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真魔 作者:不給你摸 (已完成)

 
cx_2131 2016-9-23 00:40:3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5 15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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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焰獄峰

偏殿之中,兩百餘弟子已被七十二峰各自選走不少。

這些弟子心性雖是下乘,然而其中卻有不少人在資質方面有可圈可點之處,七十二峰峰主都是修成金丹大道,可以稱作子的人物,辨識資質自然有一套辦法,待到張潛從偏殿出來,場上只剩下二三十人,屬於那種資質、心性都不堪入目的極品廢柴,因此七十二峰只餘下寥寥幾峰還在此間慢慢篩選。

毫無疑問,餘下這幾峰都是七十二峰之中勢力最為微弱的幾家,否則也不至於在此尋找門人。

實力強勁的峰主,早早選定了道童,此刻都前去偏殿等候結果,去爭搶那些有資質、心性上佳的子弟,收入門牆,以求自家道統傳承香火鼎盛,而能入得各峰峰主法眼,成為真傳,前途自然也是不可限量。

資質稍差也可混個內門弟子,因此張潛這番遭遇,可謂天上地下。

這般被送出來之後,免不了惹得幾位峰主一番詫異,紛紛上前圍觀,然而聽聞殿中測試結果,眾人不由搖頭嘆息,以這般資質來看,恐怕連最基礎的築基都無法完成,收做門下道童,將來連看管丹爐、飼養靈獸這等事情都無法勝任,要來有何用處?難不成就整日混在伙房,做一個不折不扣的燒火弟子?

如此一來,幾位峰主自然沒了興趣,在餘下眾人中隨便挑選一兩人,便往側殿去了。

一時間,偏殿寂靜無聲,氣氛略顯壓抑。

張潛卻也知道,如果連外門弟子都做不了,等待自己的命運恐怕有些凄慘,要麼被分配至山下照顧仙田葯圃,要麼被送與靈礦中開採金玉,總而言之,落入那種地步,尋常人便永無出頭之日了。

正在他恍然之際,忽然瞧見一個道人從廊下走來。

這道人腳步虛浮,形色之間喜意隱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心頭的那陣得意之情,正是蜀州東三道按察使青槐道人,此次進獻弟子之中,竟然有七人成為真傳弟子,尤其是楊繼業、方希直二人,一人被天權峰收入門牆,成為真傳,比之尋常真傳不可一概而論,那楊繼業更是了得,竟然入了黑雲殿。

要知這小溈山中,即便是七十二峰峰主,想要入那黑雲殿也要費一番功夫。

這楊繼業能被黑雲殿中的一位太上長老看重,收做弟子,這份機緣簡直貴不可言,且不論今年考評自己履歷上會多少怎麼光彩的一筆,自己作為這二位的領路人,同樣也是一份天大的機緣。

如此一來,他安能不喜?

一入側殿之中,張潛瞧見了他,他自然也瞧見了張潛,作為此間下山收進來的第一個弟子,他自然有幾分印象,觀其所作所為,對其心性也有幾分把握,卻沒料到此間在這看見了他,不由愕然。

他舉目一看,才發現這側殿之中也只剩下寥寥七八人,眉頭慢慢緊鎖。

「你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境地?」那青槐道士走上前來,彼此之間尚有幾分情分,因此詢問起來。

張潛略一拱手,說道:「承蒙道長錯愛,在下在心性考核之時屬於上乘,可惜在資質考核時落了一個不入流,將那一枚求生丹原封不動的嘔吐了出來,還傷了腹臟,與修仙之路恐怕無緣了。」

「你到是看得開。」這青槐道人見他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樣,說了一句,而後喚來側殿的執事將情況詢問了一番,確定屬實之後,這才暗自思忖片刻,隨後與他說道:「我既然是你的引路人,自然不會讓你落到山下當個不入流弟子,我顏面上也掛不住,我自會與你尋一個門道,將你安置下去。」

張潛卻未料到這青槐道人眼下還肯出手相幫,也未拒絕對方好意,落成不入流弟子,的確有些難堪。

「承蒙道長費心。」張潛拱手言謝。

青槐道士擺了擺手,說道:「幸好你這一身武學也有拿得出手之處,否則我也無能為力,你且在這等候片刻。」言罷,這青槐道士從懷裡取出一個紙鶴,而後封入一段語音,揚手一拋,那紙鶴飄然遠去,轉瞬出了側殿,便沒了蹤影,約莫過了一刻鐘,側殿之外有風聲傳來,卻見一個骨瘦如柴的老者從天而降。

張潛目光穿過門庭,依稀可見那老者從空中落下之時,腳下確是踩著一頭惡獸。

那惡獸卻也不是血肉之軀,渾身只剩下白骨,死氣森森,一看便不是正道手段。

入這小溈山洞天已有兩三日有餘,張潛所見此間道人施展法術都有仙家氣象,根本不似魔宗,此時見著這骸骨惡獸,才終於覺得有些魔宗氣象,不但不覺得害怕,反而莫名痛快起來。

「白骨道友,近日可好?」青槐道人見著那骨瘦如柴的老道走進門來,便上前寒暄起來。

那老道似乎不甚領情,走進兩步,便開門見山的說道:「你說有一弟子要舉薦入我焰獄峰中,可曾是哪一個?」那老道一雙眼睛渾濁不堪,眸子深處卻閃著點點幽光,猶如鬼魅似的。

一眼掃來,張潛只覺得骨頭都讓人拆開看了一遍。

「便是這個。」青槐道士指了指身後的張潛。

白骨道人雙手在袖中微微活動,發出嚓嚓的聲音,聽的讓人毛骨悚然,又細看了張潛片刻,這才頗為的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這是入門考核刷下來的吧?氣血充盈、沒有病氣,倒是一尊好祭品。」

張潛沒聽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但見青槐道士聽他這麼一說,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便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心頭不由流露一絲寒意,而後便聽青槐道士解釋道:「不是這般意思,這孩子是我領進山門,心性屬於上佳,可惜天公不作美,資質不堪,無法修行,不過有些武學根基,因此舉薦給你。」

「既然不做祭品,我要來何用。」白骨道人神色頓時一寒,而後陰沉沉的說道:「莫非家師閉關十餘年不曾出關,你就當他老人家仙去了么,我焰獄峰尚未沒落,你怎敢將這等廢物往我這裡填塞。」

聽的這般羞辱言辭,張潛心頭一時間殺意湧現,卻也知道不能發作。

青槐道人似乎頗為忌憚這白骨道人的師父,聽的這番言辭,匆忙解釋道:「焰獄峰壓在地肺毒火之上,整座山沒有半點水源,每日用水都須你門下道童去山下汲取,我將這弟子送與你,不正好投其所用么?」

「我焰獄峰高逾千丈,他這一凡夫俗子,每日擔水就能夠我一峰所用么?」

「不信你試試他力氣。」青槐道人說道。

白骨道人聞言有些意外,側目看了看張潛,而後舉起手來,掌中似有一股無形巨力蔓延而開。

張潛頓覺渾身被一陣巨力裹著,似陷入了百丈深的潭底,快要窒息。

「哼」見張潛咬牙死撐,白骨道人冷哼一聲,平舉的手掌陡然一番,做覆壓之狀,加持在張潛身體上的力量陡然倍增,使得他骨骼都發出陣陣聲響,就像老舊的傢具,似乎隨時都可能四分五裂,然而他膝蓋卻不曾彎上絲毫,那陣巨力貫徹周身,最終落在地面上,腳下青磚頓時四分五裂,雙腳陷入其中。

「今日這般羞辱於我,來日必將償還」張潛心頭暗自發狠,額上冷汗淋漓。

那白骨道人見地面青磚碎裂,卻不好毀了這天權峰的道宮,慢慢卸去了力量,而後與青槐道人說道:「這弟子我便要了。」而後見青槐道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說了一句:「放心,既然是你委託與我,我還是要賣你幾分薄面,不會將這廢物當作祭品,畢竟你如今可是引了兩位貴人進山。」

張潛聽的此言,不由微微皺眉,聽這白骨道人所言,顯然是知道這青槐道人於此發跡了,卻仍然滿不在乎,看來這焰獄峰的實力不是一般的強橫,然而近日他對七十二峰也有些許了解,七十二峰中當以天權、天律等五峰為尊,主管小溈山刑罰、征戰、傳承等司職,除此之外又以碧海、幽游、冥靈等七峰為魁首。

在這聲名顯赫的諸峰之中,卻不曾聽說過焰獄峰。

然而張潛卻也不太注重,如今能有一處山峰可供安身立命、求道受業,便足以,強大與否並不重要。

他也不指望山門能夠給與庇護,再強的峰主強得過黑雲殿里的長老么,到時候楊繼業前來殺他,唯有自身實力才是決定命運造化、性命生死的關鍵,也是他最為注重之事,其餘一切,皆是虛妄。

那白骨道人與青槐道人分說明白之後,也不在停留片刻,大袖一揮便將張潛裹住。

而後出了側殿,祭起骸骨惡獸,一躍衝天,轉瞬上了雲端。

這骸骨惡獸形似老虎,只是皮肉脫落乾淨,無法分辨,卻又似是而非,生著兩對恐怖的獠牙,而體型更是堪比巨象,張潛被無形力量裹成粽子一般,隨意甩在惡獸背上,卻也無法掙扎。

在雲端穿行一兩刻鐘,才覺耳邊風聲漸小。

身下山川沒了雲霧遮掩,也逐漸清晰起來,骸骨惡獸在一處險峰徐徐降下,這座山似利刃一般扎在這錦繡山水之間,異常的刺眼,似乎將這天地都刺了個窟窿,有無盡的鮮血從中沁透出來,險峰四周都是荒蕪之地,裂縫橫生,其間隱隱可見流動的地火,不時有陣陣青煙從中瀰漫四散,硫磺味甚濃。

山峰之上卻也不是寸草不剩,不過植被多是異色,不帶半點青綠,看起來透著一股猙獰。

道觀修建在半山腰上,是一座黑石宮殿,異常的古樸厚重,似那地裂中湧出的岩漿也無法侵損絲毫。

落入其中,張潛頓覺那股無處不在的熱浪被削弱了幾分,黑石宮殿散發著一股幽冥般的氣息,讓人遍體生寒,將那股燥熱之氣抵消了不少,想來即便是修道之人,在這難捱的熱浪中也難以久居。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3 23:04
第十一章 心神幽虛煉火訣

白骨道人將張潛安置在偏殿之中,自有道童前來迎接。

「此子是新招收的執役弟子,你等多加訓導,今後專司峰上用水之事,門下瑣碎事物依舊由幾位執事弟子做主張,我要閉關修鍊一門法術,若無緊要之事勿來打擾」將一干事宜吩咐妥當之後,白骨道人並未多做停留,隨後祭起骸骨巨獸往道宮深處去了,轉瞬間便失去了蹤影,殿中只餘下幾名道童。

張潛拱手與那幾位年歲稍長的弟子一一見禮,看其穿著打扮,雖然也是執役弟子,但恐怕在這焰獄峰中呆了不少時日,日後想要在此處生存,恐怕也要暫時受這幾人轄制,因此不敢怠慢。

「報與姓名。」為首一人冷冰冰的說道。

這人態度有些不近人情,不過觀其面相,在這幾名執役弟子之中屬於最長一位,應該是說話極具分量的人物,而且說話之時,吐氣隱隱含有一絲香味,想來已經到了築基後期,口生玉液之境。

張潛雖是心中不喜,態度卻尚算謙卑,將姓名告之。

「既然首座已經確定了你的司職,今後你每日便專管取水一事吧。」那人雖說態度冷淡,卻沒有咄咄逼人之勢,隨意與他分說了一番:「如今峰主坐生死關,首座也閉關修行,山中一切事物都由幾位執事大人住持,不過一峰事物繁複至極,卻也沒太多心思管著瑣碎小事,你今後便聽幾位師兄的話。」

「謹遵師兄教誨,不知師兄如何稱呼?」張潛緊跟著他身後,隨口問道。

「我叫姓程,名良宇,主管這焰獄峰外庫出納事宜,入門已有十一年,你可稱我一聲師兄。」

兩人於幽靜的道宮中慢慢行走,約莫半刻鐘,才來到一處庭院之中,位於道宮偏僻角落離,一面臨近山崖,因此頗顯冷清,四周卻無地肺毒火蔓延,因此比別處更加涼爽,那庭院一角甚至還有幾快菜地,種著一些瓜果菜蔬,而在那庭院正中,卻是一方池塘,並無源泉活水涌動,想來是人為建造。

「你今後便住在這五穀堂中,看見這方池塘了么,每日打水將它灌滿。」程良宇指了指一旁檐下的幾個木桶,繼續說道:「取水的工具都在此處,至於打水的地點,自有人告訴你。」

說罷,他咳嗽了一聲,那廂房內忽然有了動靜,片刻之後一個邋裡邋遢的大漢搶門而出,慌手慌腳的穿著道袍,一身酒氣遠遠便能聞見,踉踉蹌蹌的晃至跟前,腆著臉賠笑道:「不知師兄前來,有失遠迎,贖罪贖罪……」一面說一面揉著眼睛,而後看見了一旁的張潛,「這小子是誰,怎麼以前未曾見過?」

程良宇臉上流露出一份厭惡,不耐煩的介紹了一番,而後與張潛說道:「這是五穀堂的李貴師兄,今後你便聽他的話,好好做事,不要橫生事端。」而後看了一眼那渾身酒氣邋遢大漢,皺眉訓斥道:「日後少沾酒色之物,師弟今後在你五穀堂做事,入門授業之事也由你一併負責,不要怠慢了。」

