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續南明 作者:老白牛 (連載中)

 
mk2258 2016-9-22 21:57: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221123
mk2258 發表於 2016-10-6 20:59

   第30章新人
  已是靈璧境內,腳下的泥沙土層更厚,就算一些廢棄耕地上面長的雜草也不多。
  這是一座名為雙橋的廢莊,因附近有兩座石橋而得名。

  這里河流交匯,往日該是船桅林立,船家休憩,商貿繁盛之所,然眼下大大莊子都成了廢莊,斷壁殘垣,蒿草叢生,老樹乾枯。

  一間破舊的河神廟,一張破爛的案桌,楊河坐在一張歪歪扭扭的椅上筆墨書寫什麼,外間人聲吵雜,透過破損窗檁看去,廟前炊煙裊裊,香氣不時瀰漫過來。

  趙中舉正帶著麾下婦人忙活,旁邊則有眾多難民圍著大鍋,眼巴巴的看著。

  昨日從永安集離開後,有頗多的流民跟上來,經過一路的觀察,楊河將那些老弱婦孺留下,還有隨之的家人青壯。那些不相識的,純粹的青壯團伙,則不客氣的全部趕走。

  “又增加不少人了,那些米麵肉食卻要省著吃。”

  楊河默默想著,拿起旁邊的香茗輕啜一口。

  不遠處燒著大大的火塘,內中柴木“劈啪”燒得正旺,給廟內增加了溫暖,案桌上擺著一個缺了半個嘴的茶壺,茶壺中騰騰冒著熱氣,旁邊還有幾個茶盞。

  楊河從永安集中獲得幾斤細茶,當然不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喝,這個茶壺也是前些日從一個廢莊收羅而來,終於派上用場。

  腳步聲響起,卻是嚴德政進來,廟中熱氣讓他精神一振,他已經換了一身厚厚的棉襖,顯得頗為臃腫,就見他手上拿著一個名冊,恭敬的道:“相公,丁口戶帖已經統計出來了。”

  楊河嗯了一聲,接過冊本,指了指茶盞:“自己倒茶吧。”

  嚴德政應了一聲,他先為楊河添上茶水,再自己倒了一杯,滾熱的茶盞溫暖著手,然後在一旁破椅上坐下,細細品著熱茶,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

  楊河翻看名冊,他隊伍原有六十人,新加入一百四十人,合計隊伍二百人,內青壯男丁七十人,青壯婦女六十八人,大小孩童三十二人,老弱三十人。

  他翻看名冊,看著一個個名字,與腦海中的印像對照,掃看一遍後,人物信息已盡數記在腦中。

  他放下名冊,毛筆在旁邊硯台上沾了墨,又繼續書寫。

  “……暫設贊畫堂、議事堂。贊畫堂定員贊畫七或九人,內總贊一人,參贊二十三人或二十五人,參謀無定員。堂下暫設講武堂、醫護堂、軍法堂、哨探隊、輜重隊……”

  “議事堂定員議員七或九人,內議長一人,參政二十三人或二十五人,參議無定員。堂下設民政堂,培養民政官員,儲備幹部。又設吏務、戶務、兵務、工務、禮務、刑務六堂……”

  “編伍以甲、隊、總、部、營、軍、軍團為架構,仿'看不見師'制度,每隊長手下有隊副二人,把總手下副把總二人,千總手下副千總二人,以此類推。”

  “以十二人為一甲,內甲長一人,甲副一人,伍長二人。五甲為一隊,內隊長一人,隊副二人,二個護兵,一隊六十五人。連伍長在內,一隊共有軍官二十三人。”

  “軍官皆入講武堂學習,以識字率為重要升遷標準……”

  楊河書寫著,編立著制度,雖然眼下只有一點點人,又居無定所,設立制度為時過早。

  不過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事先準備總沒錯,而且青壯多了,隊伍可以先編伍。

  他平靜寫著,字體遒勁有力,頗有攬天摘月氣勢,一行行未來史詩架構在他筆下綻放。

  嚴德政在旁看著,心中佩服,雖然他不知楊河在寫什麼。

  這時楊大臣的聲音在外響起:“少爺,吃飯了。”

  然後是穿得圓滾滾的妹妹瑛兒跑進來,她興高采烈道:“哥哥,吃午飯啦。”

  ……

  楊河抱著不時拍著手的妹妹走出廟門,迎面就是一陣寒風裹著雪花,讓人渾身一顫。

  明天就是十月了,陽曆差兩天也要進入十一月,很快就要立冬,到時就更冷了。

  好在算算路程,就算走走歇歇,也最多五天就可以走到睢寧,到了縣城後,再看看附近有什麼可以立足的地方。

  他抱著妹妹走出河神廟,這廟建在一座台上,因為年久失修,到處長滿雜草,門上的匾額更是斜斜要掉下來。

  廟前附近有一顆大槐樹,枝葉茂密,不過下半身的皮已經被剝得差不多了。

  此時大槐樹下架著那口大鍋,好大一堆火燒著,向四周散發著光與熱,然後大鐵鍋裡面熬著很大鍋的粥,又加入大量細碎的馬肉,還有眾多各色的野菜等,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溫暖與食物,讓人心中安定,期盼,那些新來的難民圍著,個個眼巴巴的,垂涎欲滴。

  楊河看這些難民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身上衣裳漆黑。有穿著棉襖的,更是千瘡百孔,棉絮都飛不出來。當中的女人們,一樣蓬頭垢面,面容骯髒。

  若不看她們的衣裳,都看不出她們是個女人。

  還有那些小孩,個個形狀乾枯,四肢有若骷髏般瘦弱無力。

  天冷了,他們甚至很多人還打著赤腳,個個面有菜色,望著沸滾的大鍋只是用力吞嚥著口水。

  快立冬了,天氣越冷,很多人仍然衣著單薄,衣衫上滿是破洞,風一吹,瑟瑟發抖。

  慘,比當初的嚴德政等人還慘!

  不過看這些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是老實本份之人,對他這個首領也充滿畏懼,楊河不由點了點頭。

  他走向大鍋,飄來的一股味讓他眉頭微皺,卻是馬肉的味道。

  其實馬肉這東西未細緻加工過並不好吃,特別煮或炒時有泡沫發出,伴著惡臭,讓很多人不喜,而且纖維很粗,很難消化,長時間食用可能會引起腸胃疾病。

  當然,對逃難時只有野菜,樹皮,草根,平常也經常以糠伴著米麵食用的難民來說並不是問題,只要有食物米肉的味道,那就是香味。

  看他們個個抽著鼻子,垂涎欲滴的樣子就知道。

  馬肉粗更好,耐嚼,可多在嘴中回味。

  不過楊河不是很喜歡,畢竟這不是後世特別加工過的美味馬肉。

  昨日他從永安集獲得羊肉二十斤,豬肉十斤,燒酒二十斤,昨晚打牙祭吃了少許,今晚他準備再食用一些,特別豬肉的份量再增加少許,大快朵頤,要知道此時豬肉比羊肉還貴。

  看弟弟楊謙站在鍋邊,還有書僮楊大臣,里長齊友信等人,又有伍中各人,特別裹著黑巾的青壯,隨同楊大臣等一起維持秩序,或許他們覺得自己是老人了,有這個義務。

  楊河發現一個規律,每當有新人加入,原有老人們忠誠度都會飆升一大截。

  而這些老人們,從出杜圩開始,經過幾次戰鬥,又這些天的米肉調養,各人就算婦女,都顯出不錯的銳氣與精神來。

  見楊河過來,他們都恭敬的招呼:“相公,相公來了。”

  楊河點頭,他來到鍋前,從趙中舉手中接過大勺,看難民們都渴望的看著他,特別眼巴巴的盯著那口大鍋,知道他們處在極度飢餓當中,人人等著飯吃,根本沒心思聽從長篇大論。

  他只簡單說了一句:“你等入我伍來,只需安分守已,勤懇做事,楊某定然不會虧待你等。”

  那些新人難民都是唯唯諾諾的應答,楊河按老規矩,讓孩童排成一隊,讓他們先上來領食,然後是老者,婦女,最後是男丁。

  他親手舀粥,每個人都給他們倒了滿滿一碗粥。

  這些難民眼中滿是詫異與歡喜,看來真來對了,這楊相公對老弱婦孺都這麼照顧,又豈會放棄自己?

  他們騷動著,在老人們喝令下一個個排隊領粥,還有楊大臣,齊友信,嚴德政,韓大俠父子等站在一旁維持。

  又有羅顯爵,覺得自己是老人了,又受到器重,非常積極,他按著腰刀,虎視眈眈的。

  一個個新人難民領到自己的粥,粥水熱氣騰騰,上面還有著油花,碎馬肉與野菜,各樣香味瀰漫,清香誘人之極。

  他們下去後,都忙不迭的大口喝粥,大口嚼著裡面的碎肉。

  喝著這麼香甜的肉粥,很多人如在夢中,一邊喝一邊嗚嗚的哭泣。

  他們很多人之前連粥都喝不到,更別說肉了,喝到粥的這一刻,很多人眼淚不受控制就流下來。

  喝著肉粥,各人臉上也重新浮起生氣與活力,對未來再次有了期許與希望。

  嚴德政帶幾個老弱挑用軍械,平時還有教化民眾的責任,此時不需孫招弟帶頭喊叫,他們都知道該怎麼辦。

  特別伍中幾個老弱,他們想在楊河面前表現自己,都紛紛道:“一個個上來領粥,要排隊,要懂規矩。你們今日喝到粥,可要謹記是誰給你們活命的恩德。”

  那些難民們一邊喝粥,一邊連聲應是,一片稀里嘩啦的喝粥咀嚼聲。

  這些新人領了粥後,老人們也自覺排隊上前,那小男孩鍋兒站在孩童隊伍中,手上還牽著那錢家小女孩的手。

  二人都算孤孩了,此外伍中還有幾個孤兒,比如昨日領來的那個小女孩線娘,閨名於線女就是。

  楊河打算以後設個孤兒營,但現在居無定所,就一體由趙中舉,孫招弟等人照顧。

  來到大鍋面前,鍋兒仍牽著錢家女孩的手,見楊河看來,他解釋道:“鍋兒是男子漢了,要照顧好釧兒一輩子。”

  楊河給他倒了粥,誇獎他道:“好,有志氣,不過記得要好好讀書。”

  小男孩鍋兒用力點頭,神情認真。

  後方的大人們聽到,都是笑著議論:“這小子,這麼小就懂得找媳婦了。”

  旁邊的齊友信沉吟道:“倒也省了彩禮錢。”

  聽得他的渾家趙中舉白了他一眼。

  鍋兒也聽到齊友信的說話,他睜大眼睛,有些不明白。

  小女孩錢釧兒倒有些明白,不過她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抓住小男孩周小鍋的手。
mk2258 發表於 2016-10-6 21:03
   第31章編伍
  因為馬肉還多,又新從永安集獲得米麵二石,加上大量的野菜等,趙中舉等人熬了一大鍋粥,份量頗足。
  不論新人老人每人都喝了三碗肉粥,個個飽飽的。

  喝了粥,新人們的氣色都好了很多,楊河依舊吩咐齊友信、趙中舉等人督促那些新人洗澡換衣,從莊邊的河流取水,一鍋鍋鍋燒開,輪流清洗換衣。

  那些衣著單薄的新人還發下衣物,特別赤腳的孩童,也發下鞋子。

  與馬賊等一戰後,楊河伍中繳獲頗多的各色衣物,還從死去的匪徒身上剝了很多雙的鞋子,雖然小孩穿大了些,也可以當拖鞋使用,總比打赤腳好。

  與當初的嚴德政等人一樣,這些新人難民洗過澡換過衣後,個個精神了許多,至少像個人了。

  特別他們當中的男子,洗了頭,又將裹的懶收巾清洗一番,頗有面目一新之感。

  楊河在旁看著,暗暗點頭,男子的頭部清潔很重要,一個人的精神氣,往往表現在頭髮面容上,而懶收巾算是網巾的演進版,在明末百姓中非常流行。

  這些難民男子戴的大多也是懶收巾,上口敞而下口束,取系上比較便利。

  ……

  看這莊子還好,上次作戰的傷者也需要換藥,楊河打算在這雙橋廢莊休整一兩日。

  不過首先,楊河打算編伍。

  大槐樹旁,河神廟前,仍然一陣刺人的寒風過來,夾著細碎雪花飛舞,不論新舊難民都是黑壓壓跪坐檯上,他們身下墊著雜草,新舊難民各聚在一旁。

  楊河倒不用跪坐,因為他有了一張破椅。

  楊大臣持著銅棍,雷打不動的守護在楊河身旁,這個忠心耿耿的書僮左邊別著腰刀,右邊別著雙插,披著斗篷,頭戴紅笠軍帽,身上還背著圓盾,給人以強大的壓迫力。

  弟弟妹妹楊謙、楊瑛依在楊河身邊,妹妹瑛兒還不時乖巧的給他輕敲身子骨。

  嚴德政站在旁邊,又有齊友信,韓大俠等人站在身側,個個按著腰刀,大壯椅中人威勢。

  這一路過來,楊大臣不用說,齊友信幾人也算是他的親信骨乾了。

  眾人匯集,所有人都是期待的看著楊河,這少年給他們以強大的信心,不說他的氣度風姿,就是他展現的能力也讓人心服。

  以後,他就是自己頭領嗎?

