是冷冷蹲著。

        一切,都非常的冷清,淒涼。

        然後邊上有一個很大的戲台,戲台下面是一大片空曠的廣場。

        楊河一聲不響,他下了馬匹,然後順著台階,走到戲台上。

        他走到高高的戲台上,看著下方的眾人。

        所有人,都期盼的看著他,幾百人,不分男女老少,不分新人老人。

        嗆啷一聲龍吟,楊河猛然從腰間抽出斬馬刀,他高高的舉起,厲聲喝道:「不管這莊過去叫什麼,從今日起,它就叫新安莊。這是我的新安莊,也是你的新安莊,我們大家的新安莊,不管誰來,都不能將它從我們手中奪走!」

        下面的眾難民猛然發出咆哮,所有人都是舉臂高呼,不分男女老少,新人老人。

        他們齊喝道:「新安莊,新安莊,新安莊……」

        楊河抬頭看向天空,太陽慢慢西斜,他在心中默默道:「吾之家園新安莊,這裡,就是我一切的開始……」
============================

第83章 延續
               
        眼見天色不早,楊河迅速安排任務。

        入莊第一件事,當然是尋找水源,他看這戲樓頗大,除了戲台,還有戲樓三間,然後又有道樓,後院數間,甚至還有草屋若干間,規模非常的大。

        戲台前的廣場也是非常大,佔地三畝多,近兩千平方米,可供數千人寬鬆坐著站著看戲。

        顯然這戲樓不單只是滿足本莊老少需求,每逢什麼廟會,大戲開啟,十里八鄉的鄉民都會湧來聽戲。

        可以想像當時滿莊人聲如潮,到處摩肩接踵,各種市攤應有盡有,戲台前人頭攢動,站滿了聽戲的人群。

        然此時都成了淒涼。

        楊河讓趙中舉等人進去尋找,有什麼水井水塘之類的,然後準備生火造飯,這戲樓這麼大,裡面肯定有水源,否則如何唱戲化妝?幾百人在裡面吃飯,也完全可以滿足。

        目前來說,楊河還必須實行集體食堂制。

        還有他讓孫招弟等人準備掃把拖把,如果發現水井之類的,就提水到處清掃,將莊內的垃圾全部掃了,特別各處的血跡,也全部抺除乾淨,新人新氣象,開始新生活了,這些舊的痕跡必須全部抺去。

        原莊內人的深仇大恨,找機會楊河會替他們報的,了卻這段因果,畢竟住了舊主人的地方。

        齊友信,安排隊兵青壯巡邏,上莊牆眺望,防止任何潛藏的危險。

        他們分為三班日夜巡邏,就是晚上也要有人巡夜守望。

        還有韓大俠,楊河讓嚴德政給了他五十兩銀子,他的任務,就是帶胡就業、曾有遇、陳仇敖等人打探消息,尋找附近的村民瞭解,本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會這樣?

        瞭解事情的原由起因,五十兩銀子當打探經費,不要怕花錢,把消息都打探好了。

        不夠的,儘管問自己要。

        餘下沒事的輜重隊員,被裹脅的百姓,暫時把東西挑入戲樓中,傷員也安排入內中,然後協助孫招弟她們一起清掃,打掃自己的家園,順便看看莊中的穀倉、鐵鋪、牲畜棚在哪裡。

        有沒有什麼磨坊之類的。

        楊河宣佈,本莊整理清掃之後,將按戶分房,有家口者優先,每一戶先分一房,還是挑選磚瓦房。

        餘者單身漢,沒老婆的,沒丈夫的,都幾個人擠在一起,他們居住的房屋,也暫不歸他們所有,一直等他們有了家人之後,再給他們分一所宅院。

        一時有家口者皆面露喜色,沒家口者面面相覷。

        男人們偷看隊伍中的女人,看來該成親了,現在女多男少,伍中大小婦女不少,討個老婆還是容易的。

        女人也是偷窺那些單身男子,看來自己要成一個家了,然後分到一戶房,生幾個孩子,在這裡安安穩穩的生活下來。

        重新開啟自己的生活。

        楊河安排後,一時隊伍中人就井然有序的忙活起來。

        然後楊河帶著楊大臣,弟弟妹妹,嚴德政等人,走進旁邊那所大宅院。

        看來這是本莊最好的宅子,自然歸他所有。

        宅門前滿是鮮血,不過門樓倒高大氣派,還有兩座石獅子。

        他們從門樓進院,左拐是第一進院落,有正屋,有東西廂房,然後前後院落之間有一座月亮門分隔。

        二進院落最北頭是正屋,兩側是廂房,然後地勢更高,過垂花門,抄手遊廊,又有一進院落,同樣是正屋與廂房。

        這正房坐北朝南,有五間之多,還有東西耳房,可作倉房或書房,還有小花園,閒時可以遊玩放鬆。

        而每一進院落,都有耳房,廚房,馬廄。

        楊河看這宅院,雖雜物散落滿地,桌椅家具東倒西歪,上面積滿灰塵,還有到處觸目驚心的鮮血。

        很多房屋門窗也有破損的痕跡,但大體完好,家具桌椅基本還在。

        顯然匪徒劫掠,不可能將這些東西都搬走,他們一般只要細軟金銀。

        本莊鮮血處處,在旁人眼中也成了不祥之地,可能有難民流民進入也很快嚇跑,所以各所房屋基本保存良好。

        楊河再看整個院落規劃整齊,各屋上的磚雕,屋脊,簷角精良,都不需怎麼修葺,打掃後就可入住。

        妹妹瑛兒由弟弟牽著,她歡聲跑著,顯然這宅院她非常喜歡。

        楊大臣到處摸著,他裂開大嘴直笑,興奮的道:「少爺,這宅子雖比我們楊家莊的差一些,但也過得去了。」

        楊河哈哈大笑:「大臣,你的眼界是越來越高了。」

        楊河身後的嚴德政等人拘謹看著,這宅院的豪氣震懾了他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好的院子,也不知以後有沒有機會住。

        楊河來到正房一處所在,大門敞開著,舉步進去,內中頗為古樸,一些黃花梨官帽椅與花梨木八足圓凳傾倒在地,幾張案桌一樣翻倒,一套茶具就那樣摔在地上。

        看看上面是黑色的瓦,雕花的窗框,上支下摘的窗戶,上麵糊的窗紙已經破損,還有炕上圍子濺了一大灘的鮮血。

        屋子裡還殘留有若隱若無的血腥味。

        楊河看向大炕,內中頗有幾鋪,可坐可臥,放眼這五間正屋,都設有火炕。

        楊河暗暗點頭,以後弟弟妹妹與書僮楊大臣也可睡這邊了,方便彼此照料。

        冬日來臨,溫暖的火炕是讓人嚮往的,後世的暖氣與空調跟火炕完全不能比。

        不過顯然今晚不可能住進來,再堅持一晚,明晚,就可以睡火炕了。

        還有這麼大的宅院,若僅自己與書僮楊大臣,弟弟妹妹四人住,就顯得過大。

        宅院需要打掃,還有各種雜事,楊大臣一個人忙不過來。

        讓楊河自己打掃?

        那成何體統?

        正好有兩進院落空著,楊河暫時打算讓齊友信一家,嚴德政一家住進來。

        這可增加人氣,平時的雜事,也可讓他們幹。

        對這兩家最早跟隨自己的老人,也可借此表示親近。

        ……

        當晚,眾人渡過一個難忘的夜晚,他們在戲樓大堂晚宴,烤火,歡聲笑語。

        戲樓頗大,後院有兩口水井,還有很大的廚房與灶台,又有大量桌椅,趙中舉等人大顯身手,發酵和面,各種食物,烙饃,面條,水餃,規打,煎餅,以及各種飯粥等。

        還有馬肉,她們也搞出很多花樣,燉的,炒的,烤的,熏的。

        主要是燉,馬肉炒不好熟,除非切薄,不過就不香了。

        熏的味道最好,她們一路過來,也熏了一些。

        還有塊肉馬腸,大塊肥瘦相間的馬肉加上油鹽醬醋等調料塞入馬腸內,煮熟了,讓楊河讚不絕口。

        當晚,眾人吃了最豐盛的一頓晚餐,所有人都是感激的看向楊河。

        他們知道,若沒有楊相公,他們就不可能有現在的好日子。

        說不定早成了路邊的一具枯骨。

        守夜的隊兵也是輪流來吃,他們的飯菜,一直給他們溫著,預留著。

        最後在各層戲樓上,眾人被縟鋪開,相互擁擠著渡過寒冷的夜晚。

        很多人臨睡前淚流滿面,或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露營在外。

        等到了明天,他們就可以睡在自己溫暖的火炕上了。

        然後真真切切有一個家。

        這也是他們一直追逐的目標。

        老婆、孩子、熱炕頭。

        苦日子到頭了。

        當晚很安靜,楊河雖然嚴加戒備,但卻沒出什麼事。

        第二天他起來,隊伍中人已經熱火朝天的忙開,繼續清掃莊子,不但街巷,還有各處房屋,收羅任何有用的東西。

        楊河策上馬匹,打算在莊的周邊看看,楊大臣,張出恭兄弟,齊友信等人跟隨。

        嚴德政細緻統計物資,韓大俠一早帶著兒子,還有胡就業,曾有遇等人出去打探,各司其職,都是忙活開。

        楊河策在馬上,看沿途熱火朝天的大掃除,人來人往,忙個不停,還有一些孩童在追逐笑鬧,不由臉上露出笑容,這才是正常人煙該有的景象。

        他願守護這片地方,讓這種美好延續下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3-12 01:3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27
第84章 得知

        楊河策馬在街上行走著,本莊有兩條主要街道,東西與南北,南北約長一里,東西二里。

        一個長方形,楊河的宅子就是在最北端。

        然後估計有十五條小巷,整個莊子順山勢建造,南低北高,到處是古樸的民居,多磚瓦房,很類後世見到的明清小鎮。

        排水方面也做得頗為到位,兩條主要街道都有排水暗溝,用青石板鋪上,隔一段就留有大半掌寬的空隙。

        楊河看了一下,溝深達一米,可以很快的將積水排走,設計方面非常合理。

        放眼過去,房屋鱗次櫛比,佔地都很寬敞,一個個四合院比比皆是。

        這裡,就是他的新家啊。

        他馬後的楊大臣,張出恭,齊友信等人都是迷醉看著,這麼好的地方,以後就歸他們所有了。

        此時街上來來往往,隊員們正歡天喜地忙活著,不斷清掃,將一擔擔垃圾挑到莊外去。

        楊河早前吩咐垃圾都運到莊外,然後挖坑深埋了。

        以後都是如此,垃圾要集中處理,定時收走。

        楊河還看到莊內有一個澡堂,這很難得,眼下大明乾旱,各地用水困難,洗澡就更困難,澡堂一般只有大城市才有,不料本莊也有一個。

        不過公共廁所沒有,還是有必要建幾個,防止隊員亂倒馬桶,也可以收集大批優質肥料。

        他策馬在街上走著,一路不斷有隊員滿面笑容招呼:「相公……楊相公……」

        楊河點著頭,最後來到南門處,他下馬登上門樓。

        門樓精美,仿城門樣式,上有城樓,此時已經燒燬得差不多。

        還有東西兩端,除了厚厚的圩牆,寬度過一丈,估計有四米,還有垛口。

        拐角處還用粗重的原木搭建起來的箭樓,與圩牆垛口形成雙重防護。

        外面的壕溝還深一丈多,寬一丈多,又引來河水,可說除了沒有包磚,本莊防務無可挑剔,為什麼會被攻破呢?