說罷,程良宇也不願在這五穀堂久留,留下一個不近人情的背影,便離去了。

張潛無奈一笑,這焰獄峰上的人與事總似這座冷冰冰的黑石宮殿,不近半分人情,心頭實在難生出半點好感,更不說是歸屬,與那渾身酒氣的邋遢李貴師兄隨意行了一禮,算是照面之緣,這廝卻是醉意闌珊,不曾回禮,頗不耐煩的給張潛安排了住處,而後似想起了什麼,領著張潛來到了後院之中。

「打完水之後,便將這些柴也劈了。」

李貴酒力發作,焦熱起來,伸手扯開了道袍,將胸膛袒露出來,露出一個毛髮蔓生的肚腩,更有一股酸臭之氣隱隱揮散,也不顧張潛面色難堪,指了指那堆半人高的木柴,頤指氣使的說道。

「這廝分明也是個燒火弟子,這劈柴做飯之時應該是他的事情,卻推諉倒我頭上來,真是欺我1張潛心頭怒意隱隱浮現,正欲回絕,這李貴似乎察覺了他臉上顏色不對,呈著酒意,倒先發作起來,將那木墩上精鐵巨斧一提,猛地一砸,起落之間,便將那墩子上豎著的一個木樁劈了個對開。

斧刃去勢不絕,將那堅硬的木墩也從中裂開,而後磕在青石地磚上,爆出一串火花。

這般一發作,這李貴酒意似乎也醒了幾分,一雙牛眼狠狠盯著張潛:「怎麼,不願意?」

「這廝怕是借著酒興,想給我個下馬威,不過這廝實力端是恐怖,我如今恐怕不是對手,且讓他三分,日後再做計較」張潛眼睛微微一眯,這劈柴的木墩是山裡老松疙瘩所制,堅逾金鐵,卻被這廝一斧頭乾淨利落的一分為二,想來實力已經到達身輕如燕的境界,舉手投足之間皆有舉重若輕之力。

壓下心頭怒意之後,張潛微微賠笑,說道:「自然不是,只是想問師兄,日常取水之地在哪。」

李貴見他服軟,態度便收斂了幾分。

「你自沿後山小徑下去,山腳下便有一條清溪。」

說罷,又回房取了幾樣物件給他,一個是穿宮令牌,這焰獄峰有護山大陣,未到築基成功體內生出元精的境界,使得不咒語法術,進進出出都得依靠此物,張潛每日須下山取水,自然不可少了這東西,除此之外,還有一本封皮沾滿油漬的道經,上書《心神幽虛煉火訣·卷一》,聽其名似是不凡。

然而看著李貴隨手扔過來的模樣,看來這玩意也不是什麼珍貴之物。

「此經是我焰獄峰傳承之法,你且拿去參悟。」李貴言罷,便不再多說,一步一顛的回了房中,不過片刻便傳來陣陣鼾聲,張潛立在庭院中微微思忖片刻,見那池塘之中尚有些存水,便回了房中,這五穀堂雖說管著一峰上下三餐飲食,其實卻沒多少雜物,自焰獄峰峰主赤練子坐生死關以來,這焰獄峰便有六七年未曾招門人弟子,門中老人大多步入築基後期,口生玉液,以丹藥為食,基本不沾俗世煙火穢物。

因此他每日只需照顧自己三餐飲食,除了擔水劈柴供道童煉丹所用,倒也清閑。

一連四五日,張潛也慢慢習慣了這種生活,並無不滿意之處,以他力氣而言,每日完成這些俗務只需上午兩三個時辰而已,餘下時間都可以用來參悟那本《心神幽虛煉火訣》,而且這五穀堂庫房之中食材儲備極為豐富,除了葷腥肉食,更有不少珍貴藥材,可做葯膳滋補,使得他修鍊爐鼎也是如魚得水。

「心之所屬為火,守其神、通於幽、化其虛……藏離火之氣於幽虛之中,合其神……」

張潛端坐於蒲團之上,慢慢翻吟誦著《心神幽虛煉火訣》中所載之言,幾日下來,那薄薄的幾頁經文早已爛熟於心,如今將其中意思也已揣摩透徹,這《心神幽虛煉火訣》其實並非什麼糟糠法門,修至高深之處,心如幽虛,可吞吐天地間的離火之氣,以此駕馭世間之火,乃是這焰獄峰的道統傳承所在。

只是李貴交與他的僅僅是其中一卷,只記載了築基境界的修行之法,因此不算珍希

張潛卻也沒有其他心思,按部就班的修鍊起來,將心神收斂於胸腔之中,抓住心臟跳動的韻律,而後在這種起伏吞吐的意境中,慢慢冥想出一種幽虛混洞的畫面來,好似心臟變成地肺,每一次起伏震蕩都吞吐出無盡的毒火來,這般持續片刻,周身上下漸漸生出一種燥熱之感,呼吸也進入一種奇妙的節奏中。

靜坐冥想半個時辰之後,體內氣血流動也快到了一種離譜的境界。

心臟將龐大的氣血不斷送至全身,自然使得身體各項機能劇烈運轉,五臟六腑皆能受到鍛煉,這便是呼吸吐納之術的妙處,非尋常武學可以比擬,長此以往下去,自然能使得身體從本質上發生改變。

「道宗呼吸吐納之術講究一個順其自然,這魔宗功法果然奇妙,有立竿見影之效,不過這般劇烈調動氣血,尋常之人恐怕也難以忍受,沒有大毅力難見成效,難怪魔宗入門如此注重心性。」這般冥想吐息有一個時辰,張潛渾身上下以被汗水浸透,體內血管脈絡更如沸水澆灌一般,異常難受。

然而他卻不曾停歇片刻,以大毅力堅持著。

若有旁人再此,見這番情景,恐怕立馬會認為考核時執事瞎了雙眼,且不提這種心性出色與否,這妖魔一樣的體質,便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焰獄峰歷代弟子,入門之時能冥想吐息一刻鐘便算資質出眾,如他這般初次冥想便持續一個時辰,便是這代峰主赤練子入門之時也不過如此。

這呼吸吐納雖是靜處功夫,然而心神遊虛境中的築基法門卻是猛烈如火。

尋常人能堅持一刻鐘,便會精疲力竭,這般持續一個時辰恐怕早將體內血水燒乾,然而張潛修鍊道淵之術,體內氣血比尋常人充盈數倍,而巨闕穴又源源不斷的募送心經氣血,不能以常理度之。

一番靜坐,從午後開始、直到暮色將至才停歇下來。

整整兩個時辰!

張潛緩緩放空心神,將呼吸調理平順之後,這才站起身來。

修行呼吸吐納之術之時都為結跏趺坐之姿,也就是所謂的五心朝天,雙腿相互疊壓,尋常人根本做不成這個動作,即便有不錯的武學根基也難以堅持,然而張潛這般坐了一下午,腿腳無絲毫酸麻之感,這兩個時辰的功夫竟然讓他直接跨過了築基的第一層境界,久坐不僵,而且呼吸之時,明顯覺得肺氣更加充足。

一番功夫下來,使得五臟六腑都得到鍛煉,也已觸摸到存氣綿綿的門檻了。

「等我進入存氣綿綿之境,氣息綿長不絕,道淵之術也應該進入靈肉境第二重圓滿地步,廝殺之力必然大增,到時候這李貴在與我為難,也有與他抗衡的本錢了。」這些日子中,李貴借酒撒潑,沒少撩撥他,不過目前都一直隱忍著,直到如今築基略有一番成就,心中諸多念頭這才順暢起來。

這般韜光養晦半月有餘,張潛修為水到渠成,氣息綿長,進入預期的境界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3 23:24
第十二章 不服不行!

這日,張潛將俗務做完,回到廂房之中,如往日那般修鍊起來。

順手於枕下取出一個木匣,打開之後一陣香氣瀰漫開來,正是那日資質考核之時,天權峰執事道人送與他的兩枚草還丹,張潛自知落到眼下處境,想要獲得靈丹增長修為簡直是白如做夢,這兩枚草還丹雖然不甚珍貴,卻也只有天權峰這種地方才能輕易拿出手來,焰獄峰下的道童每年才能領上一兩枚。

因此張潛也不敢隨意揮霍,如今感覺修為到了邊緣之處,肺腑漸生暖意,即將進入寒暑不侵之境,這才拿出來服食,起拋磚引玉之用。

「這草還丹雖是初階丙等丹藥,卻也不是凡俗之物,服用一枚,抵得上四五日葯膳滋補,而且沒那麼多殘渣廢物,若能每日服食,我百日之內恐怕便能築基成功。」張潛心頭暗自忖著,旁人服食丹藥尚需考慮體質能否承受藥性,讓而他卻沒這等煩擾,巨闕穴就像是個無底洞似得,多少靈丹妙藥也是來者不拒。

張潛取從匣中取出丹藥正欲吞下,廂房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卻見李貴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只見他鼻尖聳動,似是被這草還丹的香氣引誘而來。

兩人廂房只有一牆之隔,二來這李貴築基以至身輕如燕之境,嗅覺明銳,這草還丹香氣濃郁,自然被他察覺了端倪,眼下吃的半醉,心頭沒有半分顧忌,一步一顛的撞將上來,張潛看的眉頭緊皺,從蒲團上翻身起來,心頭暗道一聲晦氣:「我本打算破了這層境界,再去計較這幾日的恩怨,卻不料這廝找上門來了」

這李貴平日裡便沒有半點兄長的端莊,醉後更是找張潛尋釁撒潑,此時見著草還丹,頓時眼冒綠光。

也不管此物從何而來,兩步搶到張潛跟前,劈手便要去奪他手裡那木匣。

張潛如今實力穩固,心頭已有與他一爭之信心,根本不怵他,自然不會讓他奪走手裡的東西,往後退閃半步,他便搶了個空,頓時心生惱怒,大喝道:「張潛你這草還丹從哪裡來的?」

「天權峰一位執事相贈,怎麼?」張潛將木匣合上,冷聲應道。

「修的胡說,你與天權峰執事有何交情,他怎會平白無故送你這草還丹?」李貴酒性上頭,將身上那齷齪道袍隨手一拽,露出胸膛來,看似跌跌撞撞腳下虛浮,速度卻是極快,一步搶至張潛面前,探手還想爭搶他手裡的匣子,嘴裡一面叫嚷著:「我看你這東西來路不正,卻不是從哪裡偷來,與我看看。」

張潛見他貪性畢露,不怒反笑,穩住下盤,垂手一擋。

正將李貴胳膊從中截住,二者碰撞發出啪的一聲,將道袍袖子都震裂開來,李貴力氣恐怖,醉意闌珊又故意撒潑,根本不曾收斂絲毫,這一抓看似是搶奪東西,實則有傷人之意。

若是一個月前,張潛修為不濟,讓他這般抓住手腕順勢一擰,便能斷掉胳膊。

然而眼下他道淵之術以修鍊至靈肉境二重巔峰,此時若撕開他衣袖,便能看見他整條胳膊漆黑如墨,猶如鐵石一般,這李貴縱然修為高出他兩個層次,然而築基之術卻是靜處功夫,肉身的堅韌程度卻沒什麼可圈可點之處,甚至連世俗中的橫煉功夫都大有不如,更無法與道淵之術相提並論,因此沒傷他分毫。

反倒是自己吃了小虧,被這一磕弄的有些吃痛,逾漸羞惱。

「我與你說了由來,你卻不信,我也懶得與你解釋,休要繼續糾纏」張潛冷聲呵斥一句。

「你這小雜種竟敢與我這般說話」李貴聞言大怒,心頭起了殺人之意,一拳朝著張潛面門打來,勁道兇狠至極,在這空中都帶起了絲絲風聲,魔宗山門戒律之中雖有禁止同門戕害一條,卻是指七十二峰之間不準兵戎相見,以免傷及根基,似這等門下爭鬥,並不禁止,甚至成了內部奪權的慣用手段。

他李貴雖然混的凄慘,打死張潛這麼一個初來乍到毫無背景可言的執役弟子,卻無半點顧忌。

張潛豁然起手,一記橫攔硬砸過去。

根本無任何花哨手段,純以力氣硬碰,卻也不落絲毫下風,然而李貴此時喝的半醉,怒火攻心也不覺得疼痛,反而凶性大發,猶如瘋虎,仗著身輕如燕的修為,左突右撞,拳腳兇殘落下。

而張潛渾身氣血鼓盪,如穿鐵衣,力氣上雖有遜色,可拳腳上渾然不懼。

二者廝打一處,如火如荼,看起來慘烈至極的!