  楊河坐在椅中,他往下看去,下方黑壓壓的人群,各人眼中滿滿的期盼,特別那些新人難民們。

  他心中有自豪,也有壓力,離開杜圩四十八人,現在已經發展到二百人了。

  他沉默半響,說道:“我決意編伍,暫設殺手隊與輜重隊二隊,每隊五甲,設隊長一人,隊副二人。每甲十二人,設甲長一人,甲副一人,伍長二人。殺手隊,裝備頭巾一頂,短身罩甲一件,肩巾一領,布鞋厚襪一雙,解首刀一把,長矛一桿,又有圓盾一面。輜重隊,隊長隊副,與殺手隊如一,餘者暫裝備頭巾、鞋襪、圓盾與解首刀。”

  他說完編制,看向自己書僮,說道:“楊大臣,你為殺手隊隊長,仍掌律法軍紀,核定收穫。”

  楊大臣猛然出列,他來到楊河身前,一撩披風,單膝下跪,雙手抱拳,聲音洪亮喝道:“屬下領命!”

  楊河對自己書僮微微一笑,在楊大臣退回後,又看向齊友信與韓大俠。

  他說道:“齊友信,韓大俠,你二人為殺手隊隊副。齊友信,你仍掌收集,內政諸事,並關注伍中可否有值得抬舉之人。韓大俠,你也仍領哨探。”

  二人連忙出來,學楊大臣的樣子大聲領命。

  同時齊友信心中一動,關注伍中?

  難道楊相公的意思,以後要對自己委以什麼重任?

  想到這裡,他的喝應聲更為響亮。

  楊河點點頭,又從容說道:“殺手隊下設五個甲長,一甲甲長,米大谷,甲副,蔡大秦。”

  立時兩個中年男子出列,老實巴交的樣子,原來他們與齊友信等同一個莊子,都是普通農戶,但一路逃亡搏殺過來,又裹了黑巾,就顯了銳氣出來,特別比起那些新人難民們。

  他們學前方楊大臣等人樣子喝應領命,神情頗有激動,得楊相公抬舉,自己也當官了。

  “二甲甲長崔祿,甲副高進忠。”

  “三甲甲長林光官,甲副馬祥。”

  “四甲甲長楊總,五甲甲長董世才……”

  一個年輕人與中年人同樣激動上來,楊河看向那年輕人,二十多歲,穿著灰色短袍,裹了黑色頭巾,銳氣中透著幾分機靈。

  這人他有印象,與馬賊搏鬥時頗為勇敢,當時活活打殘了一個匪徒。

  楊河問他道:“你叫楊總?”

  這年輕人不知楊河單獨問他是什麼意思,看楊河那明亮銳利眼神,他有些畏懼,說道:“回相公,小人是叫楊總。”

  楊河淡淡道:“以後你叫楊千總。”

  這年輕人楊總滿頭霧水,不過他仍是道:“是,小人遵命,多謝相公賜名。”

  下去後,那中年人,新任五甲甲長董世才對他悄悄道:“相公親自賜名,看來你要發達了。”

  回到人群中,身旁左右的人也這樣說,還打趣他道:“楊家哥兒,看來以後要叫你千總大人了。”

  聽得這年輕人更是心熱,心想:“難道相公看俺威武不凡,打算抬舉我?”

  楊河一一任命殺手隊各甲長甲副,都是原伍中老人。

  這些人可靠不說,比起新人難民,他們也銳氣頗顯,堪充軍官頭目之職。

  但他殺手隊四五甲暫不設甲副,因為他伍中老人青壯只有十七人,還含他楊河、楊大臣、韓大俠、韓官兒、齊友信、羅顯爵六人。眼下編設隊長隊副,甲長甲副等,已經去了十一人,而他還要編設輜重隊。

  “輜重隊,以盛三堂為隊長,楊馬哥、李薛義為隊副,餘下青壯,還有新加入二十五個老弱,皆為輜重兵。”

  楊馬哥、李薛義、盛三堂皆是沉默寡言,老實巴交之人,也都是伍中老人。

  此時他們都有傷在身,那盛三堂更是左眼中箭那青壯。

  他算是與馬賊搏戰前加入那伙人,他們八個青壯,現只餘他跟羅顯爵二人。

  楊河設伍,自然要選可靠之頭領,老人用完了,這幾人有傷在身,不方便進入殺手隊,便在輜重隊各任隊長,隊副。

  三人恭敬上前領命,神情中透著絲絲興奮。

  旁邊各人看著,對這三人沒什麼好嫉妒的,畢竟是輜重隊,他們又為伍中奮勇受傷,那盛三堂更是永遠瞎了一隻眼,合情合理,都該在輜重隊中養老。

  同時老人們心頭振奮,楊相公確實對他們這些老人照顧,新人加入,他們身份地位就隨之水漲船高。

  眼下個個成了伍中軍官頭目,以後人更多,自己地位更高。

  一時間,很多人生出楊相公多多擴大人馬的心思。

  ……

  楊河一一安排,指揮若定,信手拈來,讓人看了心折。

  下面的新人當然只能看著,看那楊相公在上面揮斥方遒,只言片語,就決定了他們的命運安排。

  暫時輜重隊不編各甲,只由盛三堂三人在管,然後他們的任務,便是挑用軍用物資,如刀矛箭矢,罩甲衣物,平時也要打造種種軍械,如給矛頭安上木柄,製作盾牌等等。

  伍中一些沉重的物資也不能都壓在趙中舉等人身上,那些沉重的米麵、豆料、馬肉等等,也要幫著一起挑運。

  自己馬匹每日需要草料,皆由輜重隊負責。

  至於原來屬於輜重隊的嚴德政等幾個老弱……

  “嚴先生,以後你等就專管帳冊教化,背負細軟!”

  楊河看向嚴德政,現連嚴德政一起,他們幾個老弱歸屬感都非常強,他們也是從杜圩起就一直跟隨的老人,活干不了多少,但現身說法,教化新人,卻是非常合適。

  嚴德政可記帳,餘者不干重活,但背負些筆墨紙硯,茶葉,銀兩等精細東西卻是可以。

  嚴德政恭敬出列領命,他渾家孫招弟在旁眉歡眼笑,自家男子越來越受楊相公器重了。

  ……

  此次新加入青壯婦女四十七人,楊河將她們都拔到趙中舉與孫招弟兩組人中去,趙中舉那組原有十五人,拔十五人,她們三十人專門負責伍中洗衣與燒飯。

  孫招弟那組五人,餘者婦女全歸她,她們二十七人專管採集。

  伍中人多了,需要的野菜也多了。

  她們兩組人與韓大俠一起,還將負責戰後的救治包紮,趙中舉等選些精細的女子,閒時她們也將收容繃帶、草藥、紗布等醫療之物,楊河專門拔了幾斤燒酒,作為消毒之用。

  最後老人青壯中,有韓官兒,羅顯爵二人沒有安排,楊河讓這兩個火器兵歸自己直轄,以後編設火器隊他們就是軍官,韓大俠若要帶人出去哨探也可帶上他們。

  觀伍中只有韓官兒,羅顯爵,楊千總三人會機靈些,可以跟隨韓大俠出去哨探。

  至於新加入的新人,楊河還要再觀察。

  以原來老人骨乾為軍官,很快楊河編伍完畢,他心頭振奮,自己也有兩隊兵了。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0 08:53
第32章驚聞
  楊河吩咐楊大臣等殺手隊頭目自行揀兵,在青壯中選人,然後一甲滿十二人後,以甲長挑選有力伶俐者二名,為一伍長、二伍長,報由隊長同意,再報由他楊河同意。
  然後殺手隊兵員滿後,會給他們發下黑色頭巾,深紅肩巾,青藍色短身罩甲,細密布鞋厚襪,解首刀,長矛,圓盾等裝備。

  在楊河要求中,他們伍長級別的人物都需識字,晚上跟那些孩童與嚴德政一起念三字經。

  他特別強調,識字多寡,是日後升遷的重要標準。

  其實對編伍種種,為什麼要讀書,伍中老人都是一頭霧水,就連韓大俠,齊友信都在奇怪,為什麼一隊兵要設兩個隊副,有甲副了還要兩個伍長?

  然楊河不需要他們明白,只需遵從便是。

  至於輜重隊,都是殺手隊挑剩不要的人,青壯寥寥,滿是老弱,大多只裝備頭巾、鞋襪、與解首刀。

  當然,圓盾每人都會配一面。

  ……

  河神廟前一片喧嘩,各難民忙著編伍,領取武器裝備。

  淮北這一片的人,各州各縣口音方言差不了多少,沒有語言上的障礙。

  難民們又多是分散的流民個體,沒什麼宗族力量,加上楊河收容他們,對他們有活命之恩,所以他們都是溫順的服從,楊河怎樣安排,他們就怎麼做。

  從永安集獲取的物資擺放在楊河面前,大堆的頭巾,號衣,肩巾,鞋襪,解首刀,長矛,這些物資的獲取解決了楊河的燃眉之急,並由他親自一一發放。

  青壯們在新任甲長的帶領下一一上前,各人領到裝備後都非常高興,特別那些殺手隊員們,個個愛不釋手。

  厚實的黑巾裹著,將頭與耳包得緊緊的,保持了頭部的溫度,一色的青藍色短身罩甲,深紅肩巾,使他們形成了統一的製服,給自己以歸屬感,給外人以壓迫力。

  這也是一隻隊伍的基本標準,厚實的肩巾同樣冬天可當圍巾,在脖子處繞幾圈,更可以保證此處的溫暖。

  還有厚實的鞋襪,穿在腳上非常暖和,有些人甚至捨不得將鞋子穿在腳上。

  快大冷的天氣,一些難民仍然穿著草鞋或是打著赤腳,厚實的布鞋對他們太奢侈了。

  還有長矛,由棍棒截成統一標準,並安裝入矛頭內,一手持著,就裝備起來。

  圓盾隨之發下,可背可持,雖然只是一塊木板,卻可以防護弓箭的拋射與直射。

  ……

  楊河看各人頭上裹了黑巾,穿上罩甲衣,圍著肩巾,拿著長矛背著圓盾,腰間再別上解首刀,立時顯出精神與銳氣,連新加入的流民青壯也不例外。

  楊河滿意的點了點頭,老人們亦是感慨,這些新人趕上好時候啊。

  不過他們也沒什麼不滿意,因為有這些新人在,他們才能出頭,個個成為伍中軍官頭目,若楊相公擴大人馬,自己更是水漲船高。

  暫時楊河不准備對他們進行訓練,現在居無定所,並不合適,而且新來的難民身體糟糕,體力不足,不足以支撐操練。

  或許過些天后,略為補充營養,閒時可對他們進行簡單的站位教導,培養他們的紀律服從意識。

  不過今天是第一天,該有的下馬威還是要的,楊河讓殺手隊站隊,讓他們以甲為單位,站成五排。

  並設一個標準,要怎麼站。

  楊河要老人們起帶頭作用,並讓楊大臣、齊友信監督,他們總共要站一個小時。

  ……

  暫時無事,楊河打算在廢莊前後巡視一番,看看周邊環境,這邊的事情,還有弟弟妹妹,就交給楊大臣看管了。

  “放心吧少爺,這邊有我,我也會看好瑛兒謙兒他們。”