        楊河覺得不單只是大股匪徒的緣故。

        他站在莊門上看,外面是蒼茫的大地,除了農田耕地,觸目儘是荒涼的枯黃色。

        他極目眺望,七八里外是雄偉的黃河大堤,似乎平行看去,那大堤比他莊牆還高,由此可見那黃河大堤與懸河的高度。

        放眼望去,也可以看到一些河流往南而去,只是這些河流並不是注入黃河。

        雖然河流與大堤相接處有著開水閘及石涵洞,但平時這些水閘與涵洞都是關閉的,唯有黃河水暴漲,需要洩洪時才打開。

        黃河北岸地帶,在官方認知中屬於「山間隙地不預焉」,不但北堤的防務大大減弱,就是洪水來了,也是屬於無用的荒野之地,專門洩洪時使用。

        特別南岸有潰堤的危險時,這邊的水閘及涵洞盡數打開,滾滾的水流,只管往這邊傾瀉。

        所以沿著大堤處,這邊大小湖泊挺多,一片片的蘆葦蕩子。

        楊河眺望一陣,覺得還是要到莊外走走,看看四周。

        他又下了門樓騎上馬匹,這匹火紅色的戰馬從馬賊處繳獲後,楊河天天騎著運動,還經過幾次激烈的戰鬥,就算每日乾草豆料的餵養,也顯得瘦弱了一些。

        不過昨晚它在專門的馬廄中呆了一晚,楊大臣侍候了它大半夜,今日會顯得精神些。

        楊酒騎上戰馬,楊大臣背著腰刀弓箭盾牌,齊友信也有腰刀盾牌,然後張出恭等人扛著鳥銃翼虎銃,也背著皮盾,眾人跟著,順著吊橋一起出了莊門。

        離莊一里半里,就是大片的農田,主要集中在東面與東南面,西南面也有一些。

        不過具體有多少畝,有什麼農作物,還需要仔細統計。

        一條小道從巡檢司那邊直接通來村莊,小道兩邊雜草叢生,若不仔細看,這條小道就會淹沒在搖曳的荒草中間。

        楊河極目遠眺,寒風陣陣嘯過,四野安靜,外面毫無人影。

        不過似乎東面與西面一些山下有著一些村寨,隱隱一些煙火,炊煙裊裊。

        看這些村寨不是很大,規模遠遠不能跟新安莊相比。

        然新安原莊毀滅了,這些村寨還存在,這內中的原因是什麼?

        他策馬走向莊的西南面,看緊挨莊牆處就有一條河流,然後河的西面有連綿的山頭。

        這些山頭都不高,海拔一二百米,楊河後世瞭解過資料,知道這些山頭內含大理石、石膏、石灰石、磷礦石、工業燒鹼、白雲巖礦、高嶺土、石英巖、粘土等礦產。

        可為建造大型石灰廠、水泥廠等提供充足的原材料。

        特別這裡的大理石優良,內中密度、光澤可與雲南大理石媲美,算是得天獨厚的資源。

        這邊的土壤也頗為適合種植煙葉。

        唯一遺憾的,這邊沒有煤礦與鐵礦。

        這邊後世還是各種林場與養殖場,年養生豬、山羊十幾萬頭,果類幾千噸,擁有大量的木材積蓄,各類加工廠星羅棋布。

        當然,眼下土地合不合用,需要仔細驗明。

        他來到莊的西邊,沿著河邊,建有一個磨坊,楊河仔細觀察,還是水碓磨坊。

        那水碓呈立式木輪樣式,輪上裝有若干板葉,轉軸兩邊各裝有一片撥板,撥板用來撥動碓桿。

        此時碓桿靜止,不過楊河可以想像,若流水沖擊水輪使它轉動,就會撥動碓桿,然後帶動碓頭起落,搡著石搗臼中的米粉。

        此外旁邊還有一個水磨,原理差不多,可以用來磨面,穀物通過磨眼流入磨膛,磨成粉末後,從夾縫中流到磨盤上,過羅篩去麩皮等就可得到麵粉。

        「水磨……」

        楊河臉上露出笑容,他想到水轉連機磨,王禎農書上曾有詳細記載,大量運用軸、齒輪和各類的機械知識。

        這東西可有大用。

        ……

        楊河回到新安莊不久,韓大俠等人也回來了。

        他們帶回情報,幾十兩白花花的銀子砸出去,果然得到想要獲知的消息。

        當然,這還有楊河等人入駐新安莊,他們又在南岸大敗賊寇消息傳開,眾村民對他們有所敬畏的結果。

        他們六人分幾頭打探,詢問各村寨附近的村民,最後彙集的消息,新安莊確實是被一大股匪賊攻破的。

        似乎這股匪賊領頭者有四人,村民們稱之為焦山匪,才一個多月前盤距到離此三十里的焦山上,白馬湖邊。

        原本這附近各山雖有土匪,但多是小股幾十個人,十幾個人,百多人已經了不起,但這股匪徒過千人。

        關於他們人數有多少,眾說莫衷一是,各說紛紜,有說二千的,也有說三千的,內中老賊有說二百人,有說三百人,甚至有說四百人,更有一隻二三十人的馬隊。

        這股人突然出現,聽他們的口音,很多是山東人,所以村民猜測,這些人可能是流賊李青山的黨眾。

        特別他們行事與本地土匪頗為不同,不是打家劫舍,綁票勒索,而是公然敲詐,收取費用。

        他們通告附近的每村每寨,每年都要收取他們全莊所有財帛的三分之二。

        對,就是三分之二。

        新安原莊就是因為拒絕,所以才被攻破莊子。

        然後全莊老少被屠個光,用來殺雞儆猴!

        楊河沉思,李青山?

        這就有可能了。

        歷史上李青山雖然明年正月就被劉澤清剿滅,但現在正是囂張的時候。

        他現在有部眾數萬,據在梁山泊上,不斷的乘饑嘯聚,屢寇兗州。

        特別李青山的特點就是部黨眾多,分據各處,他更喜歡封官,部下就有一大堆的元帥,如據黑虎廟偽元帥李明芳,臨潮集偽元帥余城印,戴家廟偽元帥陳維新,據猩猩屯偽元帥徐尚德,據梁家灣偽元帥李相南。

        又有藍店偽元帥賈望山,蕭皮口偽元帥吳應詔,油簍山偽元帥二人王山印、王東楚等等等等。

        部下有元帥者達十幾個人,此外他還分封了不少的伯侯,還有軍師什麼的。

        現在他更讓其黨分據韓莊等八閘,梗斷運道。

        楊河沉思,雖然韓大俠等人帶回的消息很零碎,畢竟村民們知道不多。

        但種種情報彙集分析,楊河判斷,這股焦山之匪約在二千人上下,內老賊估計在三百多,弓箭手可能過一百五十人,餘下是刀盾手、钂鈀手、火器手等精銳兵種。

        又有一隻二三十人的馬隊。

        所以這股匪徒攻來,新安原莊怎麼擋得住?

        他們這種莊子,最多有二十個弓箭手已經非常強悍,最多加上一些火器鳥銃等。

        對付附近的土匪沒問題,但顯然不可能是這股匪徒的對手。

        而且,村民們還歎息,說賊寇攻莊時,使用了詭計。

        就是讓一些婦女老少青壯扮作難民,早一日到了莊外,可憐兮兮的樣子,求莊主收留。

        那莊主一時心軟,就將他們收了進去,然後賊寇攻莊,全莊男女老少齊上陣的時候,他們從背後一擊,莊園淪陷。

        說起這事,他們都是眼淚汪汪,個個歎息:「世道混亂,好人做不得。」

        楊河咬咬牙,這個時代,不論滿清流寇都非常擅長使用間諜細作。

        滿清就不說了,多以內應攻城,流寇也是這樣。

        李自成有饑民內應,張獻忠、羅汝才、革左等也擅用這一套。

        史載:「回、革善購土人為間諜,星卜市販之流多為所用。又或攜藥囊蓍蔡為醫卜、或談青鳥姑布星家言、或緇流黃冠、或為乞丐戲術,皆潛伏城內。賊登城,執旗四拂,巷肆中爭出應之。」

        現在李青山這個初級流寇也學會這一套了。

        這也提醒了他,以後莊內不但要實行嚴格的保甲制,腰牌出行制度,就是新收難民流民,也不能一下放入莊內。

        必須另尋一外莊,證明了這些新人的忠誠與清白,方可移入內莊中。

        否則說不定新安原莊的悲劇重演。

        ……

        不過村民們說,這股焦山匪似乎幾日前大股北上,不知去哪兒劫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這讓楊河心下一鬆,雖不知他們什麼時候回來,但暫時新安莊應該無事,給自己留下了一些時間。

        然隨後曾有遇稟報的另一個消息,又引起楊河的高度重視。

        曾有遇從一村民口中得知,除了焦山之匪,似乎還有一大股賊寇盤距在百里外的銅山一片,距離利國驛與韓莊閘不是很遠,他們的人馬可能比焦山之匪更多更大。

        這讓楊河暗暗心驚,那塊地方可關係到他的生存與大業,他是志在必得的。

        他的一系列計劃,都離不開那塊地方。

        而這個地方,就是徐州銅山,距離他的新安莊百里。

        銅山,自古稱「地產堅金」,礦產資源非常豐富。

        這塊地方到處是寶,地下有煤,有鐵,有銅,有石灰石、白雲巖、石英砂岩、大理石、耐火粘土等礦產數十種。

        特別煤炭的儲量高達二十億噸,還有鐵礦石儲量一億噸,粘土儲量十二億噸,石灰岩儲量更高達二十五億噸。

        而且這些礦產都非常優質,煤多天然焦,鐵多鑌鐵。

        當年胡恩燮請英國礦師巴爾勘探礦苗,巴爾勘探結果:「徐州銅山境煤苗極盛,利國驛所產鐵礦尤多且佳,諸山環繞微山湖,磅礡鬱積,不盡黝黑,鐵質隱然,俯拾之餘,皆富融。」

        他報告說,撿拾鐵石四塊,熔化查驗,就現頭號鐵石兩塊,含淨鐵785,二號鐵石含鐵7oo85,三號鐵石系生成鐵質,稍含筆鉛,都是富鐵礦石,煉之即可獲利。

        於是利國鐵礦務局成立,招股集貲,各省商人紛紛認股,達八千多股,利國煤礦鐵廠正式開辦。

        不過這都是清光緒年間的事情。

        此時情況,銅山一片早成荒野,除了一個驛站,長久無人煙。

        然利國一片早期冶煉業達,漢時就有了村落,設置鐵官,唐時設置秋丘冶。

        到了宋朝,這裡採礦煉鐵規模宏大,晉陞為利國監。

        蘇軾任徐州知州的時候,開徐州的煤用來冶煉利國鐵礦石,利國鐵礦規模極大,「凡三十六冶,冶戶皆大家,冶各百餘里人,采薪伐碳。」,盛極一時。

        只是元明後,銅山地表的鐵礦石越來越少,採礦坑口和冶爐也被微山湖水淹沒,又受開採技術所限,地下深層鐵礦石無法開採,這裡就慢慢荒廢下來。

        到明中期後,特別萬曆末年,這裡的採礦冶煉業基本停止,除了一個利國驛站,無人關注這裡。

        以後這裡也幾百年沉寂,一直到歷史上的清光緒六年,才有若干村民在賈汪孫家林一帶開挖土井取煤。

        然後光緒八年,利國煤礦鐵廠開辦。

        如果楊河沒來的話,這塊大地要繼續沉睡幾百年,這片沉睡的寶藏都無人知曉。

        現在楊河來了。

        只是受技術與人力財力限制,他要開採地下的煤鐵礦一樣困難重重,更別說這塊地方現在還被匪賊佔據。

        然……

        楊河沒有辦法,以後就算血拼,也必須奪回銅山。

        畢竟沒有煤和鐵,他怎麼進行工業化?

        沒有煤和鐵,他怎麼裝備他的鐵甲大軍,用海量的鋼鐵砸死一切敵人?

        還有,他現在明白鄧巡檢急沖沖趕來套交情,結善緣的原因了,這是把自己當槍使啊。

        雖還有些原因用意不明白,比如明知賊寇勢大,鄧巡檢還想自己與賊寇火拚,這內中有什麼原因?

        然不管怎麼說,這姓鄧的拿自己當槍使,不重重的敲他一筆,豈能甘心?

