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續南明 作者:老白牛 (連載中)

 
mk2258 2016-9-22 21:57: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221139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2:37
第232章 全方位覆蓋無死角

    新翼虎銃與火箭都是楊河關注的武器,因此軍需所完成一些樣品後,楊河就來到火器坊的靶場這邊。

    眾軍官自然蜂擁而來,擠在楊河身旁觀看,錢三娘與李如婉同樣站在一邊,好奇的探頭探腦。

    張出遜與張出敬已抱出不少銃箭樣品,眾人端詳著,都是嘖嘖稱奇。

    楊河也是打量手中的翼虎銃,一樣光滑精良大氣,給人不同凡響的感覺,整體也若放大版的三眼手銃。但不論步用還是騎用,基本重量都在六斤多,比步卒使用的後膛新安銃略輕些。

    連上銃托,整體長度約在一百厘米左右,跟後世的五六半差不多。

    然後一樣使用三錢的鉛彈,銃的口徑約在十二毫米,騎步兵可通用。

    “轟!”

    張出遜持著步用翼虎銃,對前方的靶子扣動板機,他正上方銃管爆出火光,立時大股濃密的白煙彌漫。同時龍頭火繩下落點燃鵝毛引藥管後,在彈簧片作用下,又自動回到待擊位置。

    張出遜手中銃管又一扭轉,再次扣動板機,龍頭火繩下落,又是轟然大響。

    他手中銃管再次扭轉,又扣動板機,靶場中硝煙滾滾。

    他為眾人演示,打了一陣步用翼虎銃,楊河暗暗點頭,這度,與後世的泵動式霰彈槍差不多了。

    楊大臣驚訝的對韓官兒說道:“用了新火藥,這銃的威力好大,那些三眼銃不能比。”

    韓官兒說道:“提高了十多步,估計五十步左右就可以打死人了。”

    他用過三眼銃,自然知道三眼銃的威力,就算打製精良,用的也是好子藥,但也差不多三十五步左右,才可以打死打傷不披甲的人。

    然後二、三十步距離,可破敵手的棉甲、鎖子甲等,但都不能跟這新翼虎銃相提並論。

    楊河也是微笑點頭,翼虎銃其實也是三眼銃,隻不過混合了鳥銃的瞄準便利結構。

    但因為新安莊新火藥威力增加許多,銃管的質量也可以承受,就不減少裝藥量,依楊河的估計,如韓官兒所說的,威力確實提升到五十步左右,就可以對不披甲目標形成嚴重殺傷。

    他估計六十米左右,也就是四十步距離,更可以打破敵人的純棉甲與鎖子甲。

    三十步距離,可破敵人的鑲鐵棉甲,二十步距離內,可破敵人的多層重甲。

    相比原來的三眼銃,威力確實不可同日而語,射擊的準確度更提高了許多。

    楊河估算他翼虎銃的射程威力,都比得上許多明軍使用的鳥銃了。那些人很多鳥銃質量差,膛壓不足,經常用一錢多的火藥,兩錢多的鉛鐵,然後三十步外連敵人的棉甲都破不了。

    這也是清軍使用油浸過的藤牌,經常三、五十步距離,就可以有效抵禦很多明軍銃彈射擊的緣故。

    質量太差。

    當然,若楊河這樣肯下大本錢的人也不多,軍需所報上來,新翼虎銃的造價雖不如後膛新安銃高,但也不會差過多少,特別騎兵使用的新翼虎銃。

    “相公,屬下認為,這翼虎銃可多造,用在銃兵中,排在第三排,這樣任何賊寇都衝不上來了。”

    楊大臣眉歡眼笑,對楊河建議。

    邊上的羅顯爵與楊千總立時讚同。

    楊河微微點頭,他的想法與眾人差不多。

    後膛新安銃雖打得快,但仍然有著間隔時間,如果兩排銃兵後再排一排翼虎銃兵。

    他們手中火器都可以連打三,一樣也可以蹲著打,敵人衝來,特別衝入二十步內,對他們連打三陣排槍,什麼樣的敵人也要哭叫而逃,他的銃陣就更萬無一失了。

    當然,翼虎銃屬於前膛槍,還是三個管,再次裝填非常困難,基本在戰場上,也隻是一波流。

    什麼時候命令翼虎銃兵射擊,未來很考驗將領們的決策判斷能力。

    ……

    眾人輪流試打了步用翼虎銃,都玩得興高采烈。

    不過還有騎用翼虎銃,這就需要騎兵體驗了,曾有遇有些手癢,正想自告奮勇,但錢三娘已經出聲,希望她來試射。

    看著眾人打銃,她早躍躍欲試,每次看到新火器,她都很興奮,此時就忍不住了。

    楊河同意了,這本是騎兵用的武器,錢三娘可以雙手打銃,馬術還嫻熟,確實是非常優良的演示人選。

    看她馬匹都牽來了,顯然早有準備,靶場很大,也可以騎馬。

    於是錢三娘踩著鐙上了她的雪蹄胭脂馬,莊內她就沒有披甲,也沒有戴灰氈,隻用帕巾包著頭,鬥篷內是黑色勁裝,裹得身材更為凹凸養眼,然後腰間別著重劍,一左一右兩杆槍套手銃。

    楊河看她冷豔颯爽的上了馬,張出遜遞給她一杆騎用翼虎銃,已裝填好子藥,又交待她一些事宜。

    錢三娘仔細聽著,說道:“知道了。”

    聲音清冷悅耳,就接過了銃,“卡卡卡”,將擊錘扳到了最大的待擊位置。

    她雙手持著銃,隻以腰力腿力控馬,慢慢小跑,然後舉起銃,瞄向了前方五十步左右的一個靶子。

    眾人屏聲息氣,聽著“踏踏”的蹄聲,看錢三娘韁繩都不持,隻是隨著馬匹起落,身體有節奏的在馬背上起伏。

    猛然錢三娘扣動板機,轟然大響,硝煙彌漫,前方的靶子被打得碎屑飛揚。

    眾人都是高聲叫好,楊河也是暗暗點頭,騎射,不是簡單的事,不論用弓箭還是火器。

    錢三娘五十步能打中目標,就算在平坦的靶場上,也非常不容易。

    可以看出,她在火器的使用上,非常的有天賦。

    此時她手中的騎用翼虎銃,擊錘已被退杆壓下,不需要手動扳下,她就扭動銃管,“卡卡卡”換了一個孔眼。

    然後她又扣動板機,又中,又扭動銃管,又扣動板機。

    她打了好多,前後換了三杆騎用翼虎銃。

    她的成績,五十步的靶子,三射兩中,三十步的靶子,四射三中,二十步內全中。

    眾人讚歎,感覺若自己上去,不可能打出這麼好的成績。

    眾人議論戰術,畢竟錢三娘這樣的好手還是少,看來以後馬隊作戰,還是靜止馬上射擊為好,最多小跑。

    騎兵哨探隊裝備這銃,以後馬下作戰,五十步距離內,也有了犀利的火器。

    然後錢三娘又試射火箭,左手戴上了手套,張出遜遞給她一副火箭用的弓箭一體囊,就掛在馬鞍的右前。

    錢三娘好奇的看了一陣,就抽出弓架,雖外形很象弓,但卻不若弓胎那樣要耗費幾年,僅以樺木料削成弓的樣式,也沒有弓弦。

    然後她取在左手上,手感很合適,又從箭囊中抽出一根火箭,森寒的重箭,估計十二力弓才射這樣的箭。

    她雖可射十力弓,但這樣的重箭以前還很少用。

    依張出遜的說明,她彈拔開弓架叉處的火摺子銅蓋,銅蓋有細繩連著,不會遺失,然後吹燃火種,火箭撘上。

    錢三娘前後射了二十隻火箭,靶場上就滿是火箭飛掠後的輕煙軌跡,夾著“嗖嗖”的聲音不斷。

    她騎射,靜止馬上射箭,各式花樣都玩過,射順手後,甚至百步的距離都可以射中靶子目標。

    不過眾人也看出來,她靜止馬上射箭,幾乎百百中,但騎射射箭,卻有一大半的箭矢都射空了。

    這卻不是錢三娘箭術的問題,而是火箭的特性問題。

    一般弓箭可隨主人心順意轉,心到,箭出,射中目標。

    但問題火箭這東西,你想射,然引線還在燃燒,沒到射的時候。

    等火箭射出去,時機已過,特別騎射的時候非常明顯。

    雖然新安莊的火箭質量非常好,射出的火箭軌跡平直,不會東倒西飛,甚至拐彎飛回來。

    但這種引線的燃燒時間差,卻基本很難用人力來控製。

    所以眾人討論結果,以後馬上射火箭,也靜止射為好,不要騎在馬上亂跑。

    然就算有這弊端,火箭這種武器,也堪稱非常犀利了。

    不需造強弓,不需多年訓練弓箭手,如火銃那樣訓練就行。

    特別在馬上,可以射相當於十力弓,十二力強弓射出的重箭。

    這點非常了不起。

    馬上可開硬弓的人不是沒有,如黃忠、李廣、嶽飛、戚繼光、盧象升、孫傳庭等猛人,都可以左右開弓,連珠猛射。

    然這樣的人畢竟少,一般都用五六力弓作為馬弓,用八力等強弓,就要下馬作戰了。

    火箭則不在其列,馬上一樣可以射,因為不需要臂力,不需要腰力。

    楊河心中讚歎,怪不得戚繼光稱火箭為神器,功不在鳥銃之下,他在軍中比試,也是八十步立把,能平去中者為精,歪斜起落者治罪。火箭造法不精,則責其匠。

    一代軍神對火箭如此推崇,果然有其道理。

    他心中盤算,以後騎兵哨探隊都裝備手銃,騎用翼虎銃,還有火箭。

    他們作戰,手銃管一二十步範圍,騎用翼虎銃管三五十步範圍。

    火箭,則可以管五十步到一百步的範圍,全方位覆蓋無死角。

    錢三娘仍策著馬,興致勃勃的射擊,李如婉看得眼熱,也加入了。

    “嗖!”又一根火箭呼嘯而去,帶著平直的軌跡,又射中了一個九十多步外的靶子。

    錢三娘喜滋滋的收起弓架,這種不用力氣就可射箭的感覺太好了。

    還有那騎用翼虎銃她也非常喜歡。

    她心中決定,除了這火箭,那騎用翼虎銃她也要向楊相公討要兩杆。

    以後她就一袋火箭,兩杆手銃,兩杆騎用翼虎銃奔馳沙場。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2:50
第233章 講武堂1

     三月中時,黃管事曾往睢寧祝賀大捷,楊河也趁機讓他傳話,書信邀請王瓊娥前來邳州,共襄盛舉。

    最近黃管事回來,帶回王瓊娥的書信,果然對雙方更緊密的合作,她非常有興趣。

    書信上說,她料理完身邊一些事務,就會前來邳州,估計時間在五月份。

    楊河可以理解,隨著雙方交情的深入,他知道這女人負責王閻二家的生計,諸事繁多,自然不可能說走就走。

    算算那個時間也合適,各類消息傳來,他離前往邳州也不遠了。

    早在上月中他兩次大捷的消息送到府城,似乎那邊非常重視,上月底時,巡按禦史與道官就下來勘驗功次,還有查勘睢寧典史魏崑崗通賊被斬之事。

    甚至後一件事更為重要,因為當時上報,魏崑崗可稱大明朝第一個通賊的文官,影響極其惡劣。

    而且還伴著紛爭。

    魏崑崗雖隻是不入流的典史,但能以白身擔任朝廷命官,也算是有後台的。

    他的賢妻家族幫他運作這個官位,突然丈夫被殺,還蒙上了通賊的惡名,自然到處鳴冤叫屈。

    還有魏崑崗的兒子在府城讀學,也是鼓噪不休,甚至煽動府學生員鬧事。

    所以巡按禦史下來查勘此事,就頗多有心人關注。

    但隨著邸報傳聞,薊遼總督洪承疇投敵的消息傳來,輿論喧然,區區一個典史的事,就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魏崑崗的死,也符合邳州與睢寧官場的利益,誰也不願此事起什麼波折,影響到他們功勞。

    巡按禦史“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斷”,位高權重,但一年一換,那巡按也無意與整個邳州、睢寧官場作對,更別說明麵上各類證據確鑿,任誰都挑不起毛病。

    所以此事最終沒掀起什麼風浪。

    還有戰功的事,斬獲的流賊人頭旗號琳琅滿目,就更不可能有假。

    那巡按禦史走了一圈,帶著紅包滿載而歸,如式造冊,事情就結束了。

    依著捷報與核繳的功冊,四月中旬,各有功人員升賞的消息就傳得沸沸揚揚。

    皆會升賞不等。

    如邳州知州蘇成性,睢寧知縣高岐鳳運籌帷幄,終有二次大捷,會授頭功,格升賞。

    蘇成性會被擢為正四品的官位,高岐鳳更會擢為正五品。

    駐邳州河務同知黃思恩,駐邳州都水分司主事齊尚賢,睢寧主簿鄭時新,睢寧縣丞劉遵和有讚畫之功,都會榮升一級,九品升八品,八品升七品不等。

    睢寧練總楊河兩次大捷,指揮若定,會授奇功,實升兩級,從正九品官位跳到正七品仍然是散官,隻是官位待遇。

    又有捷報名單中鄉勇職官楊大臣,韓大俠,韓官兒,楊千總等人,若願轉為衛所軍官者,立授官職,不願者,就賞銀。

    當然傳來消息是這樣,具體的結果,要待京師吏部兵部確定,可能需要幾個月時間。

    兩次大捷,可謂皆大歡喜,很多人會升官,時間的問題罷了。

    然賞銀好說,大明文官職位素來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最後要升官調職,可不容易。特別邳州知州蘇成性,到崇禎十七年就告老還鄉,哪可能還調到別地去任職?