  楊河說時,忙著對青壯呼喝訓話,讓他們站直站好的楊大臣這樣說道。

  楊河拍拍他的肩膀,二人親如兄弟,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河拉來馬匹騎上,他仍然是那套醬紫色的繭綢罩甲衣,身上暗紅色的披風,頭上寶藍色的軟腳襆頭,又有馬刀,斬馬刀,圓盾,馬弓步弓等裝備。

  韓大俠父子跟隨在他的馬匹左右,二人別著腰刀,身背圓盾,都戴紅纓氈帽,韓大俠還有披風與弓箭。

  經過大槐樹時,楊河還看到沒事的羅顯爵與張雲萼的女兒說話:“……爵爵,改名好不好?以後你叫張愛爵。”

  那小女孩吸著手指,期期艾艾地的道:“可是,奴家聽說人家叫伍拒爵。”

  羅顯爵引誘她道:“拒爵不好聽,叫愛爵。”

  小女孩有些遲疑,她說道:“如果你有糖葫蘆,奴家可以考慮一下。”

  羅顯爵振奮道:“好,到城里後,就給你買糖葫蘆。”

  不遠處的張雲萼與趙中舉等人忙活著,洗刷鍋碗,整理餐具,一邊聽著這邊說話。

  羅顯爵與女兒的對話盡在耳中,不由神情羞赧,一眾婦人看著她,也是一副打趣的神情。

  這時羅顯爵看到楊河,他忙緊了緊身後的圓盾,按著腰刀大步跑過來,熱切的道:“相公要出巡?小人跟著一起去。”

  楊河看了他一眼,這羅顯爵有了張雲萼母女後就越來越積極了,為老婆孩子奮鬥的男人充滿鬥志啊。

  他點了點頭:“跟上吧。”

  羅顯爵大聲應了聲,他跑到馬匹前面,殷勤的道:“小人為相公牽馬。”

  他上前接過韁繩,就在前方拉馬。

  楊河搖了搖頭,再看那小女孩伍拒爵,已經飛快的躲在娘親張雲萼身後去,一邊怯生生的看著他。

  還有昨日救來的那小女孩線娘,一直乖巧的站在趙中舉身旁,直有把她當成自己娘親的趨勢。

  ……

  河神廟在廢莊的西面靠南,台下不遠有一座石橋,通往南面的河岸,楊河等人就是從這邊過來,依韓大俠的打探,似乎莊的北面同樣有一座石橋。

  楊河策馬沿著莊邊走著,到處是污水、垃圾、石塊、砂子,偶爾厚厚的泥沙中長出稀疏的雜草。

  可以看出,這個莊子是被洪水沖毀淹沒的,黃河水南徙後,徐州、靈璧、睢寧等處河段屢決不止,洶湧的河水帶來大量的黃河泥沙,覆蓋了一切,這種沙壤地貧瘠非常,連草都不怎麼長。

  楊河嘆息著,黃水南徙,對沿河州縣的衝擊是毀滅性的,有明一代,數得上的水澇災害,從徐州到宿遷,就高達二百多次,此外還有大規模的旱災五十多次,蝗災三十多次。

  也因為如此,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性格都改變了,從勤勞積極變得小成即滿,小富即安,沒人願意經營。

  因為再好的經營,一場洪水過來就什麼也沒有了。

  不但如此,明中葉起,這裡耕地還大規模拋荒,然後盜賊四出,乞丐雲集,民風惡劣。

  明清統治者怒稱這片地方:“窮山惡水,潑婦刁民。”

  在楊河看來,這是環境造成的原因,唯有大規模修整黃河與淮河才能改變這一切。

  他沿著莊子走了大半圈,處處荒蕪,甚至莊內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臭味,楊河進入後又連忙退出來。

  看不遠處果然有一座石橋,跨過橋可往北走,也可以往東走,不過橋對面一大片的灌木叢,還有大量的雜草,對面情形卻是看不清楚。

  楊河打算過橋看看,正走到一半,忽然灌木叢那端傳來隱約約的人聲:“……某雖未讀書,也知忠義二個字,豈有從賊的道理?”

  楊河一凜,連忙駐馬,韓大俠、韓官兒也連忙戒備,羅顯爵更是一把按住胯間的腰刀。

  “也罷,恭哥兒要講忠義,我等卻是要活命,方二掌家正在睢寧打糧,我等也去快活快活……”

  那方聲音傳來,楊河在馬上一顫,羅顯爵也是驚恐的與韓官兒對視一眼,有大股土寇正在睢寧劫掠?

  楊河更注意傾聽,那邊人說徐州賊張方造的弟弟張方譽在睢寧劫掠,果然如此,自己的計劃就要改變了。

  同時,他心中湧起一股如火的憤怒,似海一樣的仇恨,畢竟這個身體的家人親屬就是死在程繼孔、王道善、張方造等人手中,隨後他又強自按捺下去。

  “……胡大郎不一起去嗎?”

  “哼,老子胡就業以後自己當家作主,哪家都不投。”

  “算了吧,他就個掃把星,去哪家哪家倒霉,不去最好……”

  “我日嫩管管,你敢咒老子?列死你個龜孫揍哩……”

  “……憨麼子,你低唄子點小乖乖……”

  夾雜著土語的喝罵扭打,又夾著別的口音的勸說,最後罵罵咧咧的腳步聲遠去,往東面消失。

  楊河在馬上策著,他覺得還是需要打探一下,若張方譽等人真的在睢寧,就需要改道了。

  他讓韓大俠上前哨探,突然得到的這個情報很重要,若有大股土寇在睢寧,那至少是數百上千人,內還有大量老賊,自己一行人前去,只是自投羅網。

  很快韓大俠回來了,他悄聲道:“橋那邊仍有七個人,看樣子都曾是官兵,可能戰後潰散到各鄉各野。”

  楊河沉吟半晌,對羅顯爵道:“你回去叫人。”

  他對韓大俠父子道:“我們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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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七個兵

  他們往橋那邊過去,下了橋,沿小道土路轉過一片灌木雜草,前方是一大片荒廢的田地,上面滿是厚厚的沙礫。

  楊河目光一凜,就見田邊一個高高的鹽檁堆旁,果然站著幾個人,看他們舉止動作,顯然以前都曾是軍伍中人。

  楊河數了數,確實有七人,此時他們正在鹽檁堆旁說著什麼。

  楊河細細看去,這七人似乎又分為兩伙,其中一夥似是兄弟三人,為首者戴著扎巾,身穿青紅色長身罩甲,身上有火藥鉛袋,挎著腰刀,腰間又別著解首刀。

  他手上拿著一桿鳥銃,銃口護木下竟然鑲著銃劍,三稜樣式,頗為銳利,似乎用螺栓鎖死在上面。

  看這人二十四、五歲左右,舉止穩健,再聽聲音,楊河猜測這就是先前被稱為「恭哥兒」那人。

  他身旁站著二人,都戴著折上巾,一個約二十一、二歲,一個二十二、三歲,脖後掛著紅笠軍帽,挎著腰刀,手上同樣有火器,火器上一樣鑲著銃劍。

  楊河目光微微一寒,二人手中的火器又像火繩槍,又像三眼銃,「這是……翼虎銃?」

  看他們穿著短身罩甲,身上同樣有火藥鉛袋,與那「恭哥兒」幾分相似的相貌,可能是這鳥銃兵的兄弟。

  他們對面一夥則是四人,兩個弓箭兵打扮,一個約二十三、四歲,聽聲音,好像是那「胡大郎」,餘下一個會年輕些,二人身上都別有腰刀與雙插。

  又一人似是刀盾兵,手上拿個皮盾,身後背個標槍袋,裡面還有六七根銳利的標槍。

  最後一人手上拿根钂鈀,身後背了一個箭囊,裡面裝著一些箭矢,好像是火箭。

  看他們幾人正在說話,此時卻是那钂鈀手道:「遜哥兒,俺再向你買五十支火箭,你那可還有貨?」

  那「遜哥兒」就是那約二十一、二歲的火器兵,人長得清秀,神情中帶著幾分靦腆,他為難的道:「火箭製作不易,硝石更不好找,曾大哥,你出的價錢低了。」

  那钂鈀手笑嘻嘻道:「兄弟最近手頭緊,就原來那個價錢可好?」

  那「遜哥兒」只是為難,他旁邊那二十二、三歲的火器兵長相粗豪,似是脾氣火爆之人,他喝道:「曾有遇,你個油嘴潑皮,俺知你在廢莊中找到一個地窖,光銀子就得好幾十兩,卻在這裡消遣俺弟?」