片刻間,兩人便將屋內桌椅打的粉碎,幸好這五穀堂在道宮偏僻之處,也未引來旁人。

這般爭持半晌,兩人拳腳對磕怕不下上百次,張潛喘氣逾漸低沉,所幸如今跨入氣存綿綿之境,尚有餘力支撐,而那李貴雖然力氣充盈,可是架不住張潛這一尊人形兵器的衝撞,身上道袍早就撕碎,身上儘是觸目驚心的傷痕,尤其右臂處更是有些彎折,應該是傷了骨頭,漸漸吃不住壓力。

修道之人廝殺手段多以法術為主,築基境界的修士卻很少下山行走,也很少與人爭鬥。

似二人這般拳腳硬撼,可謂極為少見。

李貴此時可謂苦不堪言,渾身上下處處疼痛難止,便是醉意也擋不住,有一身力氣卻也使不出來。

弱勢一顯,便是節節敗退。

然而張潛卻沒有收手之意,出手逾漸兇橫,拳拳到肉,這李貴坐支右擋,只能勉強護住要害,顯得異常狼狽,卻也拉不下臉求饒,出言狠狠相逼:「你這小雜種你還不滾開,膽敢殺我不成?」

「你說我殺你,我便殺了你又如何?」張潛聞言肆無忌憚的大笑道,將心中怨氣盡數發泄出來,心頭暢快至極,那日他敢當街殺了那些衙役捕快,自然不是膽小怕事之人,此時聽的這番不要命的撩撥,不但不曾收斂拳腳,反倒兇殘幾分,殺意橫生,那李貴遮擋不住,被一拳打在臉上,頓時眼冒金星。

踉蹌晃了兩步,還沒站穩,又被張潛一腳踢在胸上,肋骨似斷了兩根。

劇痛觸及心神,加上張潛那番言語,這李貴終還是慫了,捂住胸口便欲逃竄,只是肺腑受傷,縱有身輕如燕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卻還狗改不了吃屎,就這番處境,還不忘回頭撂下一舉狠話,「你這欺師滅祖的雜種卻是等著,等我酒醒了,定要將你剝皮抽筋」話音未落,便慘嚎一聲。

卻是張潛提起椅子掄圓了砸過來,不偏不倚,正落在腦門上。

一把椅子頓時成了碎渣,那李貴也被打的頭破血流,頭皮連著頭髮都打落一撮,鮮血染面,好似惡鬼一般,張潛卻還不饒他,扔了手裡的爛椅子,上前捉住那廝的衣領,卻不料撕了個粉碎,便也作罷,一巴掌掄圓了朝他臉上扇過去,頓時將他抽翻過去,牙齒脫落一地,趴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看這模樣,雖是未死,卻也不遠了。

「這廝雖是個破落戶,好歹在這焰獄峰中呆了幾年,有幾個狐朋狗友,我若打殺了他也是個麻煩,而且我日後需要潛心修鍊,俗務也需要個人來做」張潛心頭暗自思忖著,這番廝打雖如烈火烹油,卻也未被怒火衝昏頭腦,微微收了殺意,走上前去,捉住那李貴的後頸,將他似小雞般的提了起來。

「今日打你,你服還是不服?」張潛將他高高提起,這李貴生的矮挫,倒也不太吃力。

李貴掙扎不得,卻只是訕笑,嘴中叫道:「打得好」

「看來你是不服了」張潛眼睛微微一眯,將他猛的往地上一按,額頭搶地,腦袋上頓時又多了一個窟窿,鼻子也塌了半邊,一張臉沒了半點人樣,痛的這廝只跟死了親爹一般慘嚎,張潛臉上卻也看不到半點緊張與瘋狂,渾然似路邊一個看客,平靜的問道:「你服還是不服?」

那李貴正欲說話,還沒開口,腦袋又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張潛這才將他提起來,不等他開口再問,這李貴便似鬼哭狼嚎一般叫了起來:「服服服,我服」

這廝門牙沒剩下一顆,因此說起話來有些漏風,聽起來甚是滑稽,張潛臉上卻是沒有半點笑容,只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將他放了下來,說道:「日後擔水劈柴的事情……」

沒等他說完,這李貴便已明白,匆忙說道:「自然是我來做我來做。」

「好,那便有勞師兄了。」張潛說罷,轉身去清理起屋中的桌椅殘骸來。

這李貴藉此機會見鬼似的逃了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回屋內,閉門不敢做聲,聽的隔壁聲音漸漸小了,這才嗚嗚痛哭起來,也不知是受了打擊,還是身上傷勢痛的難受,這般哭了半晌,眼淚與血污混做一起,加之傷勢猙獰,已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直挨到夜裡,這才到院中打了水清洗傷勢、敷藥治療。

修養四五日,待到張潛對他不理不問之後,同時臉上看起來不那般凄慘了,這才鼓起勇氣出門見人。

這李貴今日也是罕見的換了身乾淨衣服,只是臉上那般模樣,怎麼也遮掩不住,只能拿一截裹腳布纏在腦袋上,渾似個粽子,這般出了五穀堂便往道宮側殿去了,雖然那日向張潛服了軟,但讓他心服口服卻也不可能,只是他自己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向張潛尋仇的勇氣了,何況這身傷,沒個一年半載,也難以痊癒。

他此次去卻是尋找一位同鄉,也是這焰獄峰中的執役弟子,只是資質比他好上許多,如今已經倒了築基後期,雖是可能跨過那道門檻,成為內門弟子,只要將張潛這番舉動與他一說,不愁他不幫自己出頭。

「等我求著我那同鄉,今日之仇必然十倍百倍報償」李貴一路咒罵著,漸漸到了地方。

與那幾個在偏殿司職的弟子打個照面,對方見他這番模樣難免詢問,他卻以廚房失火,被油水燙傷臉面搪塞過去,而後尋覓一圈不見自己同鄉蹤跡,於是尋了一個執役弟子問道:「你可曾看見李鶴?」

對方被他這番模樣嚇了一跳,免不了一番追問,李貴又是一陣尷尬的搪塞。

「廚房失火竟然能將你燒成這般模樣,我焰獄峰本就玩火的,你這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死」這執役弟子調侃一句,而後說道:「你那同鄉李鶴,被內門王樞執事看重,如今調到山下督管葯田,還有一月那血骨花就要成熟,眼下正值緊要關頭,脫不得身,你找他作甚?」

「啊?」這李貴聞言一陣懊喪,心頭鬱悶至極。

「且罷,讓你在張狂一月。」李貴想來想去卻也沒轍,這血骨花成熟緊要至極,他那同鄉斷然不會為了幫他報仇就耽擱如此大事,只能忍這一時,隨口扯了個謊,將那執役弟子敷衍過去,便回五穀堂去了。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3 23:45
第十三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廂房之中,張潛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這四五日功夫,沒了俗務累身,又將那兩枚草還丹服食下去,他如今修為平平穩穩的步入了築基第三重境界,寒暑不侵,其實這種本事他一直便有,只是彼此原理卻是不同,那道淵之術修鍊皮肉,使得他可以抵禦寒暑,然而築基卻是由內而起,五臟調和,氣血順暢,能夠對外界寒暑作出應對調節。

這是身體機能抵達一種極為完美的狀態才有的本事,至此境界,也就再無病痛困擾。

即便有所損傷,旺盛的生命力也能使得傷勢快速痊癒。

想來這也是李貴受了那般嚴重的傷勢,每日還能擔水劈柴的緣故,念及於此,張潛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這些天他雖然沉浸於修鍊之中,看似對李貴不聞不問,但這般一個心腹大患伴於身側,他怎敢不提防幾分,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的他的監視,自然也知道剛才李貴出去了一趟。

「看他這來去時間,應該是去了道宮,定然是找人來向我報仇,只是回來便無動靜,應該沒能得逞,不過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事遲早還是要個著落才好。」張潛心頭暗自想著,當然殺了這李貴算是一了百了,只是自己如今實力不夠強橫,縱然能殺了他,卻不足以震懾住他背後那些厲害角色。

「我還得儘快提升實力才行,否則麻煩一來,就是我大禍臨頭之日。」

張潛心頭略微有些焦灼,這些天修為雖然再穩步增長,可距離他能夠獨當一面還有不小的差距,而道淵之術更是陷入了瓶頸之中,靈肉境第三層與前兩層不太相同,可謂一道門檻。

當血肉之中生出軟鱗之後,尋常飛劍法器都難以損傷身體分毫。

若能達到這種境界,幾乎能與心魔叢生境的修士一戰,自然不是那般容易修成,然而幾日琢磨他也發現了一絲契機,這層境界以血食葯膳滋補效果以不太明顯,只見力氣增長,卻生不出半片軟鱗來,偶爾一日服食了葯膳之中的一片龜甲,卻見了一絲成效,指甲附近生出一片青黑色軟鱗來,雖不明顯,卻也難得。

而後幾日,他又嘗試吃了一截鹿角,亦見成效,心中漸漸有了些猜測。

這軟鱗既然是鱗甲,其本源必然與角質硬物有相同之處,只是庫房中這等藥材不多,多是黃精、党參這類尋常藥材,思量一番,張潛便將主意打到了別處,這焰獄峰雖然貧瘠,然而相隔不遠卻有一座山峰,山勢不高,也無靈脈,因此不在七十二峰中,只是焰獄峰的附屬,卻是有不少走獸盤踞。

「這走獸爪牙、骨骼都可以做我取材之物,既然庫房裡沒有,我便自己獵取罷了。」

張潛打定主意,立即開始準備,打了一包裹滋補草藥,也不帶任何兵刃。這五穀堂只是一處伙房,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那把劈柴的大斧頭,廝殺還不及他拳腳犀利,更不如赤手空拳這般方便。

準備妥當,隔日一早拿了穿宮令牌便離開了焰獄峰。

他往日也沒少下山取水,對這山下道路倒也熟悉,一路疾行,不曾停歇。

那處山脈在焰獄峰上便可望見,相距不過二三十里地,提著十來斤的包裹行了半個時辰,便進入了鬱鬱蔥蔥的密林之中,正是這小溈山洞天中最為常見的景緻,一入其中便不知身在何方,身周皆是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許多地方甚至連供人行走的道路都沒有,修仙之人排空馭氣,因此這山下密林也是人跡罕至。

張潛於密林中過夜,赤手空拳搏殺了一頭花豹,當作晚餐。

以他如今這身體,若非碰到老虎、熊瞎子一類的猛獸,似這類豺狼、豹子根本傷不著他分毫,

將這畜生一身骨頭都盡數嚼著吃了,張潛手上又生出了一兩片綠豆大小的軟鱗,雖有成效,卻只是杯水車薪,這軟鱗不成片生成,廝殺時也沒多少用處,何況眼前這鱗片的顏色偏於灰黑,並非大成時呈現的皎白之色,他也沒有立竿見影的對策,只能盡其可能的捕殺猛獸,自然聊勝於無。

山中不知歲月,半月不覺漸去,張潛一身道袍已經在於猛獸的廝殺之中破爛不堪。

取了些清水洗了洗手,只是那血跡彷彿成了胎記,烙印在他雙手之間,怎麼也沖洗不乾凈,他也不刻意為之,覺得舒服便停了下來,而後生起篝火,將先前獵到的野物架在火上烤了起來,趁著這段時間,從身後包裹中取出幾樣草藥扔到嘴裡嚼了起來,也不管味道如何,大口吞入腹中,而後開始冥想調息。

這半月以來,他便是如此度過,將每一絲時間都用來安排的滴水不漏。

之前從山上帶下來的草藥也已耗盡,如今他所食用的都是從山中採摘所獲,雖然算不上靈藥,藥性卻也比葯圃裡培養出來草藥好上許多,半月下來,張潛已覺自己肺腑之氣強大到了極點,隨時可能突破。

一旦進入身輕如燕之境,配合自己靈肉境二重巔峰的爐鼎,即便是築基巔峰的修士也有一戰之力。

「想要靠每日狩獵所獲將靈肉境三重修成,所需時日實在太過漫長,不可取,等築基進入身輕如燕之境我便回山罷了,也不怕李貴那跳樑小丑搬弄救兵,這十幾日苦心便不算白費。」張潛心頭暗自忖著,心頭又生出另外一樁隱憂,他入門尚才兩月,卻已經觸摸到築基境第四重門檻,這般進展實在恐怖,怕會惹來一些無端的麻煩,而他如今卻也無法收斂,唯有極儘可能的提升實力,只求在禍事臨頭時擁有自保之力。

半晌之後,篝火上的野物已經熟透,張潛將其取來,連骨帶肉一起嚼碎吃了。

有巨闕穴消磨鍊化,這些骨渣根本不會損傷到腸胃,片刻間便消化乾淨,正吃到酣暢之處,遠處密林之中忽然傳來一陣響動,似有野獸在灌木叢中穿行,而且速度極快,他當即也不多想,將手裡半截獸腿扔在地上,擺出迎戰姿態,這些天生死廝殺之中,那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戰鬥,這般反映完全出於習慣。

驟然之間,遠處密林枝葉濺落,卻是一頭通體雪白的猿猴從樹梢間飛盪而來。

「好一頭白猿」張潛心頭戒備稍降幾分,卻又陡生警覺,這白猿神色之間隱現驚慌,顯然是被什麼凶獸追殺的拚命逃竄,他當即往旁處躲閃,未等腳下挪動絲毫,幾丈之外的灌木叢忽然被連根掀飛,一頭皮毛斑斕彷彿血染的弔頸白額大虎猛的竄出,一躍而起,猶如凌空虛度,離地竟有兩三丈高。

張潛只覺頭頂驟然多出一片陰影,整個身子都被籠罩其中,莫名生出一種卑微之感。

「好恐怖的畜生,怕是通靈了,再能活上一甲子,說不定能修成妖道」張潛心頭吃驚無比,這幾日在這山中見過不少兇惡猛獸,但與眼前這畜生一比,簡直跟溫順的羊羔一般,他卻也明白,這等畜生真若發起狠來,怕是築基巔峰的修士也不是對手,然而眼下他卻沒有選擇的餘地,唯有一戰。

他弓身蓄力擺出迎戰姿態,至於說逃跑,他卻未曾想過。

在這惡獸遍布的密林中生存了十幾日,他絕不會把自己的後背留給這麼一頭實力恐怖的畜生,這般做無疑是在葬送最後一線生機,而且經歷這麼多生死磨鍊,他也不缺乏一場廝殺的底氣。

置之死地方可後生!