        楊河淡淡看向幾里外的巡檢司,該去赴宴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28
第85章 宴會

        楊河在戲樓內準備著,這裡他打算充為官廳公所,以後有什麼事都放在這裡商議。

        為防萬一,他準備帶楊大臣、韓大俠父子,羅顯爵,還有七個兵前去。

        一行十二人,足以應付一切事情了。

        齊友信與嚴德政留守,嚴德政繼續統計原來物資,齊友信則領著隊兵防守莊子。

        楊河整理自己的裝備,斬馬刀,開元強弓都別在腰間,那桿已成為燧發槍的手銃一樣裝了子藥。

        韓大俠父子、胡就業兄弟等人也檢查自己的武器,他們弓箭兵還好,張出恭等火器兵則繁瑣得多,而且他們雖然在龍頭上別了火繩,但自然不可能點了一路去,都是準備火摺子,然後一個個插在腰間。

        「火繩槍就是這點麻煩。」

        楊河看著他們準備,心想:「以後還是要盡快裝備燧發槍。」

        他向波濤洶湧購買蘇鋼,拿一部分來打制彈簧鋼片還是可以的,至少要先裝備個幾十桿。

        他將手銃塞到腰間左側,感覺手銃準星會與鞓帶相拉扯,抽出時有些彆扭,以後還是必須制一個槍套。

        準備過程中,他聽到旁邊胡就業與曾有遇興奮的嘀咕:「曾油子,你說那個巡檢打什麼主意,會不會是鴻門宴?」

        曾有遇笑嘻嘻的道:「鴻門宴好啊,正好在巡檢司內撈一把。」

        他二人低聲笑著,見楊河目光投來,又連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還有刀盾兵陳仇敖,雖一聲不響靠著,但他持著盾牌,聽著二人說話,眼中卻閃著頗有興趣的光。

        楊河搖搖頭,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還有那陳仇敖,也是悶**。

        不過他心中也是沉吟,匪賊屠莊,卻沒發現屍體,也不知運到哪去。

        這附近就是巡檢司,也只有他們收殮。

        這事頗有詭異,好在赴宴後就可以弄明白。

        旁邊羅顯爵整理著,他原來使用火器,不過不好扛個三眼銃去,就在腰間別上腰刀,一面賞賜下來的皮盾也背到背後。

        他整理的時候頗有優越感,瞟向胡就業、張出恭等人眼中也帶著上位者的氣勢,想必本莊安定後他很快會得到重用,畢竟他是老人,只位列齊友信,嚴德政,韓大俠父子幾人之下。

        看眾人都整理得差不多,楊河說道:「走吧。」

        按著斬馬刀,一馬當先下了樓去,眾人簇擁跟著。

        下了樓,一股寒風襲來,楊河連忙戴上狐皮暖耳,厚實的披風也緊了緊。

        今日氣溫有所下降,天空陰沉,可能沒幾日就會下雪,特別寒風吹來,讓人凍得手臉青腫。

        看身旁的胡就業、曾有遇幾人,也忙不迭的將身上斗篷帽兜翻上,遮蓋住頭上紅笠軍帽。

        不過張出恭、張出敬、張出遜兄弟三人倒不為所動,在寒風中扛著自己的鳥銃,翼虎銃,個個腰桿仍然挺得筆直。

        楊大臣帶著韓官兒,風風火火的去牽馬,現在六匹馬都餵養在楊河府中的馬廄中,不過幾匹馬暫時可以,待馬多了,就要準備專門的馬廄了。

        齊友信、嚴德政二人都在樓下等待,還有戲台前廣場上一片喧鬧,妹妹瑛兒與伍拒爵、齊婉容等孩童玩鬧著,看楊河下來,奔來撒嬌一會又繼續去玩了。

        看她們個個包得只剩下一雙眼,歡快的追逐,楊河不由微笑。

        現在伍中大小孩童不少,到了一個安全的環境,她們也可以放心玩了。

        只是到了莊園,很快對她們的教育要提上議程,不能這樣野玩了。

        再看莊內處處潔淨,已經打掃得煥然一新,孫招弟等人忙著清掃府邸,趙中舉等人忙著準備午飯。

        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充滿生氣,他滿足的呼了口氣,這裡就是他的新家啊。

        他對齊友信,嚴德政二人微笑道:「楊某外出,莊內就拜託二位了。」

        嚴德政拘謹的回應施禮,齊友信則大聲道:「相公言重了,這是小人等份內之事。」

        看他精神抖擻的樣子,顯然是有了新家的愉悅,還有感受到楊河對他的器重,讓他有種滿足的感覺。

        楊大臣牽來了馬,一旁的羅顯爵忙過來服侍楊河上馬。

        楊河騎穩了,馬鞍上仍然馬弓,盾牌,馬刀等物,現在世道混亂,原來的裝備仍然要帶上。

        看楊大臣也騎上馬,楊河說道:「走吧。」

        一提韁繩,就策馬而行,眾人連忙跟上。

        不過一直躲在他哥哥胡就業身後的胡就義,此時卻突然喊了一句:「瑛兒,等回來,我們玩老鷹抓小雞啊。」

        妹妹瑛兒等人甜甜道:「就義哥哥快回來。」

        胡就義呵呵直笑,見眾人目光投來,又慌忙躲到他哥哥胡就業身後去。

        眾人都當沒聽到,沒看到,不過胡就業仍然臉色不好看。

        自己這個弟弟,自那次遭受打擊後,這心志一直……

        他跟著楊河隊伍,本來一直無所謂態度,畢竟他是弓箭兵,走到哪也不愁沒飯吃。

        然看弟弟這樣子,看來必須認真考慮了,就不知自己人等在楊相公心目中地位如何。

        楊河策馬往南街而去,街上仍然滿是忙碌的人群,還有輜重隊的老弱青壯,在隊長盛三堂等人指揮下忙活,挑著一擔擔沉重垃圾,運送到莊外去。

        楊河看到那兩個年輕潰兵管楓與呼延晟也在忙著,二人挑著沉重垃圾擔子,正呼哧呼哧往外走。

        他們包裹不見,不過鳥銃仍然還在,腰間也別著腰刀。

        楊河掃了他們幾眼,這二人還算本份老實,只是知道新安原莊的經歷後,楊河對這些新人信任度還差一些。

        ……

        眾人出了新安莊,走在莊外的小道上,寒風更烈,荒草起伏,一片蕭瑟。

        楊河搓了搓手掌,朝掌心吹了口熱氣,提著韁繩這手就是冷,看來必須準備手套了。

        中國古時倒也有手套,後世在一座戰國墓中就出土過一雙皮手套,五指分開,與今手套無異。

        只是這東西不普及,文獻記載金軍圍困開封時,就有很多守軍因為天氣嚴寒抓不緊兵器,甚至好多人手腳凍傷損壞了戰鬥力。

        此時官員百姓也習慣將雙手籠在袖中,只是騎馬就沒辦法了。

        馬匹噠噠的行走,很快的,楊河就看到巡檢司那片建築。

        遠遠一些弓兵聚在官道牌坊前喧鬧,三五成群,或站或蹲,聊天,賭博,打馬吊,顯得無所事事。

        弓兵們職責,隨巡檢稽查行人,打擊走私,緝捕盜賊,然現在商旅不通,路上無人,賊匪遍地,還多是大賊。

        這油水沒得撈,盜賊打不過,巡檢司的弓兵們純粹在混日子。

        看到楊河一行人,他們也是神情各異看來。

        有人帶著好奇,有人無所謂。

        有人臉有敬畏,又是一個他們不敢招惹的豪強。

        也有人興災樂禍,住進那樣的鬼莊,以後有樂子看了。

        不過看到楊河一行人有兩匹馬,都是火紅戰馬,還有好幾個弓箭手,又有火器兵,個個打著斗篷,腳步履矯健,壓迫力十足,很多人又是不知覺的敬畏讓開。

        楊河掃了這些人一眼,看他們個個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表情或猥瑣,或陰狠,或麻木,衣衫破舊,武器也是鬆鬆垮垮別著。