  那钂鈀手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道:「都是一個營伍共過事的兄弟,就便宜些。」

  那「恭哥兒」忽然道:「價錢再添三成,你若願意,五日後到廟中來拿,不願就罷了。」

  他钂鈀手道:「成交。」

  他們正說話,忽然旁邊雜草中一聲響,就見一道黑影從灌木雜草中竄出,飛快就朝田邊地頭逃去。

  幾人同時驚喜大叫:「有狼。」

  他們正要動作,忽然一桿標槍如閃電般投出,帶著凌厲的風聲。

  卻是那刀盾兵,他戴著紅笠軍帽,打著披風,一聲不響,一副冷酷的神情,此時卻動若脫兔。

  「嗖!」

  那標槍速度快到極致,那狼雖然跑得飛快,仍然準確被標槍投中。

  標槍帶著呼嘯,狠狠洞穿了狼的頭顱,一聲淒厲的狼嚎,那狼一下翻滾在地,在荒田上直打幾個滾。

  楊河眼睛一瞇,這刀盾兵好身手。

  ……

  看那狼沒了動靜,只傷口處鮮血橫流,身體偶爾抽搐。

  那刀盾兵大步過去,要撿起自己的收穫。

  「相公,那是我們的狼。」韓官兒忽然說道。

  「誰?」

  那邊的七個兵猛然轉身,「嘩」的一聲,那「恭哥兒」三人猛的舉起手中鳥銃、翼虎銃,那兩個弓箭兵飛快的從身上取出雙插。

  那刀盾兵頓住腳步,皮盾一下舉在身前,一桿標槍已是出現在他的右手中。

  那钂鈀手不動聲色的從背後箭囊中取了一根箭矢出來。

  只瞬間這七人都戒備起來。

  韓大俠責怪的看了韓官兒一眼,楊河對他搖搖頭,他策馬出去,「踏踏踏」,馬蹄聲音。

  韓大俠、韓官兒忙跟在身旁,韓官兒腰刀抽出,神情戒備,韓大俠更是取出弓,一根箭矢搭在上面。

  那戒備的七人看到一騎出來,都是一愣,再看到馬上楊河,眼睛一亮,神情明顯一鬆。

  楊河在他們不遠處停下馬,淡淡道:「我乃生員楊河,爾等何人?」

  楊河明顯看到他們神情變化,七個兵皆是肅然起敬,那「恭哥兒」三人臉上更浮起敬畏之色,舉著的火器不知不覺低了下去。

  旁邊四個兵氣勢也明顯矮了幾分,戒備之色,大大減弱。

  看他們神情變化,楊河心下一鬆,這讀書人身份還是管用的,韓大俠父子臉上則浮起自豪的神色,自己頭領是個讀書人,而且年紀輕輕就是秀才,還騎著馬。

  隨後「恭哥兒」三人互視一眼,再看楊河一陣,就見「恭哥兒」將手中鳥銃遞給旁邊那長相粗豪的火器兵,他鄭重抱拳,對楊河施禮道:「原來是楊相公,小人張出恭失敬了。」

  他指著旁邊兩個火器兵道:「這是舍弟張出敬、張出遜。」

  楊河沉吟道:「張出恭?」

  就見張出敬、張出遜臉上浮起怪異的神情,顯然是想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了。

  旁邊幾個兵也是忍俊不禁,只有張出恭神情略為尷尬。

  楊河神情不變,淡淡道:「恭敬謙遜,出恭者,越出常規,超出範圍,與眾不同,令尊當年取名時,頗有深意啊。」

  張出恭臉上現出激動的神色,他連聲道:「相公說得是,就是這個道理。」

  他看楊河策在馬上,戰馬若火一樣紅,他打著暗紅色的披風,戴著寶藍色的軟腳帕頭,馬上又有勁弓馬刀,顧盼間神采照人,談吐從容,儒雅中又有英氣,種種風度氣質讓人心折。

  不由心下嘆息,這就是讀書人,睿智又威嚴,可嘆自己兄弟幾人都未讀過書。

  旁邊幾個兵已收起武器,亦有嘆服,不愧是讀書人,就會說。

  每每張出恭報出他的名字,常人只想到方便內急,茅廁茅房等不雅之物,他卻能說出一番深刻的大道理。

  他們也對楊河見禮,钂鈀手自稱曾有遇,刀盾手自稱陳仇敖,還有兩個弓箭兵中的年輕者,似乎性格膽小,怕見生人,老躲在年長者身後,不過也抱拳施禮,自稱胡就義。

  只有那似乎是「胡大郎」的弓箭兵酸溜溜的嘟噥:「秀才有什麼了不起,老子也讀過書。」





第34章 沉吟

  韓大俠父子都是面色一變,張出恭也是眉頭一皺,對那弓箭兵喝道:「胡賢弟,平常我也不說你什麼,但現在是禮儀大節的時候,又豈可在相公面前亂了體統,有辱斯文尊卑?」

  那年輕弓箭兵胡就義也不安的拉扯那「胡大郎」的衣襟,說道:「哥……」

  他見周邊眼光投來,頗有無地自容的感覺,往常他見了讀書人就心頭毛,更別說眼前這個讀書人,年紀輕輕就有了秀才的功名,所以見大哥失禮,他心下非常不安。

  見周邊人皆以鄙視的目光看著自己,對面那對父子眼中更滿是不屑,似乎自己是個不知禮儀的野蠻人。

  那「胡大郎」沒辦法,撇了撇嘴,對楊河懶洋洋抱拳道:「小人胡就業,見過相公。」

  楊河淡淡點頭,看張出恭代胡就業向自己賠禮,他說道:「罷了,胡壯士也是性情中人。」

  他看向幾人:「方才聽幾位壯士說,賊寇張方譽正在睢寧劫掠?」

  那弓箭兵胡就業哼了一聲,轉頭不理楊河,然眼角餘光,又偷偷打量楊河上下。

  鳥銃兵張出恭說道:「正是,相公要前往睢寧?」

  楊河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橋那邊紛亂的腳步聲,然後是書僮楊大臣的大嗓門:「兄弟們,抄傢伙。」

  還有羅顯爵的喊叫聲音:「快快前去,保護相公。」

  一時張出恭等人都有些驚疑不定,胡就業幾人更又戒備起來。

  那胡就業按著刀把,更將惡狠狠的目光投到楊河臉上。

  ……

  很快大群人湧來,個個穿著青藍色短身罩甲衣,圍著深紅色的肩巾,頭上裹了黑巾,身背圓盾,手上持了長矛。

  一群人同樣的服飾裝備,頗有氣勢。

  然後楊大臣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他持著銅棍,氣勢洶洶,身後的斗篷極力鼓舞。

  羅顯爵緊跟在他身旁,手上同樣緊握著腰刀。

  又有三個殺手隊甲長米大谷、崔祿、林光官急沖沖跟在後面。

  不過齊友信等人未在伍中,顯是領了兩甲青壯留守廟中,畢竟青壯不可能全部走空。

  一群人湧到楊河身旁,大叫大囔,特別那些新加入的流民青壯,更要表現自己。

  「少爺,沒事吧?」

  這個粗壯的少年大步過來,紅笠帽下的眼神滿是焦急,看楊河這邊沒事,他才略略一鬆。

  不過他仍走到楊河身旁,目光戒備的往張出恭等人看去。

  羅顯爵也是緊張的看著對面各人,手中腰刀握得緊緊的。

  楊河擺了擺手:「大臣,沒事,叫兄弟們把兵器都收起來。」

  他對各人微笑道:「失禮了。」

  ……

  對面七個兵放鬆下來,那胡就業冷哼一聲,右手離開了刀把。

  楊河瞟了他一眼,繼續詢問張出恭先前之事。

  他們這邊說話,那年輕弓箭手胡就義與钂鈀手曾有遇,刀盾手陳仇敖悄聲嘀咕,一邊目光在對面青壯身上巡弋。

  胡就義:「奇怪,那邊青壯身上的號衣似是永安集的……他們又不是那莊中的人……」

  陳仇敖:「笨,定是莊裡人送的。」

  胡就義奇怪:「那永安集的人一毛不拔,也捨得送號衣?」

  陳仇敖:「人家是讀書人,還是秀才,我們哪能比?」

  那钂鈀手曾有遇道:「讀書人真好啊,走到哪都不愁沒飯吃。」

  他感慨說著,語氣中頗有羨慕之意。

  那弓箭手胡就業卻冷哼一聲:「穿上龍袍不像太子,一夥流民罷了,裝腔作勢。」

  他目光往楊大臣等身上轉去,看他們中青壯看來,眼神戒備中頗有緊張,不屑的撇撇嘴。

  不過話是這樣說,語中卻頗有酸溜溜之意,顯是想起自己曾經在永安莊前的待遇。

  楊河與張出恭說完話,神情有些沉重,果然有大股土寇正在睢寧劫掠。

  依張出恭知道的,賊寇至少上千人,內更有馬賊近百,相比楊河這支逃難隊伍來說,是一支非常龐大而有威脅力的敵人。

  而自己原定的目標正是前往睢寧,眼下前去,一頭撞上了怎麼辦?

  楊河與張出恭說話,楊大臣等人也在旁聽著,聽到大股徐州賊正在睢寧劫掠,楊大臣不由面有驚色。

  他看向楊河道:「少爺,怎麼辦?」

  韓大俠與羅顯爵等人也是神色驚惶,大股賊寇在自己要前往的地帶劫掠,若遇上如何是好?

  特別步賊先不說,那近百馬賊,就給眾人帶去難以想像的壓迫力。

  想想前些時間的血戰,亦不過才四個馬賊。

  楊河面沉似水,他沉聲道:「回去再說。」

  他看向七個兵,心頭仍有警惕,不過面上微笑道:「多謝諸位壯士告知消息。」

  他不想與這些官兵多接觸,對張出恭拱拱手,就要招呼眾人回河神廟。

  ……

  那鳥銃兵張出恭看楊河要走,欲言又止,終沒有說話。

  不過韓官兒卻對那頭狼念念不忘,那也是食物啊,而且味道比馬肉好多了。

  他對楊河道:「相公,那是我們的狼。楊大哥,看,那裡有前些天你射的一箭。」

  眾人看去,果然那狼屍身上插著一隻箭矢,竟是楊大臣那日射了一箭,這惡狼受傷逃跑,這些天過去後,跑到這裡,終沒逃過劫數,被那刀盾兵一標槍投刺而死。

  當然,也可以說若沒有楊大臣那一箭,造成這惡狼受傷行動不敏,這刀盾兵也沒那麼容易投中。

  眾人都看向那刀盾兵陳仇敖,那钂鈀手曾有遇臉上又露出笑嘻嘻的神情。

  那弓箭兵胡就業更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楊河掃了那刀盾兵一眼,終道:「罷了,這頭狼就送給這位壯士吧。」

  這邊各人都露出可惜的神情,只有楊大臣知道楊河的心思,他喝道:「走。」

  眾人簇擁著楊河的馬就要離開,忽然那刀盾兵喊道:「等等。」

  他大步往狼屍走去,一副酷酷的神情:「某從不佔別人便宜。」

  嗆啷一聲,腰刀從他腰間拔出,然後一刀兩斷。

  他一刀劈下,那惡狼就從腰中分為了兩半。

  「要頭還是要尾?」

  楊河看了他幾眼,微笑道:「要頭吧。」

  那刀盾兵陳仇敖一聲不響,從狼頭上拔出自己的標槍,甩了甩,血跡飛甩乾淨,又插回了標槍袋,從身上扯塊布隨便裹了裹,就將那惡狼的下半隻背在身上。

  看他的神情樣子,眾人都是面面相覷。

  那弓箭兵胡就業嘀咕:「真是死心眼……一個死心眼,一個老古板,真受不了。」

  楊河吩咐韓大俠收回那惡狼的上半隻,他策在馬上,看著面前幾個士兵,一時沉吟起來。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6-10-27 12:3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0 08:54
   第35章招攬
  一般來說,楊河對純粹的青壯團伙是很戒備的,更別說潰兵了。
  然這七個兵頗為不同,特別張出恭兄弟三人,還遵循一定的禮儀與原則,那邊胡就業四人似乎有些不良習氣,然也有一定的良知與底線,這頗為難得。

  他們上下軍容服飾也比較乾淨,更有一身的高超技藝,就此放過太為可惜。

  他沉吟半晌,還是微笑道:“鄙隊伍正路過此莊歇息,相請不如偶遇,幾位壯士不若一起到莊中盤旋小會?”

  張出恭幾人相互而視,低聲議論,張出恭卻突然有些猶豫,他看看楊河,說道:“能否看看相公的腰牌?”

  楊河有些驚訝,他身旁的楊大臣,韓大俠更是臉色一變。

  楊大臣正要怒罵,楊河​​伸手止住他,他笑道:“世道混亂,再多的謹慎也不為過。”

  他從腰間解下自己的腰牌,大方的遞給張出恭觀看,幾個兵圍在一起,翻來覆去的看,都嘖嘖稱奇,那镋鈀手曾有遇更道:“這就是秀才的身牌啊,真真開眼了。”

  他們一副大開眼界的樣子,而明時腰牌身牌已使用普遍,明人陸容在《菽園雜記》中就有講:“凡在內府出入者,無論貴賤皆懸牌,以避嫌疑。”

  信息全面的腰牌除了個人的姓名、年齡、官位居所、職業外,甚至還有持牌人的面部特徵。

  楊河的腰牌玉石為核,烏木包邊,上面還有“古意”兩個篆字,這二字經常在文章詩句中出現,一般讀書人喜歡將之刻在身牌上,以顯示自己的品味風雅。

  這種腰牌造不了假,再配合他的氣質風度,看來楊河讀書人身份確然無疑。

  張出恭雙手捧著,將腰牌交回,慚愧的道:“小人失敬了。”

  也由不得他不小心,亂世中當兵的也不安全,他們一個同夥就是被一夥青壯流民騙了,然後晚上砍了吃,等張出恭等發現他時,骨頭都沒剩下幾根。

  而楊河作為讀書人,還是秀才,自然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在眾人心中,讀書人份量非同小可。

  “哦,這是小人的腰牌。”

  看完楊河的身牌,張出恭忙解下自己的腰牌給楊河看,然後是他的兩個弟弟,有些不情願的胡就業等人。

  “你等曾是劉澤清麾下?”

  楊河仔細看過張出恭等人的腰牌,瞥了他們一眼,“又為何離開,作戰時被打散了?”

  他們腰牌都是很普通的硬木,牌正面有他們姓名,側面則是他們的編伍號數,背面是律令戒告,不過確實表明身份無疑。

  “看不慣其軍中所為,某等是兵,不是賊。”

  那刀盾兵陳仇敖瓮聲瓮氣的回了一句,張出恭也是默默點頭。

  楊河心中更喜,正要再出言,那弓箭兵胡就業卻斜眼看來,他說道:“秀才,你可是要招攬我等?”