「這頭畜生一身骨骼爪牙堅逾金鐵,我若能夠服食,道淵之術必有突破」張潛此時不但不懼,反而醞釀出了濃重的戰意,柔軟的身體一瞬間緊繃,好像一張被拉成滿月的弓,腳下自地下猛地一跺。

無數枯枝敗葉四散而起,彷彿一朵張牙舞爪的花。

張潛身子在這短短一瞬間作出了驚人的反映,就像床弩上爆射而出的鐵箭,朝著那畜生猛的衝去。

兩道恍若勁風的身影瞬間匯聚一處,便是硬碰!

嘩啦!張潛渾身骨頭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那畜生一撲之勢挾裹著千鈞之力,將他整個人撞的倒飛出去,如那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攔在半道上的幾株矮樹被他身體掃中,盡數折斷!

那畜生張潛這般一阻撓,也止住了去勢,從半空中墜落下來。

順勢一爪打在山石上,將那布滿青苔的頑石震的四分五裂,白森森的抓痕嵌入石中,觸目驚心,比這更觸目驚心的卻是惡獸腹下那道血淋淋的窟窿,似被利刃剜去一塊,鮮血如柱、連成一線。

「真是兇殘」張潛忍著身上劇痛,翻身竄起。

在他手中,正抓著一塊血淋淋的虎皮,上面還帶著筋肉。

正是在對撞的一瞬間,張潛使勁渾身力氣,從他腹部撕扯下來的,如今他指尖生了軟鱗,五指抓取之力堪比飛劍法器,這畜生縱然皮糙肉厚,卻也擋不住這般兇猛的力量,若能這般撕扯數十次,這畜生也能被他活活肢解了,然而每一次近身都意味著一次衝撞,沒有半點含蓄,恐怕不等他得逞,便讓這畜生殺了。

雖然前景很不樂觀,張潛卻無半點畏懼,將手裡的血肉扔掉,繼續擺出迎戰姿態。

那斑斕大虎被張潛所傷,凶性反而收斂了幾分,在遠處來回遊弋,伺機而動,眸子之中血光隱現,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雖然腹部血流如注,但對它那龐大的身軀而言,卻算不得致命的傷勢。

正在雙方僵持之際,頭上密林中突然落下一道白影。

張潛眉頭驟然一縮,竟然是先前那頭逃竄的白猿,本以為這畜生已經趁機溜走了,卻沒想到此時竟然敢回身反撲,那白猿猛然盪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斑斕大虎的腦袋上,借著墜落的力道,竟然將那畜生踩得身形一晃,而後像蜘蛛似的抱著那顆磨盤大小的腦袋撕咬起來,也不管有沒有用。

「這白猿是再給自己製造機會」張潛立即明白過來,卻也毫不含糊。

那斑斕大虎被白猿抓破眼瞼,看不清事物,張潛抓住這須臾間隙,身如利箭猛躥過去,當空一翻便躍至那畜生背上,雙腳彷彿鐵鎖緊緊纏住,任憑那畜生如何掙扎,也不鬆懈半分,而後撐開五指,指尖軟鱗隱現,沖著那畜生身上各處不停撕扯,傾盡生平之力,猶如瘋魔附身,兇殘性情比這畜生更勝幾分。

頃刻間,這畜生後背便多出數十個血淋淋的窟窿,到最後內臟都被扯了出來。

張潛仍不停歇,渾身被鮮血染盡,指縫中全是破碎的內臟,直到胯下這畜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他又掄起鐵鎚般的拳頭在腦袋雙錘了十幾下,這才慢慢收手,也無心去管那白猿的死活,仰面趟在了地上。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3 23:58
第十四章 白猿獻酒

足足喘息了半刻鐘,張潛這才翻身站了起來。

那白猿卻沒離去,只在一旁默默等候著,直到張潛休息妥當之後,這才湊上前來,不停的啼叫,似想說些什麼,只是張潛聽不懂獸語,也懶得與它一頭畜生白費口舌,將那斑斕大虎的屍身拖到了一處乾淨的岩石上,想拆卸開來以作食用,那白猿聒噪半晌,見張潛不理他,似乎有些泄氣,兀自離去了。

「這畜生渾身上下都是寶貝,我恐怕要四五日才吃的乾淨,不過也值得為此耽擱。」張潛心頭暗自盤算著,四五日後,自己雙手間應該能生滿軟鱗了,倒那之時,實力陡增數倍不止,而且這畜生軀體內蘊藏氣血亦不在少數,自己築基境界應該也會有所突破,如無意外,應該能步入身輕如燕之境。

片刻功夫,張潛已經將這畜生軀體拆卸開來,血肉扔在篝火上烤熟,虎骨則直接敲碎服食。

味道雖然有些糟糕,但對身體卻大有好處。

虎骨、虎肉落入腹中,經巨闕穴一番煉化,能明顯感覺一陣陣激蕩的暖流在體內衝撞蔓延,效果比草還丹也相去不遠,於此同時,雙手間也生出絲絲麻癢的感覺,而後便見一片片肉眼難辨的軟鱗將他半截指尖盡數覆蓋,張潛還是第一次見這軟鱗成片結成,本以為有些礙眼,可此時除了指尖膚色黑了幾分,竟是難以察覺其他不同,這軟鱗極為纖薄,若是化作皎白之色,恐怕肉眼都分辨不出有何差別。

「這軟鱗真是霸道」張潛指尖拈起一截虎骨,用力一捻,竟然化作塵屑。

方才他敲碎這些虎骨可謂用了渾身解數,地上頑石都拼碎不少,然而此時在這指尖軟鱗面前,卻似砂岩般脆弱,可要知道,眼前這些軟鱗還只是灰黑之色,並未達到色如白玉的地步,而靈肉境中還另有一層圓滿無漏之境,到那之時,這肉身爐鼎又會強橫倒何種地步,抗衡法寶飛劍絕非信口開河。

「誰」張潛輕彈指尖,將那虎骨碎屑彈入口中,忽然聽見林中有腳步聲傳來。

側目一看,只見是那白猿去而復返,只是手裡卻捧著一個葫蘆,張潛戒心消去,心頭微微有些詫異,這小溈山乃是洞天福地,走獸通靈並不稀奇,他這些天也見過一些,因此不覺奇怪,只是如這白猿一般,如此通曉人性,卻是極為少見,方才自己幫他除了宿敵,此時竟然捧了一個葫蘆來報償自己。

這哪裡還是畜生,分明就是一心性淳樸的孩童。

張潛本來不怎麼待見這畜生,畢竟引來一頭斑斕惡虎,差點要了他性命,此時見他知恩圖報,卻也漸漸喜歡起來,招手讓他過來,那白猿見狀有些歡喜,連蹦帶跳的搶上前來,獻寶似的將葫蘆遞上。

「哦,這葫蘆有蹊蹺。」張潛也不拒絕,接過來一看,這葫蘆竟然掏了瓢,開了口。

而且入手沉甸甸,似乎裡面裝了東西,拔開塞子一聞,有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舌尖頓生香甜濕馥,未曾入口便有種食髓知味的感覺,張潛也不怕這一山中猿猴會害自己,拿起葫蘆淺酌一口,酒液入口綿柔醇厚,不似世俗烈酒那般辛辣,然而酒力卻是渾厚無比,僅是小酌一口,眼前便生飄忽之感。

「這酒竟然不是穀物釀造」張潛細細一咂嘴,只覺得這口中百味駁雜,他熟知藥理,這些日子又以草藥裹腹,自然嘗得出這酒乃是藥物混和山中野果釀造,只是嘗不出是哪些藥材,許多味道古怪至極,他連一絲門道都摸不著,只能細細品位,卻是回味無窮,而後酒性蔓延開來,只覺腹中一股清流散開。

這感覺如若一泓清泉在體內婉轉,五臟六腑似乎都被洗滌了一遍,而後如春雪消融滋潤乾涸的荒原。

「妙極妙極」即便張潛吃過草還丹這種仙家妙藥,卻仍然忍不住讚歎,這酒中蘊含藥力極為醇和,而且沒有絲毫雜質,飲這一口,好處不亞於吃了一粒草還丹,而極易吸收,卻是草還丹無法比擬的。

這白猿見他臉上喜意浮現,也是極為自得,拉著張潛的衣襟直往林中引去。

「你且稍等片刻」張潛見他這般模樣,自然明白這白猿恐怕還有好處與自己,或者另有事情相求,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不會拒絕,然而那斑斕惡虎的皮囊對他卻也是珍貴之物,不忍這般丟棄了,與他說了一句,而後將四周散落的虎骨收集起來,虎肉也只能算了,而後這才隨著白猿身後,往深山中去了。

一人一猿,翻山越嶺走了兩三刻鐘,在了一處幽谷前停了下來。

那白猿巢穴就在幽谷峭壁的一株古樹上,極為險要,這株古樹也不知生了幾千年,樹榦足有幾人懷抱粗細,根系還在山腰之上,樹冠卻與山嶺齊平,張潛隨著白猿攀上古樹,終於一處樹洞中聞到了這陣熟悉的酒香,埋頭看去,只見這半尺深的樹洞中堆著數不清的野果、靈藥,早已發酵腐爛,難以辨認。

殘渣沉澱,酒液澄澈。

「竟然有如此多的靈酒,莫非都是這白猿所釀,如此不如稱作猴兒酒罷了。」張潛看著那半樹洞的酒液,也忍不住心生慾念,「若能將這一洞猴兒酒全部據為己有,我築基圓滿指日可待,只是這白猿釀酒辛苦,這些靈藥也不知費了多少功夫採摘,如今已贈予我一葫蘆,我卻不好厚著臉皮搶奪。」

那白猿雖然通了人性,但心性卻如赤子一般,自然不知道張潛此時心中諸般想法。

見他看著一池子猴兒酒發獃,拉著他的衣襟,示意他往樹冠高處繼續走。

「哦,看他這模樣,這樹上似乎還有玄機。」張潛攀著樹枝往高處爬去,在白猿的指引下卻是發現一個更大的樹洞,裡面竟然又是將要溢滿的猴兒酒,只是這味道卻欠缺了幾分火候,似乎差了些什麼,顯然這酒並未釀成,那白猿對他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告訴他這酒喝不得,而後又指了指遠處的幽谷。

張潛看了半天,也沒明白他什意思,隨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幽谷也與別處沒什麼兩樣。

「嗯,有些古怪。」張潛心思頗為細膩,此時山中風勢不小,四周山林都是枝葉招搖,猶如碧海生潮,而那幽谷卻是安靜的出奇,無論四周風勢如何洶湧,都不見半分動靜,似乎那景色都是摹在一張紙上,乍看不覺什麼,仔細一看,越來越覺得有問題,「這山谷竟然被一處大陣籠罩著。」

張潛這幾月沒少閱讀典籍,也不算孤陋寡聞,雖不精通陣法一道,一些常識卻是知曉。

這處大陣並不算精妙,否則也不至於留下這麼大的一處破綻,應該只是阻隔山中鳥獸所用。

「此處距離焰獄峰不過七八十里地,仍是其轄地,這大陣應該便是焰獄峰的修士布置下來,卻不知這山谷里藏了些什麼。」張潛心頭慢慢琢磨著,側目撇了一眼身旁那白猿,又想起猴兒酒中那些珍稀靈藥,頓時有了些許猜測:「這山谷應該便是焰獄峰哪位內門弟子的葯田,這白猿釀酒的靈藥應該便是從中盜齲」

這白猿縱身手靈敏,可若想採集這麼多靈藥,卻也不是容易之事。

「看他這意思,是想讓我去去盜取靈藥。」張潛聯繫前後一想,便知道了白猿的心思,「也罷,這白猿尚有一潭猴兒酒未曾釀成,應該是欠缺幾味靈藥,富貴險中求,我便拼上一把了。」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4 00:22
第十五章 禍害

張潛心中漸漸拿定注意,這白猿都能從山谷中偷取到靈藥,想來這葯田戒備並不森嚴。

他卻也沒急著動手,在這古樹上靜候了幾日,每日吃虎骨飲靈酒,將築基之境的修為再提升一階,達到了身輕如燕的境界,身形較之以往迅捷了數倍不止,估摸著勝算又多了幾分,這才與白猿結伴,悄然潛進幽谷之中,經這幾日觀察,張潛已斷定這葯田眼下無人看管,每日有走獸在四周遊盪,也不驅趕。

這幽谷被大陣籠罩,在外面並看不清其中境況。

只是這大陣有不少破綻,許多邊角上的葯田都暴露在了外邊,栽種的靈藥都被山中走獸肆虐殆盡,其中不少更被連根拔走,想來是這白猿所為,張潛隔著這大陣觀望一陣,憑他這一竅不通的陣法造詣,自然看不明白陣法玄機,也不敢貿然往裡闖,只是覺得這陣法帶著一種熟悉感覺,似乎與焰獄峰護山大陣出自一脈。

「我這穿宮令牌能避開焰獄峰上上下下許多禁制陣法,卻不知對這大陣有沒有效果。」

張潛心念一動,將藏在腰帶里的穿宮令牌取了出來,朝著幾步之外那層虛幻的景色置去。

頓時,輕柔的靈光從契合處衍生而出,眼前那永恆不變的景色漸漸發生變化,只見密林消褪,另有其他景緻從中出現,就好像力透紙背的墨痕,而後逐漸擴散成型,一片阡陌縱橫的葯田呈現眼前。

