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真魔 作者:不給你摸 (已完成)

 
cx_2131 2016-9-23 00:40:3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5 151420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43
第六十章 禽獸不如

青槐道人喝的醉意闌珊,而且走在前面,倒是未曾發現他神色之中那一絲異常。

張潛將那靈獸牌往腰帶下面掖了掖,讓那紅光不那麼引人注目,而後走上前去與青槐道人說道:“青槐師兄,我這還有些事情,便先行離去了。”

“不去我府上坐坐?”青槐道人回過頭問道。

張潛心中另有其事,無心在此處耽擱,與他說道:“不了,以後還有機會。”

“如今我便在這天祿峰擔任巡察使一職,有事請可來找我。”青槐道人微微眯著眼睛。

“若有需要時,定不會客氣。”張潛拱手與他作別,而後徑直朝城外去了,過城門時多留意了幾分,卻發現之前城門前那三名收稅的弟子早已不在,修士進出往來都無人去管,一片平靜祥和的模樣。

“這白頭翁雖然不善於廝殺,卻是成了精的靈獸,尋常山間猛獸也奈何不得,而且擁有飛行能力,就算一般修士有心謀害,恐怕也無能為力,這事情有些古怪。”張潛並未慌里慌張的朝著出事地點趕去,而在心頭暗自盤算:“何況這白頭翁也非靈禽異種,誰會打他注意,看來便是別有居心之人了。”

張潛心頭思緒飛轉,片刻間便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今他在天祿峰中也無別的仇家,想來不過那幾人罷了,心頭稍微有了底細。

有靈獸牌作為溝通,張潛自然也能知道白頭翁如今所在何處,明知其中有詐,卻也不做多想,朝著事發之地急行而去,如今都讓人欺辱到頭上來了,他再裝作不聞不問的樣子,不免失了本心。

他這趕路的速度也是極快,周身皮膚堅逾金鐵,灌木荊棘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像模像樣的困擾,碰見攔路之物直接衝撞過去,扯的四分五裂、七零八落,整個人就好像一頭人形的凶獸,在叢林中橫衝直撞,一路上枝葉亂舞、鳥獸驚飛,不過在這廣袤、原始的叢林中卻也不那麼張揚,只是足夠簡單、有效。

狹長而幽靜的山谷中,鮮血染紅了深潭,瀑布墜落掀起的水聲也逐漸將白頭翁鳥淒厲的哀鳴掩蓋。

嚴世平凌立於水面之上,僅有腳尖觸及潭水。

他手平舉於水面之上,五指虛握,好像虯實有力的鷹爪一般,指尖只需那麼輕輕一動,虛空之中便帶起一道風聲,似利箭離弦一般,只是肉眼難以捕捉,僅可看見潭水從中裂開,似被一柄無形的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過,緊接著,幾丈之外的白頭翁鳥便歇斯底里的掙扎起來,潭水之中的血色逾漸濃郁。

白頭翁鳥痴肥的身軀上已經佈滿血洞,都是被凌厲的罡風穿透形成的。

嚴世平便似消遣一般,時而興起,便彈指射出一道罡風,在這白頭翁鳥的身上留下一個直透肺腑的傷口,似聽他哀鳴為樂,神態舉止極為的投入,好像這裡折磨的不是一頭未經人事的扁毛畜生,而是互市之中眾目睽睽之下,一拳將他打的顏面盡喪的張潛,嘴角笑容逾漸肆無忌憚起來。

這般一件毫無趣味、甚至讓人作嘔的事情,嚴世平卻做的津津有味。

便連在高空巡視的黑鷹也有些看不進去了,禽獸也有禽獸的底線,嚴世平此時所作所為可謂是禽獸不如,黑鷹與白頭翁雖非同族,但畢竟屬於同類,見嚴世平如此欺辱折磨,心中也是極為憎惡,奈何受制於人也無所作為,否則定要將這二胖子以爪牙生撕了不可,怒道:“你要殺便殺,這般折磨為何?”

“此處距離互市三十餘里,我不慢慢折磨,哪有時間供張潛慢慢爬來。”嚴世平嗤笑一聲,手中卻是不停,他為了引張潛上鈎也是,也是做足了考慮,他若直接殺了白頭翁,那張潛見事情沒有挽救的餘地恐怕也懶得過來一探究竟了,而後沖黑鷹怒罵道:“趕緊給我上天巡視著,有人往此處來就提醒我一聲。”

“老子願你待會殺人不成,反被人殺!”黑鷹在心頭詛咒著,明處卻不敢違逆。

嚴世平見黑鷹不在他耳邊聒噪,心情好了許多,心頭盤算一番,暗道:“此處距離互市有三十餘里,那張潛失了坐騎,就算御風而行,想必要一刻鐘過後才能趕來,我繼續折磨這扁毛畜生一會,再做準備也是不遲。”他心頭微微有些緊張與興奮,性情也是逾漸乖張、凶戾,下手更是陰損狠辣。

虛空中交織的罡風、血水中飄零的殘破羽毛,構成了一副血腥而令人心生憤怒的畫面。

“張潛,待會我便要如此折磨你……”