        心中就是一歎。

        這些人都廢了,作為地方治安軍,怕只能欺負欺負普通小老百姓,遇到稍悍些的匪賊,就要龜縮而逃。

        自己這個鄰居,沒什麼價值啊。

        「閃開閃開,一群不知趣的東西……」

        兩個穿著皂隸服的男子上前,踢打這些弓兵,讓他們連滾帶爬的讓開道路。

        然後看到楊河,兩個皂隸不約而同擠出笑臉。

        看二人青衣、皂隸巾、紅布帶,挎著腰刀,皆三十多歲,卻是鄧巡檢身後那兩個皂隸。

        楊河記得他們,昨日過河時,楊河也略略問起,兩個皂隸一個叫劉可第,一個叫汪丁。

        二人一胖一瘦,倒也形成鮮明對比。

        就見胖皂隸劉可第笑瞇瞇迎上來,作揖道:「可盼到楊相公了,我家巡檢已經等待多時了。」

        瘦皂隸汪丁也陪著笑臉道:「相公請下馬,讓小人牽去餵養。」

        楊河與楊大臣下了馬,楊大臣將韁繩扔給瘦皂隸汪丁,懷疑的道:「你要看好餵好了。」

        汪丁陪著笑臉應是。

        楊河搓了搓手,呵了口氣,攏了攏自己披風,他說道:「大臣,賞兩位差爺銀子。」

        楊大臣從懷中掏出一些碎銀子,各拍到皂隸劉可第與汪丁手中:「賞你們。」

        兩個皂隸連忙看去,竟都有一兩多,都是大喜。

        他二人每年工食銀不過四兩二錢,若放在縣衙州衙,當然不靠這點銀子過日子。

        然巡檢司這邊油水越少,日子過得不怎麼樣,不料一得賞銀就是近二兩。

        二人臉上笑開花,都連聲道:「謝相公賞,小人謝相公賞……」

        看他們奴顏婢膝樣子,還有那些弓兵的鳥樣,韓大俠,羅顯爵等人都不知覺露出輕蔑的神情,對官府的敬畏心大大減弱。

        然後胖皂隸劉可第慇勤的在前方引路,楊河隨著他往儀門去,楊大臣緊隨在後,韓大俠,張出恭等人跟著,陳仇敖持著盾牌,又有胡就業,曾有遇等人大搖大擺跟在最後。

        很快到了儀門這邊,就見鄧升、鄧官兄弟已在這邊相迎,都是笑容可掬的樣子。

        看二人都是圓滾滾的臉,胖得脖子眼睛差點看不見,穿著九品綠色官袍,補子上繪著海馬,戴著烏紗,罩著暖耳,便若雙胞胎一樣。

        不過鄧陞官威略重一些,鄧官顯得更油滑一些,畢竟是管郵政物流的。

        然後巡檢司那個攢典站在二人身後,穿著青衫,頭戴吏巾,溫文爾雅,含笑站立,有若巡檢司內一股清泉。

        這攢典楊河也瞭解過,名叫曾玉之,字友和,卻是鄧升的表弟,然看鄧巡檢對他不以為然的樣子,顯然不受器重。

        看這曾攢典沉默寡言的,他們書吏每年有工食銀七兩二錢,比皂隸會好一些,然現在物價飛漲,若沒有別的油水來源,顯然日子也過得不怎麼樣。

        看到楊河,鄧巡檢笑呵呵迎上來,他說道:「天上的喜鵲在喳喳叫,卻是貴客臨門了。楊相公,下官總算盼到你了。」

        他弟弟鄧大使也笑呵呵道:「天寒地凍,楊相公快請廳內說話。」

        楊河對二人作揖,又對那攢典拱了拱手:「曾書辦。」

        那曾玉之曾攢典微笑還了一禮。

        當下眾人進入官廳,旁邊有吏房與公廨,一進入廳內,就覺一股溫暖舒適的氣息迎面過來,讓人全身舒坦無比,特別從腳往上,由身外往身內,與外面的天寒地凍形成鮮明對比。

        看屋內沒什麼炭火之類的,卻如此溫暖,顯然有地暖跟火夾牆。

        這可是大手筆,花費不少。

        不過也正常,弓兵們過得苦,然再苦不能苦了當官的。

        身後的胡就業與曾有遇等人東張西望,都是嘖嘖稱羨,感覺當官的就是會享受。

        短短時間,楊河就覺得身體舒展開來,冬天最不耐凍的,就是手跟腳,耳跟脖,有這地暖,就舒服了。

        不過楊河並不解下斗篷,只雙插解下給楊大臣,但斬馬刀仍然別著,還有燧發手銃,仍然在腰間。

        看廳中擺了一桌菜,旁邊還有一大桌,都有蓋子蓋著,下面還有炭火溫著。

        兩個胖官笑呵呵招呼楊河就座,旁邊胖皂隸劉可第則陪著楊大臣等在另一桌坐。

        還有瘦皂隸汪丁,他已經安頓了馬匹,也一起過去坐了相陪。

        連曾攢典一起,楊河四人就座,鄧巡檢看著桌面,他忽然臉一沉,說道:「怎麼還有菜沒上?」

        他皺眉對曾攢典說道:「你去廚房催催。」

        此時胖瘦二皂隸就在廳中,然鄧巡檢竟叫曾攢典去催,顯然這個表弟在他心目中地位竟比皂隸還差一些。

        曾攢典沒說什麼,他微笑著,就去廚房催了。

        很快一個膳夫捧著一大碗羹湯進來,香氣四溢,帶著藥香,騰騰冒著熱氣。

        兩個胖官都是招呼楊河趕快嘗嘗,說這羹湯伴有人參等各種藥材,冬日可是大補。

        楊河也不客氣,更不懼他們有什麼手腳,他們若有惡意,他一刀就可以將這兩個胖官砍成四段。

        他用身旁一小碗舀了羹盛進去,羹湯香而濃稠,帶著粘性,帶著淡淡的藥香味。

        楊河喝了,燙燙的,濃香往嘴裡鑽,然後落到腹中,頓覺全身暖融融,果然是好湯。

        楊河連喝幾碗,又有肥雞、鴨子、牛肉、羊肉等菜餚,都是噴香,還有旁邊一桶的麵條,湯色清亮,麵條細細,伴著切碎的牛肉。

        楊河大口吃著,麵湯清香醇厚,非常鮮美,麵條也非常有嚼勁,吃得他齒頰生津。

        邊上的楊大臣等人也是狼吞虎嚥,稀里嘩啦的,個個吃得身上滲出細密汗珠,滿臉的陶醉。

        兩個胖官笑吟吟的不斷勸酒勸菜,不過看著楊河,二人眼中都頗有鄙視,真是餓死鬼投胎,還是秀才呢。

        還有他那些手下,個個成何體統?

        只有與楊河同桌的曾攢典默默吃喝,一聲不響。

        楊河夾著一塊雞肉大口嚼著,最後吞下去,呼了口氣,好久沒有吃這麼痛快的飯菜了。

        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不知什麼酒,不過此時酒的度數都不高,對後世酒經考驗的他來說不算什麼。

        他緩緩喝了一口,看著面前的兩個兄弟胖官,他們很斯文的吃著,顯然這種豐盛的宴席對他們是習以為常。

        猛然楊河一把將酒杯頓在桌上,啪的一聲大響,讓鄧升、鄧官二人嚇了一大跳。

        還有劉可第、汪丁兩個胖瘦皂隸,手中筷子也是啪的一聲掉下來,顯然是驚的。

        楊河看著鄧升,冷然道:「鄧巡檢,你意欲何為?」

        楊大臣等人停住吃喝,森冷的目光都是冷冷看來。

        鄧升有些手足無措的站起來,他期期艾艾道:「楊相公,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的胖弟弟鄧官也是慌忙站起來,鄰桌兩個胖瘦皂隸不知所措,不明白楊相公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翻臉了。

        這翻臉比翻書還快,這可是酒席,剛才不是吃得很滿意嗎?

        只有那曾攢典仍然默默坐著,只是放下了筷子。

        楊河淡淡道:「楊某就奇怪了,早在河水南岸時,你就那麼慇勤,不計回報的把我等接過河,又正巧這邊有一個廢莊,可將我幾百人安頓下來。楊某不信無緣無故的友善,這當中有什麼內情謀劃,鄧巡檢,明人不說暗話,把話都擺明了吧。」

        鄧升臉色陰睛不定,他強笑道:「楊相公言重了,本官只是見你大敗賊寇,心生喜愛,願助一臂之力罷了。」

        他弟弟鄧官這時也是放下臉,神情冰冷道:「放肆,楊河,就算你是生員,又豈可如此與朝廷命官說話?」

        楊河不理他,他淡淡道:「鄧巡檢還是明說吧,楊某都打探過了,那莊子是被匪賊攻破的,便是焦山之匪,在本莊的二三十里之外。賊勢眾大,我雖可一戰,然寡不敵眾,鄧巡檢不說,楊某只能離莊而走了!」

        立時兩個兄弟胖官都是一驚,鄧升重重跌坐下來,他自己倒了一杯酒,然手哆嗦得厲害,杯中的酒很多都灑落出來。

        他猛然一口倒入嘴中,然喝得急了,更是嘶心裂肺咳嗽起來。

        鄧官驚道:「大哥。」

        就要去攙扶鄧升,鄧升擺擺手,他手扶著桌,直愣愣看楊河,臉上漲得通紅。

        他猛然雙目睜得大大,對楊河淒厲吼道:「我要他們死,我要他們死!」

        他情緒激烈之極,眼淚更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他淒厲的嚎叫,最後變成嗚咽:「……嗚嗚……我要他們死……他們殺了我的素娘……嗚嗚……」

        看這巡檢語無倫次,毫無官容體統,楊河不由皺眉,看向他弟弟鄧官。

        鄧官歎了口氣,將事情說來,原來他大哥任巡檢時,結識了莊內一個女子,就是莊主的寡婦女兒,二人認識也有三年了,只是大嫂管得緊,一直偷偷摸摸來往。

        一個多月前,正當他大哥不管三七二十一,準備將該女子納為側室時,焦山之匪攻來了,然後這女子素娘,就隨全莊男女老少死於非命,他大哥恨極,發誓要報這一仇恨。

        只是……

        鄧官說著時,鄧升一直流淚,他掏出一根髮簪,撫摸著嗚咽道:「……嗚嗚……素娘,我的素娘……她是那樣賢惠,從不罵我,我心煩了,還會唱小曲安慰我……嗚嗚……你死得好慘啊……」

        楊河皺眉看著,經過鄧官的解釋,他也知道這個鄧巡檢娶了一頭母老虎,從來沒有給他好臉色過,二人的結合,也沒有一點感情基礎,屬於純正的包辦婚姻。

        便如這次,他跟家中母老虎吵了兩句,母老虎直接回邳州娘家去了,對他毫不留戀。

        所以鄧巡檢多年來一直很心煩,直到遇見女子素娘,她溫柔體貼,柔聲細語,鄧巡檢瞬間就淪陷了。

        對他來說,素娘就是他的初戀,銘心刻骨,牢不可破的精神寄托。

        素娘慘死在匪徒手中,他自然跟他們誓不兩立。

        楊河搖了搖頭,原來如此,事情都明瞭了,很狗血,但也合理。

        不過隨後他想起一事:「匪徒攻莊時,鄧巡檢你在何處?」

        鄧官張了張口,鄧升也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流淚哭道:「本官沒用,本官害怕了,只是我沒辦法啊……我雖然喜歡撈點小錢,但也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我也想護佑一方啊……」

        原來鄧巡檢二十幾個弓兵,幾千匪徒攻莊,自然都嚇得跑,將鄧巡檢裹脅到船上,遠遠的離開岸邊,眼睜睜看著村莊淪陷。

        那些匪賊也衝來巡檢司,可能覺得殺官事大,倒也沒有窮追不捨,只是搶走司內一些東西,然後扔了一些人頭進來。

        事後鄧巡檢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殮莊中屍體,然後將她們埋在東山之上。

        因為素娘跟他說過,她喜歡站在這山上往下面看。

        楊河也是歎息,他說道:「屠莊慘禍,睢寧,邳州各衙內就沒有反應?還有衛所的官兵沒有出動?」

        鄧升愣著眼,鄧官歎息,如此大股的匪徒,要剿滅非要發大兵不可,只是這談何容易。

        運河各州縣有漕兵十二萬,淺夫等徒役也有四萬七千人,然分到各州縣,就沒多少了,邳州也不過旗軍一千三百人,內指揮一員,千戶三員,百戶七員。

        然雖說兵額如此,這內中吃空餉,喝兵血人多少,怕有一千旗軍已經不得了。

        他們主要任務還是運糧防河,每年運糧四萬八百石,別的事不要緊,若耽擱了運糧,那就是大事。

        屠莊慘案放到太平盛世駭人聽聞,然此時只是尋常,流寇李青山等南下北上,被屠村莊比比皆是,又誰管了?

        巡檢司這邊不是沒報,然報上去後,無論縣衙州衙,只發來責備公文,讓他們妥善安靖地方就沒有下文。

        他大哥也想辦法活動,只是發兵艱難,牽涉的方方面面眾多,以他一個區區巡檢的能力,實在很難說動。

        所以病急亂投醫,就把主意打到楊河的頭上。

        聽聞他大敗賊寇,是個有能力的人。

        而且還把匪徒的人頭砍下來示眾,不是個會對匪徒妥協的人,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又擔心楊河隊伍過來,聽聞匪徒勢大嚇跑,就隱瞞了其中內情,所以有了這種種詭異。

        真相終於大白,楊河只是搖頭,心中感歎大明百姓之苦。

        邊上的楊大臣,胡就業等人也是聽得咋舌,真是大開眼界啊。

        還有那攢典曾玉之,也是一聲歎息。

        看兩個胖官兄弟期盼看著自己,楊河沉吟道:「冬日來臨,本隊伍也不願再顛沛流離,欲要立足,自然必須剿滅周邊匪賊。只是一來人少,二來又缺乏器械裝備……」

        鄧巡檢大喜,說道:「楊相公不必擔心,下官在這片也略有薄面,各莊更飽受匪徒毒害,心中憤恨,介時下官說動,可各莊組成聯軍,頗有與匪徒一戰之力,至於器械裝備……」

        他看向自己弟弟鄧官,說道:「二弟,你會幫大哥對不對?」

        鄧官道:「當然,楊相公若要購買兵器甲冑,下官這邊定會便宜些。」

        鄧巡檢不悅道:「就不能贈送一批?」

        鄧官放下臉來道:「大哥,我雖有些小權,但也要打通關節,這都是要花錢的,只能便宜些。」

        楊河不知鄧官那邊有什麼裝備,他說道:「只是鄙隊伍剛到莊中,諸事繁多,還要練兵,短短時日,恐怕不能出兵剿匪。」

        鄧巡檢喜道:「這當然,倒不用急於一時。」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28
第86章 描繪

        楊河與遞運所大使鄧官約定了時間,然後回到新安莊。

        此時莊中隊員也吃過午飯,除了一些繼續在莊牆上巡邏的隊兵青壯,楊河讓他們餘者都集中到戲台廣場上。

        他打算定下一些事情。

        新入圩莊,千頭萬緒,事務繁多,防務,發展,練兵,樣樣都需要考慮。

        楊河打算今天下午就定下莊中分伍與組織諸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有頭領與管理層更不行,頭腦與組織要先理清楚。

        還有今天也要敲定居屋之事,簡單來說就是分房,這也是急迫的事,因為當晚就要入住,眾難民不可能再擠在戲樓內,楊河更不可能讓他們毫無秩序的亂住亂聚。

        必須有一個標準規則。

        這些事情楊河早在心中想過無數遍,早已胸有成竹,因此眾多的隊員,無論男女老少黑壓壓聚到戲台下時,楊河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們。

        他站在高高的戲台上,身旁是楊大臣、齊友信、嚴德政三人,這也是他隊伍的幾個主要頭腦了。

        楊河讓嚴德政先稟報隊伍的人員物資統計,他手上則持著一根堅硬的炭條,削得尖尖的,卻是讓楊大臣找來的。

        嚴德政仍然有些拘謹的出來,他對楊河施了一禮,又對台下眾人施了一禮,然後揚聲稟報他統計出來的結果。

        到目前為止,隊伍原有人數,加上那些帶來的被裹脅百姓,合計隊伍共有五百二十人,內青壯男丁一百四十人,青壯婦女一百八十八人,大小孩童八十七人,男女老弱一百餘五人。

        這內中成戶者八十六戶,餘下是未成戶。

        此外隊伍還包含二十多個輕重傷員,十幾個孤兒。

        台下眾人一陣騷動,感覺莊中人很多的樣子,然細分之下,好像莊中男人不多啊,成戶的也不佔多數。

        楊河用炭條在牆壁上寫下幾個數據,心中感慨亂世人戶的飄零,特別各戶孩童折損嚴重。

        就算八十六戶,也不可能只有八十七個大小孩童,畢竟此時一生五六個,七八個很正常。

        只是一路逃難,小孩抵抗力弱,夭折的幾率非常大,若齊友信、嚴德政這樣幾個孩子都安然倖存到達的,可謂鳳毛麟角。

        還有嚴德政有跟他反應過,昨日他宣佈分房原則後,好像昨日到今日,就有好幾個單身男女火速配對的,讓楊河有些驚訝。

        後世有假離婚為買房,難道莊中出現假結婚為分房?