幽谷之中地形崎嶇,並非一片曠野,因此一眼也難看清全貌。

四周葯田之中栽種各類靈藥,張潛仔細辨識一番也能認出一些,大多只是初階乙丙之等,但畢竟是仙家物種,比世俗草藥要珍貴許多,連那普普通通一株山參,蘆頭上也是莖痕緻密,宛如鱗片,怕有百年功效,只是參葉顏色太過蒼翠,應該是秘法催生而成,除此之外,另有諸多靈種,讓人眼花繚亂。

只是這白猿對這些藥材都看不上眼,穿過大陣,沿著桃林幽徑便往山谷深處竄去。

「如果是我,恐怕也會將珍貴靈藥栽種在山谷深處,免得遭人禍害。」張潛心中想著,隨著白猿往山谷深處跑去,行了一陣子,忽然瞧見遠處林中有一茅庵,頓時小心幾分,將那白猿一把抓住,尋了個地方躲藏起來,遠遠觀望一陣,卻未見遠處有絲毫動靜,也未聽見絲毫聲音,便知那庵中無人。

他修鍊道淵之術,視聽五感比常人敏銳數倍,對此他尚有信心。

一人一猿逐漸靠近,張潛忽然瞧見那茅庵柴門外有散落的動物毛皮,細細一看卻覺得有些熟悉,而四周瀰漫的那股味道也讓他漸漸明白起來,原來那斑斕大虎卻是這葯圃裡飼養的靈獸,用以看護葯田,每日與靈藥相伴,難怪如此恐怖,之前將之除去卻正好應了眼下之事,否則有靈獸看護恐怕也難以得手。

「你需要什麼藥材便自己去採吧。」張潛撒手將白猿放開,而後視線朝著小徑深處蔓延去,只見這幽谷深處葯田逾漸精緻,而在極遠處的峭壁上,有一崖洞,洞口似乎堆放著一些柴薪,他心中頓生警覺,「卻是麻煩,這山洞中恐怕有人……你休往深處去了,采些靈藥我們便離開,不要多做耽擱。」

張潛也不管那白猿能否聽懂,將道袍脫下扎了個簡易的包裹。

「我和白猿進來已有許久,對方仍未察覺,眼下採些靈藥也不至於將其驚動。」張潛心頭暗自琢磨,覺得洞中之人實力倒是一般,不過卻不敢劍走偏鋒,能在山下開闢出這麼大一塊葯田,並以大陣覆蓋,至少是內門弟子才有的手筆,出現絲毫差錯都是殺身之禍,凡事都要知足,該適可而止。

雖是這般想,張潛採起靈藥來也毫不含糊。

片刻功夫便道袍塞滿,扛在背上猶如一個小山似的,怕有一兩百斤不止。

而那白猿眼光卻刁鑽,半天功夫才摘了十幾種靈藥,用藤蔓捆著,不過觀其品相,無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精品,張潛又等了他片刻,白猿這才心滿意足,只是意猶未盡,目光還在葯田裡來來回回的游弋,張潛也不敢太過拖沓,免得讓那洞中之人撞見,催促著白猿趕緊離開,這般才收斂了貪慾。

一路上倒是小心,也未橫生枝節,平安回了白猿巢穴。

張潛將靈藥分門別類挑選出來,只是如今見識有限,有半數靈藥都認不得,也不敢胡亂服食,只能將其儲藏起來,這古樹中空,裡面倒有足夠的空間。而那白猿採摘到了靈藥,也去釀那一潭猴兒酒了,張潛本以為這白猿不過山間精靈,釀成瓊漿只是機緣巧合,胡亂以靈藥湊數,卻不料這廝卻是有模有樣。

那數十味靈藥被他以山中清泉洗凈,又細細甄選一番,這才投入酒中,而且前後順序都有講究。

「好生奇妙。」張潛陪他身邊看了一兩日,不由咋舌,也不知這白猿釀酒之法是從何處學來,卻想起書卷中所載的一些典故,「想來是天性使然,這猴兒酒堪比仙釀,我若能學會釀造之法,卻是大有好處。」

幾日下來,張潛一直與這白猿同吃同睡,看他釀酒,將那猴兒酒的釀造之法也學了來。

半月有餘,那一潭猴兒酒也漸漸釀成了,滋味雖不如先前一潭醇厚,不過這一潭猴兒酒所選藥材年份卻是更足、品質也是更佳,藥效還要更勝三分,張潛自山裡尋了四五個葫蘆,白猿心性純真,也不吝嗇,盡數給他灌滿,這些天自然也飲了不少,每日都喝的飄飄欲仙,以虎骨、靈藥佐食,這日子當真如神仙一般。

幽谷之中,李鶴辟穀十日有餘,此時算準時間醒來。

在他身前是一方丈許寬的水潭,中心有一泉眼,正汨汨的往外涌動著清流,一株通體雪白靈藥紮根於泉眼裂縫之上,根系猶如鷹爪,看起來遒勁有力,將這堅硬的岩石都生生穿透,七瓣圓潤厚實葉子猶如白玉雕琢,排列如花瓣一般,只是脈絡紋理卻如絲絲血線,不斷蔓延,看起來充滿妖異之感。

「血骨花成熟之時,脈絡遍布,通體如血染,看這模樣,也就是一兩日功夫了。」

李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一番潭中招搖的靈草,氣息吞吐,洞中清涼的空氣沁入肺腑之中,而後嘴中生出絲絲玉液,在齒間環繞一圈咽入腹中,飢餓、焦躁之感頓時消去許多,只是十餘日水米未進,這法子卻也只能管一時之用,他緩緩站起身來,推動巨石將洞口掩上,往山谷中去了,準備採些靈藥充饑。

行走片刻,李鶴不由眉頭緊皺。

這山谷中有大小葯田十七塊,然而眼下有九塊葯田都被攫取一空,只餘下一片片觸目驚心的土窩子,稀稀落落的剩下幾株靈藥,還是未曾成熟的,李鶴因為久不見光而略顯蒼白的臉色頓時青黑一片,發出一聲咬牙切齒咆哮:「何方宵小,禍害王樞師兄葯田,若讓我逮住,定要將你抽筋扒皮」

這番咒罵自然不可能有人回應,李鶴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清點起損失來。

「我去他娘的,本以為這次幫著王樞師兄看護血骨花可賺上一份人情,也好助我突破境界,可晉陞內門弟子,如今將他這葯田被毀成這般模樣,我還有何顏面去見他。」李鶴心頭叫苦不迭,忽然覺得這山谷中安靜的有些過頭,仔細一忖,這才發現護園靈獸不見蹤影,頓時明白過來:「這畜生壞我大事」

不算山勢阻隔,白猿巢穴距離幽谷不過百丈距離,而那李鶴怒極之下,聲音也是不曾收斂,張潛自然將那幽谷中傳來的聲音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處葯田竟然是王樞執事的,果然如我所料。」張潛心頭倒也不懼,這看護葯園之人顯然不曾發現什麼線索,不可能尋到他頭上來,只是白猿巢穴就在其眼皮子底下,恐怕不能久留了。

等那谷中漸漸安靜之後,張潛裹了一包眼下用的上的靈藥,提了幾葫蘆猴兒酒,與白猿作別之後,便回焰獄峰去了,那些分辨不出藥性的靈藥,眼下也無用處,乾脆就藏在這白猿巢穴中。

想來尋常之人也不會對山中一頭白猿起疑,無需擔憂什麼。

當天中午,便到了五穀堂,不料碰見了李貴,那猴兒酒裝在葫蘆里倒是不曾讓他發現,只是懷裡揣著的那些靈藥卻被他看見了,如今這廝見著張潛如見鬼一般,遠遠便繞道走,張潛也懶得與他多說什麼,這些日他都在山下,就算有人懷疑,他也可扯個幌子遮掩,反正多數靈藥都讓他藏了,這事情也未往心頭去。

兩三日中,倒也平安無事。

每日醉心於修鍊,實力日日見漲,身輕如燕的境界也已穩固下來,踏雪無痕,入水不沉皆不在話下。

而今道淵之術也奠定了一定根基,雙手至小臂都完全被軟鱗覆蓋,用大袖遮住,倒也沒有人察覺,廝殺之時,這便是他最大的依仗,只要容他近身,便是心魔叢生之境的修士也要讓他活活撕裂身軀。

這段日子,張潛未曾找過李貴麻煩。

久而久之,他心頭那團陰霾也就漸漸消散了,復仇之心逾漸強烈,盤算著時日,血骨花應該已經成熟可供採摘,李鶴自然也該回來了,忍著心頭那絲強烈的躁動,將擔水劈柴的事情做完,便去道宮中去了,剛走至山門前,便見一個消瘦的身影從山下萬階雲梯上飛奔而來,腳下飄忽,與地面一沾即逝。

百丈山路,只用了聊聊數息時間便已至盡頭,在山門前停下。

李貴神色一喜,沒料到這般趕巧,在這遇見了同鄉李鶴,揮手喊道姓名,此時他正心情糟糕,但顧及同鄉情面卻也不好敷衍,停下來與他寒暄幾句,那李貴有求於他,嘴上言語自然極為好聽,倒是讓他忍不住與他多言了幾句,將葯田被盜一事與他說了一番,這李貴聽到此處沒有來就想到了張潛。

「我卻知道這事情是何人所為。」李貴眉間露出一絲寒意。

李鶴正愁怎麼與王樞解釋,聽聞此言先還不信,但見他如此認真,便將信將疑起來,「是誰?」

李貴便將那日所見之事與李鶴仔細說了一番,也不隱瞞張潛欺辱他之事,這李鶴聽聞之後,也是心生隱怒,心頭邪火似乎找到了宣洩口,不在壓抑著,他如今本是去道宮遞交這剛採摘下來血骨花,見著王樞肯定要提及葯田之事,還沒想好說辭,眼下卻是找到一絲線索,自然不肯放過,便與他一同去了。

「不管這張潛有沒有膽子盜取靈藥,我卻是需要一個替死鬼,你又欺我同鄉,便怪不得我了」李鶴心頭生出一絲歹意,魔宗之人行事本就不講道義,一切只以自身利益為重,他卻沒什麼負罪感,其實他心裡也是不怎麼相信李貴所言,一個入門不足三月的小雜種,怎麼能作出這麼膽大妄為之事。

至於張潛暴打李貴雖是不假,可他也明白自己這同鄉是個什麼貨色,並非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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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x_2131 發表於 2016-9-24 00:46
第十六章 一殺百了

二人行至五穀堂,張潛正在庭院中練拳,李鶴將其看在眼裡,心中更生出幾番不屑,這廝入門將近三月了,還在修鍊這種俗世武學,顯然資質爛的一塌糊塗,摸不到《心神幽虛煉火訣》的門道,這才退而求次。

張潛見著來人,不緊不慢的收了招式。

無需這人開口,張潛觀其神色便知曉兩人來意,暗自留神戒備三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看著李貴身前的消瘦男人,這廝看不穿他的深淺,然而他精通醫理,卻是對這人實力有些把握,聽其呼吸綿長有力,腳步起落之間極為輕盈,而又是李貴找來的幫手,實力必然在身輕如燕這層境界之上。

口生玉液是築基大成才有的跡象,也是築基境最難跨過的一道門檻。

至此境界,十日不食水米也無大礙,靠食靈藥、玉露辟穀,體內雜質盡數除去,實力較之身輕如燕之境有數倍之差,張潛已在這道瓶頸處停留了十日有餘,每日飲猴兒酒、吞食靈藥亦難突破,他卻不急,大多數人再此境界停滯一兩年也不奇怪,資質不行,三四年不見成效者也大有人在,可見其艱難。

張潛目光在兩人身上一一掃過,此時也無需寒暄客氣,自然不會多說廢話,心中已浮現一絲殺意。

「你就是張潛?」李鶴踱著步子走上前來,似將其生死都拿捏在了手中。

「這李鶴與了你什麼好處,竟然讓你來尋我麻煩?」張潛眼睛眯成一條細縫,裡面寒光若隱若現,根本不去回答這李鶴的問題,反而問起他來,觀他這番態度,只要這李鶴一個言語不當,就要痛下殺手。

只是李鶴從未正視過張潛,也根本不認為他一個初入門牆的三流弟子能對他造成威脅。

「死到臨頭,你還如此囂張」李貴見他這幅模樣,恨意湧上心頭,此時有李鶴撐腰,他也似鬼迷了心竅一般,根本不曾畏懼,咬牙切齒辱罵譏諷,因其臉上傷勢未愈,此時看起來異常的醜陋。

「聒噪。」張潛雙唇輕啟,吐出兩個冰冷的字眼來。

話音一落,這李貴被氣的七竅生煙,卻未來得及發作,便見眼前人影迅速逼近,一個黑漆漆的拳頭挾裹著猛烈的勁風直朝臉上打來,頓時駭的面無人色,根本不敢輕攝其鋒,腳下一動,臃腫的身形便似棉花一般彈起,飛快朝後掠去,只是這速度較之那道黑影卻太過遲緩,躲了便似沒躲一般,眼看就要斃命。

「狂妄」李鶴未曾想到張潛竟敢在他面前痛下殺手,而且如此乾脆。

當即怒喝一聲,腳下橫挪半步,起掌朝著那拳上封去。

掌風狂涌,哧哧作響,好似裂帛一般。

張潛卻也不懼他這一掌,拳勢不曾收斂半分,反而更加兇猛,剎那之間,便殺在一處。



拳掌硬碰發出駭人的巨響!

兩人腳下青磚驟然碎裂,土石濺起如同暴雨一般,都不曾退上半步!

嚓!