嚴世平咬牙切齒、雙眼之中寒光森然,想起長街上那痛徹心扉的一拳,想起天祿峰弟子的譏諷與蔑視,復仇的火焰在心中燃燒,將他臉上的肥肉都扭曲了,看起來有些猙獰。

雲端高空,黑鷹興緻懨懨的翱翔著。

對於嚴世平心頭那如火如荼的復仇念頭,他毫不在意,張潛這兩個字同樣也跟他八竿子都打不著一絲關係,因此對嚴世平交代的事情也不怎麼上心,隨便做做樣子,糊弄了事就好。

“也不知道張潛這人到底是哪家子弟,竟然得罪了這個二胖子,捨得費如此功夫來對付他。”黑鷹心頭暗自腹誹,看著那白頭翁身上發生的慘劇,莫名有些同情起這個未曾見過面的人來,待會落入這性情怪癖的二胖子手中,下場一定會悽慘無比,不過對他而言也無關痛癢,畢竟他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他如今更加在乎一件事情,那便是如何擺脫這二胖子的控制。

以前雙方尚能和平共處,可如今也不知這廝受了什麼刺激,原本性格中的陰暗面便似一瞬間放大了數百倍,原本只做些偷奸耍滑、蠻不講理之事,如今竟然敢害人性命,而且手段如此陰損、狠毒。

這對他而言,絶非好事,眼下只是讓他出出苦力,今後肯定會得寸進尺。

而且心頭那份孤傲也讓他難以忍受被這麼一個二胖子奴役的命運,他該怎麼辦?可受制於顱骨之中的禁制陣法,他又能怎麼辦?正這般毫無頭緒的想著,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密林之間出現了一道飛快竄行的黑點,並未隱藏行跡,他恍然一看,還以為是林間的猛獸,可這黑點途經軌跡完全是一條直線。

就像離弦的利箭,撕裂層層阻礙,直襲山谷。

便是他這一注目的瞬間,那黑點已經掠過數里之地,這速度竟然不遜色於他平日所見那二胖子施展玄鷹勁御風而行的手段,而且在力度、氣勢上,更有種摧枯拉朽、擋者披靡的感覺,黑鷹被是禽獸之屬,對於這種由肉身爆發出來的力量,自然極為熟悉,心頭微微震驚:“這張潛肉身竟然強橫如斯。”

“莫非此子與我妖族有些淵源?”此時黑鷹本應該長嘯示警,然而此時卻糾結於這個問題上,忽略了自己原本的職責,同時心生二意,暗道:“我本以為這二胖子如此信心十足,這張潛必然難逃他殘害,此時看來是我錯估了事態,兩人若是遭遇一起,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卻是我脫身的一個好機會。”

作出這般決定之後,黑鷹乾脆遁入雲端,不再理會這事。

張潛在林間奔襲,雖然不懂得御風飛行的法術,但依靠爐鼎肉身之力,卻是絲毫不慢。

如今他道淵之術已至靈肉境三重大成,周身力氣近乎恐怖,靈肉境為鍛鍊皮肉之術,最為直觀的變化便是皮膚表層所生的那層軟鱗,可抵抗外力重創,然而最本質的變化實則還在血肉之中。

連那軟鱗也是從血肉中衍生,因此這層境界才被稱作靈肉境。

如今他周身上百處肌肉都猶如千錘百煉的鋼錠,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一旦爆發,足以媲美法術之力。

山谷,逐漸逼近,甚至能聽見遠處瀑布的流水聲。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45
第六十一章 自作孽不可活

峽谷天地間突然變得安靜清曠起來。

瀑布的水花依舊飛濺,白頭翁也依舊在深潭中掙扎,但除了流水砸進深潭的轟鳴,還有白頭翁那嘶啞無力的哀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嚴世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停下手中似乎永無休止的折磨,他微微轉身看向峽谷一側的峭壁,在那高處的密林中,似乎有什麼事物在飛快的接近,折斷了許多灌木的枝椏。

他將神識悄然散開,方圓四五里地內的一切都映入心間。

然而他並未查清那飛快逼近的活物是什麼東西,原有的氣息似乎被隱藏了起來,在心中映射出來的形態極為的模糊,若非叢林中的灌木不停的被毀去,他甚至不能察覺此物逼近的速度是何等之快。

“到底是什麼東西!”嚴世平心頭微微驚悚。

然而黑鷹一直“恪盡職守”的在雲端巡視,也未發出任何警示,也間接性的擾亂了他的判斷。

“莫非是林中野獸,只是速度未免太過恐怖了一些,便是我施展玄鷹勁,在這阻礙重重的密林中,也不可能如這一般快。”嚴世平心頭暗自琢磨著,雖然也可以用法術破去阻礙,但元精卻禁不住這般消耗。

正這般想著,那灌木折斷的聲音逾漸清晰。

緊接著,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本來嘈雜的一片的峽谷陷入了一種絶對安靜中,而並非之前心頭那種錯覺,然而安靜也只是想對而言,再高明的法術也不可能讓瀑布的流水在一瞬間陷入絶對的靜止中。