  楊河微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胡就業大聲哼道:“你養得起嗎?某胡就業就一個字,有奶便是娘……”

  那镋鈀手曾有遇不陰不陽在旁插了句:“這是六個字吧。”

  胡就業不悅的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每天要吃飽,三餐不能少。每三天至少要吃一頓肉。能滿足的,某這條命就賣給你,不能的,休怪吾拔鳥無情。總之,給幾分糧餉賣幾分命。”

  楊河搖頭,這邊羅顯爵等人都是嗤笑:“這個世道,想天天吃飽飯,還三天吃一頓肉?就是太平盛世,也不是說想就能想的。”

  那弓箭兵胡就義倉促不安的拉扯大哥衣襟,在眾人目光下滿臉通紅,旁邊的張出恭人等也是搖頭,雖是同袍,然這胡就業的話語每每讓他們羞愧難堪。

  楊河微笑道:“楊某隻能保證賞罰分明,眾兄弟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他看向韓大俠背的那半隻狼:“不過今日肯定有肉吃。”

  他對張出恭道:“張壯士?”

  這三個火器兵互視一眼,張出恭道:“去看看。”

  那刀盾兵陳仇敖冷酷的道:“你那有姓敖的人嗎?”

  楊河搖頭。

  陳仇敖道:“行,看看。”

  镋鈀手曾有遇笑嘻嘻道:“有肉吃,俺肯定去。”

  最後餘下胡就業、胡就義兄弟二個弓箭兵,那胡就義扯著胡就業道:“哥,有肉吃啊。”

  胡就業皺眉道:“你有點骨氣好不好?”

  他期盼的往陳仇敖那看去,那陳仇敖只當沒看到他的眼色。

  他弟弟胡就義只是扯著他的衣襟:“有肉啊。”

  胡就業嘆氣道:“唉,你太不值錢了。”

  ……

  一行人往回走去。

  他們過了石橋,從莊北轉向西南。

  楊大臣走在楊河邊上,看那七個官兵,他們顯然都是精銳老兵,給人壓迫力極大,已方青壯雖有編伍裝備,然看向這幾人時都露出倉促不安的神情。

  他憂慮的道:“少爺。”

  楊河點點頭:“我心中有數。”

  他繼續與張出恭談笑說話,藉機詢問他們的生平來歷。

  張出恭也不隱瞞,知無不言,然後楊河了解了這些人的生平過往。

  原來張出恭兄弟是山東濟南府人氏,輪班匠出身,因匠班銀太重,就此逃亡,然後加入軍中,歸在劉澤清麾下。

  本來一直當兵吃糧,然從本年起,魯地就一直不太平。

  正月,東平賊起,土賊李廷實、李鼎鉉陷高唐州,然後又有曹濮賊,李青山等作亂,餉糧數百萬阻於兗州,甚至運河斷絕。

  為了護漕,朝廷設徐、臨、通、渾四鎮以防東寇,革王國賓職,檄楊禦藩、劉澤清等會兵進剿。

  也是這一系列作戰中,張出恭等人被打散,也早不滿劉澤清軍中習氣,他們就趁機脫離。

  間中他們也加入過徐州副總兵金聲桓麾下,然徐州也不太平,土寇程繼孔、王道善、張方造等人作亂,還焚掠過徐州北關,方圓數百里行人不通。

  一次作戰中,他們又被打散,加之三兄弟對金聲桓軍中一些風氣也不喜,便也趁機離開。

  此後他們懶得加入軍伍,就在這雙橋莊北面十五里的奶奶山住下,在山嶺下一座山神廟內打造器械謀生。

  從這廢莊北面過去多山嶺山包,都是南北走向,一直蔓延到黃河邊上。

  山上山下,頗多結寨自保的村鎮,對武器需求量大。

  兄弟三人匠戶出身,都打了一手好器械,刀矛、火銃、火箭都會打造,也因此可以混一口飯吃。

  刀盾兵陳仇敖、镋鈀兵曾有遇則是青州府人,陳仇敖馬戶出身,曾有遇柴夫出身,都是不堪徭役的苛暴逃亡,機緣巧合加入與張出恭等同一個營伍。

  然後同一場戰鬥被打散,就此在荒野中流浪。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0 08:56
   第36章改道
  至於胡就業兄弟,他們經歷更為豐富,卻是兗州府人,軍戶出身。
  二人與張出恭、陳仇敖都曾是一個營伍的軍士,同一場戰鬥中他們潰散了。

  然後為了混飯吃,他們加入過很多軍伍,兵賊都有。

  弓箭手這種專業技術兵種是非常受歡迎的,不愁沒人收留,只是他們運氣不好,去一家倒霉一家,總是被打散。

  如他們曾經加入過一個山寨,剛加入一天,就遇到火拼之事,晚上被人摸上山來,要不是跑得快,那就慘了。

  隨後他們又加入一個匪幫,才兩天就被官兵剿滅,胡就業帶著弟弟順勢歸附了官府。

  一個月後,兄弟二人感覺不如意,又脫離軍隊,去投袁時中麾下。

  然沒幾天,袁時中集合的二十萬大軍就被總督朱大典擊敗,袁時中帶幾百馬賊跑了,留下漫山遍野的大小匪徒。

  胡氏兄弟也屬於這不計其數潰賊中的一員,為了逃脫劉良佐等軍伍的追殺,被免砍去腦袋,胡就業使出看家本領,賄賂,辛苦積攢的幾十兩銀子付之東流。

  此後他們對從軍做賊有些猶豫,東家換了很多,但去一家倒霉一家,就乾脆自己出來混。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他們又與曾有遇、陳仇敖等人聚到一起,還有一些以前認識的官兵。

  不久後更與張出恭兄弟相遇。

  不過兩伙人住的地方有所不同,張出恭兄弟住在奶奶山,胡就業,陳仇敖等人則住在相隔三十里外的開合山。

  從奶奶山下的東面過去有一大片平野,三十里外同樣有一系列南北走向,連綿數十里的山嶺山包。

  這些山嶺山包上,同樣有許多結寨自保的村寨,當然,很多匪徒也看中這些山頭,火拼相攻之事,不勝枚舉。

  他們約有十個人住在開合山下一座破廟中,平時謀生就是分為兩組搜索周邊的廢莊廢寨。

  然這活不好做,各村各寨早被路過的流民饑民搜索無數遍了,所獲寥寥,各人每天飽一頓飢一頓的苦日子,比張出恭等人過得還慘。

  遇到居心叵測的隊伍還免不了拼殺,甚至還有別的危險,比如他們一個隊員就被一夥流民隊伍騙去吃了。

  所以終於有人忍受不了這種苦日子,得到張方譽在睢寧劫掠的消息,胡氏兄弟這夥人就有五個人準備去投賊,還找到張出恭等勸說入夥,就是早前楊河聽到的那一幕。

  “哼,孫刀子等人跑去投賊,以後就不是兄弟了。”

  說話的是那個火器兵張出敬,似乎火爆的脾氣,還有點二愣子。

  他更對楊河道:“楊相公,你是讀書人,不知道世道險惡,你要仔細曾有遇、胡就業這二人,他們就是兵油子,一身的壞毛病。特別胡大郎,還是掃把星,去哪家哪家倒霉。”

  張出敬說著,竟瞪了镋鈀手曾有遇,弓箭手胡就業二人一眼,這樣對楊河說道。

  他們兩伙人相距數十里,來往不便,但平時也會有一些交流,如交換購買物資等等,這二人老佔他們兄弟便宜,甚至以次充好,每每讓他耿耿於懷。

  此時就不客氣的揭二人的短。

  那镋鈀手曾有遇仍然笑嘻嘻的。

  胡就業則怒目道:“張二郎,你。”

  他弟弟胡就義忙道:“相公放心,我等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張出恭也止住張出敬:“二弟。”

  楊河哈哈一笑,倒覺得這七人很有趣。

  他說道:“相逢,便是有緣。”

  他策動馬匹,繼續往河神廟去。

  韓大俠,羅顯爵等人對他們看了又看,這幾個兵,好像有些不同。

  同時他們的經歷也讓眾難民青壯大開眼界。

  ……

  遠遠的看到河神廟,還有眾多的人聚在台邊,然後聽到殺手隊四甲甲長楊千總的叫聲:“回來了,楊相公他們回來了。”

  更多的人聚到台邊,楊河等人從一條小道上了台,就見齊友信與嚴德政慌忙迎了過來。

  齊友信臉上明顯可以看到焦急的神情,他急急道:“相公,沒事吧?”

  嚴德政同樣關切,當羅顯爵回來叫人的時候,可將他們急壞了。

  楊河微笑道:“沒事。”

  二人都是一鬆,然後看到伍中的張出恭等人,又是一愣。

  齊友信低聲道:“相公?”

  張出恭、胡就業等人也是打量周遭,這河神廟他們也來過,還在當中歇息過幾晚。

  此時見廟外台上聚集了很多人,怕有一二百之數,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還有些孩童在玩耍,一些婦女在刷洗鍋具碗筷。

  可以看出,他們精氣神都很好,特別身上臉上乾淨,與自己見過的流民隊伍頗有不同。

  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那是希望。

  張家兄弟中,人長得清秀靦腆的張出遜對大哥低聲道:“哥,這裡不錯。”

  張出恭點頭,特別看到那些孩童與婦女時,他臉色柔和下來。

  陳仇敖也是默默點頭,胡就義臉上露出期盼的神情,只有胡就業撇撇嘴:“太多拖累了。”

  楊河下了馬匹,吩咐韓官兒拉去餵養,又讓楊大臣去煮茶,然後抱住飛撲過來的弟弟妹妹瑛兒謙兒,為齊友信、嚴德政介紹客人。

  明顯可以看出,七個兵與嚴德政見禮時要比齊友信鄭重得多,就連曾有遇玩世不恭的神情都收起一些,顯然在他們心中,一個讀書人份量比一個里長要重得多。

  楊河吩咐殺手隊兵繼續站隊,讓趙中舉把韓大俠的半隻狼接去,晚上烤狼肉,又烤一百斤的馬肉,大快朵頤,招待客人。

  趙中舉忙應了,孫招弟也招呼那些圍觀的婦女:“不要看了,都隨我去採野菜。”

  楊河招呼張出恭等人進廟說話,臨進廟時,陳仇敖忽然大步走到趙中舉等人面前。

  在她們驚訝目光中,一把解下身後的下半隻狼扔到她面前:“一起烤了。”

  他昂著頭回來,酷酷的道:“某從不白吃。”

  他們進廟而去,留下外間的喧鬧,還有各式各樣的說話聲。

  ……

  河神廟其實頗大,有正殿,偏殿什麼,廢莊中最宏偉的建築就屬這廟了。

  只是廟宇很大部分被毀壞了,瓦礫處處,好在仍然有一些地方可以遮風擋雨,至少比那滿是臭氣的廢莊要強。

  大殿中間燒著大大的火塘,柴木“劈啪”的響,楊大臣在上面溫著熱茶,騰騰熱氣從茶壺中冒出來。

  一些雜草擺在塘邊,楊河在正首跪坐下來,招呼張出恭等人就坐。

  七個兵都有些倉促,這也是機緣,若太平盛世,是不可能這樣與讀書人並坐的,還一起喝茶。

  坐前他們中的火器兵,都將鳥銃,藥袋什麼解下,依著牆邊擺放,連那镋鈀手曾有遇,都將背著的火箭曩解下。

  靠火塘邊坐下,火藥鉛袋當然不可能還在身上背著,那會出大危險。

  楊河與韓大俠往那邊看了一眼,顯然對他們那鑲了銃劍的火器有些興趣。

  楊大臣忙活著,一一為各人倒上茶,這讓張出恭等人有些激動,荒年中想喝茶也不容易。

  只有胡就業撇撇嘴:“連茶壺都是缺嘴的。”

  他們在塘邊跪坐下來,從中可以看出他們的性子,張出恭兄弟三人腰桿挺得筆直,陳仇敖默聲不響,胡就義有些拘謹,只有胡就業,曾有遇二人沒有坐相,盤膝而坐,懶洋洋的。

  楊大臣倒完茶在楊河身邊坐下,還有齊友信、嚴德政、韓大俠在下首跪坐。

  弟弟妹妹也安靜的坐在一旁,不時好奇看看那七個兵。

  火塘溫暖,熱騰騰茶水更讓各人愜意,就連曾、胡二人都是有滋有味的咂著嘴。

  楊河招呼張出恭等人喝了一圈茶,然後嘆了口氣,對齊友信、嚴德政二人道:“跟你們說個事。”

  他將大股土寇在睢寧劫掠的事說了,更強調內有馬賊近百,齊友信、嚴德政二人都是大驚,他們看看楊大臣,又看看韓大俠,見二人面色沉重,顯然都知道這大股賊寇之事。

  嚴德政咬牙不語,齊友信則哆嗦著嘴,顫聲道:“相公,怎麼辦?”