    所以各官仍會暫居原職。

    不過有這功勞在手,通考之後,如高岐鳳等人,肯定會調到某地擔任一個符合五品身份的官位。

    他走後,會升為七品的縣丞劉遵和,說不定就可以接任睢寧知縣的職務。

    還有邳州知州蘇成性,也可以四品的官位風光告老還鄉了。

    看來看去,倒楊河運氣好,一下就有實缺。

    蘇知州舉薦他,邳州正好有這個位子,這個位子還要打打殺殺,沒人跟他爭搶,實是讓人羨慕。

    不過在楊河看來,大明的官位不是沒有,主要看你願不願意背負這個責任。

    如現在河南等地,流寇肆虐,一個個城池失陷,當地缺官非常嚴重,如果願意去河南為官,就是區區舉人功名,要想獲得一個知縣的職務,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然遺憾的是,到了崇禎十六年,因為無人願往河南各地為官,當年起,吏部就不再往河南整省派遣委任官員。

    所以楊河認為,皇朝末世,機會其實很多,隻要表現出能力,自然有人願意推動你上位。

    亂世存亡,生命本能會尋找出路,有人頹廢,有人茫然,有人麻木不仁,有人則會奮起。

    熱血仁人誌士其實也不少,他們本能會抱團,尋找武力旗幟,若他們感覺與楊河誌同道合,種種力量就會向楊河這邊彙聚。不論壯大團體,尋找代言,或是豎立標杆,都會想方設法的推動他上位。

    便如黃管事從淮安府城來,就言“河東君”在淮安的盛會時,就極力誇讚楊大人乃當代士子的楷模,還有府城很多人都對楊河兩次大捷之事讚譽有加。

    他的“漢終軍”更在府城內熱傳,甚至傳到江南去。

    楊河聽黃管事說了一些誇讚的人,竟門類黨派眾多,有東林黨,也有閹黨,更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小黨派。

    這代表楊河名聲傳出去後,很多人已經對他起了興趣,特別崇禎朝十七年間一直被邊緣化的東林黨與閹黨,更對他起了濃厚的招攬之心。

    這可以理解,十九歲就是七品官,而且武功卓著,能打會殺,這樣的人才,不論什麼黨派都是需要的。

    曆史上東林黨更饑不擇食,連人渣左良玉都拚命籠絡。

    楊河穩坐釣魚台,暫時也在等告身,不過他估計五月份就可以到邳州去任職。

    他信奉的也是手中的實力,所以不管外界如何,他仍然有條不紊的練兵造器,特別培訓軍官。

    經過多次擴軍,他新安莊普通士兵的操練已經沒問題,依著條例訓練便可,關鍵是現在軍官的素質有些跟不上,所以回到北岸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放在講武堂的事宜上。

    ……

    四月十八日,新安莊承恩街六十八號。

    這邊住的,就是九爺一家人了,一套帶著後院的四合院落,內九爺住正房,邊上有書齋。他兩個兒子錢禮魁、錢禮爵住東廂房。他女兒錢三娘住西廂房,李如婉也隨錢三娘住西廂房,貼身護衛。

    但其實久了,九爺也對她若女兒一樣看待。

    一大早眾人就起來,洗盥打扮,特別錢三娘起得更早,因為要為家人燒水,還有打掃院落什麼。

    好在院中就有水井,取水什麼還是方便的。

    她還要去夥房端飯,眾人吃食堂,有人喜歡在食堂吃,有人喜歡端回家吃,九爺一家人就喜歡端回來吃。

    每天錢三娘都忙這些事,李如婉自然幫她,她雖五大三粗,幹這些活一樣很麻利,這時代的女性素來是幹活的主力,外麵幹農活時也一樣當成男人使用。

    大哥錢禮魁也會幫妹妹,隻有四弟錢禮爵最懶,什麼活都不幹,還喜歡睡懶覺,連吃飯都要叫了又叫。

    今日又是,錢三娘火起,衝進屋去,一腳就將他踹下床。

    眾人圍著桌吃飯,今日吃的是麵條與烙餅,錢三娘與李如婉各抱一桶麵條吃著。

    六十八號一家食量甚大,錢三娘與李如婉二女食量更大,每次錢三娘等去食堂取食,都是挑兩大桶回來。

    九爺錢仲勇坐在主位,看著女兒安靜的吃著麵,總體來說,他對這個女兒還是自豪滿意的。隻可惜她娘死得早,自己不知該如何管教,養女便若養男。搞得她從小馬上馬下,比許多男人還犀利。

    女兒又因為長得太高,飽受了許多風言冷語,最後養成了很清冷的性子,更沒有男孩子敢靠近了。

    記憶中,就沒什麼媒婆登門的印象,一年年下來,明年,她更十八周歲了。

    女兒愁嫁,素來是九爺的心病,好在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春,似乎楊相公對自己的女兒很有意思。

    雖然楊相公沒有直白的表明出來,但作為老江湖,九爺自然看得出若幹端倪。

    顧不得楊相公口胃獨特怪異,對九爺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

    他現在要求不高,良家子,對女兒好,就行了。

    楊相公肯定是最優良的人選,若女兒能有這歸宿,他沒什麼不滿意的。

    特別沒有婆家這點,讓九爺非常滿意。

    當然,九爺有時也患得患失,不知楊相公看中女兒哪點,未來到底是娶妻還是納妾?

    但九爺也有自己的自尊底線,他的女兒,肯定不能為妾!

    有時看女兒揮舞狼牙棒的樣子,他又是歎息,哪有一點女兒家溫柔矜持的樣子?

    很擔心楊相公不喜,壞了女兒的歸宿。

    但看楊相公每每見之,不以為忤,反露出很欣賞的目光,九爺不能理解,尋思楊相公可能就喜歡這調調。年輕人心思,實在不懂,還是順其自然吧。

    帶著心思,九爺吃著麵,旁邊各人都吃得稀裏嘩啦的,隻有九爺慢條斯理。

    最近他很注意養氣,畢竟身份地位不同了。

    吃完麵,錢三娘與李如婉收拾碗筷,九爺則交待大兒子錢禮魁:“過兩天我會出去,這馬隊操練的事,你要上心,有什麼好苗子,都記住了,未來就選入騎兵哨探隊中。”

    錢禮魁道:“大,你放心吧,兒子都知道的。”

    九爺點了點頭,大兒子沉穩,讓他辦什麼事還是放心的。

    而他要出去,卻是楊相公與他商議,這樣操練騎兵太慢了,按步驟的話,練到練好“騎兵操典”中第三步曲,騎馬劈斬,至少都要兩年多時間,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到外尋覓馬隊就成為必然。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2:51
第234章 講武堂2

    九爺走南闖北多年,還是認識一些騎士的。

    物以類聚,他認識的,還是那種有底線,良知未泯的騎士。

    楊相公讓他想想辦法,至少騎兵隊,哨探隊的兵額要補足了。

    否則兵額幾百人,一直隻有幾十騎,這成何體統?

    交待好大兒子,看小兒子錢禮爵懶洋洋的,九爺又氣不打一處來,喝斥他:“四郎,你也上上心,不說與你哥你姐學學,也看看莊中的年輕人。便如那韓小哥,與你歲數相差上下,已經是把總,再看看你這出息,真是氣死老子了。”

    不過九爺倒沒交待女兒什麼,他知道對訓練隊伍的事,錢三娘素來沒什麼興趣。

    她的興趣是帶著隊伍打打殺殺,打仗這方麵,她頗有天份,幾次哨探戰,也讓人刮目相看。

    特別前陣子在睢寧的論功行賞,她獲得功勳值五十點,這是莊內個人的最大榮譽,讓九爺非常自豪。

    而且她有李如婉護著,以九爺的眼光看,這女人是老江湖,有她照看,九爺還是放心的。

    不過他還是吩咐大兒子,多照看妹妹,特別她若征戰,要多多幫襯,錢禮魁鄭重答應。

    他是個穩重有城府的人,與父親一樣,都看出楊相公與三娘之間的貓膩。

    父子二人也有意培養三娘在征戰方麵的能力,讓她地位抬上,免得未來嫁過去,與楊相公身份地位相差過大,受了委屈。

    父子二人心思相同,不要求三娘嫁得多好,多大富大貴,關鍵不能受欺負。

    很快一家收拾好,從馬廄牽來馬匹騎上,他們一家都有戰馬坐騎,養在後院的馬廄內,平時各喂各的馬,每天兩次刷馬也是親自來幹,培養與坐騎的感情,保持人馬合一的巔峰狀態。

    不過淩晨二三點那次喂馬倒是輪流著來。

    很快他們出了莊,到達新安莊東麵太平山下的馬場內。

    這邊由鹽堿沙壤地改造成馬場,地麵鬆軟,訓練時從馬上摔下來也不怕。

    然後馬場附近還有大片的營房馬廄,儲存馬草馬料,很多鞍具也放這邊。莊內很多馬騾都養在這邊,由騎兵隊,還有一些俘獲的流寇馬夫,獸醫照看。

    馬廄營房是個熱鬧的地方,相比人,馬匹的伺候不簡單,“馬事勤務”極多。如鍘草,每天就很累,喂馬喂鹽也是學問。還有別的很多事情,如為軍馬飲水、刷毛、打理馬鬃等等。

    甚至馬匹病了,更是讓人焦慮,馬的腸道消化係統不好,動不動被草料阻塞,俗稱的“結症”。每到這個時候,都要勞煩獸醫用手伸進去為其疏通,真比伺候祖宗還難。

    每隔一段時間,還要“馬放南山”,放到野外去放牧。從飼養角度看,馬吃青草,容易營養不良。但因為自由自在,解脫束縛,到寬廣的地方尋草覓食,反精神愉快,免疫力、抵抗力提升。

    所以馬放南山也是必要的,每月都會有幾次。

    看著奔騰歡快的戰馬,每當這個時候,九爺心情也愉悅起來,他願意一輩子都跟馬匹打交道。

    上午又是例行的訓練,一批批隊兵過來輪流接受馬術指導,但他們基本都是第一步曲中的一二步,大腿內側夾磚,或是騎牆頭,離上馬都早。連那些練習馬術的軍官也不例外。

    馬場內主要是錢禮魁等鏢師騎兵們教導,曾有遇哨探隊近期一直在野外乘騎訓練,選擇各種的地形,隻是磨練自己的馬術。

    九爺關注他們的進度,除了襲步,他們的慢步、快步都練得不錯。不過這也隻是騎兵操練中的第二步曲。他們第三步曲:乘馬斬劈還沒開始,而練好這一步,幾年後再看吧。

    九爺騎兵隊雖人人都會劈砍,有人還會騎射,那是他們鏢局多年的經驗訓練。

    甚至一些老兄弟,那都有幾十年的功底在身。

    錢三娘並沒有教導隊兵,她與李如婉、萬叔、譚哥兒、“八哥”,還有後加入的弟弟錢禮爵等十人,都在訓練馬上騎銃,還有火箭等武器的運用,每日馬場上銃聲轟響,火箭呼嘯。

    她們駿馬奔騰,特別她與李如婉精湛的馬術,引來無數人羨慕的目光。

    現在三娘與李爺,那可是新安莊內的傳奇人物。

    轉眼一個上午過去,一天的訓練告一段落。

    莊內都是如此,上午操練,下午識字,特別軍官與一些優秀的士兵進講武堂學習。

    九爺等人雖進莊晚些,但他對此事非常重視,在他看來,這就是將門秘籍,平時素不外傳,此時有機會,豈能不認真學之?

    他四十多歲了,堅持學習,也強迫自己的子女學習。

    讓他安慰的是,幾個子女都認識到這機會的難得,都主動認真的學習。

    連玩世不恭的小兒子錢禮爵也沒落下功課,而且他對戰略兵法還頗有興趣。

    ……

    對莊民隊兵的教育,其實在逃難途中,楊河就非常的重視。

    但以前是缺少讀書人,好在從正月起,新安莊內慢慢也招募了不少會識字的人。

    基本上,在教師這一方麵,他的需求得到了有效的緩解。

    所以,莊內的學習,便是孩子們上午學習,下午做工。

    隊兵們上午操練,下午學習,正好錯開。

    他們的教材,基本也類此時的蒙學教育,從最開始三字經,慢慢學百家姓,再學千字文、幼學瓊林,就完成了啟蒙教育。

    至於四書五經,經史子集,在此時代類後世的大學內容,算是高深,就免了。

    同時他們還會學習九章算術,算是除了語文,數學方麵也有所涉及。

    不過算術方麵的《數書九章》、《孫子算經》暫時不學,因為這內容深度較高,已經涉及到了很多的方程式。

    而學完這些後,孩童與隊兵們能寫會算,也算脫離文盲了。

    按後世標準來看,個人脫盲標準:農民識一千五百個漢字,企業和事業單位職工、城鎮居民識二千個漢字。能夠看懂淺顯通俗的報刊、文章,能夠記簡單的帳目,能夠書寫簡單的應用文。