之所以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而是被另外一個聲音完全掩蓋。

就好像天神的巨錘狠狠的砸在了山崖上,門板大小的碎石從崖上墜落,挾裹著無數磨盤、頭顱大小的石塊,整個峭壁都好像震顫了一下,而後巨大的轟鳴在狹窄的山谷中不停地迴蕩,便似醞釀中的雷霆。

在那墜落的石塊中,一個人影從林間躥出。

藉著方才跺地一震之力,整個人好似隕石穿空一般,朝著那深潭中撞去。

嚴世平猛的抬起頭來,便看見那墜落的亂石之中突然出現的人影,眉頭頓時緊皺,而後他看清了來人的容貌,神色猙獰畢露,心中醞釀已久的怒火徹底燃盡了他心頭那一絲微不足道的緊張與恐懼,他張開雙臂猛地一舞,頓時一道狂風自深潭中捲起,煙水漫天,竟然形成了一個直徑丈許的水龍捲。

“張潛,你竟然敢來送死!”嚴世大感吃驚,仇恨卻隨之宣洩出來。

旋轉的水柱猶如深海之中的巨蛇,朝天撕咬而去。

迷離的煙水充斥了狹窄的山谷,使得天上的雲光都無法灑落下來,光線頓是暗淡,好像梅雨季節。

在這聲勢驚人的水龍捲,在峽谷中肆無忌憚的肆虐,將崖壁上倒掛的瀑布都扯的漫天的水花,幾株藤蘿被捲進其中,轉瞬間也成了齏粉,甚至那幾塊從崖壁上墜落下來碎石,剎那間也被水柱吞噬。

嚴世平如今已至元精雲布中的盈盈若水之境,而《玄鷹勁》也是從道術《神鷹御風決》中脫胎而成,比尋常御風之法更加厲害,而他本人也沒少在法術一途上花費苦心,對巽風之力的掌握已有小成,御風便可以殺人,不亞於飛劍之利,如今施展玄鷹勁掀起一道旋風,又帶起潭中流水,形成實質,威力更甚。

水和風,雖然都是世間至柔之物,然而速度快到一定境界,同樣削金斷玉之利。

似這一道水龍捲,金石捲進其中,也要被絞成粉碎。

然而張潛於空中飛快墜落,如同開弓之箭,毫無回頭可能,整個人朝著那那張牙舞爪的水旋中砸去。

這一瞬間所發生的一切全都落入了雲端黑鷹的眼中,他本對張潛持有極大的希望,然而見他一去不返的衝進水旋之中,頓時道了一聲可惜。風眼之中雖是旋風中風勢最弱之處,然而這道旋風可不是自然生成,一切都在嚴世平的神識掌控之中,如此舉動看似聰明,實際上是愚蠢到了極點。

只要稍稍收縮風柱,那凌厲的罡風便會從四面八方侵襲。

那便是有死無生,便連他自己,若是陷入這種局面之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何況一個完全不懂御風之法的修士,即便肉身強悍,又能強悍到何種地步?這番想法與嚴世平近乎相通,在張潛墜入風眼中的一瞬間,他雙手猛地一收,便見那當空亂舞的水龍捲一下子緊湊了起來,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勒住。

原本丈許的直徑,剎那家間收縮了一半,然而風勢卻更加的凌厲,發出錚錚之音,好似刀劍一般。

張潛墜入水旋之中,下墜的速度驟然慢了三分,一股平地的而起的生力隱隱將他托住,而後四周那如刀似戟的罡風便猛地朝他圍殺而來,轉瞬間,他身上那件道袍便被割裂,然而卻不見絲毫驚慌,似早有預料一般,身上陡然騰起一道道鮮艷如血的火舌,在繚亂的狂風中被瘋狂的撕扯著,獵獵作響。

然而無論狂風如何兇猛,都無法將這些火舌吹滅。

恐怖的高溫從中宣洩出來,將四周的煙水全部焚盡,成了一片炙熱的真空,劇烈膨脹的水蒸氣與不斷緊縮的旋風成了兩種相互擠壓的力量,使得他體表好似多了一層風雨不近的隔離層,雖然在這聲勢驚人的水旋中,看起來有些微不足道,但足以讓那些水流、罡風不能無所滯礙的落在他身上,便已足夠。

透過那層隔膜侵入的力量雖然依舊兇狠,然而卻無法損傷他的身體。

他從水旋中徑直落下,周身纏繞的火舌在最後一刻,也終於將那水柱撕裂,聲勢驚人的水龍捲剎那間崩毀成漫天的水霧,濃濃的水煙就像天上的雲朵一般,不過只存在了片刻,便被四散的罡風扯成了粉碎,化作一道道混亂的氣流在峽谷中肆虐,湖面一瞬間沸騰了,彷彿有惡蛟在其中肆虐。

前後雖然充滿懸念與反差,然而整個過程卻是勢如破竹。

雲中的黑鷹看傻了,嚴世平也被此情此景震的手足無措,看著那從水霧中穿透落下的人影,眼中流露出一絲難以遏制的恐懼,在他意識之中,張潛此時應該被罡風千刀萬剮了才對,怎麼也不該發生這種情況。他雙手顫抖著,氣海中元精瘋狂的燃燒著,神識調動峽谷天地之中的巽風之力,在他頭頂結成一個簡陋的渦流,然後撲面而來的炙熱氣流使得他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視野之中便只剩下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鞋底,在熾熱的氣流中被莫名的扭曲和放大。