  楊河拿起香茗輕啜一口,沉默良久,嘆道:“唯有改道了。”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0 08:56
   第37章路線
  “改道,去哪呢?”
  齊友信喃喃說著,雙目發直。

  前往睢寧是眾人堅持的目標,眼下目標落空了,他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

  嚴德政也是神情茫然,他看向楊河,這事只能楊相公拿主意了。

  楊大臣與韓大俠心中焦急,然想來想去,發現自己也想不出什麼好地方,只覺前方一團迷霧。

  “楊相公,小人就住在十五里外的奶奶山下,從那山往北走,五六十里都是山頭,小人覺得,或許可以選擇一個山頭,就此住下。”

  這時張出恭忽然出言建議,他也看出來了,這就是一隻逃難的隊伍,居無定所,四海為家。

  而且他還說,這些地方屬於宿州屬縣靈璧管轄,官府其實在睢水北岸的存在很薄弱,平時沒什麼官府中人來打擾,這一二百難民完全可以找地方住下,自給自足,安靜生活。

  齊友信等人心動,楊河沉吟半晌,終是搖頭:“賊寇太多,交通不便,補給困難,又在黃河水的南岸。”

  張出恭也說過,這些山頭,還有三十里外的開合山那一片,到處都是結寨自保的村寨,還有不計其數的匪徒。

  這些民匪相互攻擊火拼,自己這一點點人,他擔心能不能存活下去。

  依他知道的,明年過了正月,李自成,張獻忠等大股軍隊,還會進入這一片肆虐。又有革左,袁時中,張方造等人的人馬橫行,自己這一點點人,還是避開為好。

  而且他要找的是發展基地,不是避難之所,這邊遠離州城,縣城,到哪去補充物資?

  永安集的好事,不可能屢屢發生。

  交通更是不便,土地也非常貧瘠,種子播散下去,也不知來年可以獲得幾斗米。

  特別這邊處於黃河水的南岸,看到雙橋莊的慘狀後,楊河擔心萬一哪天來一場洪水,自己經營的一切就完了。

  他猛然作出決定:“到黃河的北岸去,去邳州!”

  他拿了根炭條走到牆壁邊,在牆上劃了幾根線,幾個圈。

  “這是我們住的雙橋莊,這是北十五里的奶奶山……”

  楊河在牆上劃著:“從奶奶山北上一直往黃河,約有黑峰山、饅頭山,青銅山等山嶺,約走到靈山,再北上二十里,就是徐州往睢寧、淮安等處官道。”

  張出恭驚訝的道:“相公去過這些地方?”

  胡就業、曾有遇等人也是驚疑不定,難道真是秀才不出門,可知天下事?

  他們長久住在這一片,然對這些地理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更不能形成一個邏輯出來,這秀才卻能如數家珍,不簡單啊。

  楊河笑了笑,繼續道:“上了官道,很快就會到達****這是靈璧轄內一個防河重鎮,隆慶、萬曆、天啟年間,河水屢決此處,素為河防要害,有靈璧管河主簿駐之。”

  “這裡應該會有船,我等可就此渡過河水……”

  他沉吟半晌:“萬一沒有船,就順著官道走,十里外是睢寧接境之曲頭集,河常決於此,北岸是栲栳灣,亦掃灣急溜之處,防維重地,都有很大的機會渡河。”

  他在牆上劃著:“就算此處不行,亦可以繼續往下走,往東不遠是馬家淺,然後是新安淺。新安淺對岸有新安驛,往日這裡是驛站,嘉靖四十五年改為巡司,也可以渡河過去……”

  張出恭等人有若聆聽經世文章,楊河的敘說,為他們打開了一面全新的天地,似乎一面史詩畫卷就在眼前揭開。

  這副畫卷,有無數他們意想不到的東西。

  嚴德政讚歎,他也是讀書人,怎麼楊相公的腦子就跟他完全不一樣呢?

  齊友信,韓大俠也是佩服,好在他們跟隨楊河久了,知道他的本事,倒也不會那麼的震撼。

  楊河在牆上劃著,他的眼睛特別盯在新安巡檢司那一片,南面臨著黃河,背後靠著山頭,山頭不高,海拔都一二百米,山頭後面,是大片的平野,河流,還有湖泊。

  這裡仍然屬睢寧管轄,屬修文鄉一部分,洪武十五年割邳州修文鄉屬睢寧,東去四十里,就是邳州州城。

  有黃河,這裡交通便利,然後州城東去五十里是運河,頗有水運之利。

  巡檢司邊同樣有官道,陸上交通也方便。

  交通補給不說,更讓楊河看中的是安全,在黃河的北岸,雖然也有很多毛賊,但大股流寇不會那麼頻繁。

  還有水患,黃河的南岸決口是很頻繁的,比如睢寧。

  崇禎二年秋,黃河就在南面新安口決溢,洪水洶湧,衝沒了縣城城牆。官衙、民舍都被大水吞沒,蕩然無存,直至崇禎十一年,知縣高岐鳳才重建了睢寧城池。

  而放在黃河的北岸,決河就很罕見了。

  總體邳州也有一些水澇,造成鹽鹼地,但整體土質不錯,這裡甚至可以種水稻。

  從巡檢司西北過去不到百里,還有煤礦與鐵礦。

  冬日來臨了,自己不可能走到淮安,他原想在南岸的睢寧境開設基地,但想想不靠譜。

  明年大股流寇極可能侵擾睢寧城池,還有讓楊河擔心的洪水問題。

  而在北岸,有黃河之隔,就安全多了,李青山等人很快也會被剿滅,幾年內邳州等地安然無事。

  他看中的地方又離州治不遠,安全,交通便利,有發展潛力……

  楊河的炭條在那重重畫個圈,就是它了。

  ……

  楊河決定了路線與目地的,身邊的楊大臣等人自然贊同,楊河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有一個目標就好。

  至於廟外的人,顯然還不能參與這種核心會議,跟隨就是。

  張出恭等人也沒什麼好說的,楊河雖然招攬他們,但以他們的眼界見識,也不可能影響他的決策。

  而且他們現在的身份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他們還沒明確說要加入這只隊伍。

  張出遜與胡就義在一旁聽著,臉上滿是欽佩的神情,楊相公不愧是秀才,說出的話就是讓他們聽不懂,但總覺很厲害的樣子。

  只有胡就業對楊河看了又看,面色古怪,顯然眼前這秀才與往日所見的讀書人大為不同。

  不過張出恭倒也為楊河補充了一些,他們兄弟南下時有經過邳州,楊河說的那條路他們也走過,知道那一片也有廢莊,或被土匪摧毀,或被南下的賊寇摧毀。

  或別的原因放棄,只不過密度沒有宿州、靈璧這邊這麼廣。

  如果要前往那邊,張出恭建議沿著山邊走,黃河在***頻繁決口,造成由北向南的衝擊河流眾多,​​這些河流都是南北走向,只要順著山邊走,就可以避免經常跨越河流地形。

  這樣從雙橋莊往北走,最多兩天就可以走到官道,然後一路就好走了。

  楊河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議,這跟他心中設想的路線差不多。

  不過張出恭也說這條路可能也會有危險,畢竟那一片山頭結寨自保的村寨多,這些村寨亦民亦匪,身份變幻不定。

  他們可能會攔路打劫,還有正牌的匪徒,更是個個毫無人性。

  不過楊河這只隊伍人數也不算少了,那些攔路打劫之輩會掂量掂量自己實力,最多索要一些買路錢,應該不會太為難。

  他們兄弟在這一片也算有名聲,與各村寨大多有交情,可以說合一二。

  “過路這種小事就交給我等了,某胡就業在這一片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各方都會賣個面子。”

  胡就業忽然說道,他看著楊河高聲說話,神情懶洋中又帶著幾分精明,顯是想在楊河面前顯顯自己的價值。

  旁邊曾有遇笑嘻嘻點頭,無所謂的樣子。

  還有陳仇敖,也是點了一下頭。

  他們在這一片立足,也是殺出來的名聲,平日大小搏戰不少,實力都得到各方的肯定,有他們出面,想必各方面不會太為難。

  楊河心下更喜,張出恭、胡就業等人在這片也算地頭蛇,有他們說合,確實會好辦一些。

  只要不是太過的話,花點銀子買個平安他還是願意的。

  畢竟現在實力弱,等哪天強了,再把這筆帳算回來。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4 14:33
   第38章翼虎銃
  決定了路線與目地的,廟中氣氛輕鬆了許多。
  人最害怕的就是茫然失措與沒有頭緒,只要有一個目標確定,那精氣神就完全不一樣。

  因為有建言獻策的緣故,楊河與張出恭等人的關係也拉近了一些,他又招呼眾人喝了一圈茶,楊大臣添加了一些柴草,使火塘的爐火更旺,騰騰的溫暖瀰漫開來。

  楊河看向牆上靠著的火器,他一直對張出恭三人的鳥銃、翼虎銃頗感興趣,特別三人火器上還鑲有銃劍。

  當下楊河說道:“可以看看嗎?”

  張出恭三人有些驚訝,楊相公一個讀書人對火器還有興趣,張出恭連忙道:“當然可以。”

  楊河走到擺放火器處,眾人也跟著起身,都是好奇圍來。

  楊河首先拿起那鳥銃看了,張出恭這鳥銃頗為精良,以精鐵打製,約有七八斤重。火門上有陰陽機,一種自動開合的火門裝置,可以避免大風天氣引藥被風刮走。

  龍頭上夾著火繩,但火繩頗短,只有普通人手掌長度。

  張出恭站在楊河旁邊,他解釋說火繩截短一些,可以避免礙手礙腳,也可避免引起別的危險。

  楊河點頭,看得出來,張出恭使用的這火繩頗為精良,可以燃燒得很慢。

  而好的火繩以精細麻繩或捻緊布條製成,放到硝酸鉀或其他鹽類溶液中浸泡晾乾,就能緩慢燃燒,燃速大約每小時十幾厘米到二十厘米,約普通人手掌長度。

  作戰時這個長度完全夠用,就算燒完再換一根火繩便是。

  火繩短些,也可避免別的危險,因為明火是很麻煩的,絆來絆去,若不小心,可能會點燃身上背的火藥鉛袋等。

  看這鳥銃龍頭火繩還夾得頗緊,顯然張出恭知道火繩槍另一個弊端,火門的引藥點燃後,衝擊力往往會讓火繩脫離龍頭,下次要再夾過,夾得緊些,可以避免這個動作。

  楊河感興趣的是銃劍,他細細看去,這銃劍三棱樣式,全身以精鐵打製,似乎還包了鋼。

  外形跟套筒型刺刀頗為類似,也是那種扭曲形,不過下端不是套筒,而是實心,插入了銃口下方的護木內。

  然後一個螺栓鎖死在上面,使銃劍不會鬆動,可以放心刺殺。

  似乎為了結實耐用,這方的護木外間還包了鐵,銃劍扭設在銃口的左端,可以不妨礙通條的使用。

  楊河不由讚歎,這銃劍除了用螺栓鎖死,拆卸養護略為困難,別的跟套筒型刺刀也沒多大區別,匯集了火銃的射刺之利,古時人民的智慧無窮啊。

  張出恭看楊河讚歎,也是自豪,他看向自己弟弟張出遜道:“這都是小人四弟打造,我等只是掄掄鎚頭。”

  張出遜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眾人目光看來,這個清秀的年輕人有些害羞。

  楊河心中暗讚,人才啊,他摸著銃劍,說道:“破甲怎麼樣?”