    基本上,孩童與隊兵們完成啟蒙教育,可以達到這個標準,算讀書人了。

    他們會獲得一張小學畢業證書,很多讀書人的活,他們就可以幹了。

    在楊河計劃中,未來治下擴大,對學子的安排,他們小學畢業後,大部分人會進入技校,半工半讀,學習一技之長。少部分幸運者才會繼續接受高等教育,專精各類學科。

    未來他需要大量有技術的螺絲釘。

    不過孩童可以循序漸進,隊兵們有些難辦,他們不可能一學多年,而且年紀大了,識字能力下降,就需要一種教材。

    後世許多掃盲基礎教材,也有許多掃盲班,一般三個月八十個課時,學員畢業,基本可識字一千五百字,並且會一些簡單的計算與生活常識。

    楊河一直在編這教材,發給莊內讀書人各種任務,收集書籍資料,打算在年底之前完成。

    未來這教材也會彙集很多知識,如漢字筆畫筆順,遼闊的中華大地,悠久的中華曆史,璀璨的中華英豪,還有各類節氣,生肖,農事等等知識。

    基本眾人半年內可脫盲,愚笨者一年內可脫盲,眾人掃盲的同時,還會懂得很多常識,特別為自己國內悠久的曆史文明自豪,也認識曆代有名的英雄豪傑。

    這教材,以後也會作為孩童們的常識課。

    有教材,自然有讀音,此時文字如何讀音方法眾多,莊中教習,就有人使用直音法教,有人使用讀若法教,有的用反切法等等,楊河打算使用統一的注音符號。

    這是一種類古文或象形文字的片段,一種筆劃最少的原始古字代表,北洋政府曾經用過。

    楊河認為很不錯,非常完整的體係,可以拿來使用。

    為了符合時代,每個符號的讀音,以此時的官話為準音。

    當然,後世也有係統的拚音法,不過楊河不會用,這時的大明不是沒有紅毛鬼,他們的文字是什麼樣的,眾人不是不知道。

    時代不同,他若用拚音法,肯定是如雲的蠻夷胡虜帽子扔過來,他可受不了,未來的民族大旗也不用舉了。

    也沒這必要,注音符號就非常的科學合理,也吸取了曆史上諸多直音法、讀若法、反切法內中的優點,非常符合時代。

    因為教材沒編成,暫時隊兵仍與孩童讀一樣的課本。

    然後他們中的軍官,還有一些優秀士兵,則進講武堂學習。

    ……

    新安莊講武堂在戲樓廣場的東麵,原來的一間宅院改建而成。

    暫時這邊主要是文講,所以占地也不大,原來宅院多大就多大,目前有學科、術科兩大項。

    然後學科與普通隊兵一樣的教育,也是語文數學,略略一些曆史地理的講解。

    術科會豐富些,目前已有步兵、炮兵、騎兵、輜重四種兵科,還有旗鼓號令、步兵操典、射擊教範、兵器軍製、內勤衛生、戰術戰例、野外演習等課程。

    其實講武堂該學的東西非常多,然限於現實,很多東西是無法教習的。

    如沙盤教學,就涉及到地形學、測繪學等等學課,需要頗有懂得數學與地理的測繪人員。

    各地精確測繪,最後濃縮於沙盤之中,這樣的沙盤才有用,否則真真是紙上談兵了。

    暫時講武堂的講師也就四人,講武堂山長楊河,副山長楊大臣、張鬆濤,還有胡就義,也會講一些關於操練方麵的事。

    原來還好,寥寥無幾的人,四人還應付得過來,但三月擴兵後,楊河等人就感覺吃力起來,因為人數多了太多。

    隊總級的軍官都入講武堂學習,按現在新安軍的編製,一總有正副隊長十二人,又有正副把總三人,就是十五人。

    六總戰兵,就是隊總級軍官九十人,加上營部直屬各隊,一些優秀的士兵,現在共有學員一百五十人左右。

    所以他們也分班了,分甲、乙兩個班,老學員在甲班乙班,未來楊河也決定增加一些講師教官。

    講武堂上課是在下午兩點左右,九爺帶著兒子女兒,還有李如婉匆匆趕到乙班教室,這邊已經滿是軍官,個個意氣飛揚,外露鮮紅的鴛鴦戰襖,裹著折上巾。

    他們基本是新任隊長隊副級的軍官成員,九爺幾人入莊不久,也在乙班,不過他們表現好,快升班了。

    此外乙班還有曾有遇,胡就業等拖後腿的人,與他同期的張出恭兄弟,陳仇敖等人,還有胡就業弟弟胡就義,甚至管楓與呼延晟都在甲班,隻有這兩個“老人”還在乙班。

    九爺等人進教室,就聽曾有遇正與那回莊不久的胡就業嘻哈笑談。

    那胡就業還高聲道:“……那娘們以為她鑲黃金?哪點點可以跟我家的小剪刀相比?某當時就嚴詞拒絕了!”

    九爺搖了搖頭,坐到自己位子上,對兒子女兒道:“少跟這種人接近。”

    錢三娘嗯了一聲,坐到父親身後位子上,拿出自己課本,筆記本,還有鉛筆。

    李如婉好奇對那邊看了看,也坐到錢三娘身邊。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2:54
第235章 挨打

    教室裏坐滿人,桌椅就類似後世那種。

    前方還有黑板,又放著講桌粉筆等。

    楊河踱步講著課,眾人都認真做著筆記,錢三娘與李如婉也不例外。

    她二女混在一眾男人中,這事有些奇怪,但這是楊相公安排,眾人不好說什麼。而且錢三娘二人加入後,戰功卓著,聞名遐邇,戰場拚殺起來,比許多男人還厲害。

    久之,眾人基本都不將她們當女人看。

    特別李如婉,在新安莊內外名號:李爺。

    此時楊河在講軍陣旗鼓與勝敗的關係,特別舉了不久前“荊山伏擊戰”的戰例。

    “……此戰,流寇軍力一千八百人,內八百廝養雜役,五百老營精騎,又五百是騎馬步兵,精銳戰力計一千人上下。再看我方,總兵力隻有六百人,內還有部分醫護隊等非戰鬥人員,軍力對比懸殊。”

    “但最後我軍大獲全勝,除突然伏擊,打得流賊措手不及外,我軍的列陣而戰,嚴守戰陣,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楊河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寥寥數筆,就將當時的敵我形勢圖畫出來。

    “……當時領軍的賊將是謝君友,此人也是闖賊麾下一個有名的悍將,隨著流賊南征北戰,戰場的經驗不容置疑。他中伏後,立時反擊,三路反撲,除中路被我方火器打下去,左右兩翼,當時的戰事都頗為慘烈。”

    楊河指著板上的圖:“特別右翼,當時僅數十流賊繞過盾牆,結果造成我方頗為慘重的傷亡。由此見流賊精騎戰力不可小看,特別若單打獨鬥,我新安莊的隊兵,往往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楊河說道:“最後結果是我軍勝了,就是因為我們始終嚴守軍陣,列陣而戰。特別流賊攻打左翼時,在我們的盾陣前麵碰個頭破血流。任他們個人再驍勇,也始終在嚴整的軍陣麵前無可奈何。這就是戰陣號令的重要,聽從號令,列陣而戰,就不再是烏合之眾,而是嚴整肅殺的軍人,就可以所向披靡。”

    下方的眾軍官皆是聽得眉飛色舞。

    他們努力記著筆記,用鉛筆寫下要點。

    現工務堂造出不少鉛筆,堅實耐磨,又有外殼木條鉛筆杆,書寫便利,雖此時代上不了台麵,但在新安莊內受到眾文盲的歡迎,特別在工匠與軍人中使用普遍。

    孩童也在用,主要用在數學課上,語文課還是用毛筆。

    錢三娘抓著鉛筆,也在自己筆記本上,認認真真的,歪歪扭扭的寫下幾個字:“時刻牢記列陣而戰,保持戰陣。”

    楊相公的話說到她心裏,她想起那次的哨探攻山,她們七人,流賊二十多人,結果因為她們結成箭矢陣,緊密配合,最後大敗賊寇,己方無一傷亡。

    雖當時有著犀利火器的因素,但也確實顯現出戰陣的威力,如果一窩蜂的衝上去,最後就算勝了,恐怕己方也會有著不小的傷亡。

    李如婉也仔細記著,機會難得,能記多少是多少,特別這種精髓見解,更要仔細記下來。

    講武堂有學科、術科兩大項,但學科好說,市麵上的課本多得是,買來就可,雖然貴了些。

    但術科各兵種教材,都是自己編纂,而且此時印刷困難,自然不可能人手一冊。都是用毛筆仔細寫在檔案室內,一塊塊大木板排列,平時有著守衛把守,學員們輪流自己抄下來。

    上課時,則看著相應教材聽講。

    不過眾學員還在讀蒙學,許多字不認識,就是認識了,恐怕也是囫圇吞棗,不能理解。

    所以講解就非常重要,特別眾學員喜歡聽楊相公見解,每次都是深入淺出,一聽就明白了。

    特別他還會畫圖,就更為形象鮮明了。

    楊相公來講解,眾人還有種門生的感覺。

    便如李如婉心中就在想:“聽說很多私塾學院內,楊相公這樣,就是業師了。”

    這也是她崇拜楊河的原因之一,從小她母親就教導她,做人要尊師重道,否則會被天打雷劈的。

    現在楊河麵前,她都以學生自居,放眼講武堂的學員,皆盡如此。

    九爺也認真做著筆記,心中讚歎,每聽一次課,眼前的視野就開拓一次。

    更知道了如何從高處來看手中的軍隊,確實對軍伍之事了解不少。

    特別對各類戰事的心得體會更上一層。

    以前他聽多的,多是官兵作戰如何一窩蜂,然後逃跑也是一窩蜂。

    誰敗誰勝,比的隻是雙方誰更爛一些,哪方稍好一些。

    以前他對軍伍之事不明所以,始終隔著一層紗,現在有些透進去了。心中的感覺,就是軍伍打仗的事,就是個精細活。編製,兵器,輜重,戰陣,誰準備得多,誰準備得好,誰就可能會贏。

    然後心中還有個感覺,如此下去,恐怕新安莊將領輩出,以後將門之術,不會再壟斷在少部分人手中。

    而且一人技短眾人技長,以後新安莊知兵之人甚多,主帥的作用,恐怕隻需決定使用什麼戰略。這樣的軍隊拉出去打仗,就算不會大勝,也不會大敗,名將的作用,怕是越來越少了。

    他心中也不由歎服楊相公之材,越是接近,越覺得他的神秘。秀才他也見過不少,但卻沒有一個秀才若楊河這樣,越發讓人看不透,越發覺得神秘莫測。

    楊河講了一節課就罷了,現在眾學員水平低下,講多了,他們也消化不了。

    昨天他有布置文化課,今天就抽查。

    一個個學員站起來,或背或寫。

    眾人略有些緊張,功課沒做好,會被打軍棍不說,還會失了在楊相公麵前的印象分。

    錢三娘也被抽到,背了一段千字文,還到黑板上寫了一段歪歪扭扭的字:“……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楊河靠在講案上,抱著手,欣賞著她的背影,心想:“這腿真不得了。”

    他看錢三娘認真寫著,雖有幾個錯別字,但總體來說很不錯。

    他和顏悅色道:“錢鼓瑟同學功課做得非常好,五十個字,僅僅四個錯別字。這種努力的精神,大家要向她學習。”

    眾軍官鼓起了熱烈的掌聲,錢三娘臉上露出神采,她依著課堂禮製,對楊河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然後喜滋滋的下去了。

    楊河繼續抽查,抽到了胡就業,這家夥正與身旁的曾有遇交頭接耳,竊笑什麼,聞言慌忙站起來。

    楊河先讓他背“九九乘法口訣”,可能他對錢財方麵比較敏銳,全背下來,一字不差。

    不過接下來背千字文,胡就業就支支吾吾了,讓楊河直皺眉頭。

    “……始製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讓國,有虞陶唐。吊……吊……那個啥……”

    曾有遇在旁輕聲提示:“吊民伐罪。”

    胡就業道:“哦,吊民伐罪,還有周……周什麼?”

    他抓耳撓腮,楊河則是臉色越來越難看,怒罵道:“文盲!”

    “啪……啊……劈……啊……”

    胡就業與曾有遇各被兩個護衛揪著,抓到教室外,按在地上,劈裏啪啦就是打起軍棍。

    胡就業學習不力,責打十軍棍,曾有遇幫著作弊,一樣責打十軍棍。

    眾學員都是擠著看,聽著劈啪的軍棍聲,李如婉哈哈笑道:“那倆家夥被打得好慘。”

    眾軍官也是竊笑,看著別人挨打,總是愉快的事。

    甲班的人也出來看,張出恭等人搖頭,胡就義看著自己哥哥,隻是歎氣。

    楊河板著臉,看二人一五一十被打完,胡就業起身拍拍屁股,若無其事道:“謝相公責打。”

    曾有遇更是笑嘻嘻,屁股都不拍,顯然被打習慣了。

    楊河心中一歎,這兩家夥無可救藥,恐怕要在文盲的道路上走一輩子了。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2:56
第236章 勞碌命

     胡就業、曾有遇被打的消息很快傳出,成為眾莊民茶餘飯後閑聊的有力話題。

    他們的對象,鬱剪刀、李竹娘聽聞後都頗為關心。

    目前階段,胡曾二人,與鬱李二人正處於熱戀中,特別胡就業從睢寧回來,送給了鬱剪刀一根雀釵。

    他是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人,給鬱剪刀買了雀釵,不忘給曾有遇捎一對銀手鐲,好讓他送給李竹娘。

    果然二女收到禮品後,與二男之間的感情更是進入升華。

    目前胡就業、曾有遇局勢,胡就業還好,鬱老鐵匠一家對他都很有好感。畢竟那日在州城,他挺身而出,見義勇為,給鬱老鐵匠一家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

    況且胡就業長得人高馬大,孔武有力,社會經驗豐富,一看就不會受欺負。

    他現在怎麼說,也是直轄的,主管級別的人物,也算事業有成,鬱老鐵匠一家人,就對他更是滿意。

    如鬱剪刀的母親李菜刀,就請胡就業吃了幾次飯,頗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味道。

    所以他這邊形勢,隻要鬱剪刀自己點頭,好事就成了。

    曾有遇這邊會困難些,主要是李竹娘的哥哥李天南對曾有遇不喜,認為他油嘴滑舌,特別有口花花的毛病,看到經過的女子就會忍不住評頭論足,不穩重。

    這樣的男子,恐怕不是妹妹的良伴。

    曾有遇也找過李竹娘幾次,每次李天南看到,臉色總有些黑暗。

    隻是妹妹喜歡讓他沒辦法。

    鬱剪刀、李竹娘兩個少女外形有些接近,但脾氣性格卻天差地遠。

    鬱剪刀有些黑,是個黑裏俏,但其實是個很溫柔害羞的少女。

    李竹娘外表纖秀俏麗,有些柔弱的樣子,但其實性格潑辣,敢愛敢恨,也有主見。

    她就對哥哥說:“阿哥,我知道阿遇這人,他雖有口花花的毛病,但有色心沒色膽,心裏是狐媚子更是嚇得跑。隻要他愛我,一點點毛病我也忍了。”

    她還對哥哥說:“阿遇這人,其實也可憐的……阿哥,我今年十七歲了,該嫁人了,我看中這個男人,就要他了。”

    曾有遇曾經跟李竹娘訴說過他的經曆,瞬間就讓李竹娘母性泛濫,覺得他好可憐。

    卻是曾有遇乃山東青州府人,柴夫出身,本是無憂無慮的少年郎,他十七歲那年,家裏給他說了一門親事,三媒六聘,成親的日子都定好了。沒想到臨近成親日子時,女方家卻突然變卦退婚。

    原來女方自己看中了另一個馬戶家的子弟,就無情的拋棄了曾有遇這邊。

    這下曾有遇自己顏麵無存不說,他的家人也成為當地人嘲笑的對象。

    曾有遇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氣吞聲,最後更黯然搬離家鄉。

    曾有遇卻忍不下這口氣,在女方成親的當日,他殺上門去,手持柴刀,血染婚堂。

    那對男女正“夫妻對拜”,他手起刀落,男方女方皆人頭落地,鮮血淋漓。

    曾有遇報了仇,發泄了這口惡氣,他也順理成章的成為通緝犯,然後加入軍隊,沾染了頗多的惡習油子氣。看看他的耳朵,兩個耳都有洞,那不是耳環洞,是曾被貫耳遊營的標誌。

    然後還有軍伍被打散,在荒野中苦楚流浪的經曆,等等等等。

    特別曾有遇對她說,這個經曆,他連楊相公都沒說。去年楊相公鄭重招攬他們幾個時,自己隻說不堪徭役的苛暴才逃亡加入軍伍。是因為他覺得,竹娘才是知心的人,隻跟她說實話。

    總之一句話,他曾有遇雖然殺人,偷盜,流浪,但他是個好男人。

    當時李竹娘母性更如黃河般泛濫。

    女人就是這樣,不論男人做過什麼壞事,隻要可憐,母性就會湧上心頭。

    李竹娘當然如此,在曾有遇訴說往事後,就愛上他了。

    此後她對曾有遇的事情更為關注,聞聽講武堂的事後,她更找到曾有遇,說道:“有遇哥哥,你真的要娶我麼?”