混亂之中,李鶴似乎聽到了一陣輕微的碎裂聲,也不知從何處傳來,彷彿起於心間,否則怎會如此清晰,連那炸響、土石墜落之聲都掩蓋不住?他未曾細想,而後手腕處一陣劇痛瘋狂湧來,臉色驟然淤青,冷汗淋漓,喉嚨中忍不住發出一聲哀嚎,便見張潛左腳微微抬起,身形再度逼近,又是一拳猛地砸來。

「此子拳頭怎如此堅硬」李鶴被駭的心驚肉跳,雙臂架起格擋。

這也是無奈之舉,兩人如今靠的太緊,想要遊走躲避卻也沒了機會,瞬息間,便覺劇痛襲來,讓他雙手已不知如何挪動,眼睛之中隱隱泛出一絲血色,那一拳落在小臂之上,竟打的皮肉糜爛,露出森然恐怖的白骨來,而後骨頭斷裂,破碎的骨茬刺透筋肉,完全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讓他心生恐懼。

「啊」李貴一顆心尚未平穩,又見眼前之景,被嚇得精神錯亂,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鶴竟被張潛兩拳打成這番凄慘模樣,他心頭恐懼滋生,卻也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若是李鶴今日死在這裡,他也絕沒有活命的可能,提起一絲勇氣,抓住檐下劈柴的斧頭,便自張潛腦門上劈來。

「你要求死,我便成全你」張潛猛一揚手,竟將那精鋼斧刃一把抓住。

手上軟鱗與斧刃摩擦,爆出一躥火花來!

他只覺手上滾燙,卻未曾受傷,只留下一個白色的划痕,那精鋼斧頭卻是捲了刃,而後猛的一擰,便將斧頭從李貴手上奪了下來,反手則是一揮,斧頭橫拍過去,那顆醜陋的腦袋便似西瓜一般崩碎開來,鮮血混著腦漿四處亂濺,身軀更是橫飛出去,將檐下兩個木桶都砸了個粉碎,瞧著模樣,必然活不了了。

張潛抽出空隙解決了這潑貨,殺意更是強烈,猶如隆冬之雪。

那李鶴此時已被嚇破了膽子,趁這機會已經逃出一兩丈遠,張潛回頭猛地一瞪,凶光大盛,卻不願放他離開,腳下一上去,劈手便是兩掌,這李鶴雙手已廢,根本無力抵擋,兩掌毫不委婉的印在了他胸膛之上,留下兩個深陷的掌印,骨頭卻是斷了不少,整個人半死不活的摔了出去。

「你敢殺我?」李鶴口中鮮血四溢,倒無求饒之意。

「我殺你如屠狗一般,怎會不敢?」張潛哂笑一聲,走上前去。

李鶴呵呵一笑,似有一種莫名的底氣:「我知道你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我二人,不過內門的王樞執事如今正等著我給他送血骨花去,你若殺了我他會不知曉么,你這小雜種不知練了什麼功夫,我承認你厲害,你卻是王樞師兄的對手么,他一個法術就足以將你轟殺成渣,就如你現在殺我一樣簡單。」

張潛眼神微微一怔,也不知道真假,走上前去,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卻是尋到一個精緻的玉匣。

「我可曾騙你分毫?你趕緊讓我離去,否則你必死無疑1

李鶴哈哈大笑起來,下頜之上儘是鮮血,看起來有些凶戾可怖。

張潛眉頭逾漸緊鎖,這焰獄峰近些年未曾招收幾個弟子入門,因此道宮之中頗為冷清,而且如今峰主、首座二人都在閉關,各位執事也忙於修心,一峰上下並無主事之人,他將兩人斬殺於此,若掩飾得當,一兩個月內也難以走漏風聲,等事情敗露之時他早已築基成功,進入心魔叢生之境,有獨當一面之力。

然而眼下卻是橫生枝節,殺了這李鶴,這血骨花不能按時送抵,兩三日就會被人察覺,必然大禍臨頭。

「你當我白痴?我今日放你離開,與殺了你又有何區別?」張潛轉念一想,卻是狠下心來。

「你膽大包天」李鶴驚呼一聲。

張潛哈哈一笑:「我本無害人之心,你二人卻是自尋死路,怪不得我,一殺百了」言罷,不等著李鶴求饒反抗,手中板斧提起落下,血濺五步,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咕嚕嚕的滾了出去。

「今日殺了這二人,卻是闖下潑天大禍,那王樞兩三日內必然會察覺異常,若等他順藤摸瓜找上門來,我便是死路一條。」張潛臉上雖然波瀾不驚,心情卻是有些凝重,內門執事弟子,修為必然在心魔叢生之境以上,至此境界,體內氣血充盈,元精生於氣海,如大道之混沌,可與天地交感,使神通法術。

他如今雖是戰力強悍,鍊形築基境中可稱無敵,然而心魔叢生之境卻不可同理視之。

「心魔叢生之境雖說元精生於氣海,但是肉身陸鼎卻同鍊形築基境無所差別,我若是能夠近得身,暴起發難也有三兩分勝算。」張潛心頭暗自琢磨著,不過轉瞬卻又搖了搖頭:「也是不妥,至此境界,必然有一兩門法術傍身,而我對其毫無理解,根本不知如何應對,更不說有沒有這般本事,不可意氣。」

戰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罷了,我還是暫避鋒芒,再去山中躲避幾日。」張潛將院中兩具屍體於林中掩埋,清晰了血跡,拾綴了行裝,也不拖泥帶水,趁著日頭便往山下去了,也無心於叢林間停留,此去雖是避禍,他卻也明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唯有提升實力,一切危機方可迎刃而解,因此欲求一清靜之處安心修鍊。

如此一來,他便只有一個去處,便是那白猿巢穴之中。

分別幾日,那白猿似乎對他有些想念,見他歸來,便將山中採摘的野果奉上。

張潛也不與他糾纏,鑽進樹洞之中,將身上大大小小幾個包裹結下,而後便拆開仔細清點起來,除開半包靈藥與裝猴兒酒的幾個葫蘆,還有一個玉匣、幾張紙符、兩瓶辟穀丹,都是從楊鶴屍身上搜刮出來的,對他而言都沒多大用處,口生玉液之後,服用這辟穀丹可使人斷絕五穀,餐風飲露體力亦不減損。

「我如今巨闕穴已開,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的食物,而且爐鼎不同於常人,修行之時辟穀只是為了排除體內雜質,對我而言卻是毫無用處,反而拖累修鍊進展。」張潛將那兩個瓷瓶丟至一旁,又拿起那七八張符紙看了起來,半晌之後漸有結論:「是雨露符,焚燒之後化作符水,服用可祛除病痛、亦可治刀劍傷。」

「我如今道淵之術有所小成,不傷則已,真能傷著我,恐怕這雨露符也救不回我。」張潛搖了搖頭,不過這幾張符紙卻也不佔地方,便隨手揣入了懷裡,而後目光漸漸落在那精緻的玉匣之上,他卻知道,用玉器收斂是為了防止藥性流失,也足以見得這匣中靈藥必然珍貴無比,心頭微微有些激動。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4 01:05
第十七章 天魔白骨經

玉匣之中,一朵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事物嵌在綢緞之中,遍體如血、葉片豐腴飽滿,猶如瑪瑙雕琢,七瓣葉片排列猶如蓮花一般,只是小巧玲瓏了許多,張潛還未見過世間有如此奇花異草,開了一番眼界,「其狀如花、葉如血玉,這應該便是那血骨花了,卻不知藥性如何,不過那王樞都如此慎重對待,絕非凡物。」

他如今殺了李鶴二人,又毀了葯田,與王樞之間絕無緩和餘地,縱然知道這血骨花是禍患根源,卻也沒有雙手將其奉還的可能,反而因此生出一絲想法,「我雖不知道這血骨花具體藥性,但既然是珍貴靈藥,服用之後對身體必有好處,就算帶著幾分毒性,以我如今巨闕穴煉化之力以及身體承受性,也不至於丟掉性命,便嘗試一番吧。」前後思量一番,張潛將那血骨花葉片撕下一瓣,嚼碎之後以猴兒酒沖服。

他身為醫師,自然也知道盲目服藥之舉有些愚蠢,然而如今卻沒時間做長遠考慮。

最多十日之內,他必須要築基成功,使得氣海蘊生元精,進入心魔叢生之境,因為王樞不會給他太多時間,到那之時他若沒有與之一戰之力,後果比這嚴重許多,這血骨花葉瓣堅硬,嚼著如琉璃一般,入腹之後半晌也沒有動靜,直到酒性散開,這才覺得腹中難受,先是隱約,而後似潮水般蔓延開來。

數息之間,張潛臉色便已慘白。

那血骨花的葉瓣不過寸許大小,落入腹中,卻似吃下去許多嶙峋石塊,尖銳的稜角在他腹中滾動,呼吸之氣也堵塞不安,而後又有一陣熱流席捲開來,漫過石塊間的縫隙,讓他胸膛都快被填滿。

「礙…」即便張潛意志如磐石一般,此刻也被折磨的發出哀嚎。

他本以為巨闕穴強大的吞吐煉化之力能夠降服這血骨花的藥性,卻不料這後勁如此詭異兇猛,一時間巨闕穴都似乎被嶙峋的石塊充斥,彷彿要裂開一般,一道道浩瀚的氣血已經在源源不斷的往外輸送分流,卻也難見成效,就好像滔天的洪水衝入淤堵湖泊,隨時可能衝垮堤壩,一潰千里。

「這血骨花似乎蘊含兩種藥力,一種如嶙峋石塊,難以消化,卻使我腸胃、巨闕穴承擔了巨大的壓力,不過這種感覺卻是如此熟悉,怎似虎骨一般,只是凝練龐大了無數倍,另外一種則是純粹的溫補,堪比數百年的山參,眼下僅僅消化一絲一縷,體內氣血便暴增了六七成不止,我根本承受不住」

張潛心中萬分緊張,這兩種藥效若是隔時而至,或許還無大礙,然而齊齊降臨,卻是要命!

「也罷也罷,該死球朝天,不死萬萬年」胸膛之中那陣劇痛逾漸兇狠,似有一頭爪牙猙獰的惡獸在體內掙扎,欲要破繭而出,張潛卻是不為所動,除了膚色略顯蒼白,神色之上竟然看不出絲毫差別,摒除心中所有雜念,進入一種近乎寂滅的狀態,而後一種空虛浩大的感覺自心中逐漸誕生,似乎整個心臟都成了一個永無止緊的深淵,巨闕穴中募送而出的氣血源源不斷的流入其中,也難以濺起一絲浪花來。

那種堵塞不平之感淡化幾分,只是這冥想的法子終究只是虛妄,說直觀點便是自欺欺人。

匯入心房的氣血以一種近乎恐怖的速度擠壓而出,轉瞬間席捲全身,灼熱的進入燃燒起來,整個身體都有種即將化作灰燼的的感覺,而後張潛也不理會,身體依靠一種潛意識支配,捕捉著「性有巧拙,可以伏藏」的意境,開始行拳聚勢,只是如今動作要比平時磅礡大氣許多,精神氣質都攀升到了一種極致。

正如他體內沸騰的氣血一般,幽暗的樹洞之中本來有幾分清冷的意味,然而他身上濃烈的血氣席捲,卻變得如蒸籠似的,那白猿見此情景,早遠遠躲了開去,看那神情,既是擔憂,卻又畏懼不敢上前。

焰獄峰道宮西廊樊籠。

一陣陣低沉的獸吼在幽深的宮殿中回蕩,經年不絕。

修道之人多飼養靈鶴、仙鹿,這樊籠便是焰獄峰飼養仙獸的地方,只是卻不是靈鶴、仙鹿,而是性情兇猛的惡獸,全是上古異種,因此樊籠所在的整個西廊都被層層禁制覆蓋著,除開再此司職的十幾名道童,旁人都難以進入,因此西廊也冷清的厲害,如冷宮一般,而此間主事之人便是內門的王樞執事。

西廊深處一處地宮中,毒火透過深處的裂縫不斷往外噴吐,猶如蛇信一般。

幽閉的空間中充斥著一股濃烈的硫磺味,異常的刺鼻,王樞盤坐於蒲團之上,距離毒火仍有一兩丈遠,然而長時間受其烘烤,頭髮異常的焦黃,就像是枯敗的乾草一般,他未至百骸暢通之境,這般枯坐於毒火之前,自然不是為了吸納離火之氣,而是修鍊一門火系法術,每日靜坐於此便是為了參悟琢磨火性。

修道之人進入心魔境,天人交感,正是如此,才能溝通天地之力,施展種種法術。

然而一門法術若想有所成就,卻也不是一蹴而就。

一般而言,修為越高,與天地溝通就愈是容易與清晰,施展法術也更加得心應手,所以道術一詞也是頗有講究,乃是先有道後有術,道行修為若是足夠,自然可以萬法皆通,而修為不夠,一門法術自然需要參悟,以水磨的功夫慢慢往裡鑽,一番苦功方有所成就,越是高深的法術,上手也是更加困難。

王樞所修乃是《心神幽虛煉火訣》中所記載的一門法術,名為聚火訣。

顧名思義,便是一門凝聚真火的法術。

而術法與道法一脈相承,這聚火訣也比尋常控火法術更加厲害,王樞修鍊此法已三年有餘,每日於這地宮中悉心參悟火性,極為用心,如今有所成就,戰鬥力在內門幾大弟子中也算首屈一指之輩。

然而這聚火訣卻並非王樞壓箱底的本事,在那一道地裂對面有一方血池。

鮮血在灼熱的環境中逐漸蒸幹了水分,看起來異常的粘稠,表面似有一層膠著的膜,偶爾有兩個氣泡浮起將其撕裂,便揮發出一陣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在那一池血漿之中,正浸泡著一具狼屍,渾身血肉都已潰爛殆盡,僅剩一層千瘡百孔狼皮勒在森然的白骨上,看起來異常的噁心與恐怖。