彷彿取代了頭頂的天空,讓人無處可躲。

那只腳降臨的瞬間,嚴世平心頭的狂傲被踐踏的一文不值。

他雙手平舉,支撐著頭頂的渦流,希望這能阻止對方。

然而他自己都不報有太多希望,腦袋死死埋著,甚至恨不得藏到腋窩裡去,根本不敢直視空中。

張潛的腳狠狠踩在那團巽風之力形成的氣漩渦流之上,布靴根本無法承受這種恐怖的撕扯之力,寸寸破裂,黑色棉布碎片被狂甩出去,而後那渦流崩毀,似平地驚雷,震得潭中水花都化成了粉塵。

巽風之力四散而去,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嚴世平遭其反噬,被從頭倒捲而下的罡風籠罩其中,臉上頓時被割出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來,而他身上那件玄青色的道袍卻好像是一件不錯的法寶,竟然將幾道凌厲的罡風悄然化解。

然而此時此刻,什麼護身法寶也救不得他了。

張潛似隕石般落下,輕易破去了頭頂巽風之力凝聚的渦流,而後赤腳踩下,觸及他支撐的雙臂,連悶哼都來不及,粗壯肥碩的雙臂在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下,直接碎成糜狀,折斷崩出的白骨瞬間化作齏粉,鮮血似利箭一般從眼眶、口鼻中噴出,而下墜的力量依舊在肆無忌憚的宣洩中。

嚴世平瞪著不可思議雙眼,用生前最後一刻,極力在想一個問題,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辛辛苦苦佈局,就成了自掘墳墓?

為什麼張潛此刻展露出來的實力和自己預料之中竟然有如此強烈的反差?

可世間根本沒有這麼多為什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就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張潛的腳踩在了他微微揚起的頭顱上,看見了他眼神之中的茫然與追悔,卻仍舊是那一成不變的從容與冷漠,嚴世平帶著最後一絲疑問的腦袋,被直接踩進了胸腔,而後那痴肥的身軀就像被巨錘擊頂。

轟的一聲,直接砸進了水裡!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46
第六十二章 各懷心機

鮮血在水潭中瀰漫,整個過程並不顯得驚艷。

因為白頭翁的鮮血早已將他沉屍之處的方圓數丈之地都染成了一種渾濁的顏色,嚴世平的屍體在水中沉沉浮浮,過了許久才安靜下來,扭曲的脖頸、坍塌的胸膛,半浸在水中,在他幾丈之外,白頭翁鳥在水中有一陣沒一陣的抽搐著,身上的窟窿還在往外沁著鮮血,甚至胸腹間的傷口已經流出了內臟。

張潛腳踏湖面,輕盈如燕,在湖面上快速掠過,走近那白頭翁鳥龐大的身軀前,默不作聲。

“你是因我而受害,不過我也替你報了仇,你我便互不相欠了,安心去吧。”張潛口中喃喃自語著,而後掌心凝聚出一團蓮花般大小真火,朝著白頭翁鳥的身上撒去,只聽得轟的一聲,那被潭水浸濕的身軀便像是淋了桐油一般,燃燒起熊熊大火來,不過片刻便化作灰飛,灑落於水中,回歸了來處。

白頭翁鳥受如此重傷,恐怕難救,不如給其一個痛快。

而後張潛提起嚴世平的屍身從水潭中離開,於岸邊停下,將他身上所有事物全部搜刮一空,只餘下一具乾乾淨淨的肉體,而後祭起真火焚燒,不過片刻間便化作了一團灰燼,卻未料到那灰燼之中卻有幾粒黑沉沉的事物,似金玉之質,真火竟未能毀去,他不由生疑:“莫非之前還有什麼東西未曾搜刮乾淨。”

他正欲撿起那幾粒事物仔細揣摩一番,神識之中忽然間感覺到一陣濃烈至極的危險,一股冰冷的氣息好似從天而降一般,恍惚間竟然生出了這種錯覺,自己好像成了暴露在原野中無處藏身的野兔,他幾乎不曾猶豫,轉身抄起地面上的那幾件從嚴世平屍身上搜刮出來的遺物,朝著山谷四周崖壁下的岩洞中竄去。

那些由沁水侵蝕而成的岩洞並不幽深,不過一兩丈而已,甚至午後的陽光都能覆蓋,僅能做避雨之用。

不過如此,也能極大程度避免暴露在那種冷冽殺機的覆蓋之下。

一面逃竄時,他眼角的餘光微微掃向頭頂的天穹,只見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雖還在雲端之處,但他已經可以感覺到那黑影的目光正緊鎖著自己,他心中泛起一陣不好的情緒,卻並未受其影響,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與平靜,心中飛快清理著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之前逼近山谷之時,便發現了雲端盤旋的黑鷹。