        然想想不可能,此時沒有假結婚之說,成親了,就是真的成親了,沒有真假之說。

        這幾對男女屬於「合理避稅」範圍,只能說他們會鑽空子。

        此時伍中單身女人不少,便如那近百個被賊寇搶掠來的青壯婦女。

        單身男人也不少,便如羅顯爵。

        他以前也是不成戶的,但現在有了張雲萼,還送了一個女兒伍拒爵,就成一戶了。

        還有黃金單身漢韓大俠,沉穩,踏實,有能力,可謂女性心中理想的對象。

        他的兒子韓官兒,也差不多可以找個女人了。

        又有李家樂,七個兵,荒野流民張松濤等人都是光棍,還有原伍中的楊千總人等,也是沒老婆的。

        這些人中的某些單身男人經不住誘惑,被一些女人勾引成為一家人,可以理解。

        嚴德政還稟報伍中物資統計,各方面繳獲匯總,民用方面,現在主要有紋銀一萬一千多兩,米面一百一十石,鹽巴二百五十斤,又有布匹二百七十匹,豆料約二百斤。

        別的肉沒了,死馬差不多餘二十五匹,還有米酒燒酒不到二十斤,余幾斤細茶,油醬醋若干。

        台下眾人議論紛紛,他們原以為伍中物資很多,沒想到除了銀子,別的都這麼少。

        楊河也是皺眉,糧食太少了,鹽巴也不多。

        此時人的食量都很大,不論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特別青壯一天需要兩斤米。

        楊河按高來算,假設所有人與青壯一樣食量,每個人一天兩斤米,那一個人一個月就要消耗米面六十斤。

        五百人一個月就是三萬斤,此時一石為一百八十八斤,折合石來算,就是約一百六十石。

        楊河現在有米面一百一十石,五百個人,一個月都吃不到。

        這內中還不含馬匹。

        楊河現在有六馬匹,這可是吃糧大戶。

        馬匹平時可以吃草,然就相當人一樣喝稀飯,餵養糧食豆料才是吃乾飯與加葷。

        喝著稀飯去打仗,不說人不幹,馬也不幹,一般不刻薄的話,平時餵養馬匹,一半的草一半的料才科學,戰時甚至要提高到三七,講究的,還有給戰馬喂雞蛋的。

        接下來莊中要發展,男女老少要干重活,或加大訓練度,更要吃飽,還要加葷。

        所以楊河只能往高上算,不能剋扣隊員與馬匹的口糧。

        只是這樣一來,消耗的米面豆料更多了,五百個人,一個月一百六十石糧,這是標準,也是底線。

        楊河用炭條在牆上寫下數據,在一百六十石那邊重重劃了個圈。

        他還聽到嚴德政匯報鹽巴,現存有二百五十斤,但若按人的需求,一天要六克鹽左右,此時一斤為六百克,五百個人一天就是五斤鹽,一個月就是一百五十斤。

        繳獲的鹽巴吃不到兩個月。

        況且,很多馬肉要處理,也需要大量的鹽巴。

        楊河寫了個「五百人每月二百斤鹽」的數據,心下沉吟,自己需要物資不少,好在離邳州不遠,自己也跟波濤洶湧那邊拉上關係,不管糧價多少,先買個半年的糧食再說。

        鹽巴也一樣買來。

        還有布匹。

        現在隊伍衣衫其實挺多的,只是大部分是從死人身上剝下來,五花八門,穿著有損形象。

        冬日來臨了,自己就給隊員每人發放一套棉襖皮襖,外面套上馬甲號衣,標明隊伍,這樣精氣神就出來了。

        被褥,也每人發一套,又有棉鞋手套,零零碎碎別的物資等。

        不怕,自己有一萬多兩銀子,有錢。

        花完了,就去搶。

        楊河心念微動之間,已是計議已定。

        齊友信也稟報莊中形勢,如有什麼建築,莊中有幾口水井等等。

        楊河聽著,一邊飛快用炭條在牆上畫著草稿圖案,依自己看到聽到的,一個村莊的佈局圖案,就躍然牆上。

        楊河打算在莊中實行門牌制,分出號數,他的宅院作為一號,新安莊一號。

        然後戲樓設為公所,定為二號,戲樓沿街下來,東面這幾所宅院定為三號,設為醫院。

        這邊頗為向陽,又靠著戲樓廣場,很利於傷員休養,他們沒事時,也可以在廣場上活動,曬曬太陽。

        這一片楊河也打算設為休閒區,莊中老少沒事可到戲樓這一片玩耍。

        又有糧店雜貨店,兵器鋪,圖書館,澡堂等等,楊河都預留出位置,標明號數。

        又有餘下的屋舍,按檔次分為一等房,二等房,三等房不等,如磚瓦結構的四合院就是一等房。

        除了軍官頭腦,楊河決定每一戶陣亡者家屬都可以分到一套四合院。

        看楊相公寫寫畫畫,一副新安莊的立體圖案就出現在牆上,觀之如此的鮮明清楚。

        嚴德政與齊友信看著,都是投來欽佩的目光。

        楊大臣探頭探腦,總覺得少爺懂得越來越多了,似乎他以前沒這麼有本事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29
第87章 分伍

        嚴德政最後稟報軍用方面的物資統計,帳篷十五頂,很普通的單人雙人帳篷。

        戰馬六匹,有著配套的鞍具,又有富餘鞍具二十六副。

        富餘雙插六十二副,輕箭矢一千二百根,重箭矢六百根。

        除隊中部分人使用,還有富餘盾牌十三面,都是皮盾,內中硬木,外面蒙上牛皮。

        又有腰刀七十七把,長矛一百八十五桿,馬刀三十九把,匕首解首刀四十七把,短斧二十六把,鐵尺十五把,棍棒三百多根。

        最後十五頂紅笠軍帽與紅纓氈帽,披風七領,標槍袋六副,鳥銃八桿,三眼銃四桿,火藥鉛子火繩若干。

        火藥繳獲不多,只有三十多斤。

        當然,以上的武器都是指富餘的,暫時未分配的,排除了隊兵中使用的裝備。

        如火器,張出恭兄弟的鳥銃,翼虎銃就未算進去。

        下方眾人又是議論紛紛,幾次的大戰下來,隊伍的繳獲不少,現莊中腰刀長矛等兵器不少,但箭矢與火藥似乎就少了。

        比如箭矢不到兩千根,若遇匪徒攻莊,怕用不了多久,子藥數量就更少了。

        楊河也是皺眉,箭矢與火藥是必須解決的問題,同時他隊伍的弓箭手太少,連他一起,不過六個。

        依他估計,焦山匪的弓箭手就超過一百五十個,這數量實在是差距太大。

        只是弓箭手是高技術兵種,培養與招募實在是太艱難的事,還得從火器方面入手。

        他在牆上用炭條寫下數據,看嚴德政、齊友信二人稟報統計完畢,就走到台前。

        所有人都是期待的看著他。

        看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看他們期盼的眼神,楊河心中有自豪,也有壓力。

        他沉默半響,卻是想起一路過來的事,那種艱辛,掙扎,一路的枯骨,鮮血,最後好容易來到一個安居之地。

        卻又有陰霾,要面臨周邊匪徒的威脅。

        不過身在亂世中,就唯有一路拚搏向前,掃除塵霾,讓周邊的色彩再次鮮活起來。

        自己沒有遲疑的時間,任何的軟弱遲疑都是在毀滅自己,還有身旁的親人。

        想到這,他看向眾人,揚聲說道:「我等皆是難民,來自五湖四海,為同一個目標,那就是安居,可以在亂世中活下去。我等過來非常不易,身旁很多親友、家人倒下,他們用自己的血,換回了我們存活的機會,所以,我們要好好活下去。」

        他的話中帶著深沉的感情,很多隊員想起一路來的事,都是眼圈一紅,輕咬嘴唇。

        特別那些陣亡者家屬,她們家的男人屍體就在戲樓,還等著安葬,想到傷心處,很多人的淚珠滾滾而下。

        楊河高聲道:「楊某不才,忝為首領,帶著眾兄弟姐妹一路過來,現在,我們有了一個莊子,就有了落腳的地方。然周邊不太平,有句話說得好,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為了更好活下去,就必須有所組織安排。」

        他說道:「所以楊某深思熟慮,決議設贊畫堂、議事堂、情報所諸堂所來引領莊子,不過眼下只是粗粗設定,以後還會完備……」

        下方的難民聽得半懂不懂,議事堂有些印象,很多大族都有,不過贊畫堂、情報所是什麼玩意?

        不過他們也無所謂,楊相公說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

        荒野流民張松濤駐著枴杖,披著毛毯,也在廣場中。

        他們這些傷員進莊後,就一直閒暇養傷,可以活動的,也可以在廣場這邊曬曬太陽。

        楊相公招集眾人訓話,除了活動艱難的,他們這些輕傷員也一起來到戲台下。

        此時他站在傷員堆中,聽身旁傷員議論,心中卻是一動。

        贊畫堂?議事堂、情報所?

        看來楊相公其志不小啊,粗粗的三個詞,就涵蓋了軍事,內政,情報幾個方面。

        然後他聽台上的楊相公道:「贊畫堂,專議軍務,所有的出兵作戰,皆需贊畫堂議准,無令枉動者,皆為亂賊,盡誅之!」

        下方眾人一陣騷動,很多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就不知贊畫堂誰管。

        隨後就聽楊河道:「贊畫堂,分參謀、參贊、贊畫三等。設贊畫九人,參贊二十五人,參謀無定員。堂下暫設講武堂、醫護堂、軍法堂、哨探隊、輜重隊諸堂隊……」

        台下眾人精神一振,有人要當官了。

        就聽楊河道:「贊畫九人,內總贊一人,由我為總贊畫,暫以楊大臣為贊畫,餘者伍長級的隊官皆為參謀,若各項考核通過,可提升為參贊,甚至贊畫。」

        眾人恍然大悟,然很多人還是懵懂,楊相公說的太深奧了,自己還是等著安排吧。

        荒野流民張松濤心中沉思,楊相公此舉,有點像朝廷的兵部,然又不像。

        這是為了防止武人專權?

        然似乎又不是,畢竟隊官都是武人。

        又或防止將來不懂兵事的文人亂指揮?

        感覺又似乎……

        他想來想去,總覺楊相公此舉高深莫測,自己遠遠不能測度。

        他心中振奮,或許以後在莊中可以學到很多,也會看到自己希望的那股力量。

        看身旁很多傷員苦著臉,早聽過入伍後要讀書,原來關鍵在這裡。

        他們很多人都是後悔莫及,早知道晚上就跟著嚴先生讀書了,否則以後不識字,怎麼陞官?