  張出恭說道:“破甲沒問題,小人的銃劍,可以刺破鐵甲。”

  楊河比劃了幾下,感覺頗為順手,他也順口提出意見。

  比如插入固定的這處護木可以搞成鞘式,使銃劍下端更容易塞進去,然後螺栓設為兩個,鎖得更緊,套得更牢。

  他還指著準星道:“銃劍此處可設個環,使刺殺時更為承力。”

  刺刀打造不容易,一是質量,二是標準,特別是標準,不論套筒型還是卡座型,對規格的要求都非常嚴,差一點點,可能就套不好,套不牢,不過這種固定型倒沒那麼多要求。

  大明也有銃劍,不過都是臨時插到銃口,便若現在使用的快槍,不能射刺兩用。

  楊河見獵心喜,就順口提了一個改進意見,比如設一個鐵環,便若後世刺刀的套環,卡在準星處承力。

  相比套筒卡座,一個鐵環對標準化的要求不高,打製容易。

  張出遜很驚訝,他看著銃劍那方,雙手比劃了一下,臉上露出佩服的神情:“確實可以,還是相公想得周道,小人受教了。”

  張出恭也很驚訝。

  旁邊的胡就業等人互視一眼,這讀書人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就是韓大俠這些跟隨楊河久了的老人,也越來越覺得楊河身上籠罩了一團迷霧,從醫術到火器,還有什麼楊相公不會的?

  ……

  眾人驚訝的表情看在眼裡,楊河笑了笑,又拿起旁邊一桿火器,似是張出敬使用,象火繩槍,又像三眼銃。

  這就是翼虎銃,有平列翼虎銃,旋機翼虎銃兩種,顯然這是旋機翼虎銃,可旋轉,打完一個孔眼,轉一下,又可接著轟射。

  頗有三眼銃之便,又有鳥銃之準利,趙士禎發明後,大明各地頗多軍士使用。

  楊河提了提,重量比鳥銃略輕,比三眼銃略重,他上下左右的翻看,這銃前方跟三眼銃差不多,後方就像鳥銃的銃託等裝置,不過龍頭是擺在中間。

  然後內中是一根鐵棒,從銃托那邊延伸過來,三根銃管就套在外面,有三道箍,棒頭有一個螺母,使銃管旋轉與固定。

  特別銃口那道鐵箍,鑲著一把若那鳥銃一樣的銃劍。

  楊河估了估,銃全長跟後世五六半差不多,他試著瞄了瞄,跟使用鳥銃的感覺一樣。

  確實很不錯,很方便瞄準,有若短鳥銃,步兵和騎兵都可使用。

  看這銃一樣精良,使用的都是精鐵,銃筒長約一尺三寸,估計三十步可破棉甲與鎖子甲,四十步距離,可對不披甲目標形成嚴重殺傷。

  放到二十步內,就可破鑲鐵棉甲,板甲等甲胄了。

  特別像三眼銃一樣可連打三發,火力兇猛,頗讓楊河有愛不釋手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要發展火器,以後很大數量要使用翼虎銃,以火力壓制敵人,力大者還可使用五管翼虎銃。

  張出恭言這銃又是自己四弟張出遜打造,讓楊河對他看了又看。

  就是楊大臣,韓大俠一樣對這年輕人非常關注。

  這孩子,不得了啊。

  眾人目光下,讓張出遜更是不好意思。

  楊河把玩了這翼虎銃一會。

  他在後世也專門研究過這個火器。

  在楊河看來,這銃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但現在就不說了。

  不過他心中有了決定,張出恭兄弟三人,說什麼也要讓他們留下來。

  ……

  老白牛:多謝刀在手、護國、夜道八方、燈火、縱橫、xc、最愛趙中舉等書友的打賞投票等。發現文中有幾個星點,已修改,大家可以回頭看過,有星點,拼音字符地方,事後我都會修改。

  還有書友反應希望有地圖,但現在發書上傳不能發圖,這就沒辦法了。大家可以照著衛星地圖看,古今地勢相差不是很遠,再找個明朝地圖,就更妥善了。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4 14:42
   第39章記得
  楊河等人出了廟來,迎面就是一陣寒風,還有幾粒雪花打在臉上。
  廟內廟外,似乎兩個天地。

  不過廟宇雖大,但顯然不可能都聚在廟內沒事幹。

  廟外台上一片繁忙。

  趙中舉等婦女忙著準備晚餐,輜重隊忙著收集材料,製作矛桿與盾牌,孫招弟等婦女在台下的河邊採集野菜。

  齊友信安排了守哨人員,就在台邊觀望,採集野菜的人若遇到危險,台上人可第一時間前去救援。

  一些孩童在台上玩耍,比如妹妹瑛兒出了廟後,就跟齊婉容、伍拒爵等人玩在一起了。

  還有殺手隊在站隊,總之,眾難民雖然還面黃肌瘦,卻顯現出一種生機勃勃的氣氛。

  那弓箭兵胡就義似乎在大人面前頗為膽怯,但卻很喜歡和小朋友一起玩。

  他出了廟後,就不由自主走到那些孩童面前,彎下身子道:“我們來玩老鷹抓小雞好不好?”

  妹妹瑛兒看著他道:“你是老鷹嗎?”

  胡就義道:“我扮小雞,你扮老鷹好不好?”

  胡就業在這邊看得惱火:“扮小雞?可憐長兄若父,這麼大人了還要老子操心。”

  楊河看著殺手隊站隊,他雖設立了標準,但這些青壯個個都站得歪歪扭扭的,五排成了五條歪曲的斜線,好在這些都是老實本份之人,楊河吩咐下去,他們就一直努力在站隊。

  還有幾個老人甲長也在努力帶頭,或許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後,他們最終可以形成嚴整的隊列與嚴格的紀律。

  而戰場上若能保持嚴整的戰陣,再加上犀利的武器,再見過血,就可以成為虎狼之師。

  慢慢來吧,很多事急不得。

  楊河看這些青壯體力有限,不可能堅持很久,就吩咐再站一刻鐘,並讓齊友信與韓大俠去監督。

  那邊張出恭三人也看著,看那邊數十個青壯一色黑色頭巾,一色罩甲衣,一色背著圓盾,一色拿著長矛,然後一色在那邊整齊站隊,雖還很稚弱,但假以時日,說不定這些青壯就會成為讓人震撼的力量。

  他讚道:“楊相公胸中有溝壑啊。”

  他雖加入幾隻軍伍,但伍中都很少訓練軍陣,只偶爾操練一下。

  打仗時候也多是一窩蜂,不講究什麼陣形,所以見青壯操練,頗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張出遜也認真道:“楊相公人懂得多,又和氣,跟往常見過的讀書人大不相同。”

  張出敬嘀咕道:“好是好,就不知跟著能不能吃飽。”

  張出遜道:“二哥,總要有個決定,我們不能總留在這一片,話說良禽擇木而棲,好機會錯過就錯過了。”

  張出恭沉默點頭,他們兄弟三人其實也是朝不保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因為有一手打造器械的好本事,各個村寨匪窩或明或暗的威脅利誘,就是想把兄弟三人拉入自己一夥。

  應對這些明槍暗箭早讓兄弟三人心力交瘁,都不想留在這一片,眼下確實是機會。

  那邊胡就業、陳仇敖、曾有遇三人看著,神情也有幾分凝重。

  曾有遇難得沒有笑嘻嘻,他自言自語道:“這秀才真看不懂,看來還有家傳的兵法。”

  他問胡就業:“胡大郎,你要不要留下?”

  胡就業哼道:“拖累太多,老子可不是奶媽。”

  不過神情中卻有幾分意動,他現在雖自在,其實日子也過得苦,特別一個弟弟不省心。

  冬天又來了,以後日子更不好過,跟著隊伍,有很大的生存機會。

  特別這邊存活越來越困難,或許可以跟著到黃河的北岸去,就算伍中不樂意,憑自己兄弟的本事,豈會沒人收留?

  弓箭兵,到哪都不愁沒飯吃。

  他問陳仇敖的意思,陳仇敖冷淡道:“先吃肉。”

  胡就業惱火的道:“說等於沒說。”

  楊大臣站在楊河身旁,看那幾個兵竊竊私語,不知在商量什麼。

  在他看來,這些官兵多靠不住,說來看看,除了張出恭兄弟三人有很大的意向,有認真考察,別的難說是不是來混一頓肉。

  他嘟噥道:“若他們不留下,我們就虧大了。

  看自己書僮在嘀咕,楊河微笑道:“我相信他們會留下來。”

  他說道:“這是他們的機緣,他們不留下,是他們的損失。”

  ……

  夜幕降臨,外面寒風呼嘯,不時夾著雪花飛來。

  廟內冒著騰騰的熱氣,特別大殿之上,幾個火塘搭著,兩個烤馬肉狼肉,一個火塘架著大鐵鍋,裡面煮各樣的狼雜碎,狼馬骨頭等。

  火苗騰騰,炊煙縷縷,狼肉馬肉在木架上泛著誘人的油光,大鍋的雜碎也在沸滾,內中野菜翻騰。

  男女老少二百人,現在又加七人,都圍著各火塘談笑。

  眾人抽著鼻子,聞著不斷冒出的香味,老人們還好,那些新人則是個個垂涎欲滴。

  同時眾人也非常高興,跟著楊相公果然有好日子過,剛來就喝到肉粥,晚上又有肉吃。

  看張出恭、胡就業等人也是拼命吸著鼻子,特別張出敬,胡就業幾人,口水都要流到地上。

  看樣子,他們也很久很久沒有吃肉了。

  趙中舉等人忙活著,不斷翻著燒烤,又在鍋中添著調料,更濃的香味瀰漫。

  正好從永安集獲得不少油鹽醬醋,就添加一些,讓味道更好。

  眾人火燒火撩的等待,終於,趙中舉等人忙好了,現在也不用韓大俠幫助,她們一些婦女用刀具將肉割下來,放入一個個碗中。

  還有雜碎湯,也是一碗碗的盛好擺放。

  現在的碗筷都是集中使用,集中用熱水清洗,不再是原來單人使用,這樣也更衛生。

  各廢莊中碗筷收集不少,每人兩個碗也足夠。

  也因為現在伍中鹽巴還多,就不用鹽磚擦,而是均勻的抺上去。

  趙中舉等人麻利的料理好,然後趙中舉道:“相公?”

  楊河點頭,他說道:“小孩吃狼肉,大人吃馬肉,老規矩,孩童先來領食。”

  三十二人大小孩童排隊上前,伍中原來“老人”已經懂得規矩,新人午時也排了一次隊,多少有些印象,怯生生跟著,大小孩子一一領到食物,每人兩個碗,一個肉碗,一個湯碗。

  妹妹瑛兒也笑嘻嘻的排在哥哥楊謙之後,然後領了食物又坐回楊河身邊。

  然後是老人與婦女,一一得到兩個碗。

  今晚烤了一百多斤肉,每人肉食份量固定,但雜碎湯卻可以多喝幾碗。

  新來七個兵好奇看著,張出遜低聲道:“哥,楊相公很不錯。”

  張出恭點頭,看來這裡確是自己兄弟的選擇,楊相公對婦孺老弱都這麼照顧,對他們肯定不會放棄。

  陳仇敖點了一下頭,沒有言語,只有胡就業嘀咕:“大人不先吃,讓婦人小孩先來。”

  不過他也只說了一句,見慣了各隊伍的冷漠,楊河的作派,確實讓人心中溫暖,這裡弱者也可以得到庇護,然後有牽掛者心安,比如自己弟弟留在這裡就很不錯。

  胡就業總擔心他弟弟胡就義能不能在亂世中活下去。

  最後青壯男子得到食物,因為小孩吃不了多少,楊河與幾個兵碗中倒有大半是狼肉。

  又從永安集獲得燒酒二十斤,今天來了客人,楊河就吩咐大人各倒一小點酒,不分男女,當然小孩就沒了。

  七個兵倒每人一碗酒,還有楊河、楊大臣、韓大俠等人。

  看食物都分好了,楊河舉起酒碗,對張出恭等人笑道:“相逢便是有緣,諸位壯士前來,蓬蓽生輝,請。”

  張出恭忙道:“相公客氣了,卻是人小等叨擾了。”

  眾人都舉起酒碗,然後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熱量湧遍全身,似乎全身無處不溫暖,都是愜意的呼了口氣。

  楊河敬了一次酒,就吃肉喝湯,張出恭等人也早餓得不行,肉香的味道讓他們垂涎欲滴,當下個個大快朵頤,狼吞虎咽,廟內一片稀里嘩啦的聲音,廟中男女老少,無不舒坦。

  楊河看七個兵都是猛吃,張出恭三人還好,注意些儀態,胡就業等人則是雙手抓著狠咬。

  只瞬間,就滿手滿臉的油,讓楊大臣與韓大俠對他們看了又看。

  曾有遇手握狼肉還是馬肉啃咬,喃喃道:“好久沒吃肉了?”