那般龐大的身軀,以及不同尋常的飛行軌跡,想不引起他的注意都難。

他心頭早有戒意,不過後來擊殺嚴世平之時,這雲中黑鷹卻並未插手其中,便讓他打消了心頭的顧慮。

卻未料到,事成定局之後,這黑鷹竟然橫生枝節,暴起發難。

“觀這黑鷹體態,恐怕已成精怪一流,已有靈智,莫非貪戀這嚴世平的遺物,想打秋風不成?”張潛心頭暗自琢磨著,可嚴世平不過一沒皮沒臉的破落戶,所留幾樣遺物也是極為寒酸,有幾個裝著丹藥的瓶瓶罐罐,想來與他之前拿出的固壽丹一般,都是不值錢的東西,唯一珍貴之物便是身上那件道袍。

在法術反噬之下,都未損毀絲毫,應該是一件不錯的法寶,不過對那黑鷹又有何用?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單據,不知何物,另外則是一個青色的玉牌,不過一件法器而已,絶不值得黑鷹如此大動干戈。莫非是看重了自己身上什麼事物不成?可是自己身上東西都藏於微塵洞天之中,這黑鷹有如何察覺得到?而且此處距離互市不過三十餘里,乃是天祿峰的勢力範圍之內,哪裡會有妖修精怪。

“這黑鷹恐怕是被馴服的靈獸,可這靈獸的主人又是誰。”張潛豁然驚醒:“莫非此處還有旁人!”

張潛心頭思緒一瞬間明了起來,忽然間想起了之前被自己忽視的那塊玉牌法器,觀其模樣與蔣欽交給自己的那塊靈獸牌何其相似,只是材質有所卻別,以至於他未能第一時間辨別,原來如此,縈繞於心頭的陰雲瞬間解開,這黑鷹恐怕就是那二胖子的靈獸,只是他如今可沒功夫去想其中那些瑣碎複雜之事。

諸如這等破落戶如何馴服這等凶悍的靈禽?為何靈獸眼看自己殺人,卻無護主之意?

如今這些瑣碎問題,一時半會注定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為重要的是如何從黑鷹爪下逃生,這靈禽雖不如檮杌、鈎蛇實力那般強悍,但沒有受樊籠囚禁,處於全盛之態,自己也無法借助外力,情勢反而更加凶險。

而且這等靈禽往往是妖修精怪中最難對付的一種,擁有飛行能力,便似立於不敗之地。

尋常修士,沒有強大的境界支撐,縱有凌空虛度的本事,卻無法和飛天遁地這種天賦相提並論,只能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一旦交手來,便很尷尬,因此張潛如今很不想跟這畜生分個你死我活。

情勢雖然不妙,然而他心頭卻如明鏡一般,不沾一絲塵垢,不受絲毫影響,身形在溪澗、山石中飛快的竄行,須臾之間便脫離了峽谷中心那處空曠之地,藉著崖壁凹陷形成的走廊,躲避著黑鷹的視線。

那黑鷹自雲端飛降,在峽谷之上卻遲遲未能落下。

他也未曾未料到張潛反應如此敏感,而且行動如此詭異,竟然丟失了目標。

縱然他目力如神,可總不能穿透那厚厚的岩壁。

雖然憑藉聽力能夠捕捉到一絲痕跡,可實在有些模糊,而且峽谷之中地形狹隘,對他而言極為不利,一旦受困其中,實力起碼折損一半,他也無殺人奪利這等荒謬想法,不過是想拿回那塊靈獸牌而已,犯不著冒如此風險,在峽谷上風不停的盤旋,然而張潛卻是小心翼翼,始終不肯現身,弄的他甚是焦躁。

他不敢貿然打破僵局,怕引起爭端,他雖對自己實力有幾分信心,可張潛一腳踩死嚴世平的過程實在有些驚心動魄,勢如雷霆、摧枯拉朽,更無一點惻隱、憐憫之心,讓他也不想和這個凶神對上。

何況還是在這種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最終勝算更是難以預測。

而他亦不敢與張潛講明事情的原委,他非常清楚的自己的價值,以及人性的貪婪,自己與他說明來意,對方十有八九不會將靈獸牌還給他,甚至以此為要挾,漫天要價都還算好,指不定又遭其奴役,這種感覺實在令他厭惡至極,所以當他看見嚴世平被殺之時,非但沒有憐憫,反而有種暢快淋漓之感。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張潛也算幫他報仇了,可這並不意味著自己就必須要知恩圖報。

尤其是人身自由面前,這份恩情簡直毫無用處,甚至有些礙手礙腳。

“一味僵持總不是辦法,這靈獸牌我無論如何也要毀去,否則一輩子不得安寧。”黑鷹心中一動,心頭殺意逐漸強烈起來:“你若阻我,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這般想罷,便欲降落峽谷之中,忽然頭頂天靈蓋上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痛楚,好似那沉寂的禁制受人撩撥了一下,他頓時一聲驚嘯。

先前張潛一腳踩死嚴世平之後,這靈獸牌中的神識立即煙消雲散,他天靈蓋上的禁制那時便已經不再受人掌控,但不將那靈獸牌掌握在自己手裡,便算不得徹底的解脫,因為此物一旦被旁人祭煉成功,那他性命又落到了別人手中,然而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有人正在祭煉這靈獸牌,而且即將成功。