        張松濤臉上露出微笑,讀書識字,他沒問題,只要立下功勞,他進入贊畫堂,只是遲早的事。

        看那兩個潰兵站在不遠處,也是聚精會神聽著,他更仔細聽去。

        他聽楊相公繼續說道:「贊畫堂下設各堂,講武堂,由我為山長,楊大臣暫為副山長,凡各隊,伍長級隊官都要入學,以後要為隊長級軍官,都必須讀書識字。」

        「這是……」

        張松濤念頭還沒轉過來,又聽楊相公繼續說:「醫護堂,分醫士、護士二堂。護士堂,以趙中舉為主管,孫招弟、張雲萼為副主管……」

        趙中舉、張雲萼二女雖然興奮,但還好,孫招弟則是歡呼雀躍,跺腳跳道:「當官了……當官了……」

        所有男人都是看向她們,神情各異。

        張松濤也是非常驚訝,逃難途中以婦人為醫護還好解釋,但到了莊中安定,楊相公又設婦人為管理,這就驚世駭俗了,不由心中歎道:「果然是非凡人物,不懼物議。」

        名義上說,醫護堂是跟楊相公親自管理的講武堂同級並列,且隨著新安莊的發展會越來越權重,楊相公一下將這三女提到高位,與男子並列,可說是魄力非凡。

        他舉目看去,那兩個潰兵目瞪口呆,很多男人也是大張著嘴,顯然覺得不可思議,只是迫於楊相公權威極重,沒人敢提出非議罷了。

        當然,她們的男人,齊友信,嚴德政,羅顯爵等人肯定是不會有異議的。

        還有台下很多女子,也是神情振奮,楊相公果然是豪傑,隊中女子也可以大力提拔。

        她們看著三女,都想著自己能否進入護士堂。

        甚至也有人更想,會否自己也有這麼一天。

        楊河擺手止住趙中舉三女想上台拜謝,示意她們就在原地,他看著台下各人神情,淡淡道:「伍中都是兄弟姐妹,需相敬相愛,護士堂諸人包紮養護,勞苦功高,當可稱士,稱護士。所有莊中各人不得騷擾護士,言語輕薄。有敢犯者,第一次責打十軍棍,第二次責打二十軍棍,第三次重責五十軍棍!」

        台下各人一驚,很多人目光都看向胡就業跟曾有遇,看得二人頗不自然。

        胡就業低聲怒道:「日嫩管管,都看著老子作甚?」

        曾有遇臉上的笑容僵硬,他說道:「就是,憨么子一群。」

        胡就業身後的胡就義擔憂的道:「哥……」

        聽在胡就業耳中,更有惱羞成怒的感覺。

        楊河繼續道:「醫士堂,以李家樂為主管……」

        李家樂駐著枴杖,打著披風,也站在廣場傷員當中,他聚精會神聽著,聽到自己如此受器重,竟為醫士堂主管,他大喜過望,駐著枴杖,急行過去,就要到戲台下叩頭感謝。

        看他一瘸一拐過來,楊河瞥了他一眼:「不要亂動,小心屁股又開花了。」

        台下猛然哄然大笑。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29
第88章 搭好
       
        楊河任李家樂為醫士堂主管,以後他的堂就是專門救治傷員,又為莊中的人員治病,又有防疫諸事。

        楊河也會拔一些人手給他,做助手與學徒,麾下還有專門的擔架隊,以後堂中藥材採集分類,各類醫書、藥品、酒精、紗布、器械,醫院該有的一切都要有。

        他們醫士堂救治,趙中舉的護士堂就是養護了。

        傷員回莊後,就由護士堂負責保健照料,畢竟在照顧人方面,女子更加的細心溫柔。

        軍法堂,楊河任命楊大臣為主管,韓大俠、陳仇敖為副主管。

        楊大臣、韓大俠好理解,畢竟是最早伍中的老人,楊大臣還是楊相公書僮,這種重要位子,自然要交給心腹。

        陳仇敖就許多人意想不到了。

        場中各人都是偷偷看向他,特別很多女子,眼中異彩漣漣,這個男人也是單身的。

        還有胡就業、曾有遇,眼中頗有複雜的神色,當日一同入伙,眼下夥伴一下高昇了,已經與他們區別開來。

        眾人各色目光投來,陳仇敖仍是酷酷站著,然眼中卻閃著興奮的光。

        沒人不喜歡受到器重。

        陳仇敖雖是不喜歡說話的人,但一路過來,卻以行動表明自己對這只隊伍的忠誠,也殺敵頗多,現在剛安頓下來,就被委以重任,心中不高興是不可能的。

        哨探隊,由韓大俠任隊長,眾人也沒異議,只有楊河心中暗歎,莊中人才太少,很多管理層都重疊了。

        輜重隊,仍由盛三堂任隊長。

        這就是暫時贊畫堂下的幾個堂所。

        其實楊河還想設測繪堂,專門製作地圖沙盤,然眼下沒有相關人才,就暫時擱置。

        而軍隊由贊畫堂直轄,莊中青壯一百四十人,除了一些養傷的傷員,全部編入戰兵隊。

        這些戰兵又細分為殺手隊與火器隊,內火器隊暫定為五十人,因莊中青壯太少。

        在編製中,楊河打算將火器隊分為鳥銃手與翼虎銃手,內鳥銃手三十人,翼虎銃手二十人。

        在戰鬥中,他們將列為五排,三排鳥銃手在前,二排翼虎銃手在後。

        約在七十步距離,鳥銃手開銃,一直打三陣排槍,然後翼虎銃手頂上。

        他們一銃有三個管,一排就可以打三陣排槍,兩排翼虎銃手就可以打六陣排槍。

        鳥銃、翼虎銃結合,可以打九陣排槍,而且遠近結合。

        如果打得好,打得穩的話,九陣兇猛的排槍,不要說土匪流寇,就是韃子也受不了。

        如果敵人還是接近的話,約在十到十五步距離,火器隊退後,由殺手隊頂上,進行短兵相接。

        「火器隊,暫編兵額五十,以韓官兒為火器隊隊長,羅顯爵、張出恭為副隊長。」

        楊河略略說了火器隊編制,然後就對著台下高聲說道。

        戲台下人群一陣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三人。

        對他們大部分人來說,什麼各堂各所離他們太遠,各隊的隊長,甲長什麼,才是與他們切身相關的。

        羅顯爵緊握拳頭,滿面笑容,自己果然得到器重了。

        早前他的新妻張雲萼被任為護士堂的副主管,他高興的同時也有擔憂,現在放心了,不會夫綱不張。

        韓官兒冷漠的臉上也有幾分激動,只有張出恭還是筆直站著,頗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姿態。

        楊河道:「各火器隊的甲長、甲副、伍長,不久後會審定,然後張榜出來。」

        他說道:「餘下青壯皆為殺手隊,分刀盾手,長矛手兩個兵種。以陳仇敖教習刀盾標槍,以楊大臣,韓大俠,胡就業,胡就義,曾有遇人等教習槍矛之術。」

        胡就業呵呵笑道:「楊相公英明啊。」

        曾有遇臉上也恢復了笑嘻嘻的神情,說道:「就是,畢竟不像那些憨么子。」

        不知為什麼,二人都放下心來,原來自己在楊相公心目中也是有地位的。

        以後還是安心留在新安莊吧。

        只有胡就義不安的低聲道:「哥,我不會槍矛啊……」

        楊河說道:「關於殺手隊的隊長隊副,以米大谷為隊長,楊千總、崔祿為副隊長,餘者甲長、甲副、伍長,審定後也會張榜出來。」

        他還高聲說明,以後莊中除了青壯,老弱婦女也要練習刀矛,只不過頻率不像戰兵隊這麼高罷了。

        而楊河說到這裡,關於贊畫堂的架構人員也宣佈完畢。

        荒野流民張松濤一直在下面聽著,他讚歎不已。

        雖然他還有些不明白楊相公深意,但他可以肯定一點,楊相公設立贊畫堂,又將隊兵置於堂下管理,以後若官兵中兵為私用的家丁現象肯定絕跡,他將如臂使指,牢牢握住兵權。

        而贊畫堂又皆是讀書識字的武人,不會造成將不知兵的情況。

        他心中感慨,大明現在情況,武人得勢就囂張跋扈,軍閥遍地,無惡不作,百姓憤怒的稱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便如左良玉,劉澤清等人,哪個是好東西?

        而以文人掌兵,又往往不知兵,造成大敗。

        聽多了這方面的事,他一直在想,該如何解決這方面的弊病,然百思不得其解,原來藥方在這裡。

        也不知楊相公是怎麼想到這個妙招的。

        他心中感慨沉思,聽到不遠處那兩個潰兵也是竊竊私語,他仔細聽去,卻是:「……呼延哥,我們也可為教官……」

        當然,場下人群竊竊私語,他們想的可沒有張松濤這麼深,很多人目光看向台上的齊友信,一路來多是齊里長在帶兵,然現在贊畫堂沒有一個職位有他名字,難道他失勢了?

        趙中舉也是憂慮的看著自家男人,難道什麼時候,自家官人觸怒了楊相公?

        不過齊友信倒是很鎮定,仍然微笑著站在楊河身後,他相信,自己在楊相公心目中地位不會變。

        雖然贊畫堂沒有他職位,但不是還有議事堂麼?

        比起軍務,他更喜歡民政,畢竟他以前是里長。

        一路帶兵過來,只是無奈罷了。

        果然,接下來楊河就宣佈議事堂人選。

        「議事堂,專議民政民務,處理莊內外大小之事,定議員、參政、參議三等。設議員九人,內議長一人,由我擔任,暫以楊大臣,齊友信,嚴德政三人為議員……」

        齊友信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自己果然還是楊相公身旁最親近的人物。

        他聽楊河繼續道:「議事堂下設民政堂,專門培養民務要員,由我為山長,齊友信、嚴德政為副山長。又設吏務、戶務、兵務、工務、禮務、刑務六堂……」

        楊河看著眾人道:「以齊友信為吏務堂總管,以楊大臣為戶務堂總管,嚴德政為副總管。戶務堂下暫設戶籍所、財務所、會計所、公屯所、民政所諸所,以嚴德政為戶籍所、財務所主管,楊大臣為會計所主管,以楊純良為公屯所主管……」

        「……小老兒多謝相公厚愛。」

        戲台下一個老頭連忙跪在地上叩頭,卻是當初隨在嚴德政身旁的幾個老弱之一。

        卻是楊千總他爹,父子二人一路逃難,相依為命。

        此人別的都好,就是一個叩頭蟲,而像他們這種老弱,打仗可能不行,然種田什麼,都是經驗豐富的老農。

        也是楊河麾下無人可用,有才還要忠誠的人太少。

        畢竟他搭起架子,以後每個部門都是龐然大物,就說這個公屯所,以後可能所下一大堆的農場、農肥廠、農具廠什麼,怕楊純良以後有心無力,管理不過來。

        然眼下事少,就先將就吧。

        而他設立制度,仿造的差不多就是三省六部制,內閣制,畢竟幾千年下來,六部制已經非常完美,也附合此時國情,就沒必要新設了。

        以後若有變化,在各部下新增分司便是,便如他的戶務部戶籍所、財務所、會計所,其實還有些新穎的。

        不過為免引人注目,他制度的設立還比較隱晦,用民間味比較濃的堂所等稱呼。

        而他發佈人事,也等於剝奪了齊友信的兵權,將他轉為內政。

        眼下雖然人少,也要防微杜漸,從源頭上設好制度,免得未來尾大不掉。

        「兵務堂,以韓大俠為總管,羅顯爵,張出恭為副總管。堂下暫設軍需所與操備所,以張出遜為軍需所主管,張出敬為副主管。以胡就義為操備所主管,韓大俠,胡就業,陳仇敖,曾有遇為副主管。」

        「暫以嚴德政為禮務堂下學務所主管,賴道光為教化所主管,張朝舉為祠祭所主管……」

        軍工,是楊河接下來發展的一個重要目標,張出恭、張出敬、張出遜兄弟三人都讓楊河放心,他們也有這個能力。

        就讓張出遜這個靦腆、清秀的小伙子負責軍備吧。

        胡就義善射膽小,唯唯諾諾,但這樣的人做事也認真負責。

        拉住他,就拉住他哥胡就業。

        胡就業、曾有遇等人,就在教官這塊上發展吧。

        而工務堂楊河一個人都沒設,這是個高技術的部門,就算築牆修莊也需要專業的工匠,不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玩轉。

        眼下他莊中只有三個軍匠,就暫時空缺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29
第89章 標準化

        楊河搭好了政體架子,但由於人才缺乏,工務堂一個人都沒有。

        刑務堂也沒人,暫莊中實行軍法,有什麼糾紛,由軍法堂處理。

        搭好了架子,新安莊有了頭腦智慧,下面就是福利分房了,以後這些民生福利等方面,也將由民政所管理。

        主管是一個叫王育才的老者,也是當初杜圩就跟隨的老人,又有趙中舉跟孫招弟為副主管。

        楊河早前將莊內的房屋分為三個等級,一等房,二等房,三等房,他宣佈陣亡者家屬跟軍官部頭一個待遇,都可以挑選一等房,讓她們感激涕零。

        別的隊員也是心動,楊相公如此安排,以後他們拚命時,還有什麼後顧之憂呢?