    曾有遇連說當然,李竹娘道:“那為了我,你上進些好麼?”

    她說道:“我也會盡快說服阿哥的,讓他同意我們的婚事。”

    此時陽光溫暖,微風拂過,李竹娘微微閉上眼睛,她輕聲說道:“有遇哥哥,這邊的風,跟我的家鄉頗不一樣哩……不過以後我們的家,就會安在這裏。”

    ……

    鬱剪刀也對胡就業被打的事很關心,偷偷來問他,疼不疼?

    胡就業豪邁的道:“區區十軍棍算什麼?就是被打五十軍棍,某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然後他直勾勾的看著眼前少女,鬱剪刀則是害羞的低下頭。

    不料這個場麵被胡就義看到,他就陷入思索。

    其實對哥哥的事,胡就義也很關心,他現在在莊內生活美滿,處處感覺溫馨,閑時還可以跟瑛兒等人玩老鷹抓小雞,沒什麼不滿意的,一輩子待在莊內不出門都行。

    唯一的牽掛,就是哥哥胡就業了。

    在他記憶中,從小就是哥哥保護著他長大,現在快有了嫂子,這自然是好事。

    不過胡就義也認為,哥哥為人太耿直,很多事情看不清楚。

    未來這嫂子,到底對他好不好?真不真心?作為弟弟,自己有著詢問把關的義務。

    於是他找到鬱剪刀,此時快到上工時間,鬱剪刀在淬火上頗有天賦,安排在兵器坊做事,也有著中級技工的待遇。

    近來兵器坊人手擴大不少,來來往往的工匠工人,隻前往兵器坊內上工。

    鬱剪刀一樣去,快到門口時,被胡就義叫住了。

    鬱剪刀自然知道自己這“小叔子”,也知道他是操備所的主管。不過從胡就業的口中,她也知道這“小叔子”因為曾經的經曆,腦中有著某種的缺陷。

    讓她心中有著憐惜,此時就微笑道:“胡主管,你有什麼事嗎?”

    胡就義鄭重的道:“確實有事。”

    他的神情轉為認真嚴肅,讓鬱剪刀也緊張起來。

    畢竟,她是個很害羞膽小的女孩。

    她細聲細氣道:“是……什麼事?”

    胡就義很認真的看著她,然後說出的話石破天驚:“鬱小娘子,你真心跟我說,你愛我哥嗎?”

    前往兵器坊的人不少,此時都一齊頓住腳步,然後所有目光看向鬱剪刀,都張大了嘴巴。

    鬱剪刀的臉瞬間紅得如抹上層層胭脂,她跺腳嬌羞道:“你……你說什麼呢?”

    她捂著臉,就往兵器坊內逃去,形狀狼狽。

    看著她的背影,胡就義一愣,還沒回答自己問題呢。

    他衝鬱剪刀大叫道:“鬱小娘子,你愛我哥嗎?”

    他的叫聲震動四野,一片的喧嘩哄笑。

    鬱剪刀逃得更快,此時胡就業也大搖大擺從一條街巷拐過來。

    剛拐過來,就聽到他弟弟的大喊聲音,一個踉蹌,就摔了回去。

    以他臉皮之厚,都老臉一紅,不由罵道:“這臭小子,說什麼呢!”

    他本來打算去找鬱剪刀的,此時看看左右,慌忙跑了。

    ……

    四月的陽光正好,溫暖,但又不顯得燥熱。

    綠意正濃。

    蹄聲雜遝,錢三娘與李如婉並轡而行,走在新安莊往新安集的道路上。

    此時道路好走,鋪上碎石子,又用石碾子碾得平整,下雨天已不會走得一腳爛泥。

    行人走在這樣的道路上,都是讚譽有加,聽說以後還要鋪青石板,那就更好走了。

    此時錢三娘騎著雪蹄胭脂馬,仍是帕巾包頭,黑色鬥篷,但換了淡藍色的勁裝,腰間別著重劍。旁邊李如婉相同打扮,不過一身淡紅的勁裝,一對沉重短斧一左一右別在腰間。

    二人往新安莊集去,卻是楊相公最近下了命令,離前往邳州時間不久了,騎兵隊要哨探出動,探清楚青山殘賊那邊的情況。

    他決定上任後,就以雷霆之勢,一舉剿滅近來禍害邳州境的青山殘賊,為此跨省剿滅也在所不惜。

    下半年他要好好經營邳州東麵北麵,準備年底迎戰韃子的事,沒時間跟這些流匪囉嗦。

    而且張獻忠那邊情況怎麼樣也要搞清楚,所以休息一段時間後,騎兵哨探隊又要出動了。

    臨行前,錢三娘打算與李如婉去集內逛逛,放鬆放鬆。

    最近的操練學習,確實有些緊張了。

    而且李如婉跟她說,集內新開一家酒樓,內中的烤全羊不錯,讓她頗為心動。

    “三娘啊,你就太節儉了,入莊之後,你銀子也攢了幾百兩了,但看看你,一根釵子都舍不得買。我們這做女人的,也不能太虧待自己了。更別說,這銀子還是你自己攢的。”

    道路蜿蜒,人來人往,一片太平悠閑的景色,讓人看了賞心悅目。

    路上行人眾多,所過行人,無不衝二女投來敬畏敬佩的目光。

    錢三娘,李如婉,最近在新安莊這片名聲可謂如雷貫耳。

    眾人聽之,無不豎起了大拇指,讚一聲:“巾幗英雄。”

    而在錢三娘邊上,李如婉則是感慨勸說,銀子要攢,但也不能太過節儉,最後更虧待了自己。

    錢三娘算算自己積攢的銀子,也認為如婉姐姐說得很對,她是個愛吃肉的人,最喜歡吃烤全羊,但因為月例不多,從小到大,也難得吃幾回。

    現在自己會攢錢了,就決定消費一把,並拿出十兩銀子的巨款作為經費。

    她一路盤算著,好久沒吃,介時烤全羊點來,該從哪裏先吃?

    然後半路就遇到她弟弟錢禮爵,卻是向她借錢,還要借五兩銀子。

    “沒錢了,沒錢了。”錢三娘捂著自己腰包,連連說道。

    “姐,求求你了。”錢禮爵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錢三娘,而且向她保證,他出去哨探有收獲,銀子馬上還她。

    “你不要忘了。”看弟弟可憐的眼神,從小還是她帶著長大的,錢三娘不由心一軟,她掏出一個小銀錠給弟弟,還交待他,“真沒錢了……你要記著還我……”

    看錢禮爵歡喜的去,錢三娘則苦著臉,戀戀不舍,心疼銀子。

    李如婉不由搖頭:“唉,三娘,你真是勞碌命,攢來的銀子都是別人的。”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2:58
第237章 努力可自由

     很快二女進了新安集。

    集市當初就規劃得很大,周四裏,幾乎有睢寧縣城那麼大,並列有三門。

    她們從北門入,這邊更熱鬧了,米鋪,肉鋪,油鹽店,雜貨鋪,布莊,棉店,茶館都有,最近更多了好多酒樓、客棧、塌房等建築。

    現在不需要到集日,這邊的人流量就很多,特別各類小吃攤多了不少。

    卻是水運的緣故,商家,船夫,搬運工人彙集,讓集市越加的興旺,特別大宗商品需要的人手多。搬運裝卸米麥、煤鐵、石料等,每船需要的人手都不少,這是新安集人流猛增的原因之一。

    地麵也鋪了碎石,頗為好走,雨天不再泥濘,來往商家皆是稱讚。

    此時街上走的人不少,看見二女策馬過來,都投來驚奇的目光。

    特別很多人竊竊私語打聽,畢竟女人騎馬,還大搖大擺很少見。

    不過認識的人則連忙招呼,基本也是招呼李如婉:“喲,李爺。”

    “啊喲,是李爺!”

    “啊,是李爺,幾日不見,李爺更加威風了!”

    李如婉淡淡的拱著手,她常來市集玩耍,因為花錢瀟灑,出手豪邁,在集內很有人緣,很多商家都認識她。

    錢三娘有些好奇,不過她性子清冷,外表冷豔,也沒人敢跟她話,隻遠遠的對她行注目禮。

    很快二人來到十字街,這邊臨街新建一家“萬源長”酒樓,上下二層,飾物建築都比較考究,還有石刻木雕等富麗的外觀,卻是一家徐州老板所建。

    他看好集市的發展,花費重金買地蓋樓,於上月蓋好,內中菜品豐富,特別以烤全羊馳名。李如婉看到後,就常常過來光顧,今日更拉錢三娘過來大快朵頤。

    李如婉是老客人了,“萬源長”夥計都認識她,一見她來,連忙排隊招呼,還拿好奇的眼光去看錢三娘。

    二女下了馬,李如婉吩咐夥計將她們的馬牽到後院去喂養,並交待他們:“好生侍候了。”

    這時酒樓的掌櫃也聞訊趕來,滿麵笑容的招呼,並試探的看向錢三娘:“這位可是錢隊長?光臨小店,蓬蓽生輝。”

    很快錢三娘與李如婉上了樓,掌櫃殷勤引著,帶她們到一處臨街的窗邊雅座,這邊景致不錯,可以看到街景。

    錢三娘看樓上已頗多的客人就餐,各類的肉香混在一起,特別一種獨特的羊肉香味傳來,讓她的肚子咕咕直叫。

    她與李如婉坐下,座位有屏風與鄰座隔著,上麵畫的什麼花鳥她也不認識。

    李如婉大搖大擺坐下,抽出自己的兩把斧頭擺在一邊,說道:“巴掌櫃,爺今日來,是說你這邊的烤全羊很不錯,就帶我的好姐妹過來光顧,你可要打起精神來招呼。”

    巴掌櫃滿麵笑容道:“全靠李爺與錢隊長捧場,小店才能維持下去生計。”

    李如婉嗯了一聲,說道:“羊有吧?”

    巴掌櫃道:“肯定有,都是一二歲的羯羊,肉味鮮嫩無膻味,還有清淡配菜解油膩。李爺也吃過,知道小店招牌的。”

    李如婉道:“來一頭吧。”

    她說道:“有什麼酒?”

    巴掌櫃道:“本店有花雕,還有竹葉青酒,您要哪一種?”

    李如婉道:“花雕來兩壇吧。”

    巴掌櫃去忙活了,夥計送來茶水先喝。

    錢三娘喝了一口茶,也品不出什麼味道,但坐在窗邊,看著下方行人忙忙碌碌,為了生計而奔波,自己卻坐在酒樓上等著享受美食,就感覺到一種愜意。

    李如婉也喝了口茶,痛快的呼了口氣,感慨道:“這才是過日子,三娘,我跟你說,我們女人不能虧待自己,特別最重要的,手上要有錢。有錢,別人才會巴著你,討好著你。就象我的娘親,從小看她緊縮縮的,但我爹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又打又罵,還一直叫她死婆娘。……現在呢,她在揚州開了織造坊,我爹就變了,叫她心肝寶貝。我日嫩管管,有錢沒錢,區別這麼大。”

    錢三娘笑了起來,說道:“如婉姐姐說得是。”

    二人笑談,酒樓的食客都投來各異的目光,甚至有人搖頭歎氣。

    每當看到女人痛快的活著,男人總會失落。

    很快烤全羊端上來,熱氣騰騰,金黃油亮,焦黃發脆,還有時蔬的配菜,兩壇的花雕酒。

    二女各持一把小刀,對著烤好的全羊想吃哪裏就割哪裏。

    錢三娘吃著,隻覺肉質綿軟鮮嫩,羊肉的香味撲鼻,不由說道:“好吃。”

    她吃著肉,又喝著花雕酒,這是黃酒中的極品,酒性柔和,酒香馥鬱,酒味甘香醇厚。

    這喝酒吃肉,真是痛快無比。

    錢三娘心中湧起暢快,這是一種經濟獨立的自由與快美。

    往日她隨父親走鏢,平均下來每月不過幾錢的月例銀,根本就不敢吃喝。

    象今日這麼痛快,還是第一次。

    而且這是她自己奮鬥來的,花的是她自己的錢,毫無心理負擔。

    李如婉也痛快的抓著羊肉,咕嚕嚕的喝酒。

    她酒量甚大,這樣的花雕,她喝一壇半是沒問題的。

    餘下的半壇,就錢三娘喝。

    酒酣耳熱之即,李如婉說道:“現在我們有一番基業,也攢了銀子,最重要的,就是找男人了。我李如婉今年十九歲,三娘你也十八歲,不過三娘你不用怕,雖然你腿長,但看得出來,楊相公對你是很有興致的!”

    說得錢三娘臉紅紅同時,李如婉更將酒碗拍在桌上,大聲道:“我李如婉也不怕,我從小就有相公,訂了娃娃親,是有夫君的……唉,就不知他現在在哪,辣塊媽媽,真是好想他。”

    說到這裏,李如婉頗有些垂頭喪氣。

    錢三娘忘了羞赧,關切的道:“如婉姐姐,你家相公一直找不到嗎?”

    李如婉歎道:“找了好多年了,一直沒音信,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

    錢三娘有些為李如婉難過,她知道如婉姐姐的事,她與她的未婚夫魏應嵩本都是揚州人,那魏相公一樣天資聰慧,十七歲就中了生員。但不知為何,得了功名當年全家都搬往山東去居住。

    然後當年韃子入寇,肆虐山東全境,李如婉得到消息,她相公在韃子入寇時一樣家破人亡,全家二十三口都死於非命。魏應嵩本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毫無音信。

    她心中掛念,不顧家人反對,一騎二斧雙弓,獨自北上尋夫,一找就是幾年。

    這幾年中,她除了尋找,大部時間倒息身於某山寨中,卻是救了某個寨主,然後被認為義女,就一直居住下來。

    那山寨也有數十騎兄弟,基本成員是馬戶,倒不打家劫舍,主要是亂世中結寨自保。

    不過有時也會黑吃黑,火拚搶掠附近的匪寨。

    因寨主身體不好,李如婉也能打會拚,這兩年山寨的事主要是她管。

    但今年她又忍不住開始尋夫,有消息說她魏相公曾在蘇揚出現,她就急著南下,隻是往揚州等地轉了一圈,仍沒有那魏應嵩的消息,也很煩她爹逼她改嫁,就又北上。

    但路上遇到大股匪賊,隨同兩個兄弟也戰死,幸好遇到九爺一行人。

    錢三娘更一箭救了她,感激救命之恩,李如婉就打算給三娘做一段時間的貼身護衛。

    “俗話說好女不侍二夫,我從小就有相公的,我爹逼我改嫁,這不是陷我於不義嗎?我爹真是老糊塗了。”

    李如婉說道:“不管怎麼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過我相信,我家相公不會死的,因為他是好男人!”