眼下這靈獸牌便在張潛手中,祭煉之人是誰顯而易見。

只是黑鷹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張潛這麼快就抓住了整件事情的要害之處,而且祭煉速度如此之快,竟然在逃竄遊走之中,神識便已經侵入了靈獸牌的內部,而且驅散了嚴世平殘留的意識。

“找死!”黑鷹歇斯底里的大吼一聲,神識掀起一陣恐怖的音潮。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48
第六十三章 差遣

整個峽谷都似無數利刃迴旋切割,山岩簌簌剝落、潭水高速震盪,濺起細密的水花。

原本僵持的事態,隨著張潛祭煉靈獸牌這一舉動徹底被打破,黑鷹被觸及逆鱗與底線,雙方之間任何言語都顯得多餘,唯有殺了張潛,除去這個禍端,才能保證自己不再受人奴役。

而張潛也不抱有任何幻想與猜測,因為只要一個誤判,丟掉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正面廝殺,勝算微乎其微。

因此他不管黑鷹此時出於何種目的、何種想法,雖然他已經隱隱感覺到對方並無殺人之心,但只有將其徹底鎮壓,才能讓他收起那猙獰的爪牙,使得自己不受威脅。

黑鷹一聲尖鋭的長嘯,整個山谷都開始瘋狂的顫慄。

而後雙翅一卷,龐大的身軀自峽谷上空飛快降下,伴隨著一陣浩浩蕩蕩的大風,深潭之中的血水翻起了浪花,好像沸騰了一般,濃烈的血腥氣揮發的更是迅速,整座山谷都充斥著這種味道,黑鷹降落帶峽谷深潭之上,受狹隘的地形拘束,行動明顯遲緩了許多,但振翅之間,仍然力量充沛,挾裹著大量的風雨。

嚇!

黑鷹在深潭之上懸浮著,雙翅在極小的幅度中高速震顫,使得周身被一道道上升的氣流拖住,身形近乎靜止,看起來極為的詭異,他目光掃過崖壁下那些崎嶇的洞穴走廊,發現了一個高速飛掠的人影。

一聲穿金裂石的尖嘯!

黑鷹雙翅猛然張開,他周身環繞的風雨一瞬間膨脹開!

一個巨大的風團在他雙翅之間陡然成型,而後朝著那目光鎖定之處的人影激射而去,頓時峽谷之中風雷之聲大作,那罡風形成的風團雖不如嚴世平施法凝聚的那一道水龍捲聲勢驚人,然而論破壞力卻猶有過之。

風團瞬息掠過峽谷中間的空白之地,在犬牙交錯的亂石之中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一路途徑之處,所有頑石都被罡風絞碎。

張潛心如止水,速度卻是快到了極點,然而相比那巽風之力凝成的風團漩渦,速度仍然慢了一些,而且黑鷹在施法之前便進行了精準的預判,將那一絲誤差縮小的微乎其微,若依次速度前行,那邊只有一個下場結局,便是被這風團漩渦吞噬進去,然而他依舊未做停留,只是指尖飛快的變換,似在施法。

便在那風團據他不足五丈之遠時,一道火舌自虛空中騰起,而後一生二、二生三,轉瞬間便成了一片火海,濺起的岩石落入其中,直接碎成石灰,恐怖的高溫將那一片空間都炙成一無所有的真空。

風雖無形,但卻不是無質。

若是無質,又豈能傷人?

然而這一片火雲,卻是將這方圓數丈之內都燒成了真空,空無一物。

巽風之力一入其中,便滯留下來。

隨後洶湧而來的氣流便將這一片虛無之地填滿,而後將離火之氣吹散,繚亂的火舌一下子散做大片的赤色火焰,從虛空中墜落,就像是蘆葦燃燒過後的灰燼,看似壯觀,卻連地上濕潤的草莖也燒不燃。

離火之氣一散,真火便化作世間凡火,對修道之人而言,再無多少威脅。

這一拼自然是張潛落了下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張潛如今不過元精聚合之境,或許神識強度可以媲美結成混沌精胎的修士,但侷限於境界實力,戰鬥力還是不可能與黑鷹這種只差半步便可得道化形的精怪相提並論,何況之前分心祭煉靈獸牌,也根本未盡全力,若占了優勢,那才奇怪。

或許拚命之下,不顧氣海崩壞、元精損耗這些後果,也能拚個旗鼓相當,不過如今卻是不值。

他更多的心思卻是放在祭煉那靈獸牌上,只需將此物祭煉成功,那黑鷹便是神通滔天,也奈何不得自己了,所以他現在只需拖住時間,犯不著跟他拚命,那火雲阻止風團漩渦片刻已是足夠,而後一道道兇狠的罡風自熾熱的真空中湧出,彷彿宣洩的刀槍劍戟,可惜只與他擦身而過,在身後三尺之地落下。

千年侵蝕而形成的岩壁,在這罡風的衝擊下,轟然炸裂。

蘊含著巨大力量的碎石、氣流狠狠的擊打在張潛的後背,卻無法撼動他的身形,反而藉著這股力量,他游躥的速度又憑空快了三分,整個人穿過一片林立亂石,消失在了黑鷹的視線中。