  陳仇敖埋著頭嗚咽道:“有半年了。”

  楊河緩了一陣,看身旁弟弟妹妹又是滿臉的油,不由搖頭,掏出帕巾給他們擦去。

  妹妹瑛兒看楊河喝酒,悄悄道:“哥哥,瑛兒喝一口好不好?”

  楊河道:“小孩不能喝酒,要你長大了。”

  瑛兒撒嬌,於是楊河讓她喝了一口,然後瑛兒叫道:“啊,好難喝。”

  楊河哈哈笑道:“知道了吧,要長大了才能喝酒。”

  廟內眾人也是一陣歡笑,都是看著,吃著,屋內暖意無限。

  晚餐過後眾婦女忙活,齊友信安排守哨,楊大臣也去巡視一番,眾大小孩童則是聚著,還有殺手隊,輜重隊的軍官,都是隨同嚴德政讀書。

  看他們一齊施禮,七個兵眼中更露出新奇的神色。

  “還能讀書。”

  張出遜眼中露出渴望的神情。

  胡就義趁哥哥不注意,也溜到孩童叢中去。

  陳仇敖斜斜靠在牆上,看孩童大人整齊隨著嚴德政誦讀,他的眼睛閃亮。

  他似乎想起什麼,喃喃低語:“記得……”

  ……

  老白牛:第五個副本“石橋驚聞”結束。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4 14:53
   第40章山神廟
  已進入十月,寒風更烈。
  一行人在荒野上行走,腳下滿是厚厚的沙土,到處是撂荒的農田,然後雜草頑強的生長出來,特別靠近河邊地帶時。

  沙壤地、鹽鹼地、沼澤地、窪塘地,讓一行人行走非常困難。

  遠遠看去,前方似乎有山嶺的影子。

  “相公,就是那座山頭,那就是奶奶山。”

  張出恭指著西北處的一座山頭對楊河說道。

  楊河在馬上仔細看去,果然那邊有一座山。

  靈璧境內的山嶺海拔都不高,基本就是一百多米,很多山頭也比較分散,在平原上眺望,不仔細看,遠遠的很難發現。

  “山啊。”楊河感覺自己很久都沒看到山了。

  而今天一早,他們就出發了,隊伍中並沒有胡就業、胡就義、曾有遇、陳仇敖四人。

  倒不是他們不願意留下來,而是他們住在開合山那邊,要回去收拾行李。

  他們也沒有明確說要不要留下來,但楊河與他們說好了,願意歸入伍中,一視同仁。

  不願意,護送到邳州,每人付五兩銀子的僱傭費。

  這價碼不低,畢竟當兵一個月也就是一二兩銀子,現在物價騰貴,但五兩銀子到州城買一石米還是可以的,特別秋糧收穫後,糧價多少有點下降,可以購買的物資更多了。

  但他們住在開合山下,一來一去六七十里,不時要跨越河流,各種複雜地形,頗不好走。

  所以楊河跟他們說定,在奶奶山下等他們一天。

  在張出恭兄弟居住的山神廟匯合。

  今早天微亮,他們就趕回去了。

  此時楊河一行人就是走在前往奶奶山的荒野上,經常寒風吹來一陣沙土煙塵,所以各人除將全身裹得緊緊的,很多人還戴上帷帽,張出恭兄弟也將自己的紅笠軍帽戴上,並往下歪了歪。

  楊河當然不例外,弟弟妹妹站在馬鞍後的背簍內,臨出門時,楊河就給二人戴上帷帽了。

  韓大俠全副武裝,打著披風,遠遠在前方開道。

  然後是殺手隊,一色的黑巾罩甲,背著圓盾,扛著長矛,警惕地註視著周遭的一切。

  他們行走時,楊河安排以甲為單位,一甲一甲的走,甲長走在前面。

  中間是婦女孩童,除了挑各種擔擔外,還有一些婦女身上有背簍。

  現在天氣越冷,一些較為稚小的孩童長途跋涉可能受不了,楊河就讓孫招弟的採集隊背負。

  最後是輜重隊老弱,裹了黑色的頭巾,身上背著圓盾,腰間別著解首刀,挑著各樣的物資。

  一行人行走,也算井井有條。

  張出恭兄弟與楊河走在殺手隊前方,他的弟弟張出遜正與楊大臣、羅顯爵熱火朝天討論什麼,這個清秀的年輕士兵人前靦腆,但相處熟了還是很多話說的。

  他們討論得很熱鬧,旁邊韓官兒與張出敬也不時插嘴幾句。

  似乎他們正在討論張氏兄弟的火銃,言語中韓官兒等人對他們的翼虎銃很羨慕,張出遜則打著包票,定會為他們打造幾桿同樣精良的翼虎銃火器。

  張出恭看了看,自家兄弟與伍中相處融洽讓他很欣慰,他還頻頻回看,隊伍的井井有條出乎他的意料。

  他有種感覺,這只隊伍早晚會成為一隻精銳的力量。

  他扛著鳥銃,不時為楊河指點周遭一切,介紹這邊的情況。

  楊河點頭,看離那奶奶山越來越近,然後各樣縱橫交錯的河道溝渠越多,然基本荒廢了。

  這里東去開合山一片,兩邊一直臨黃河,兩山系間夾著的數十里的平原,村落是非常多的,看去也基本廢棄了。

  後世他也來過這裡,人煙稠密,非常繁盛,眼前卻是一片荒草。

  看繁華之地成了荒野,總讓人有一種悲涼的感覺。

  雖然兵火、盜賊是這些村落廢棄的重要原因,但水旱災卻是最主要的因素。

  看腳下黃河水沖擊過的痕跡,楊河嘆息,黃河水患不除,這里永為貧瘠之地啊。

  ……

  巳時,楊河到了奶奶山下,一行人從辰時走到現在。

  人步行平均每小時可走十里路,他們七點多鐘走,十五里路,走到快十點,可見這邊路況的惡劣。

  好在到了,各人也鬆了口氣。

  楊河看那山,長著一片的楓樹與柏樹,山下有一個不大的莊子,但處處倒塌,成了廢墟,但山坡上確實有個廟宇。

  “相公,山神廟就在那邊,不過廟不大,待不了幾人。這莊雖然毀了,但莊內也有一些廢屋可以歇息,莊前這河也可以取水。到了這裡,再北上就便利了。”

  張出恭對楊河說道。

  楊河看這莊子地勢略高,洪水沖不到這,看這痕跡,應該是毀於兵火匪災。

  莊的東面確實有河,可以取水使用,站在這裡往北看去,前方一個又一個山頭,地勢隆起,土地結實,沒有沙壤地、鹽鹼地、沼澤地、窪塘地,步行速度就快了。

  楊河吩咐韓大俠、齊友信帶殺手隊搜索廢莊,排除可能的危險,順手看看有什麼收穫,然後輜重隊收集材料,採集隊採集野菜,後勤隊準備造飯,就在這裡等待胡就業四人。

  然後楊大臣,韓官兒,羅顯爵等人跟隨,嚴德政及幾個老弱背負細軟,隨張出恭三兄弟前往山神廟。

  他們順著一條小道走上坡,一株大柏林下,就看到那廟。

  山神廟不大,只有一進,廟宇很破舊,但是不倒,周邊有收拾過,雜草枯葉很少,有種干淨人煙的味道。

  看廟前設有障礙掩體,有點類似矮牆,可能是張出恭兄弟設立的防護設備。

  他們三人上前,張出恭看了看門扉,似乎鬆了口氣,離開的這天沒有人來過。

  然後他推開門,招呼楊河道:“相公,裡面請。”

  楊河下了馬,將弟弟妹妹從背簍放下,楊大臣牽著馬,然後眾人進入廟內。

  裡面一個小小的院落天井,然後是大堂,一股炭火的氣味瀰漫,夾著硝石火藥味,裡面有些灰暗,可能是受煤熏炭燎的緣故,一些磚頭都成了煤灰色。

  楊河看裡面空蕩蕩的,堂首有個神颱,泥塑的神像頗為威嚴,旁邊牆上有些彩繪,但現在與神像一樣,顏色都斑駁陸離。

  正看著,張出恭已搬了一張椅子出來:“相公,坐。”

  楊河坐下,就見張出敬與張出遜兄弟已是忙開,不斷搬出架子、錘子、炭爐、鐵砧等器械,在堂上一一擺出,也不知道兄弟三人早前將物甚器械藏到哪。

  可以看出他們工具非常豐富,楊河就看到一種截面為半圓形凹槽的鐵砧,凹槽一系列排開,看來是鍛造槍管的。

  還有似乎是鑽床,製作箭稈的器械。

  看他們東西越擺越多,楊河不由起身觀看。

  楊大臣等人也是圍上,好奇的東摸西摸。

  楊河走到那鑽床面前,用木料做框架,以圓形石盤做慣性輪,係有皮條,一種簡單的原理,以人力拉動,就可使石盤帶動鑽頭旋轉鑽孔。

  讓楊河驚異的是這鑽頭質量不差,他估了估,已經達到中碳鋼,甚至接近高碳鋼的標準。

  要知道此時火銃鑽孔多使用墮子鋼,也就是一種低碳鋼,鋼性不是很硬,除濕布冷卻降溫,此時鑽孔也很少使用什麼冷卻油。

  所以為了避免損傷鑽頭,損耗工具,就要鑽鑽停停,製造一根鳥銃時間可達一個月。

  有了高質量的鑽頭,怪不得張氏兄弟手中的火器那麼精良。

  他仔細看這鑽頭,看了良久,最後判斷是團鋼,也就是灌鋼,甚至可能蘇州出產,這就不簡單了。

  要知道大明鋼鐵難得,除了百煉鋼,就是炒鋼,但過程不好控制,撞大運才能達到鋼的標準,一般出爐大部分是熟鐵,然後有一小部分的低碳鋼。

  然後還有灌鋼,這是從西晉就有的技術,北宋時更是普遍採用灌鋼法。

  但灌鋼法的弊端就是含碳量不均,鋼的品質很難保證,沈括甚至稱之為偽鋼,極力推崇百煉鋼。

  要得好的灌鋼,又謂之團鋼,必須經過多次的灌、鍛,對煉成的鋼認真鍛打,這對工匠體力與經驗都要求非常高,所以此時的灌鋼普遍良莠不齊。

  不過此時蘇州出現一種蘇鋼法,灌鋼法的改良,質量不如坩堝煉鋼法,但產量卻高得多,淮北這一片很少見。

  張氏兄弟也不知哪得來的蘇鋼。

  不過看這鑽頭也有缺陷,就是形狀為菱形,這樣深加工孔洞時很麻煩,一不小心,槍管就會鑽偏了,影響質量。

  大明很多槍管的內孔加工彎彎曲曲跟蛇一樣,橫截面都是不規則的圓,甚至有的工匠鑽孔鑽到一半,翻過來從另一頭再鑽一半,最後用四棱挫刀鉸一遍,內孔質量可想而知。

  楊河當然知道如何解決這個弊端,方法還很簡單,但他現在不會說。

  ……

  老白牛:多謝美利堅特別行政區黨委書記、最愛趙中舉、只看明穿、洛佩茲醬、統一老四、菜農等書友的投票打賞等,抱歉人數太多,不能一一列舉。

  這兩天寫稿不多,發的存稿速度有些快,就發一章了,如果寫得多,就發的量多。

  回濰縣一小兵書友,說起微博,差點忘了兩年前也開過一個,大家可以搜:最棒的老白牛,以後地圖什麼,我在上面發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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