    她陷入回憶:“我從小習武,身子骨就粗了些……不象三娘你這樣怎麼吃都不會胖。揚州那地方,風氣不好,男人就喜歡那種弱不禁風的瘦馬,每次看到我……”

    她哼了一聲:“那些男人不說,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心思?”

    她冷哼後,臉上又現出柔情:“隻有我家相公不嫌棄,是真的不嫌棄。他還跟我說,國朝喪亂,不論士民男女皆當奮起,要若稼軒先生那樣慷慨報國,我腰粗體壯,這是好事。”

    她說道:“所以三娘,我家相公這樣說,難道不是好男人嗎?難道不該緊緊抓著他,找到他嗎?”

    她說道:“我在外跑了多年,人也看多了,發現英雄豪傑總是不同。凡夫俗子,就喜歡那種弱不禁風的瘦馬。而英雄豪傑,就喜歡你這種腿長的,我這種腰粗的。就象楊相公與我家的相公,那就是英雄豪傑,三娘你說是不是?”

    “嗯!”錢三娘用力點頭,李如婉的話,說到她心裏。

    李如婉續道:“所以三娘你不必擔心,雖然楊相公沒說,但我看的人多了,一眼就看出來,楊相公對你是真的欣賞。特別欣賞你的腿,這就是英雄豪傑的與眾不同。”

    “嗯!”錢三娘心裏甜滋滋的,又是用力點頭。

    李如婉又給錢三娘倒上酒:“來,喝酒,我們姐妹難得這麼痛快。”

    二女端起酒碗碰下,都是咕嚕咕嚕喝下去,心中感覺越加的快意。

    李如婉一嘴,愜意感慨道:“新安莊這地方,我喜歡,以後也打算將兄弟們叫來,一起拚搏,打下更大基業。以後找到相公了,我小兩口也可以過好日子,再看我爹爹娘親願不願意來。”

    她看向錢三娘:“不過三娘,你也不要太節儉,該花的錢就花,不要擔心花錢後嫁妝不夠,楊相公不是那種人。”

    她說道:“我感覺不若你多立些功勞,打些勝仗,楊相公可能更喜歡,而不是區區一些銀錢。”

    她又給錢三娘倒上酒:“我們自己攢的錢,痛快花!”

    錢三娘心中再次湧起暢快,那是經濟獨立的快美,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便如這烤全羊,她以前再努力也吃不到,但現在努力了,就可以享受到。

    還有一種身心難以形容的自由,如李如婉說的,她也喜歡這個地方。

    她舉起酒碗,說道:“如婉姐姐說得是,我敬你。”

    二女再次碰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都是無比的痛快。

    她們也一直將一頭烤全羊全部吃完,兩壇花雕酒都喝完,這才盡興而歸。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3:00
第238章 宋甘來

     順著小道走過一片麥田,一條小河就出現在宋甘來的眼前。

    他急走幾步,來到河水邊,放下自己的農具,舒服的洗了洗手腳,這河水清澈,水量也多,卻是今年還好,不會若往年一樣大旱,所以莊稼長勢還過得去。

    沿著河岸邊有麥田,一片一片,看形勢,估計下個月中,各田地間的小麥,就可以全麵收割了。

    這些麥田中,也有二十幾畝是宋甘來的田地,然看著自家的田地,宋甘來卻總高興不起來,甚至眼中閃過絲絲的憤恨。

    “這些土匪毛賊,怎麼就不絕呢?甚至村裏那些匪胚子,連自己的鄉鄰也下手,真真是喪盡天良!”

    宋甘來卻是這附近鳳山村的人,河水從鳳凰山下蜿蜒流過,西南注入不老河,鳳山村就依山臨河,順著山水邊修建。一個不大的,約隻有百多戶人家的小村寨。

    宋甘來就是村裏農戶,有時也會幹點樵夫的活,砍一些柴草,挑到二十多裏外的泇口集去販賣。

    他年三十多歲了,一年年就是這樣下來,然最近總感覺越來越活不下去。

    苛捐雜稅不說,皇糧國稅總要交的,交不起就拋荒逃亡,總勉強有個借口。

    然土匪也來征稅算怎麼回事?

    本地土匪實在太多了。

    淮北這一片,從徐州到邳州,又到淮安等地,自黃河“奪泗入淮”後,就水患頻發,天災人禍不斷,也養成當地民眾好氣鬥勇的性格,特別盜賊多如牛毛,土匪滿地滿村都是。

    土匪多到什麼程度?

    幾乎每個村,每個寨,都有職業做土匪,或是兼職做土匪的人。

    明清就有傳教士說:“徐州這些地方的土匪太多,實在太多了,很少沒有土匪的村莊,當土匪就像做其他生計一樣。在一些家庭,土匪這個職業是代代相傳。有的人一生下來就是土匪,全村人都知道這個,但沒有人去議論他。”

    民國有報道記載:“年來徐州等鄉村土匪綁票之風甚熾,稍具資材者,多避居城內。而每出巨案,無一破獲者。”

    幾百年如此,做土匪成了職業,綁票勒索,搶掠鄉民,無惡不作。

    人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但淮北這邊的土匪發展到後麵,專吃窩邊草。

    很多村匪就專門勾結外匪搶掠村民,甚至族人。村中有誰稍有資財的,就被一雙雙惡狼似的眼睛盯上。綁票勒索還算好的,一般都是直接滅門,人殺光,財搶光,然後一把火燒光。

    土匪們為了利益,越來越六親不認,越來越喪心病狂,鳳山村雖小,但發生的慘案一樣不少。就在今年除夕夜,就有村匪勾引土匪,將一富戶滅門。

    宋甘來有一鄰居,因為養了三十多隻羊,被土匪認為其有財,半夜摸入村將他滅門。

    今年三月,村中一包戶被其族弟勾結土匪,滿門十幾口被殺光,嚇得另一包戶舉家逃入州城,再也不敢回來。

    宋甘來等人心驚的同時,村寨沒了包戶,以後也要自己去麵對如狼似虎的稅吏們,想想就心頭恐懼。

    包戶卻是現在大明各地與稅吏打交道的人員,明早期賦稅由各地的糧長負責,“一條鞭法”後,稅糧折銀。百姓們為避免麻煩,應付公差,多推舉各地有力人士代交包攬。

    這就是各地的包攬戶,多半是士紳小地主什麼,或者一些地方的豪強青皮,隻要能在縣裏州裏說上話,一般都可以成為包攬戶。

    包攬戶當然會上下勾結,獲取自己的好處,不過百姓們也可以跟他們講講價錢,如縣太爺或縣丞典史老爺認為今年的“私費”少了,要提高耗米的比例。

    或是稅吏官差認為油水少了,要多加什麼名目,包戶們也可以跟他們討價還價。

    然後百姓們又跟包戶來討價還價。

    總有個可以說話的人,畢竟鄉下老百姓,哪知道縣裏州裏的門道?

    但現在一個包戶死了,一個嚇得跑了,他們包攬村中賦稅代交,雖可獲得一些好處,但總得有命享受不是?他們一跑,就要百姓們去麵對城裏如狼似虎的老爺們。

    這不單是鳳山村,還是周邊村寨的普遍情況。

    強健者,有財者,紛紛逃入城中,殘留鄉村多是老弱貧病的人。或是紛紛結寨自保,大族大姓,都築起土圍子,高牆深寨,很多時候武力比一般的縣城州城還強。

    然後土匪搶不進去那些大地主,大豪強的寨子,就變本加厲對一些貧弱的小村寨下手,動不動連百姓們的雞鴨牛羊,或是留著過年的一點雜糧也搶走。

    現在更收起囊助費稅來了。

    這是好聽的說法,事實就是勒索,還是挨家挨戶的勒索。

    三月青山殘賊馬隊南下,搶掠之後,對邳州大多村寨發了通告,要他們囊助糧餉,甚至細致到某某戶多少銀兩糧米,某某戶多少銀兩糧米。並限期七月前結清,否則就會殺得個雞犬不留。

    宋甘來一家,也被攤派了不小的數字。

    按這樣的勒索費用,他交了囊助稅費,又交了州裏的田賦役銀,恐怕家裏又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了。

    沒了包戶,交賦稅時額外費用還不知會多多少。

    有錢就被盯上,也沒人願意出頭做這個包戶,也沒有這個能力。那兩個包戶,算是鳳山村僅有的士紳,祖上出過秀才。他們一死一逃,鳳山村不再有可以跟州裏說上話的人。

    看著眼前的麥田,宋甘來心下恨極,災年吃不飽穿不暖,難道豐年也一樣要啃樹皮吃草根?

    家裏的幾個小子,多希望能吃一頓白米飯,吃幾個白麵饅頭啊。

    宋甘來更恨村裏做土匪的那些畜生,人說落草為寇有時是無奈,他們不是,他們祖祖輩輩就是幹這一行的,幾百年家裏男人女人都是賊胚,生下孩子也是小賊胚。

    平日殘害鄉鄰就不說了,沒有這些人為虎作倀,內外勾結,青山殘賊又如何能對各村各戶的情況這麼了解?

    懷著怨恨又茫然的心思,宋甘來收拾農具,又走回自己的田地旁,卻越看越苦,莊稼長得再好,裏麵也沒有一鬥米會是自己的。

    他在河邊走,遇到一些村民,同樣都是愁眉苦臉,相互說著掏心窩的感慨話:“這年頭隻要能過上安穩日子,要俺一天能吃上一頓飯也甘心!”

    這卻是奢望,北岸情況,大股流寇少,然小盜如毛,杆子如雲,各樣水旱災一樣頻繁,百姓日子同樣極為艱難。

    現在又有青山殘賊的壓迫。

    “聽說有士紳到州城去鳴冤,告訴州尊老爺土匪的事,不知官兵會不會來剿一剿?”

    有村民懷著希望。

    去年邳州衛指揮使“遇匪”後,官兵曾打擊過一次,讓各地情況好了不少,雖然不久後又故態複萌。

    但另一村民又是搖頭:“現在流匪精明了,不再騷擾河道,護漕的官兵就對他們不再理會。地方的事,僅僅是州裏的事。而且衛所現在還在運糧,那些民壯下鄉,不被土匪反剿就不錯了。”

    又有村民道:“要不,我們去求附近的大寨子,就算田地掛上去也認了。”

    但他的話被另一村民反駁:“他們才懶得管這些事,現在不是太平盛世,田地不值錢。你看到處都是拋荒的田地,也不見有人要。就算很多大寨子,田地稍稍離遠一些,一樣拋荒不耕,怕遇匪綁票。”

    眾人沉默,現在這世道,富人怕搶劫,窮人怕挨餓又怕搶劫,窮富皆過得提心吊膽。

    宋甘來也是苦著臉沉默,滿臉的皺褶擠在一起。

    他今年三十五歲,已經老得跟五十歲一樣。

    他聽眾人的話,似乎各條路都不行,唯一道路就是等死,被拋棄,被遺忘。

    “不過……”一村民說道,“倒有一條路,我們可以拋荒去新安莊,那邊決對太平,聽說很多八義集的鄉民,都紛紛逃那邊去了。”

    眾人精神一振,楊河大人的名聲,就算遠在偏僻的鳳山村,眾人也是聽聞的。

    先後剿滅焦山匪人,剿滅銅山匪人,更兩次對戰流寇大捷,就算在邳州很多偏遠的鄉村,一樣是如雷貫耳。

    況且鳳山村離新安莊也不是很遠。

    眾人就聽說了,就算那楊大人過黃河去打仗的時候,有土匪綁票他治下的鄉民。然他正編鄉勇雖然不在,但維持治安的弓兵在。僅僅出動五十人,那些土匪聚集的整個匪寨就被殺個雞犬不留。

    人頭掛在周邊最後都臭成骷髏骨了,以後也沒有任何的土匪敢打他們那邊的主意。

    確實新安莊一片決對的安全,沒有任何的土匪敢存在。

    不過隨後很多人目光黯然下來,不是誰都願離開自己的家鄉與田地的,特別眼下莊稼就要收獲的時候。

    宋甘來也是內中一員,他在鳳山村半輩子了,實在舍不得將田地拋荒離開。

    不過最後一個村民的話引起宋甘來注意。

    “聽說了嗎?楊大人很快要任邳州練總了。聽說他老人家最恨土匪流寇,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殺光殺絕當地的土匪毛賊,如果他到邳州來就好了。”

    他的話引起眾村民的興奮,眾人紛紛說著自己聽來的話。

    “俺也聽說了,那楊大人似乎逃難途中家人被匪賊害了,所以格外痛恨賊匪,每到一地,就殺光一地的土匪。”

    “是的,似乎他到睢寧去,連城內的青皮,還有一半的公差都被他殺了。”

    “希望楊大人快些來邳州,也殺光我們這些地方的土匪。”

    “對,最近就有一些土匪聚在我們村子裏,我們村都成賊窩了,這些殺千刀的……”

    宋甘來聽著眾鄉梓興奮說著話,眼中不由現出神采,心中湧起了希望。

    ……

    蹄聲雜遝,一行人馬順著蜿蜒的道路行走著。

    新安莊北上,沿途有白山社,焦山莊,黃山社等地,現在這些地方都陷入繁忙,種田耕地,修築道路,就盡是一隊隊的工人們。

    現在的碎石頭路,已經修到了白馬河邊上,這邊有哨所,而過了白馬河,就出了睢寧地界,進入邳州治下。

    或者西邊不遠,是徐州的地界。

    沿途所見,非常繁忙,楊河的種田耕地,進入緊鑼密鼓階段。

    但也非常太平,婦女小孩,都可以放心大膽的在路上走著。

    還有一些村寨鄉民在田間忙著,看各地麥苗長勢,下個月也可以收獲了。

    太平安定的景象,總是讓人賞心悅目,錢三娘一行人,臉上都不由露出笑容。

    此時她們一行十二人,她、李如婉、萬叔、譚哥兒、“八哥”等騎兵隊的鏢師騎兵十人,還有哨探隊的裴珀川與淩戰雲彙合出哨,共十二人。

    眾人都騎戰馬,因為出哨不是一天兩天,除各人戰馬外,還有一些備馬與馱運輜重的騾子,十二人,共二十匹馬。

    此時眾人騎在馬上,個個灰氈鬥篷,鑲鐵棉甲,又有馬褡子,各種武器也具備。如錢三娘除了強弓重劍旁牌,馬鞍前方左右皮套,還插著兩杆的騎用翼虎銃,同時馬鞍右前方並列著火箭使用的一體囊。