        而楊河將房屋分為幾等房,並不擔心隊員有所反感,不論古今中外,其實各人內心中,沒有一個人希望過得跟別人一個樣,只要上下通道順暢,就不擔心出問題。

        當天下午,眾人滿面笑容的分房,以後,自己也有一個家了。

        楊河住進新安莊一號,與他一起的,還有齊友信一家,嚴德政一家,此外韓大俠父子也住進來。

        他們住在楊河第三進院落的廂房中,不過其實他們在莊中也分到一套房。

        這所宅院趙中舉,孫招弟等人已經打掃乾淨,聽聞自己人等也搬進來,她們非常高興,這代表自己三家人,可謂楊相公心腹的心腹。

        她們搬進來後,第一件事當然就是整理火炕,大明北方的冬季非常寒冷,沒有火炕很難熬下去。

        此時炕床多燒柴草與秫秸,也有燒煤的。

        燃料,關係到冬季的取暖,好在莊中秫秸頗多,卻是原莊百姓用來過冬與燒火的,匪賊攻陷莊子,搶走金銀,掠走糧米,卻不會將秫秸也拉走,所以幾百個隊員入住,倒也有充足的過冬燃料。

        不過楊河的火炕倒是燒煤,柴房中堆了大量的煤。

        這邊房屋的佈局,灶房與睡屋隔開,倒不擔心會有炭氣中毒現象。

        這邊居室還數間相連,楊河可以一間,楊大臣一間,弟弟妹妹一間,都擁有了充足的私人空間。

        當晚,楊河與弟弟妹妹、楊大臣等人睡在溫暖的火炕上,度過了逃難來最舒服愜意的一晚。

        餘者隊員,同樣睡在自己火炕上,很多人淚流滿面,好日子真的來了。

        第二天,楊河精神百倍起來,招集贊畫堂、議事堂各頭腦議事,就在設為公所的二號戲樓內。

        看眾人個個紅光滿面,精神振奮,顯然這一晚,他們都休息得非常好,度過了一個安心舒適的夜晚。

        還有那種被委以重任的興奮,以後,他們也不是普通人了。

        眾人商議,都感到千頭萬緒,事務繁多,防務,練兵,耕作等等,還有陣亡者的遺體也要安葬。

        這事楊河交給新任的祠祭所主管張朝舉,也是當初的幾個老人老弱之一,讓他來籌備安葬諸事,這事情,就有了負責的人。

        楊河也覺得一陣輕鬆,政體架子搭好了,以後就可以各司其職,自動運作,不需要他事事操勞,他也可以將主要精力,投入到莊子的戰略發展去。

        以後莊中有什麼事,隊員也只會怪罪這些人,因為主上是英明的,有問題的都是奸臣。

        當務之急是莊子的防務,比如對莊子行進改造與加固,只是這事情不好辦,任何的土木都離不開工匠,而楊河現在隊中一個磚瓦匠,泥水匠,木工都沒了。

        若自己粗粗加固,那還不如不改造,畢竟沒有專業人才,靠這些普通的農戶只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甚至可能破壞原來的牆體建築。

        楊河也不可能整天埋在工地中,還是需要專業的工匠。

        「相公,只能從兵器方面著手了,鄧大使那邊不是說會賣給我們一批器械?」

        張出恭建議道。

        張出敬也道:「希望他們那邊有火藥火銃,如有萬人敵火油什麼就更好了,匪徒若來,就炸死燒死他們。」

        楊河點頭,他曾想在牆頭設滾木擂石什麼,然想想滾木擂石不好找,萬人敵等武器殺傷力更大,就算被彈片擦傷,都有可能感染,慘不忍睹而死。

        火藥的威力,在這個時代確實非常有震懾力。

        便如他的隊伍,比起敵方的弓箭手,更害怕遇到他們的火器手。

        被火器打到四肢,只能截肢,打到主幹,更只能等死。

        「相公,匪徒的弓箭手也要防備,要有懸戶軟壁。」

        胡就業這時也建議。

        楊河微笑點頭,制度設定後,各人的積極性大高啊,連胡就業這個混日子的人也出言建議了。

        而懸戶軟壁是肯定要的,這是守衛垛口第一切要之物,有了這個東西,就可以防止城外射來的利箭。

        而懸戶並不難制,舊絮被褥都可以,這事,就交給軍需所了,特別讓盛三堂等人負責。

        現盛三堂為輜重隊長,同時也是軍需所副主管,逃難途中他就製作各種兵器盾牌,眼下這種防具交給他最好不過。

        還有撞竿之類的器械也要有,防止敵人梯子靠來。

        各總管、主管在戲樓內商議,他們七嘴八舌,為莊子的發展建言獻策,充滿了朝氣蓬勃的氣勢,就連平時見了楊河總是繞道走,非常怕「官」的小老頭楊純良也忍不住發言。

        最後眾人議定多事,眼下冬日來臨,諸事不順,大規模開墾荒地肯定是不行了,周邊的環境也不許可。

        就讓公屯所暫時管理莊外的田地,並進行一些水利修繕,修整農具,收集肥料等。

        眼下缺乏工匠,器械,很多工業方面的事務肯定不能開展,沒有木匠瓦匠,連砌牆修房都很艱難。

        更說別燒窯,制磚,這都需要多年的老師傅。

        什麼找礦,挖礦,建廠,那更是沒譜的事,楊河想來想去,暫時只能讓莊中老弱去掃硝土,為各類火藥的精製作事前準備。

        黃河沿岸兩地都是鹽鹼地,一到晚上,白茫茫一片,荒野有若被白雪覆蓋,踩上還卡嚓卡嚓的響。

        這邊遍佈的鹽檁,就是原來春耕時,當地居民將耕地上的積鹽土層剷起堆積所形成。

        這些就是硝土,經過繁雜的程序,可以提煉出硝,也可以提煉出鹽。

        鹽就免了,畢竟此時的鹽價對他負擔並不重,煉鹽極為辛苦不說,煉出的鹽能不能吃也是個問題。

        以後,自己還是專注軍工火藥業吧。

        張出遜的軍需所兵器鋪設在莊的西北角,這邊一大片荒地空地,正好符合需求,他們各種器械也搬了進去。

        不過暫時楊河沒讓張出恭兄弟打制火器,一是沒有鐵料,木炭,二是楊河打算事前定下標準。

        這就需要游標卡尺,還有鉛筆,好畫設計圖。

        武器標準非常重要,只有相同的口徑,相同的質量,才能減輕後勤,大規模裝備,並可以使用銃劍與定裝紙筒彈藥。

        近代成功原因也就是規模化,高度標準化。

        古時很多工匠其實技術很高明,可以製作精美繁雜的東西,然技術再高,也只是個人能力,面對工業化的威力,大規模、高效率、標準化,最後只能被淹沒。

        楊河要的就是大批量、高標準生產,首先就需要定出度量衡,來保證所生產的每一支槍管都是相同的,公差在允許的誤差範圍之內。

        他也不需要保證每隻火器都是精品,但要合格,有著高度的均一性和標準化。

        萬事開頭難,就先定下標準吧。

        此時工匠打造的火銃五花八門,口徑有大有不說質量,口徑不一,如何使用定裝紙筒彈藥?

        以後他麾下工匠當然不會只有張出恭三人,而不管後面來了多少人,都必須遵循同一個標準。

        那就是楊河將要設下的標準,以後他們造出的武器火銃,都將會是一模一樣。

        當日,楊河審定每隊甲伍長人選,並張榜公佈出來,又劃定各堂隊伍人員,讓各人明白自己要幹什麼。

        第二天,楊河就帶了張出恭兄弟三人,又有韓大俠,胡就業兄弟,曾有遇往莊外而去,他準備向鄧官的遞運所購買一些武器。

        希望那邊有自己需要的。

        同時過幾天他還要到邳州城走一趟,購買大量的糧食物品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0
第90章 錢不是問題

        鄧官的遞運所在邳州界的偃武鄉,離他哥哥的巡檢司不是很遠,這邊同樣有攢典一人,皂隸二人,看他們氣色都比較好,顯然守著大量物資,日子會過得滋潤些。

        楊河一行人到時,鄧大使,一個攢典,兩個皂隸都是笑容滿面相迎,非常的熱情。

        這可以理解,他們上下其手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將貪來的物資賣出去?

        賣給誰?就是楊河這些人了。

        特別楊河肯定還是大金主,態度方面,肯定是更為的熱情。

        就如後世奸商貪官橫眉冷對千夫指,對大客戶態度卻是沒話說。

        楊河沒心情跟他們寒暄,直接步入正題,想到他們倉庫看看。

        鄧官的遞運所也是沿著大堤修建,碼頭旁一排的棧房,設有庫子多人看管,顯然比起巡檢司,他們富裕多了,有大小船十幾隻,還有牛馬車多輛,人力的獨輪車更是好多。

        遞運所攢典姓郭,跟鄧官兄弟一樣胖嘟嘟的,不類書辦,更類掌櫃。

        他笑容可掬的引著楊河等人進入一間棧房,笑呵呵的非常和氣,讓楊河想起後世的大堂經理。

        他進入棧房,果然是琳琅滿目的物資兵器,讓人目不暇接。

        郭攢典連聲讚頌楊相公福氣好,這批軍貨也不過剛到十多天,若放在一個多月前,肯定沒貨。

        鄧官也在旁笑呵呵的保證,這些軍貨物資楊相公儘管挑選,挑多少,他們賣多少,有多少訂單他們全部吃下,口氣非常的豪邁。

        楊河心想這姓鄧的倒豪氣,朝廷的軍用物資說得跟他家的一樣,他猜想這些物資短缺後,他們肯定會用漂沒這一套,畢竟在黃河上翻船是很尋常的事。

        這個借口一出,肯定各方面都沒有話說。

        漂沒,可是二河上的潛規則,關係到無數人飯碗。

        誰敢膽大包天,犯而觸之?

        楊河在棧房內看著,物資很多,種類齊全,比如他們棧房就分甲乙丙丁戊等字號庫。

        甲字庫有各類布匹、顏料、或生產顏料的原料,銀朱丹黃什麼。

        乙字庫有各類的軍用胖襖、戰鞋、軍褲、軍士裘帽等。

        丙字庫有荒絲、吐絲、棉花等。

        丁字庫有桐油、漆膠、黃白麻、生鐵、熟鐵、鐵線、山羊皮、綿羊皮、翎毛等。

        戊字庫有盔甲、弓箭、腰刀、明弦、撒袋等。

        又有廣積庫,收貯有火器、火藥、硫黃與硝石。

        果然是遞運所,這些物資很多是要運入京師內庫的,就是琳琅滿目。

        楊河到處看著,不說鄧大使等人和氣,就是那些庫子都非常熱情,顯然上下其手是整個遞運所的事,上層的大使攢典吃肉,他們這些庫子,甚至最底層的驗夫也可以喝些湯。

        有財大家發,共同富裕,有特立獨行者,顯然只能********,甚至有生命危險。

        看他們的嘴臉,楊河心想若是自己管理邳州,定將這幫人一窩端了。

        胡就業與曾有遇好奇看著,嘖嘖稱奇,張出恭兄弟則臉色不太好,大明遍地都是這種人,朝廷局勢安可不壞?