“嚇!”又是一陣穿金裂石的尖嘯。

山谷中碎石如雨,只是這憤怒的嘶聲之中更多了幾分無奈,天靈蓋上傳來的劇痛逾漸深重,他未能明白張潛為何可以在如此緊迫的時間內便將靈獸牌祭煉成功,便是由自己去做,也未必能做的更好,但是交手之間,他已經摸清了張潛的根底,對方實力較自己相差甚遠,與那嚴世平相比,或許強些,但也強的有限。

不過如今大勢已去,他也沒心思在想為什麼了,哪怕問出個子丑寅卯來,也無法改變已成定局的現實。

黑鷹緩緩收攝氣勢,雙翅震顫的速度也逐漸貼近平常,龐大的身軀在湖面上輕輕一掠,便飛過數十丈的距離,在岸邊落下,仍舊秉持著本性中那絲孤傲,明知性命盡數落於別人手中,也不見低頭求饒,反道撩起怒意:“張潛,你莫以為煉化了這靈獸牌,老夫便受制於你,勸你莫不知好歹,將靈獸牌歸還來!”

“想讓我歸還靈獸牌,也不是不可以”張潛從遮掩之處現身,瞥了黑鷹一眼,並未理會他那自壯聲威之言,兀自說道:“不過卻不是現在,你若好好聽我差遣,等我修出先天真氣之日,便放你離去。”

“人心難測,我豈能信你?今日說等你修成先天真氣之日,來日又扯一個藉口,等你修成金丹大道,老夫豈不是一輩子受你奴役?我與這嚴世平無半分情誼,你殺了他我也不管,只要你將這靈獸牌還我,我自不與你為難,若你不肯,強硬起來,不見得你有好處。”黑鷹目光陰沉,言語之中頗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意。

張潛自來天祿峰互市,便屢次遭人搆陷、為難,心中十分煩躁,殺心已起,根本不將他這威脅之辭放在眼裡,乾笑道:“你若想死,便跟我動手,也休怪我不講道理,這靈獸牌在我手中,斷你生死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倒要看看你讓我怎麼討不到好處,再說此事因果,我不殺這嚴世平,你如今依舊受其奴役,我將這靈獸牌從他手中奪走,也是助你解脫,你非但不懂知恩圖報,反而與我胡攪蠻纏。”

這黑鷹如今若為它所用,自然是極大助力,若是不肯,強求也無意義,不如殺了乾淨。

張潛可不管這靈禽如何珍貴,也不管他修行如何不易。

與嚴世平合謀搆陷自己,便有了殺他的道理,知恩不報,反而出言相逼,又是存心求死。

黑鷹通人性,自以為那般相逼會使得張潛妥協,卻未料到對方心頭根本沒有絲毫恐懼,視他威脅如若無物,態度逾漸強硬,而且不似虛張聲勢,他心頭十分相信這點,只要自己敢動手,他會毫不遲疑的催動自己天靈蓋上的禁制殺死自己,便似他一句話不說不問,直接踩死嚴世平那般果斷、乾淨。

他心頭漸漸生出一絲恐懼,從神色中流露出來,然而對方神情依舊冷漠的不近人情。

不因自己的威脅而動怒,也不因自己的退讓而竊喜。

“我便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是今後願聽我差遣,還是今日跟嚴世平一般下場?”張潛問道。

黑鷹沉默半晌,竭力隱藏著自己心頭的恐懼,直視張潛的雙眼,說道:“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我言出必行,懶得行那詭詐之道!”張潛未去多說,也不想在他身上多做糾纏,而後問道:“嚴世平虐殺我這白頭翁鳥,是想引我上鈎,然後殺我?”

“是。”黑鷹冷冰冰的回答一句。

張潛只管結果,卻並不在乎他的語氣態度,繼續問道:“此事還有誰參與?”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49
第六十四章 血煉黑金劍氣

黑鷹在城外與嚴世平會合,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不知道嚴世平是受了馮亭的唆使,甚至到目前都不清楚張潛與嚴世平之間到底有何仇怨,自然也回答不上這個問題,卻並不怕張潛刁難,實實在在的說道:“我哪裡知道,我甚至都不清楚嚴世平為何要置你於死地,說實話,這二胖子平日裡不似這般。”

“自然是受了旁人挑撥。”張潛不咸不淡的說道,不消人說,這點也是顯而易見。

嚴世平並不知曉他來時乃是乘的這白頭翁鳥,自然不可能想出如此毒計,顯然裡面有馮亭、許世等人的影子。

雖然在互市之中受青槐道人說合,他也不願在此事上糾纏不休,但前提卻是馮亭幾人有好歹、識大體,若一味與他糾纏,他也不是可欺之輩。

“受了誰挑撥?”黑鷹在旁問了一句,僅是好奇而已。

“此事無需你管,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會處理。”張潛說道,心頭卻暫不考慮這事,如今正在風尖浪口之上,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幾人性命暫且記下,等將來方便之時再取不遲,倒不急於一時,而後將嚴世平身上搜刮出來的幾件事物拿出來清點,那靈獸牌已經知根知底,無需多看,除此之外便是那件道袍與票據。

“我樂意管一般。”黑鷹聳肩,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眼角的餘光卻隱隱瞥著張潛拿出來的那幾件事物,神色微生一絲變化,自然是發現了張潛身上那處微塵洞天,不由對他實力起了幾分猜疑,卻並未說破,只是心頭不知在想什麼。