    然後她腰間又有兩杆的三眼燧發手銃,可謂武裝到牙齒。

    放眼李如婉等人都是如此,有火箭,有手銃,有騎用翼虎銃,有人的馬褡子內,甚至裝入了不少沉重的萬人敵。

    不過各人都取消了馬弓,騎射困難不說,有馬上火箭,已經不需要馬弓。

    況且有效射程隻一二十步、殺傷力又小的馬弓,也早被各人的手銃所代替。

    不過步弓還是需要的,很多情況需要在馬下射箭,眾人皆是弓箭一體囊,背在身後。

    精騎十二人北上,主要是錢三娘領隊,不過很多事情也要與裴珀川、淩戰雲商議,畢竟這二人也是哨探隊的副隊長。

    很快眾人從浮橋過白馬河,出睢寧界,進入邳州地界。

    這裏也不再是楊河的治下地盤,然後所見就與早前大相徑庭,荒涼與不安全的感覺湧上心頭。極目榛荒,人丁稀少。良田很多,就是沒人敢種。草深數尺,淹沒蹄下小道。

    所經村寨,或大或小,都流露出一種枯敗的味道。

    特別百姓如驚弓之鳥,僅耕種近寨邊的一些田地。

    看他們都非常謹慎,東張西望,似乎一有什麼動靜,就打算飛奔著回莊。

    四周茫然寂靜,大多時不見人跡,錢三娘等人東北上,卻是打算在泇口集附近的村寨問問匪跡。

    三月時,山青殘賊曾騷擾過那集寨與附近的地方,在那周邊問問,應該可以知道一些青山殘賊的消息。

    此行錢三娘等人也任務艱巨,卻是要找到那些殘匪的老窩,甚至可能會進入山東地界哨探。

    不患賊聚,隻患賊散,要剿滅土匪流寇,最重要的是,就是要找到他們的老窩。

    午時錢三娘等人稍稍歇息,用了一些幹糧,然後繼續北上。

    未時,一行人渡過不老河,就見前方一條小河流來,順河邊一些麥田。

    然後離河不遠一個小寨子,矮矮的圍牆,寨的北麵還有一座山。

    錢三娘駐馬,看了這個小村寨一陣,她打算找一些鄉民問問,畢竟此處東去泇口集不過二十多裏。當地的居民,或多或少,應該知道一些青山殘賊的消息。

    她看過去,麥地中一些鄉民在忙碌,看到她們一行,都隨時撥腿要跑的樣子。

    但也有一個男人站在河邊,看著她們,麵露遲疑。

    她就叫他道:“那個漢子,你過來。”

    看他仍有些猶豫,錢三娘的手伸入馬褡子,掏出一物,扔了過去。

    卻是一兩銀子。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3:01
第239章 聖母廟

     宋甘來早就注意到錢三娘一行人。

    上午他與眾村民感慨議論後,又繼續回到田間忙活,午時也沒回去,隻吃了一點帶去的幹糧便罷。

    一直忙到下午未時,他才到河邊洗盥手腳工具,準備回家,然後遠遠看到一行過來的人馬。

    初時宋甘來很惶恐,以為是馬賊,不過很快認為不是。馬賊他也見過,每近村寨,或看到有人,馬賊們就呼喝咆哮,甚至殺人踏人,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是馬賊。

    但這些人很安靜,與那些馬賊的作派大相徑庭。

    他們安靜的往鳳山村來,安靜的浮泅過河。

    渡過不老河後,他們又全體下馬,讓自己的坐騎馬匹痛快的抖毛甩水。他們自己也整理著裝,擰幹外間濕漉的鬥篷衣褲等,然後又騎上馬慢慢過來。

    宋甘來看這些人個個快馬,灰氈鬥篷,似乎還人人披甲,是那種暗灰色的鑲鐵棉甲。

    他更放心,沒聽過馬賊也會披甲的。

    這些人也不象官兵的馬隊。

    在宋甘來等人印象中,邳州沒有這樣的馬隊。

    官兵的馬隊也沒比馬賊好到哪過,一樣殺人放火,毫無顧忌。

    這隊人依然肅靜。

    最後,宋甘來更看到馬隊的領頭似乎是個女人,一個很年輕,很冷豔的女人。

    她戴著氈帽,披著鬥篷,單手抓著韁繩,一雙眼眸亮如寒星,隻靜靜打量著眼前村寨麥田。

    看她還背著弓箭,馬鞍上很多東西,身旁一個頗為粗壯的女人,相同打扮,一樣年輕,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

    宋甘來詫異非常,竟是女人作頭領。

    在宋甘來印象中,女人,不論瘦或粗,肥或胖,都是白天在屋內屋外操勞,晚上在床上床下操勞,默默忍受著生活的艱幸。象這樣拋頭露麵出來,還領著強悍的男人在外麵跑,可是非常少見少見。

    不過好奇歸好奇,看一行人安靜駐馬,並不騷擾百姓,宋甘來心下更安。

    同時他心中湧起好奇,這些是什麼人?

    猛然他心中浮起一個念頭,難道……這些人是新安莊的馬隊?那楊大人部下?

    他一顆心劇烈跳動起來,如果是,早前他也聽說了,那楊大人似乎格外痛恨賊匪,每到一地,就殺光一地的土匪,自己要不要將鳳山村有匪的消息告知這些人?

    不過他仍然猶豫掙紮,就算渴望,但麵對不明的,強橫非凡的武力,小老百姓也會本能的恐懼,拒絕靠近。看看周邊的鄉鄰,更隨時撥腿要跑的樣子。

    正猶豫間,他聽那領頭的女人開口說話,叫他過去問話。

    宋甘來仍然遲疑,那女人就從馬褡子內掏出一物扔過來。

    宋甘來撿起一看,竟是一兩銀子,他立時放下心來。

    一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鄉下人家很少見到,這裏基本流通都是銅錢。有這筆收獲,可以大大補貼家用。一般如果會殘害對方,也不會給錢,這種心理上的轉變非常微妙。

    宋甘來喜滋滋將銀子揣入懷中,連忙過去。

    錢三娘看那鄉民過來,果然扔了銀子有用。此次她們出行,楊相公支給一百五十兩銀子作為公費,供路上使用。有什麼要花錢的地方,也可以從內中支取。

    果然就用上了。

    錢三娘看那鄉民有些畏懼的走到馬前,可能隻三十多歲,但老得不象話,她說道:“兀那漢子,我們是睢寧練總楊大人麾下,出來哨探青山殘賊的事。你們這一片的村民,可有聽過他們的消息?”

    在錢三娘目光注視下,宋甘來有若掉入冰窖,讓他全身上下都清醒。

    感覺這女頭目好冷好厲,等閑男人都不敢與她對視。不過她的話也聽清楚,不由大喜,顫聲道:“你們,你們真是那喜歡殺土匪的,每到一地,當地匪賊都死光的楊大人的麾下?”

    錢三娘道:“正是,我們正是楊大人麾下。楊大人很快要任邳州練總,本地的土匪一樣要死絕。你們如果知道土匪的事,甚至青山賊的事,說出來,重重有賞。如果知道不說,就是窩藏包庇,與匪賊同罪。你可知道最近青山殘賊的消息?”

    這時很多田間鄉民也聚來,遠遠的站著聽。

    好奇議論女人作頭目的同時,說曹操到,曹操就到,眾人都是期盼歡喜。不過那女頭目說起土匪,甚至青山賊的事,有些鄉民張了張嘴,話到臨頭,又吞了回去。

    村中土匪,都與外間匪幫有勾結的,得罪他們,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那些更強悍的青山殘賊馬隊更不用說。鄉下農民,總是擔驚受怕,哪敢得罪這些動不動就取人性命的強悍匪賊?

    事實上一般的村民,連村內普通的無賴潑皮都不敢得罪。

    瞻前顧後,膽小怕事,也注定他們被魚肉欺淩的命運。

    不過宋甘來此人有些二杆子,就是俗稱的做事不顧後果,一年年下來,對村中土匪早痛恨無比,特別痛恨他們勾結外間土匪馬賊欺壓鄉鄰。這時一股氣上來,就說道:“俺知道,俺知道,俺村裏麵就有土匪……”

    他卟嗵一聲跪下來,泣不成聲:“這些殺千刀的,專門坑害鄉鄰,真真該千刀萬剮。”

    宋甘來哭泣道來,恨恨連聲,依他說的,鳳山村雖小,一百多戶人,但因處於邳徐交界處,專職做土匪的竟有五六戶之多,兼職做土匪的也有十幾戶。

    這些匪人喪盡天良,特別那些專職做土匪的人更是無惡不作。

    他們綁票勒索隻是等閑,勾結外人殘害鄉民更是常有的事。

    “……這些賊胚啊,真真不是人。俺村有一戶人,平頭老百姓,與人為善。然去年一天夜裏,一家六口就被滅門了,連出生不久的嬰孩都被扔進火裏活活燒死。這事發生後,村裏人都很詫異,因為這戶人家也沒甚銀錢啊。還是過了一個多月,一個賊胚自己吹噓露了口風,隻是為了一隻雞的事。”

    宋甘來淚流滿麵:“那賊胚去串門,看到那戶人在吃雞,就心中嫉恨,說:‘為何他能吃雞,我不能?’,就因為這個,他就勾結外麵的土匪,將這戶人家滅門,連他家最後一點雜糧也搜走。”

    “這些年這種事太多了,今年又有三戶人被滅門,窮的富的都有,內中還有一戶是俺的鄰居……幾十年的鄉鄰了,是個好人啊,就因為養了三十幾隻羊,就全家都該死嗎?還有二月的時候,俺村有一戶人子女被綁了,是土匪聽說他家有祖傳的銅器,可能值幾個錢,就要綁票勒索。那人家借了利滾利,最後交了贖銀,他兒子女兒卻被撕了。特別那閨女的屍首抬回來,人人都不敢看啊!”

    宋甘來呼天搶地,周邊的鄉民也是默默垂淚。

    都是同一個村的村民,種種遭遇感同身受,說不定什麼時候也就輪到自己。

    同時有鄉民詫異,這宋二愣一股腦兒說出來,看來是不準備留後路了。

    錢三娘靜靜聽著,心中浮現股股殺意,她對匪賊素來沒什麼好感,她妹妹錢五娘的丟失,就跟民間的土匪幫派脫離不了關係。

    還有這些年的走鏢,路上遇到最多的就是土匪。為了生計,每每要忍氣吞聲,接受各匪賊們的勒索。

    她父親這些年走鏢掙的錢,幾乎六成都在放在打點上,鏢局辛苦賺取的血汗錢,就這樣的白白流出。

    錢三娘每每看得火冒三丈,她曾經發誓,如果有機會的話,她一定要殺光天下匪賊,看他們還敢不敢勒索自己。

    宋甘來越說越是擂胸頓足,泣不成聲,他說村中土匪不是人,有人家甚至從南宋起,就世世代代幹這一行。

    他們不種田耕地,專門盯著村中或附近人家,誰稍有資財就倒黴。

    現在甚至勾結青山匪,幫著外人來敲詐勒索。

    憑什麼?

    宋甘來非常憤怒。

    官府的苛捐雜稅也忍了,這些賊胚不是官不是吏,憑什麼來大搖大擺勒索錢糧,甚至拿走他們的最後救命口糧?

    他心中極度不服。

    這些賊胚敢喪心病狂,勒索殘害鄉鄰,現在機會來了,他也要讓他們死光光。

    宋甘來呼號悲泣,眾哨騎也是聽得義憤填膺,他們出身底層,很多匪賊的事,其實一樣的感同身受。

    錢三娘聽宋甘來磕頭哭訴,雖然他說的話顛三倒四,但她仍然敏銳的得到一個訊息,這鳳山村不但有土匪,甚至還與青山殘賊有勾結,這是個好消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與身旁的李如婉互視一眼,說道:“你這漢子,說村中土匪與青山賊有勾結,可能知道他們蹤跡下落?”

    宋甘來說道:“千真萬確,近來青山賊曾對各村寨發了通告,說每家每戶要囊助多少糧餉,非常的細致。不是各村土匪與馬賊有勾結,那殺千刀的青山賊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他還說了一個消息,最近附近村的土匪聚在鳳山村內,大搖大擺,也不知在商議什麼事。

    錢三娘從馬褡子內又掏出五兩銀子,扔到宋甘來麵前:“好,這是賞你的。”

    她看了隊中裴珀川與淩戰雲一眼:“裴隊長與淩隊長怎麼說?”

    此時裴珀川與淩戰雲彙合出哨,一樣戰馬,灰氈鬥篷,有騎用翼虎銃與新安手銃。

    二人馬槊與鉤鐮槍同樣帶著,還有火箭與弓箭。

    聞言裴珀川冷冷道:“村中匪賊全部殺光,一個都不留下。”

    他聽宋甘來哭訴,肚子都氣炸了,不由想起往日“李莊”的事,心中隻有一個字:“殺!”