而且這腐爛的狼屍似乎不是死物,凹陷的眼眶之中綠光隱現,與白骨道人那骸骨惡獸如出一轍。

這狼屍卻是一件法器,將含上古異獸血脈的荒狼囚禁於血池之中,以利器刺透心房,使得內外鮮血得以交融,再每日餵食靈藥維持性命,持續三月方可讓其身死,將凶性培養至極境,而後以地火炙烤,使這屍身骸骨不停吸納血靈精華,三年方可小成,眼下這白骨狼屍只於血池中孕育了一年,才生一絲神通。

雖是如此,此物已有三分恐怖,可以心神操控殺人。

「等那血骨花到手之中,溶於血池之中,我這白骨狼屍必然可褪盡腐肉,達到骨魔境界,便是元精雲布之境的修士也非我對手了,到時候我便能成為這焰獄峰的第二位真傳弟子了。」

王樞看著血池中的猙獰白骨,眼角露出一絲凶光。

這焰獄峰道統傳承絕學為《心神幽虛煉火訣》不假,然而焰獄峰真正能夠讓碧海、幽游七峰都不敢小覷的的真正原因卻是赤練子於南蠻之地得到的一本《天魔白骨經》,此經起源以不可考證,卻記載了祭煉白骨天魔身外化身之術,若能煉成那白骨天魔,便是元神境高手也不敢等閑視之,可見其厲害。

焰獄峰上下,修過此術只有三人,峰主赤練子,真傳首座白骨道人,一個便是他王樞。

他能一觀此經也是因為在西廊司職的緣故,這樊籠中飼養的千百頭野獸,都是為白骨道人與赤練子二人修鍊白骨天魔提供凶獸精血所用,因此常與二人親近,才得了這份天大的機緣,但只是寥寥數語。

地宮之中沒有白晝,王樞只是靜坐吐納,一面感受地火特性,兩日時間轉眼便過。

遲遲不見那李鶴將血骨花送來,這般等候已讓他有些焦躁,起身出了地宮,便往李鶴住處去了,看他神色雖是不怎麼耐煩,倒也不怎麼擔憂與焦急,這白骨花雖然是中階乙等的靈藥,價值不可估量,然而因為其藥性,根本無法直接服用,那李鶴就算有私吞之意也不至於無法挽回,何況李鶴根本不敢心生二意。

焰獄峰山下白猿巢穴之中,張潛已經維持三天,無時無刻不在煎熬之中,他卻似陷入了一種永恆的輪迴之中,不知疲倦,那樹洞底部經他不停的遊走,竟被生生磨去三寸,而他雙腳鞋襪也已碎成襤褸,露出一雙墨玉般的腳來,一層細密的軟鱗覆蓋,於道袍下露出一截來,好似妖魔一般,頗有些詭異。

三日水米未進,若是以往,他早已腹中空蕩,饑渴難耐。

此時口中自有玉液生成,唇齒生香。

輕輕一口咽下,好似玉露瓊漿一般,五臟六腑之中的污濁都被沖刷乾淨,有種吐氣如蘭,吸氣如飲冰的感覺,簡直跟喝了猴兒酒一般,體內無塵污垢、無災無病,只是這麼一口玉液卻須喉舌醞釀許久,不似猴兒酒那般取之不盡,而且這玉液不過是平日所食五穀精微所化,也不如猴兒酒滋補身體。

這般三日功夫,腹中腫脹尖銳之感已經漸漸消去。

那一片血骨花自然是被張潛消化掉了,雖說廢了一番狠功夫,甚至丟掉性命,然而所獲好處卻是毋庸置疑的,這血骨花常人雖是無法服用,便是王樞也只能拿來祭煉骨魔,但他修鍊道淵之術,卻是不能以常理度之,這血骨花簡直是為他天造地設而生,即使得他道術修為破境,肉身也生了許多軟鱗出來。
本帖最後由 cx_2131 於 2016-9-24 01:15 編輯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5 23:42
第十八章 大禍臨頭

白猿見張潛逐漸從那種無他無我的境界中清醒過來,分外興奮,殷勤的奉上靈藥、佳釀以及山中一些味道鮮美的野果,這些天中,也全得白猿每日照料,驅走了前來滋擾的蛇蟲蟻獸,否則出現絲毫偏差,他都只有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了,張潛承他情義,暫無以相報,眼下卻不會與他客氣,笑著接過東西。

微苦的靈藥伴著甘洌醇厚的猴兒酒,那山中野果也是汁液飽滿,酸甜恰到好處,倒是一番享受。

「這猴兒雖是通靈,懂得釀酒養生之法,但不懂修行,不明大道,還是很難修正果,而山中白猿的壽命比不得人類,他心性雖然如赤子一般,但觀其體態,恐怕已入中年,壽元耗盡終究會死,我既然承了他這份情義,便不能置之於不顧。」張潛心頭暗自琢磨著,一時片刻卻無妥善解決之法,白猿非人屬,爐鼎結構、經脈走勢都有區別,這《心神幽虛煉火訣》雖也是一等一的鍊氣之法,卻也不能照搬傳授給他。

白猿自然不知張潛此時心頭考慮,見他將野果吃盡,便準備再採些來。

「罷了,我看觀中典籍記載,這世間妖修不在少數,修行之法也源遠流長、自成體系,等我來日修行有成,斬殺幾頭妖物,不愁辦法。」張潛將這事情拋開,心頭卻是想起另外一樁麻煩,自然是那王樞,眼下他修為大進,可是進入心魔叢生之境還欠缺火候,兩者之別猶如雲泥,真若遭遇,鹿死誰手?

如今最為穩妥的辦法,便是在這山中再呆十天半月,繼續服食血骨花,等到破境之後再回焰獄峰去,待那之時,墨黑色的軟鱗也應該將身體盡數覆蓋,縱然不懂法術,也有七成勝算了。

「也不知那王樞找到李鶴二人的屍體沒有。」張潛微微皺眉。

正在此時,樹洞之外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哀啼,霎那之間,張潛心中多餘雜念盡數摒除,雙手抓住樹洞中凸起之處,整個人比獵豹更加迅捷,豁然躍至樹下,朝著聲音傳來之處狂奔而去。

便在那幽谷邊緣的樹林中,一抹白色一閃而逝。

張潛緊隨其後,只見那白猿被一頭渾身腐爛的妖物咬住肩胛,不停的拖行,在枯枝腐葉中留下一道觸目盡心的血痕,哀啼之聲不斷傳來,漸漸低迷、斷續,顯然已到了生死彌留之際,他心中殺意橫生,卻未被這一幕情景沖昏頭腦,這白猿身形敏捷,在那惡虎爪牙之下尚可逃生,可卻被這妖物捕殺銜於口中。

不難明白,這相貌猙獰,甚至有些噁心的妖物應該極難應付。

「這東西渾身腐爛,五臟六腑都空了,斷然不是活物」張潛逾漸逼近,將這妖物模樣盡數看在眼裡,心中漸生一絲凝重,那日他曾見過白骨道人腳下的骸骨惡獸,與眼前和妖物雖有些許差別,但顯然是一路貨色,「王樞,一定是王樞!此人定在附近」他心中頓時明了,頃刻便知自己如今已經深陷險地。

「如今躲也躲不掉了,恐怕只能背水一戰了」張潛心頭鎮定,速度暴增一線。

先前他與那白骨狼屍尚有數丈距離,此時施展全力,腳下如踩狂風,整個人如鷹隼般朝前掠去,轉瞬之間便逼近身後,探手抓去,那白骨狼屍似乎無心糾纏,微微回頭,眼眶中綠光森然,只剩白骨的狼尾便掃了過去,棱刺橫生,這般一甩好似鋸刃一般,彷彿將空氣都切割開了,氣浪如潮水般朝兩側分開!

張潛初次與這類事物交手,不敢草率,化掌為拳硬撼過去。

錚錚之聲驟然而起!

好像狼尾掃中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金鐵,一股濃烈的腥氣瀰漫開來。

張潛身形微微一頓,速度被迫降了下來,拳面有滾燙之感,留下一道白痕,卻不傷及根本,只是那妖物力氣太過兇狠,這般一掃好像蘊含巨力的鐵鞭鐵,震的他小臂骨肉都有分離之感,又麻又酸。

那白骨狼屍卻要狼狽一些,挨這一拳,骨尾嘩啦一陣響動,險些斷裂。

尤其是接觸之處,更是裂痕叢生,顯然受了損傷,這般一來也被撩起了怒火,也管不得口中銜著的白猿死活,猛的一甩便丟出去。而後前爪搭住地面,腰身在空中一掀,便將頭猛地轉了過來,整個動作如暴雨雷霆驟歇,先前速度還在極致,更受了那一拳的力氣,此時竟然生生遏止,將地面都犁出一道溝來。

張潛閃身接住白猿,將其提在手中飛快退去。

直到二者之間拉出一道足以安全的距離,這才將白猿輕輕放下,將隨身攜帶的一葫蘆猴兒酒取出,也顧不得這仙釀如何珍貴,彷彿清水一般嘩嘩的倒在了傷口之上,將上面穢物沖刷乾淨之後,又取出幾株靈藥用手碾碎,將傷口敷住,鮮血漸漸止住,白猿也漸漸緩過勁來,只是元氣大傷,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

「你且離開,一會交手我便無心顧你安危。」

張潛略一點頭,這白猿似是明白了他的心意,抬起頭不捨的看了一眼他,便往叢林深處跑去了。



「這酒的味道,好生熟悉……」

山谷之中景色驟然一變,從那大陣之中走出一個人來,髮鬚焦黃,猶如枯萎的蓬草一般,卻梳理的十分整齊,因此看起來並不怎麼邋遢,雖然語氣平淡,但是眼眸之中隱隱有一絲寒意浮動,顯然此時心情並不如面相所呈現的那般簡單,王樞等候三日未果,又去道宮中尋找李鶴,依舊沒有絲毫線索。

那血骨花耗費他三年心血培養,僅僅是澆灌用去的零露符便不知多少。

如今平白丟了,他心情怎麼會好?

他尋不著李鶴,自然會來這葯圃中走上一趟,血骨花已被採摘,李鶴也不在此處,而且葯圃中半數靈藥也被人攫取一空,他殺人泄憤之心猶如魔障滋生,便是李鶴此刻出現在他面前,也不會念及半點舊情,直接殺了求個心裡痛快,李鶴自然不可能碰見,卻未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生人來,還將白骨狼屍損壞。

王樞心頭殺意、怒火已經醞釀到了極致,卻仍是按捺著,不曾發作。

他與白骨狼屍心神相通,先前那一幕情景自然全部知曉,如親眼所見一般,張潛身上所流露出來的一切都太過詭異,讓他也不忍好奇,想要弄個明白,「這酒裡有我園中幾味靈藥的氣息。」

王樞微微咂嘴,似乎嘗到空中遊離的酒氣。

眼眸深處的冷意逐漸流露,如凜冬風雪驟來,他此時已明白一些真相,自己園中靈藥失竊必然與此子有所關聯,既然如此,那血骨花不知去向,也不難明白了,「你可真有幾分膽子。」

王樞嘴角流露出一絲清冷的笑容,略顯僵硬,顯然在壓抑著心頭的怒火。

「一個小小的執役弟子竟敢作出這等事情」焰獄峰近幾年都未曾有弟子入門,上上下下近百人,這王樞全都認識,張潛雖是面生,可身上穿著的道袍卻是他焰獄峰的,而他畢竟也是內門執事,自然聽說幾個月前首座新招來一執役弟子,如此知曉了張潛的身份,心頭殺意更加隆重,這簡直就是忤逆犯上。

可一個新入門的執役弟子,戰力怎麼可能和白骨狼屍平分秋色?