        看過幾個倉庫,楊河心中有數,接下來,就是購買了。

        看著鄧大使等人期待的神情,他詢問物價。

        鄧大使與郭攢典相視而笑,果然大生意上門了,當下由郭攢典熱情應答。

        「……回楊相公,小人這邊的生鐵每斤價銀一分二厘,尋常熟鐵一錢二分,多煉好鐵每斤銀一錢五分。」

        「……回楊相公,小人這邊的硫磺每百斤價銀四錢。」

        「……回楊相公,小人這邊的鉛,每斤價銀四分。」

        「回楊相公……」

        楊河問了很多,總體而言,比王瓊娥那邊便宜一些,畢竟運送的距離短,而且還是無本買賣。

        只可惜貨源不穩定,他們是一站一站接力,很快各類軍貨都要運走,否則自己可以長久在這邊購買物資。

        他最關心當然是火藥火器,當下詢問價格。

        郭攢典道:「楊相公要火器?正好鄙所有一批鳥銃跟三眼銃,鳥銃一桿只需二兩,三眼銃只需五錢。」

        楊河神情冷了下來,他斜眼相睨:「就是那種只有三十發壽命,動不動就炸膛的粗劣鳥銃與三眼銃?郭攢典,你等心不誠啊!」

        大明眼下大批量生產鳥銃,很多工料錢只要二兩三錢一分,看著成本不高,但其實都是偷工減料,基本只有三十發的壽命,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炸膛。

        一般不偷工減料的鳥銃,每支成本差不多在四兩左右,發射的壽命可能有二百發。

        然在楊河看來,還是偷工減料,一般成本在五兩,甚至六七兩的火銃,才可稱優良,發射壽命超過千發。

        楊河在後世專門查過資料,1789年,炮兵二級上尉的蒙福爾曾測試過幾類鋼製與精鐵製的火銃,鋼製的火銃,可以射擊一萬二千次,精鐵製的火銃,也可以射擊四千四百次才炸膛。

        精鐵製的火銃,能射擊四千次才正常,畢竟黑火藥時代初速很低,對槍管的磨損不是很大。

        而這種火銃,成本估計在八到十兩銀子,看起來很貴,但細算起來卻是便宜,畢竟動不動就炸膛,壽命只有三十發的鳥銃怎麼用?

        軍士不敢用,或象箭矢一樣成為消耗品不斷更換,這當中耗費的錢與各種成本,幾百倍這種似乎低成本的火器。

        被楊河這樣質疑,鄧大使與郭攢典有些尷尬,他們一直想把這批劣質的火器推銷出去,然一直無人問津,顯然眼前這個年輕的秀才也是個精明懂行的人。

        郭攢典解釋道:「我等也是看相公初到莊寨,所需要的錢糧頗多,所以,呵呵……」

        楊河冷哼道:「爾等以為本生員是窮鬼嗎,不需要你們替我省錢!」

        他心中自有打算,他可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軍閥,不把麾下人命當回事。

        而且就按壽命成本算,十兩銀子的火銃壽命四千發,二兩銀子的三十發,五倍的成本,卻造成一百多倍的質量差距。

        這內中還有別的損耗,比如軍士的性命,戰場的局勢成敗等等。

        特別火器在戰場上成了廢物,文明被野蠻替代。

        他是無物可用,不得不外出購買火器,否則寧願自己造。

        就目前來說,他麾下的張出恭兄弟精心打造的火器也可以達到優良標準。

        他們打造的鳥銃,翼虎銃,射擊壽命都可達或超過四千發。

        看郭攢典不好下台,鄧大使連忙打圓場,說他這邊倒也有一批精良的火銃,約有一百桿左右。

        但這種火器賣出去擔的干係很大,所以貴了些,一桿要賣八兩銀子。

        楊河淡淡道:「錢不是問題,若好,楊某全部要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2 00:31
第91章 買買買

        在一個倉庫中,楊河看到鄧大使所說的那一批精良的火銃,果然有百桿鳥銃。

        楊河看了看,果然還算精良,銃身都用精鐵打製,火門上有自動開合的火門裝置,此時叫陰陽機,陰啟門,陽發火,可以避免大風天氣引藥被風刮走。

        楊河估了估,重七斤多,他估計這一桿銃的成本不下五兩,射擊壽命應該會有千發。

        不過具體的還要測試,楊河讓張出恭兄弟檢驗,免得有贗品混進來。

        檢驗合格的話,這批火銃楊河全要了,讓鄧大使與郭攢典咋舌,這楊相公果然豪氣,一擲八百兩銀子,面不改色。

        八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這還是此時物價漲了很多,若放在太平盛世,一兩銀子可買一石米,兩石米的時候,折合成後世的貨幣比,就是四十萬到八十萬人民幣。

        胡就業與曾有遇在旁都是滿臉的可惜,顯然心疼大把的銀子花出去。

        楊河倒不在意幾百兩銀子,銀子不花出去,那只是石頭與死物,讓他遺憾的是這些鳥銃的口徑大小都不一樣,這就不能使用統一的定裝紙筒彈藥。

        不單是鉛彈的問題,口徑大小不一,就代表每桿銃的膛壓都不一樣,那各銃的火藥用量就不能一樣,否則會造成炸膛等問題。

        就算身旁戰友陣亡了,你也不能使用他的彈藥。

        這非常麻煩,對後勤是個嚴峻的考驗。

        不過楊河還是收下了,有比沒有好,況且這些火器的質量基本讓他滿意。

        有了火銃,還要有火繩與火藥,楊河雖打算使用鵝毛引藥管,但鵝毛也不知能收集多少,還是買一些火繩,有備無患。

        遞運所當然有火藥,價錢每斤銀八分五厘,百斤八兩,仍比王瓊娥那邊便宜,不過依然是比麻秸灰火藥還次的火藥。

        這種火藥很糟糕,雜質非常多,估計只能在五六十步破甲,若用最優的柳灰火藥的話,百步洞穿鐵甲很輕鬆。

        有比沒有好,楊河張口就要五千斤,讓鄧大使等人嚇了一大跳,他們雖可貪污一些,但也不能把所中的物資全部貪走吧?

        最後討價還價,只能賣給楊河五百斤。

        遞運所沒有火油,讓楊河感到遺憾,不過所中倒有些萬人敵,個個巨大無比,一端是木柄,一端是火繩,重量超過三斤,內中火藥裝量恐怕也超過兩斤。

        楊河要了一批,數量上去後,黑火藥的威力也不可小看。

        特別萬人敵中都含有鐵釘,碎片什麼的,爆炸開後挨中擦中,那慘死的幾率非常的大。

        不過因為太重,這個武器只能用來守城,後世的手榴彈最多重一斤,還經常有人投到自己戰友頭上去,眼下這麼沉重的手榴彈,若是野戰,也不知道能夠扔個幾米。

        鄧大使開價每顆萬人敵三錢六分,百顆七十兩,楊河要了兩百顆,這也是遞運所能給出的最大數目。

        他們還向楊河推薦一窩蜂等火箭,一打幾十發,守莊效果絕對好。

        但張出遜看過幾筒火箭,對楊河低語幾句,楊河就放棄了。

        他們的火箭,箭桿噴筒的噴火孔都鑽得非常糟糕,甚至尾羽都沒有套上鐵端作為平衡,這樣火箭發射後,肯定是東倒西歪。

        還有生鐵,楊河要了一千斤。

        熟鐵,要了五百斤。

        多煉好鐵,要了五百斤。

        硫磺,要了五百斤。

        作子彈的鉛,要了五百斤。

        黃銅,要了兩百斤。

        買買買,楊河大肆購買,花錢不眨眼。

        鄧官等人都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果然豪客上門了。

        楊河看到一個倉庫還有佛郎機與虎蹲炮,也想買個幾門,讓鄧官等人嚇了一大跳,這個東西他們可不敢賣,就是虎蹲炮都不敢賣。

        然後轉向別的倉庫,布匹、顏料、棉花、桐油、漆膠、羊毛、翎毛、牛皮、索帶等等,有需要用到的,楊河都買,以遞運所能給出的最大數目來買。

        還有軍用的服裝,胖襖、戰鞋、軍褲、裘帽,一般是朝廷發放原料,軍士自制,當然也有官造的。

        各類原料明中期時折合價錢約在五錢,現在物價上漲,約要一兩,但這邊有成品,楊河就打算要一些。

        特別楊河看中冬日用的氈帽,別的與紅纓氈帽、紅笠軍帽款式一樣,但冬日用的氈帽更厚更暖,鑲有羊毛,特別兩邊後方有著頓項,可起保暖防護之用。

        冬天來臨,隊兵耳朵與脖子兩邊保暖是個問題,老用布從頭上包下來不是辦法,這種氈帽,解決了大問題。

        還有斗篷,領圍與兩邊都是羊毛,就冬日保暖來說,已是足夠。

        鄧官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耐不住誘惑,以一兩五錢一套的價格,賣了楊河兩百套。

        最後走到存放兵器盔甲的倉庫,莊內箭矢不多,需要補充。

        這邊有著各種的重箭與輕箭,重箭多是狼牙箭,箭鏃形似狼牙而銳利,又有鴨嘴箭,鑿子箭等,面對未披甲的敵人,狼牙箭足夠。

        鄧官給出的價格是輕箭每隻銀五分五厘,百隻五兩。

        重箭每隻七分四厘,百隻七兩。

        楊河重箭輕箭各要了五千隻,這也是鄧官能給的最大數目。

        又有腰刀,一把五錢,楊河要了一把百把。

        解首刀一錢五分,要了二百把。

        還有圓盾要了二百五十面,長牌要了五十面,標槍一百根,標槍袋三十副。

        楊河看到有一批工匠使用的工具,也買了一些,甚至看到一副游標卡尺,也買走了。

        鄧大使已經有些麻木了,這楊相公胃口太大了,什麼都買。

        最後楊河走到一些盔甲面前沉吟,這邊有一些紅漆鐵甲,還有配套的八瓣帽兒鐵尖盔與鐵臂手。

        看這些紅漆鐵甲都是明甲樣式,就是甲片露在外面,明中期前比較流行,到了後期,多是暗甲。

        因為養護不容易,經常風吹雨打的,甲片就容易生銹,就算明甲比較威武,到了皇朝後期,還是流行比較容易養護的暗甲。

        楊河看這些甲都用漆表裡漆過,以藍布雙層為襯裡,甲片搭縫處還有納布二寸,最後以絨繩並納布穿聯成副,頗為威武有型。

        他估了估,每副甲重可能在三十斤,精甲預算應該是十六到二十兩銀子。

        他看那頭盔,就是明軍中非常流行的八瓣帽兒鐵尖盔了,款式跟冬用氈帽差不多,但用鐵製,因盔梁合縫有八瓣、六瓣得名,內軍官用的盔盆較高,士兵用的盔盆略低。

        看盔周邊有著盔簷,可以防雨,又可防箭,相比普通頭盔兜鍪,功能比較多。

        而且鐵盔兩邊後方還有著頓項,外面布有細密的甲片,可起保暖防護之用,而且除了三片,橫著還有兩條頓項可以繫緊,保暖同時,還可以保護咽喉。

        此時清軍兜鍪也是學這種款式,脖子處橫有頓項,將頭的前後左右保護得緊緊的。

        畢竟他們習慣射人咽喉,也害怕別人射他們咽喉。

        楊河看著鐵甲鐵盔,有些心動,若他的隊兵有著鐵甲,足以以一敵十。

        而且除了護防力強,這些鐵盔鐵甲款式都與後世比較接近,很附合他審美。

        他詢問鐵甲的價格,鄧大使立時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

        最終鄧官還是賣給了楊河二十套鐵甲,配鐵盔臂手,畢竟楊河給的價格太誘人了。

        三十五兩銀子一套,二十套就是七百兩銀子,貪婪的鄧大使難以承受這種致命的誘惑。

        而楊河的買買買行程也到此結束,粗粗估算,他花的銀子就不下三千兩,整個遞運所上下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就算打點後大頭被上頭拿走,他們每人至少也可獲得十年的額外收入,特別鄧大使,每年的俸銀不過三十一兩五錢二分,這次他可以獲得多少?這種好事,一年撈一兩次就足夠過非常優越的生活。

        楊河拒絕了鄧官等人的午宴邀請,他急著把購買的物資送回莊內。

        鄧官也不勉強,只慇勤的讓郭攢典帶著手下,趕著一輛輛牛車,將楊相公購買的物資送到新安莊去。

        銀子也到了莊內再給,可謂送貨上門,貨到付款。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