    淩戰雲則道:“土匪要殺光,但也要留下幾個活口拷問。”

    於是就這樣決定,殺光土匪,留下幾個活口,拷問這附近可否有青山馬賊下落。

    然後抓捕馬賊,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老窩的消息。

    錢三娘再問宋甘來一些事,如聚在村中的土匪有多少,他們武力如何。

    最後知道,最近聚在鳳山村的匪賊有近五十人,他們除了刀斧之外,一些人有弓箭,目前都聚在村北山下的聖母廟內。

    兵貴神速,錢三娘立時下令出發,並讓宋甘來也騎上一匹備馬引路,由一個哨騎牽著。

    宋甘來沒忘將自己農具帶上,很快他們轟然而去,留下滾滾的塵土。

    餘下各田間鄉民驚歎議論著,各人有一種感覺,鳳山村眾人命運轉折的時候到了。

    很多人沒忍著心中的激動,更撥腿跟著去看。

    ……

    北方村寨一向廟多,鳳山村也是如此。

    村寨雖小,但廟宇不少,僅在村落外麵,村東就有牛王廟,村西有土地廟,村南有龍王廟。

    村北更有二廟,依著山坡,東北麵有關帝廟,西北麵有聖母廟。

    錢三娘一行旋風般從村外掠過,往聖母廟而去,沿途矮矮的圩牆,內中低矮的茅草土坯房,偶爾才一些磚瓦房。與許多村寨一樣,莊牆外麵也挖得坑坑窪窪,使得土匪來犯攻莊不易。

    然後村東麵與南麵還引來河水護莊。

    鳳山村還有一百多青壯,一股來說防患小股的匪賊是沒問題的,可惜家賊難防,村中懂內情的土匪太多,使得村落的防務有若漏風的篩子,現在更處於自生自滅的地步。

    錢三娘等人從莊西麵走,這邊臨村處,也東一片西一片的麥田。

    看長勢,雖不如東麵與南麵的田地,但莊稼成熟,總是收獲,各莊民眾的心頭肉。

    她們從小道奔馳去,沿途引來田間幹活的村民陣陣驚叫。

    然後鐵騎遠離,眾人愣愣,都是驚恐的互相打聽。

    在宋甘來指引下,很快一行就離聖母廟不遠,遠遠看到大殿與門樓。

    可以看出,這廟宇曾有輝煌,棟宇秀爽,金采輝煌,現在隻餘荒草滿院,廟牆裂縫侵蝕。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3:03
第240章 橫掃1

     宋甘來說土匪聚在廟內,為了不驚動內中的匪賊,錢三娘等人先奔入廟宇左側不遠的一處山坡。

    一行人掩在樺木雜草內,偷偷往下看,山下就是聖母廟,也就是後土廟,有些地方也叫神母廟。廟宇不小,有正殿、獻殿、大院、後院什麼,院中還有幾棵大槐樹。

    雖然風雨侵蝕,但可以看出往昔聖母廟的輝煌,香火旺盛,甚至有常住住持僧人。但現在殿宇損壞,滿院荒草,隻餘淒涼。

    一條黃土小道蜿蜒,從破損的門樓通向鳳山村的北莊門,離村牆僅有百多步。

    錢三娘等人仔細看,似乎後院炊煙嫋嫋,然後大院中不時人影閃動,盡是惡形惡狀的匪賊。有人衣衫襤褸,有人衣著光鮮,有人拿著砍刀,有人背負弓箭,或笑或罵,亂哄哄的聲音不時傳來。

    更有一些土匪聚在門樓前麵,大聲說笑,懶洋洋的毫無戒備。

    眾哨騎看著,很多人眼中都現出輕蔑,烏合之眾,以新安莊哨騎的精銳,這些鄉下土匪一擊便潰。

    錢禮爵此次也隨同出哨,帶了手銃,騎用翼虎銃,火箭,還有一副七力弓,他擠到錢三娘身旁,興奮的道:“姐,殺下去吧,從大門衝進去,把這些土匪全部殺光光。”

    錢三娘臉一沉:“叫我錢隊長。”

    她教訓弟弟:“不要因為是土匪就輕視了,楊相公上課時有說過,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我帶兄弟們出哨,就要為他們安危著想。這刀槍不長眼,你冒冒失失的,萬一兄弟們傷亡了怎麼辦?”

    她罵得錢禮爵摸門不著,又仔細看了下麵一陣,最後看向裴珀川與淩戰雲。

    裴珀川道:“錢隊長安排吧。”

    淩戰雲略一猶豫,也點了點頭。

    錢三娘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說道:“鄉民的情報,下麵的土匪有近五十人,還有一些弓箭。但我估計,他們多是小稍弓,弓力最多五六力。我方用的都是七八力的強弓,還有火器,萬人敵,又有甲,優勢很大。”

    她說道:“但也不能輕敵了,所以進攻時,依然要結陣,還要以盾牌掩護在前麵。”

    她快速安排:“齊叔,你留下來看馬。如婉姐、萬叔,你們持盾牌在最前麵。還有我、譚哥兒、八哥等人持騎銃,樊叔、錢禮爵、宋哥兒、茅哥兒等人持弓箭。我們的戰術,盾牌護住,遠了用弓箭射,近了用火銃打,再近扔萬人敵,最後用手銃。”

    她說道:“楊相公說過,能遠遠解決的,就不要短兵相接。能用萬人敵炸死的,就不要用火器。萬一要短兵相接,都拿好盾牌,進入院子後,可分為兩個陣。”

    她更交待眾人:“逼去時一定要注意陣形,火銃也要瞄準了打。”

    眾人聽她安排,都是不斷點頭,感覺這才有軍伍的味道,不是烏合之眾的一窩蜂。

    裴珀川、淩戰雲一樣露出佩服的神情,果然錢隊長在指揮上有一手,按他們的架式,若錢禮爵說的直接衝進去砍殺便是,哪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錢三娘最後道:“我看那聖母廟,後院有門,有些牆也破損了,可能有些土匪會逃跑。就裴隊長與淩隊長在外看著,有土匪從後門跑的,翻牆出來的,都殺了。”

    錢三娘布置完,眾人很快準備,都從自己戰馬上取下騎用翼虎銃。

    這銃六斤七兩,馬上馬下使用都很方便。大明也有翼虎銃,分平列翼虎銃,旋機翼虎銃兩種,一般都重五斤六兩。新安莊使用的翼虎銃略重些,但對眾人來說使用不是問題。

    而且新安莊翼虎銃有背帶,不用時也可以背在身上。

    眾人都背了,就是安排使用弓箭的錢禮爵等人也一樣。

    各人還取了旁牌,除李如婉、萬叔,都套在自己左手臂上。

    各人身上原來背了弓箭,此時一樣背著,特別錢三娘使用的還是十力弓,一石的強弓。

    眾人快速準備著,有條不紊的檢查自己武器。

    各人都很平靜,眾鏢師作為哨騎出哨,沙場搏戰多了,早不如初戰那樣大驚小怪。很多人還喜歡上這種刺激的感覺,哨探收獲也多。

    當然,哨探搏戰也危險,當初九爺等人加入,到現在已經戰死好幾人,還有人終身殘疾不能騎馬,也讓一些鏢師打退堂鼓。

    不過他們都答應過九爺,就算退役,也至少會為新安莊幹滿三年後。

    錢三娘從馬鞍上取下騎兵旁牌套上自己左手臂,又取一杆騎用翼虎銃在手,腰間仍然兩杆手銃,還有重劍與背著的弓箭。

    看身旁李如婉飛快理好自己斧頭,她持旁牌在手,又抽出一杆手銃,“卡卡卡”,就將擊錘扳到最大的待擊發位置。

    又看弟弟錢禮爵,背好騎銃,取出七力弓在手,臉上滿是興奮的神情。還有兩個鏢師各背一個筐,內中裝了一些圓滾滾,黑乎乎,重達三斤重的萬人敵。

    此時太陽高照,曬在各人鬥篷上,棉甲上,頗有些燥熱,但戰場搏殺,盔甲不能少,再熱也要穿。

    看眾人都準備好,錢三娘道:“速戰速決!”

    她扳下手中翼虎銃擊錘,輕喝道:“下去!”

    “轟轟”的腳步聲,塵土不斷被踏得揚起,李如婉、萬叔持旁牌掩在最前,餘者各人跟在後麵,滾滾而下,有若猛虎下山。很快各人隻餘黑色的鬥篷身影,還有灰色的氈帽若隱若現。

    宋甘來看這些人勢不可擋的下山去,心中隻餘讚歎。

    ……

    一行人滾滾而去,李如婉、萬叔衝在最前,皆一手持牌,一手持銃。

    錢三娘等人緊跟在後,又分兩層,火銃在前,弓箭在後。

    眾人下山後,立時拐向正麵的門樓。因早前各人潛伏在廟宇左側山坡,他們下山後,等於是從側麵繞向大門。不過這廟牆邊有著坑洞什麼,卻不能很側,基本還是正麵的撲向門樓。

    此時正有十幾個土匪聚在門樓前說笑,猛然神兵天降,眾土匪都驚得呆了。

    還是一個土匪反應過來,這匪近五十歲,人長得精瘦,但眼中滿是狡猾與凶戾,穿著藍色的袍子,頗有氣質。

    他正狂笑著什麼,猛然看到錢三娘一行人,眼球一縮,立時去抓放在身邊的短斧,可謂反應快速之極。

    而他反應這麼快,百分百是個職業土匪,可能祖祖輩輩,幾百年都幹這一行的。

    畢竟等閑人就算匪賊,看到這些疑似官兵都會猶豫驚恐,這匪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肯定是個悍匪,手中沾染了不少人命鮮血。

    錢三娘喝道:“放箭!”

    “嗖嗖嗖”

    弓弦的幾聲勁響,四根重箭呼嘯而去,這悍賊下意識想要閃避,但“噗”的一聲,他就踉蹌滾地,森寒的箭鏃從他胸前射入,從他的身後透出,鮮血點點隨之濺出。

    卻是宋哥兒射了他一箭。

    還有一箭射在他的左眼上,眼珠碎肉帶著血花噴出,卻是錢禮爵的傑作。

    那箭鏃深深刺進去,這匪更是張大嘴巴嚎叫,

    他二人同射中一個人,不過樊叔與茅哥兒也各射中一個人。

    他二人也比較穩重,都射大目標,重箭呼嘯過去,就各射穿一個土匪的胸膛。

    三匪滾倒在地,瞬間黃土地麵就滿是大片觸目驚心的鮮血。

    這時眾匪更是驚叫,一片聲的道:“官兵啊,有官兵啊!”

    錢三娘又喝道:“放箭!”

    又“崩崩”的弓弦聲響,又四根重箭呼嘯過去,又四個土匪慘叫著翻滾在地。

    眾哨騎弓馬嫻熟,不到三十步距離更箭無虛發。

    錢禮爵又走歪門,手一鬆,七力弓射出箭矢,一個手上拿著砍刀的土匪就翻滾在地,他的脖頸被射穿,滾在地上就是捂著咽喉,鮮紅的泡沫不斷噴出。

    門樓處餘下的土匪慌亂一片,這時廟宇院中也是一片聲的喊,有人喊:“有官兵。”

    也有人咆哮:“兄弟們不用怕,都操家夥,隨我反剿回去。”

    然後見形形色色的匪賊湧出,手上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刀斧槍矛都有,還出現弓箭與盾牌。

    錢三娘喝道:“注意陣形,盾牌護住,躡步前進!”

    仍李如婉、萬叔旁牌掩護,餘者錢三娘躡後,九人結成陣形,一步步逼去。

    樊叔等人邊走邊射,箭矢嗖嗖過去,不時有匪賊慘叫倒地。

    那邊一樣有箭矢呼嘯過來,箭嘯輕靈,都是些不重的箭矢,且都被李如婉等人旁牌擋住,“篤篤”聲響。還有箭矢射在二人旁牌中間半球形的鐵蓋上,“叮叮”的響。

    偶爾沒擋住的,因錢三娘、譚哥兒等人又在前排,不時舉起臂腕的旁牌擋箭,樊叔等人跟在最後,卻不怕對麵土匪們的弓箭。

    不過對麵土匪嚎叫著,仍一窩蜂衝來,顯然看這邊人少,勇氣大增,要衝過來短兵相接。

    錢三娘喝道:“火銃準備,都看準打!”

    她手中騎銃一舉,就瞄向一匪。

    那匪持著一把大砍刀,滿臉橫肉,凶神惡煞,顯然又是個職業土匪。

    他舉著大砍刀,嚎叫衝來,還呈著包抄的形式。

    錢三娘對他就扣動板機,一聲爆響,大股的濃煙伴著火光噴出,那匪連著手中的大砍刀飛出,胸口中彈處同時飆飛著騰騰的血霧。

    他轟然倒地,帶起大股塵土,然後嘶心裂肺嚎叫起來,中彈的痛苦讓他痛不欲生。

    錢三娘手中翼虎銃一扭轉,就換了銃管孔眼,此時擊錘已被退杆壓下,她又一舉,又扣動板機。

    一個土匪弓箭手在一塊盾牌掩護下,也邊走邊射過來,猛然一聲轟然大響,碎裂的盾牌就帶著鮮紅的血液揚起。那土匪弓箭手也同時被摔倒的土匪盾牌手撞翻在地,滾成了一團。

    這時譚哥兒、八哥一樣射擊,二人三個管都打光了,與錢三娘一道,取得了八彈六中的成果。

    幾個中彈的土匪滾在地上,發著滲人的嚎叫,他們拚命的翻滾、痙攣,鮮血淋漓滿地。

    鉛彈雖然柔軟,但在火藥推動下淩厲無比,射入體內後,那種痛苦實在難以言說。

    而對麵官兵如此犀利,他們有火器不說,手中火器類鳥銃又類三眼銃。三個管連續打射,死的還都是他們中最強最悍的人。一窩蜂嚎叫的土匪們就是一窒,個個臉色蒼白,囂張的氣焰為之熄滅。

    此時距離眾匪不過十幾步,錢三娘喝道:“萬人敵!”

    宋哥兒、茅哥兒背著筐筐,聞言立時取出腰間的火摺子甩亮,譚哥兒、樊叔專門訓練過,聞言立時從二人筐筐各取出一個萬人敵,持著木柄,引線一端在二人火摺子處點燃。

    二人手中沉重的萬人敵引線,就滋滋的冒起讓人心寒的火花。

    二人狠狠的投擲出去,就扔在土匪叢中,眾匪有人驚恐嚎叫,有人不明所以,但兩個萬人敵轟然炸響。

    滾滾硝煙就夾著大團小團的血霧爆起,眾匪慘叫驚叫一片,很多人連滾帶爬,抱頭鼠竄,受傷的人則是聲嘶力竭的大叫。

    錢三娘喝道:“再扔!”

    又是兩個萬人敵點燃扔去,眾匪更是哭叫一片,他們大叫著,就往聖母廟內逃去,甚至在門樓處擠成一片。

    錢三娘喝道:“前進!”

    一行九人,繼續在盾牌的掩護下結陣逼去,很快,他們就殺到門樓處,錢三娘吩咐先扔三波萬人敵進去,炸得逃入院中的眾匪繼續哭爹喊娘,然後她命令:“殺進去!”

    很快眾人殺入院中,內中滿是辛辣刺鼻的硝煙味,夾著滿鼻血腥焦糊的味道。

    到處是被萬人敵炸死炸傷的屍體傷者,鮮血夾著人體的殘肢,實在讓人觀之慘不忍睹。

    還有餘下的土匪狂叫著,到處亂跑,不知該如何是好。

    錢三娘吩咐:“繼續殺,分成兩陣,準備短兵相接!”