諸多疑雲籠罩心頭,以至於延緩了他出手的時機。

張潛身體微微躬著,神色凝重,彷彿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只是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任憑這王樞言語、神色如何步步緊逼,他都不曾動搖分毫,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怎麼將這王樞斬殺於此,眼下處境,他便是逃也不行,這王樞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即便逃得過眼前劫數,今後這小溈山又哪有他容身之處。

「你身上秘密倒是不少,聽聞當初入門考核之時你的資質是下下等,短短三月之內竟然達到了口生玉液之境,而且你這肉身……」王樞並不著急,仔細打量著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節,而後看見了他手上軟鱗,頓時明白過來:「原來你體內有妖族的血統,難怪如此。」他臉上怒火漸消,心頭似有玩味。

「妖族?」張潛聽的這般一說,無奈而笑。

自己如今身上軟鱗雖是細微難辨,可如王樞這種修為高深之人,目力過人,也難以掩飾,而且自己與一頭白猿為伍,的確也是妖族行徑,只是卻不用與他多說半句,如今兩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何必在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上糾纏,只是他這神情近乎挑釁,撩撥到了王樞,心頭又滋生出一股無名業火來。

「你以為這樣你就能從我手中逃脫了嗎?」王樞冷冷一笑,舌尖輕輕舔了舔嘴唇,眼眸之中綻放出貪婪的光芒來,看著張潛好似一件重寶,「你體內的妖族血統應該只覺醒了分毫,便能將我這白骨狼屍損壞,看來那一絲血脈還大有來頭,正是煉製白骨天魔的好爐鼎,也不枉吃了我那麼多靈藥。」

「原來這東西叫白骨天魔……」張潛目光微微挪到那白骨狼屍身上,神色依舊。

見他毫無反應,王樞怒極而笑道:「死到臨頭卻還不知求饒,你真以自己本事通天了么?我不妨告訴你一些常識,煉己築基與心魔叢生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境界,不要以為你觸及了門檻,就算是登堂入室了。你身上那層軟鱗或許可以保你一時,可你力氣卻是無窮無盡的嗎?還不束手就擒」

張潛哂笑道:「你說了這麼半天就為了讓我引頸受戮?你是白痴便罷了,怎能將我也做一般去想。」

「你這肉身我還有些用處,不忍損傷,你不反抗,我還能給你個痛快,否則用地肺毒火烤你百日,讓你生不如死」王樞眼神陡然凌厲,而後手心緩緩平舉,須臾之間,掌心之上便凝聚出一縷跳動的火焰來,而後那火焰似被狂風籠罩,火舌吞吐撕扯,逾漸凝練,又過片刻,竟然成了一個凝練的火團。

「呼呼」那火團在王樞掌心不停的旋轉,發出猛烈的呼嘯聲,陣陣熱浪席捲開去。

二人尚有四五丈遠,張潛卻能感受到那陣襲人的暖意,不難想像,這火團落到身上,恐怕只需一沾即逝的功夫,就能將人燒的皮開肉綻,他眉頭微鎖,心頭仔細估算了一番,那火團從凝聚到成型所需的時間,前後約一息,若是戰時,爆發潛力應該能將這時間縮短一倍,更何況一旁還有那白骨狼屍。

以眼前處境來看,確實是大禍臨頭之相。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6 01:06
第十九章 生死一瞬

正面交鋒,毫無勝算。

張潛看清局勢之後,不做絲毫停留,腳下猛地一跺,整個人如箭矢一般,猛的爆射出去。

身輕如燕之境有入水不沉、踏雪無痕之力,而他如今已至築基圓滿之境,速度身法較之更勝一籌,肉身之力亦非尋常修士可以比擬,如今死地求生以全力而動,速度簡直快到了極點,這一去便連王樞也未曾反映過來,等他驚醒之時,張潛身形已被那林間巨樹遮掩過半,頓時有種被調戲的感覺,惱羞成怒!

「疾」王樞嘴唇輕啟,輕輕吐出一個音節來。

他手心之中旋轉呼嘯的火團猛地飛出,灼熱的氣浪一線排開,將四周草木都灼燒的焦黃一片,甚至隱隱飄起青煙,寂靜的密林中風聲大作,那火團被氣流拉扯出一道長長的尾焰,愈發顯得狂暴。

呼呼呼!

那火團掠過樹梢枝頭,風煙四起,那聲音就好像隆冬的朔雪被狂風捲起。

張潛只覺得背後一片針刺般的痛楚,那股熱浪離他尚有半丈之遠,他道袍厚背已經焦糊一片,若非肉身異於常人,又以氣血流轉化解溫度,此時恐怕已被燒傷,這火團飛行的速度遠遠超出他的意料,然而他神色之中看不到絲毫驚慌,體內血液近乎恐怖的流轉,沖刷血管脈絡甚至發出了流水之聲。

他的速度再次猛增!

尋常修士,縱然經過呼吸吐納的功夫,將五臟六腑煉的極為凝實,體內氣血飽滿,卻也不可能如他這般瘋狂運轉氣血,壓榨著身體的潛能,恐怕只需一息時間,便會使得體內血管脈絡盡數斷裂。

那火團眼看就要砸中他後背,卻被他陡然加速直接避開,近乎擦身而過。

高速飛行的火團猛地砸中張潛身側的一株古樹上,發出一身沉悶的炸響,焦黑的木屑四處亂飛,凝練的火團也隨之瓦解,卻並未就此熄滅,而是化作吞吐的火舌在樹幹上肆虐開來,一陣里啪啦的灼燒聲自密林間響起,持續了一兩息時間方才停歇下來,濃煙散去,那懷抱粗細的樹幹有近一半都化作焦炭。

張潛借著灌木以及火團肆虐燃起的濃煙飛快遁走,轉瞬消失。

短短片刻間,想要在一個心魔叢生境的修士眼皮子底下飄然遠去明顯不切實際,趁著火團炸裂時產生的混亂,他翻身滾入了一片灌木中,前有密林遮掩,藉此避開了王樞的視線,而且在身形停下的一瞬間,他體內近乎沸騰的血液一瞬間沉寂,心跳驟停,同時粗重的呼吸剎那間收攝,進入一種無聲無息的狀態中。

「嗯?」王樞一擊失手,並不著急,可轉瞬間他便發現自己失去了張潛蹤跡,神色微變:「真是有些麻煩,我如今不敢肆意擴張神識,否則陷入世間苦海之中,心魔即刻降臨,那就真的危險了。」

心魔叢生之境,心魔重重,原來這王樞正應在其中一道劫難上,許多手段都不敢肆意施展。

「方才他速度瞬間倍增,一定是壓榨了身體的潛能,否則不可能做到,不過以此手段逃得一死,卻免不了掙斷體內脈絡,恐怕也離死不遠了。」王樞心頭又稍稍安定,也知道張潛尚未跑遠,沖著他先前逃去的方向冷聲罵道:「你如今已經身受重傷,還可能逃得掉么?就算回了山上,我也可以治你死罪」

他這番言語上的威脅,除了面子上掛不住的原因,同樣也是不想張潛一事為外人知曉。

若是讓首座知曉此子蘊含妖族血脈,自會索去修鍊《白骨天魔經》,哪會有他一絲好處?

「放棄吧,我會給你一個毫無痛苦的死法」王樞沖著那死寂的密林冷聲呵斥。

同時沉心靜氣,細細分辨傳入耳朵裡每一絲聲音,勢必要尋出蛛絲馬跡來。

「你給我去死」

正在他眉頭緊鎖之際,突然一聲怒吼從背後響起,彷彿虛空之中炸響了一記悶雷,這吼聲之中怒意如火如荼,殺意如凜冬之朔雪,兩種近乎極端的氣息如從天降,無情碾壓,驚得他心浮意亂,道心近乎失守,一瞬間竟是生出了恐懼的情緒來,悚然回頭,眼角餘光便看見一個飛快逼近的人影。

速度快至極境,比先前躲避火團時還要快上三分!

這般看去,張潛五官一片模糊,乃至身形都似真似幻,渾身上下一片青黑,皮膚之下的血管經絡糾結盤纏,好似穿了一件鐵衣,讓人難以置信,而雙瞳卻似滴得出血來,王樞心頭震駭,未曾想到張潛重傷之下還有如此戰力,這種心智簡直有些恐怖,卻不知他根本沒有受傷,否則心頭會更加震撼。

「你如此就能得手嗎」王樞心頭怒意燃燒,也顧不得心魔降臨,敞開心神,讓神識如潮水般蔓延開去,張潛那快至極限的身形驟然出現在他心中,而後白骨狼屍似聞見腥味的鯊魚,豁然暴起。

林間被枯枝腐葉充斥,鋒利的爪牙撕裂層層阻礙,瞬息而至,猛地一爪朝著張潛後背劈去。

死亡的氣息竟是先一刻籠罩在了張潛的身上。

他拳鋒距離王樞腦袋還有三尺,而那白骨狼屍一直守在王樞身側,此刻暴起竟有後發制人之效,那鋒利的狼爪距離他後背已經不足一尺距離,隨時可將他後心剜個血淋淋的窟窿出來!

這一刻似乎拼的便是勇氣!

他也許可以不管不顧,拼掉性命將這王樞斃於拳下,然而那白骨狼屍力大無窮,被一抓剜透後心僅僅是丟掉性命這般簡單么?待那之後,他恐怕沒有半分餘力往前一步,能傷著王樞半片衣角都算萬幸。

至此時此刻,雖是一瞬之間。

王樞已經看透全局,當下一切都被掌握於手中,哪怕情況看起來岌岌可危,仍然以一種遊刃有餘的姿態應對著一切,心頭的恐懼來的也快去得也快,嘴角漸露不屑與殘忍,張潛實力與他有天壤之別,然而卻從他手中出乎意料的逃脫,甚至僥倖將他殺死,雖然這個可能微乎其微,卻也讓他的尊嚴受到極大的挑釁。

「我必要讓你嘗嘗這世間最痛苦的死法」

王樞心頭殺意陰寒,甚至有些變態,微微揚起手來,一縷灼熱的火苗從他掌心躍然而生。

下一刻,張潛便會被白骨狼屍剜透後心,而後屍體重重摔落在腐葉之中,再被真火一寸寸的灼燒,使得血肉焦糊脫落,最後只剩下一具乾淨的白骨,這便是王樞心頭預見的情景,只是現實總有偏差。

在那白骨狼尸利爪落下的一瞬間,張潛猛地一掀腰胯,右腳迅速抬起,彷彿一柄厚重未曾開鋒馬刀,狠狠的搠進了那畜生的胸腹之中,那層蒙在骸骨上狼皮驟然破裂,腳尖觸及之處,所有肋骨也盡數斷裂,便撕開一個碗口大的窟窿,卻沒有多少鮮血流出,龐大而沉重的身軀便倒飛出去。

嚓一聲,將一株碗口粗的古樹生生撞斷!

「怎會如此」

這一絲偏差未曾出現在王樞的預料之中,來的也是如此之快,那一團火苗才燃到百合花般大小,張潛胸膛之中尚未消失的吼聲便以逼近耳畔,而後便見他奮然揚起手來,傾盡渾身力氣,一拳砸了過來!

砰的一聲,拳面上嶙峋骨頭狠狠鍥進了王樞的臉膛,而後伴隨著一陣極為難聽恐怖的骨裂聲繼續前行,只將那一顆腦袋打得四分五裂,腦漿鮮血彷彿瓢潑大雨一般濺起,這才停了下來。

恐怖的餘力將那具無頭的屍身轟出足有幾丈之遠,落入了一片灌木之中。

三丈之地,被鮮血盡數沾染,每一片綠葉上都沾著頭顱碎裂後留下的穢物,猶如一片修羅殺場,看起來除了恐怖,更有幾分噁心,張潛緩緩直起腰來,嘴角、鼻孔之中處處都有鮮血沁出,而且如泡沫一般,方才一場廝殺,他雖未受到一絲傷害,卻榨乾了體內所有的力量,如今連呼吸都覺得胸肺猶如刀割。

顧不得喘息,甚至連心中緊張都未曾放下片刻,張潛匆忙轉過身去。

只見那白骨狼屍癱在樹下沒了動靜,眼眶之中綠光也已熄滅,這才肆無忌憚的大口喘息起來,揭開葫蘆塞子將那所剩不多的猴兒酒一口氣飲盡,直到絲絲縷縷的涼意再體內蔓延開來,方才覺得好受了些,而後闖入那灌木叢中,將王樞身上一干事物搜刮乾淨,自有一番收穫,卻未找到那天魔白骨經。

於是那一具白骨狼屍張潛也無法驅使,便無用處。

雖然一身骸骨也是千錘百鍊,比當初那虎骨更加堅硬,可被腐肉污染,他也無絲毫興趣,挖了個深坑將兩具屍身一併掩埋,而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白猿巢穴之中,老遠便聽見一陣斷斷續續的猿啼,虛弱之中透著幾分欣喜,他嘴角不忍露出一絲笑容來,此次劫數實在太過兇險,二者都無大礙實屬萬幸。

「你這些天且好好養傷,不要亂動。」張潛安撫白猿幾句,而後將那一包雜物攤開。

其中卻是有幾道紙符,筆鋒圓潤似水滴一般,正是王樞平日用來灌溉血骨花的靈露符,比雨露符更為神妙,張潛知曉一些用處,取來一碗清水,將這符紙浸入其中,而後便見這紙張似冰片一般消融,幾息之間便沒了蹤影,那一碗清水卻有絲絲霧氣飄起,而後他撕開後背焦糊的道袍,將這一碗符水倒了上去,如澆在熱鍋之中,青煙四起,他這背後讓王樞以真火灼燒,雖只是一瞬之間,卻也燒出了傷勢。

這聚火訣所聚之火不是柴草燃燒所生的凡火,而是天地間的離火之氣,尤其是王樞日夜對著地肺毒火參悟,那火團之中更帶了一絲火毒,若換了旁人,這一下足以燒的皮開肉綻,雖不至於當場斃命,但傷勢不會好轉,逐漸潰爛,最終還是難逃一死,所以說心魔叢生之境與鍊形築基之境間有天壤之別。

張潛肉身堅實,這一下也將後背灼的一片赤紅,靈露一去這才將火毒沖刷乾淨。

這般一來,傷勢便無大礙,血色漸漸消退。

「這應該是西廊樊籠的禁制令牌。」張潛拿起那堆雜物中的一塊黑鐵令牌仔細看了看,上面刻著繁複的紋路,與穿宮令牌倒有幾分相似,心中漸漸明白,由此生出些許想法來,「我如今殺了這王樞,峰主與真傳首座雖在閉關,無心插手,然而這焰獄峰上下卻不止王樞一位內門執事,免不了還有麻煩,我不如光明正大的入主西廊,憑這一塊穿宮令牌控制那龐大的禁制,倒足以自保,旁人也不敢在其中撒野。」

張潛心中暗暗思忖,西廊之中或許還有王樞一些心腹,以他如今實力卻也不足為懼,而且王樞身死必然也遺留了不少財產,總須自己接收,免得給他人做了嫁衣,打定主意,便將令牌守起。

在山中停留幾日,待到白猿傷勢痊癒,又採了許多靈藥,張潛這才回了焰獄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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