    殺入院中各人紛紛抽出手銃或是兵器,錢三娘仍持著翼虎銃觀看,院中頗有老樹,但內中損壞嚴重,廟內碑記倒塌。不過可以看到前方正殿擺著一些酒桌,顯然各村土匪在這邊聚餐,商議什麼打劫大事。

    正看著,忽然嗖的一聲響,一聲勁箭的聲音,錢三娘左手一舉一擋,“叮”的一聲大響,一根重箭射在她的旁牌中間,箭鏃撞擊在半球形的鐵蓋上,激起一大溜的火星後滑走。

    錢三娘看過去,左側的偏殿處,一個裹著紅巾的人頭鬼鬼祟祟閃入木板後。

    錢三娘舉起翼虎銃瞄去,她猛然對著木板處扣動板機。

    轟的一聲響,彌漫的硝煙中,就見那壁板處破開一個大洞。

    碎裂的木屑中,就夾著一股爆開的血霧。

    然後有沉重**撲倒地麵的聲音。
b84120296 發表於 2017-5-31 23:05
第241章 橫掃2

    錢三娘看那邊一攤暗紅的鮮血流出,還有一隻男人的腳在抽搐。

    卻是一個匪賊要偷襲她,然後被她擊斃。

    他雖躲在壁板之後,但新安莊的翼虎銃用新火藥,且前膛裝彈,四十步可破純棉甲與鎖子甲,三十步可破鑲鐵棉甲,壁板厚實,可防弓箭,但對上火器卻不堪一擊。

    看這賊可用七八力弓,顯然也是個悍匪老賊。

    此時廟內土匪也傷亡慘重,他們近五十人,短短時間就死傷過半,特別內中悍匪傷亡太大。雖然殺來的官兵隻九個人,內中似乎還有娘們,但餘下匪賊都不敢再戰。

    他們驚叫著,個個抱頭鼠竄,隻想要逃得性命。

    錢三娘將自己翼虎銃收起背好,從槍套內抽出一杆手銃,又取旁牌在手,喝道:“都給我殺!仔細搜了,不要漏了一個匪賊!”

    立時餘下八人分兩陣抄去,他們每陣各二人用翼虎銃,就是原來用弓箭的樊叔、錢禮爵、宋哥兒、茅哥兒四人。餘下人或短兵,或手銃,都持旁牌走在前麵。

    他們掩護後麵的翼虎銃手,各人又相互掩護。

    這也是錢三娘總結出來的軍陣,她常帶哨騎訓練,各種地形都有,野外、街巷、荒屋,很多戰術,還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

    她的經驗,作戰時盡量相互配合,以多欺少,不要單打獨鬥。

    實驗也證明,翼虎銃很適合巷戰,或是近距離接觸戰。

    這類銃不長,威力也合適,很類似後世霰彈槍作用,近距離犀利非常。

    此時院中土匪驚叫,紛紛往大殿、後院等地逃去,二陣追殺,錢三娘斷後。

    很快眾人追到殿前,兵分二路,萬叔、樊叔、錢禮爵、八哥這陣追入大殿。李如婉、譚哥兒、宋哥兒、茅哥兒這陣從殿側通道往獻殿、後院等地追殺。

    錢三娘擔心弟弟,也跟在萬叔這陣後麵。

    五人衝入,殿內一座殘破的後土聖母泥塑,下有香案,空處擺著一些桌椅碗筷,似乎土匪正在聚餐,但還沒有開吃。

    此時十幾個匪賊逃入大殿,因桌椅阻礙,擁擠成一團,萬叔持牌最前,一手持著手銃,他瞄著一匪扣動板機,“砰……”的爆響,那匪身後騰起血霧,大叫著就將前方兩個匪撲倒在地。

    錢禮爵舉著翼虎銃扣動板機,他隻覺銃托一撞,淩厲的火光已伴著大股硝煙噴出,一個土匪腦後就爆開一片恐怖的血水,夾著白色的腦漿飛濺。

    他同樣被淩厲的銃彈打得摔飛出去,重重撞在旁邊桌椅上。

    立時桌椅傾倒,碗碟碎裂,一片嘩啦與嗆啷的聲音。

    錢禮爵忍不住歡呼一聲,火器的暴力太讓人熱血沸騰了。

    年輕人喜歡出風頭,錢禮爵也總喜歡打頭。

    “八哥”與萬叔在前,他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不客氣的對前方匪賊劈砍,砍得他們驚叫一片。

    一個土匪驚恐的尖叫求饒,八哥並不留情,手中長刀直刺而下,那匪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八哥刀一抽,鮮血直噴出來,就灑在他的臉上,棉甲上。

    那匪瞬間臉色蒼白,他緩緩滑下,萎縮在地,就是呼呼喘氣。

    有幾匪見逃跑不了,困獸猶鬥,回頭拚命。

    特別有二匪更從八哥側翼抄來,一人持刀,一人持斧,個個滿臉的猙獰。

    此時八哥身後是錢禮爵,見狀他連忙舉銃射擊,隻是他愛現,仍然要打頭,不料一銃過去,持斧的匪賊左耳被打掉了,他慘叫著,血流滿麵,仍然惡狠狠撲來。

    此時持刀賊更衝上,錢禮爵連忙扭轉槍管,隻是再開一銃,近距離竟打空了。

    兩個匪賊嚎叫著,扭曲的臉容越近,錢禮爵更慌,他連忙扔了翼虎銃,卻不知是該抽刀還是先抽出手銃。

    就在這時,兩聲淩厲的銃響,一道銃管噴出火光,緊接旋轉,另一道銃管又噴出大股火光,濃煙騰騰。

    就見持刀賊與持斧賊胸前都爆開血霧,踉蹌摔落,卻是錢三娘連開兩銃,打死二賊。

    她持著手銃,兩個管口仍騰騰冒著輕煙,她不悅的瞪了弟弟一眼,喝斥道:“注意側翼,看準了打,這麼近都打空,你沒吃飯啊?把銃撿起來,還有,以後火銃不要打頭。”

    錢禮爵灰溜溜的撿起翼虎銃背好,又從腰間抽出自己的手銃。

    困獸猶鬥的土匪還從左翼撲來,被樊叔阻擊,他從容舉著翼虎銃射殺,連打三彈,三彈皆中,打得周邊硝煙滾滾,中彈的匪徒悲慘的滾在地上哀嚎。

    餘下匪賊更是崩潰,這些官兵如此凶悍,還不論求饒拚命都不行,唯有連滾帶爬的逃跑。

    很快眾人又衝過大殿,後麵是獻殿,馬棚,廚院等,不時可見殘餘匪徒亂叫亂逃,還有陣陣的銃聲與驚叫聲,顯然是李如婉、譚哥兒等人在大開殺戒。

    錢三娘看萬叔等人衝下台階,忽然她舉銃一瞄,“砰……”的一聲銃響,右前方十幾步外,一個手腳並用,正拚命爬牆的土匪就慘叫著從上麵摔滾下來。

    ……

    李如婉手銃一舉,一聲爆響,前方逃跑的匪群中就有一人尖叫著撲倒在地。

    她打了一發,拇指靈活的扳下擊錘,帶著槍管旋轉,又扣動板機。

    又一個土匪慘叫,身後濺起血霧撲地。

    不過此時眾匪已從獻殿兩端拚命逃跑,消失不見,李如婉等人追去,轉過該個獻殿是後院。內零零散散一些房屋,多損毀嚴重,檁條門板朽糟開裂,處處荒草滿地。

    正看著,似乎有逃跑的匪徒陣陣驚叫,有人哭喊:“山後有埋伏,山上也有官兵。”

    李如婉等人還看到有匪賊爬牆,然剛爬上牆頭就被箭矢射中滾下,顯然是外麵的裴珀川、淩戰雲對他們進行阻擊。

    而他們掩在山上,逃跑的匪賊不知人數多少,個個恐懼之極,以為陷入埋伏。

    就有匪賊聲嘶力竭的吼叫:“殺出去……不讓我們活,就跟他們拚命……”

    隨後李如婉等人看到亂糟糟一幫土匪衝出來,約有十幾個,個個高舉兵器,神情猙獰的向四人撲來。

    李如婉等人初有些詫異,還以為他們要豬突上山,沒想到卻是朝自己衝來。隨後就明白,土匪不知道外麵多少人,這邊卻清楚,隻要敢拚命,或許他們認為有著活命的可能。

    此時李如婉、譚哥兒、宋哥兒、茅哥兒四人一起,譚哥兒持刀與旁牌,李如婉持手銃與旁牌。她兩杆銃,前後共打了三發,還餘三發彈藥。宋哥兒、茅哥兒持翼虎銃,倒是一彈未發。

    他二人還有手銃,眾人相加,彈藥還算充足。

    李如婉此時威望也重,譚哥兒也聽她的,就由她命令,譚哥兒戒備,宋哥兒、茅哥兒負責兩翼。

    此時匪徒一窩蜂衝到,前方一些人,然後一些土匪往兩邊衝來。

    李如婉持著旁牌,擺著架式,看當頭一個土匪嚎叫著,手中大刀高舉,寒光閃閃,對他就是一銃。

    那匪在硝煙中就飛滾出去,淋漓的鮮血揚起飄落。

    接緊又有一匪衝來,持著一把鉤鐮刀,刀頭小刃弧曲尖銳,是一種非常歹毒的兵器。

    因李如婉扳下擊錘的緣故,他甚至衝入二步,李如婉對他同樣一銃,血雨在眼前飛灑,這匪賊同樣飛了出去。

    又有一持刀匪嚎叫撲來,李如婉從容的瞄著他,猛的扣動板機,轟然大響,這匪賊胸口處就出現一個大洞。

    硝煙中,這匪賊更高高的飛起,沉重的落下,摔在地上更是吐血。

    不過一個持斧賊已惡狠狠撲來,李如婉此時手銃已打完,她搶上一步,手中旁牌狠掃,這匪賊斧頭被掃走,身形也踉蹌不穩。

    譚哥兒搶上一步,手中長刀直刺,這匪賊嘶心裂肺的慘叫,前後就被刺個通透。

    李如婉將手銃塞回槍套,從腰後抽出一把斧頭,看一賊惡狠狠朝譚哥兒劈去,但劈下的大刀被他旁牌擋住。

    李如婉窺見這個空,就搶上去,手中斧頭狠狠劈下,骨肉被劈開的滲人聲音。

    那賊淒厲的叫著,他的整個右臂膀都被劈下了,大蓬的鮮血滋滋的濺出飛灑,整個現場血腥無比。

    而在左翼,茅哥兒這邊,一些土匪繞來,踏著雜草衝上。

    茅哥兒是個很沉穩的年輕人,年歲也不大,二十三歲,但家中已經有四個孩子,而且隨九爺走鏢也有七八年,他端著翼虎銃,隻是穩穩擺著架式。

    猛然他扣動板機,轟的一聲巨響,濃煙滾滾,翼虎銃動靜可比手銃大多了,威力也一樣大了許多。

    一個穿黑袍的土匪隨之飛了出去,他還持著一塊皮盾,但盾牌被銃彈擊中,就是破了一個好大的洞口。

    茅哥兒扭轉銃身,“卡卡”聲中,轉了一個銃管孔眼,又沉著瞄向一個持著短矛的土匪。

    他再次扣動板機,轟然大響中,這土匪也沒有意外的飛了出去。

    茅哥兒再次扭轉銃身,此時白煙彌漫,隨後一個衝來的匪賊身影若隱若現。

    茅哥兒仍然沉著瞄準,再次扣動板機,這個持刀匪賊就帶著血霧翻滾摔落。

    茅哥兒再看去,眼前白霧中,唯見餘下的兩個殘匪尖叫逃跑的身影。

    茅哥兒將翼虎銃背到身上,抽出手銃,將擊錘扳到最大待擊發位置,就慢慢瞄向了一個逃跑的匪賊。

    右翼的宋哥兒戰局差不多,他的心理素質比茅哥兒略差,三射二中,但餘下匪賊一樣嚇得逃跑。他們隻是土匪,拚命的決心是有限的,那種狂熱來得快,去得更快。

    而此時正麵與兩翼的土匪皆盡潰敗,這些官兵的戰力太出眾了,火器更是犀利非常,他們突圍不出去,唯有嚎叫回竄。

    李如婉等人追殺,一直追入廚院,砍砍殺殺,最後土匪隻餘四個,逃無可逃,拚無可拚,隻是跪在地上拚命的哀求饒命。

    李如婉聽附近的銃聲歇落,顯然三娘等人也解決了餘處的土匪們,就留下這四個土匪的性命,畢竟還需要活口來拷問青山殘賊的消息。

    譚哥兒此時滿身滿臉的血,他擦了擦,對李如婉道:“李爺,除這些跪著的,廟內土匪應該都殺光了。”

    李如婉看了看這廚院,很大很破,總感覺有些動靜,她說道:“仔細搜搜,這些土匪最狡猾,跟耗子似的東躲西藏會打洞。”

    譚哥兒點了點頭,與宋哥兒、茅哥兒持著刀盾搜索廚院各處,李如婉看著四個土匪,心想:“如果現在有口酒喝喝,那就舒爽了。”

    這時忽然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婦女怨毒淒厲的尖叫:“……狗官兵,你殺了我家男人,跟你拚了。”

    一個風聲當頭而來,李如婉敏捷的一閃,手中旁牌就狠狠掃出,一個身影噴出一大口鮮血,就被掃滾在地,半天爬不起來,手中的棍棒也是遠遠飛走。

    還有一把鉤鐮刀緊隨而來,李如婉旁牌一擋,鉤鐮刀可以破盾,但正巧擊在旁牌鐵球上,當的大響。

    李如婉擋住,手中斧頭惡狠狠劈去,眼前就飛濺開猩紅的血水,那身影慘叫著摔落,把李如婉的斧頭也帶走了。

    李如婉定睛一看,卻是一個肥婆,可能是賊婆家眷,為眾賊的聚餐做飯忙碌,不知從廚院哪處冒出來。

    而且這賊肥婆肉多,把她的斧頭都卡走了。

    同時又有一個賊婆尖叫著撲來,舉著一把菜刀,李如婉敏捷的閃過,手一伸,就掐住這賊婆的脖子。

    這賊婆是個中年婦女,長得圓潤有富態,但此時在李如婉手中掙紮,一張臉容就猙獰無比。

    李如婉掐著她,大罵道:“賊婆娘,也敢偷襲你家爺爺?”

    拖著她,就往牆壁那邊過去,那賊婆驚叫著,雙腳亂蹬,李如婉不管,隻是拖著過去。

    然後來到牆邊,李如婉就將這賊婆的頭顱狠狠撞向土牆,接連幾下,紅白之物亂射,觸目驚心。

    最後這賊婆被李如婉撞得腦漿濺裂,整個腦袋碎裂得不象話才作罷。

    李如婉扔開屍體,罵罵咧咧回來,看最早被她旁牌掃走的賊婆仍然滾在地上掙紮,嘴角邊流著血,一雙眼睛看著她,就是怨毒無比。

    李如婉大怒:“還敢瞪你家爺爺?去死!”

    一腳重重踏去,這賊婆夾著內髒的鮮血就是狂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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