他不問,張潛自然也不會與他多做解釋,心思放在那幾件事物上,而後瞥了一眼黑鷹,後者心領神會,頗有無奈。

“這件袍子叫做鷹神道衣,是鷹神峰第一任峰主鷹神子用本尊鷹身上的翎毛織成,可支配世間巽風之力,穿上之後,即便不懂御風之法,也可日遊千里,亦有護體之妙,為中階法寶,如今整個鷹神峰也不過聊聊兩三件而已。”黑鷹與他解釋道,說到此處便有頗多疑問,免不了又要提到這嚴世平的身世。

張潛也未料到自己隨手打殺的一個破落戶竟然有如此複雜的身世,不過正合他心意,如此便少了許多後顧之憂。

他既然敢動手殺人,自然不怕事後報復,不過能少些麻煩總是好的。

“這票據又是什麼?”張潛將那張被血水浸泡之後卻沒留下絲毫污漬的契紙抽了出來。

“嚴松給他留下的大筆遺產中,其中有些價值的法寶、道書都讓他賣給了互市中的萬源閣,除此之外還有一大批靈藥,都是嚴松花費一生精力收集的,他煉丹手法極為低劣,又捨不得賤價出售,便委託萬源閣請人幫他煉製,丹成之後按照五五比例平分,這票據就是雙方簽訂的契約,倒時候免得雙方抵賴扯皮。”黑鷹頗不耐煩的給他講著這些瑣碎的事情,見張潛又拿起了那寫個瓶瓶罐罐,繼續說道:“這就是嚴世平手賤,糟蹋靈藥煉製出來的幾瓶固壽丹,全是廢物。”

張潛之前早已知曉,卻也見怪不怪,忽然發現這一堆瓶瓶罐罐中,似有一兩個與別的不同。

玉質上帶著沁色,彷彿嘔血一般。

他解開瓶上禁制輕輕一嗅,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撲面而來,夾雜著一股濃烈的金屬腥氣,銅鐵鋁鋅各種味道都有,糅合起來便是一種極為奇怪的問道,不怎麼好聞。

瓶中卻是六七粒暗紅色的丸子,不似尋常丹藥那般光滑圓潤,看著便有靈性一般,瓶中這幾粒丸子就好像是用鐵鏽、銅綠以及硃砂各種東西混合出來的,帶著極強的揮發性,將這瓶體的玉質都沁變了色,反正一看便不像給人吃的,而且味道太過濃烈,也不似毒藥的特性,卻不知這嚴世平隨身帶著卻是為何。

“這東西叫做辰砂金氣丹,是嚴松老兒自己發明的,我反正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估計他當年就是吃這東西吃死的。”黑鷹說道。

“無緣無故,吃這作甚?”張潛微微皺眉,發覺其中另有玄機。

黑鷹講的極不耐煩,以前他聽嚴世平差遣之時,也未曾如此盡心盡力過,大多敷衍了事,然而這張潛明顯不是好糊弄之人,他卻不敢妄言,只能一一道來。

“嚴松當初在天祿峰道宮之中以大量貢獻度兌換了一門法術,名為《血煉黑金劍氣》,乃是一門不折不扣的邪法,不過小溈山本就是魔宗道統,修什麼樣的法術無可厚非,不過這《血煉黑金劍氣》實在太邪門了一些,竟然以肉身為爐鼎,吞食金銀銅鐵,采其中所藴五金之氣來練飛劍。”黑鷹說到此處也對這門《血煉黑金劍氣》嗤之以鼻,批駁道:“肉身如何脆弱,即便經過築基,已與凡人有所區別,可庚金之氣乃是五行之中至堅至利之物,肉體凡胎如何承受得住?”

“好奇妙的想法,若真能成功,以自身爐鼎精血藴養而成的飛劍,與神識肯定完美契合,遠勝尋常飛劍。”張潛暗暗讚嘆。

黑鷹觀他神色,也是看穿他心頭一些想法,嗤笑道:“你卻覺得《血煉黑金劍氣》不錯?”

張潛既不否認也不給與肯定,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當初嚴松也與你一般想法,可惜後來未能善終。”黑鷹忽覺惘然,若非如此,他今日那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嘆道:“當然這《血煉黑金劍氣》也有他過人之處,否則嚴松當年也不會為此丟掉性命,此法大成之後,極為玄妙,周身指甲、髮絲便為飛劍,收發由心不說,傾巢而動之時,豈止千萬之數?對敵廝殺之時,可謂讓人防不勝防,你便想像一下,尋常修士,驅使一兩柄飛劍便使神識、法力不堪重負,你若成千上萬之劍鋪天蓋地而來,對方如何招架?”

“指甲、髮絲便為飛劍。”張潛愈發覺得這門法術奇妙。

“當然此法修煉也不是一般的艱難,五行之中,金系法術最為難練,庚金之氣堅硬、穩定、沉重,何況這《血煉黑金劍氣》還是將庚金之氣納入體內?當初嚴松耗費半年苦功,也是未見寸功,後來才發明了這辰砂金氣丹,便是將金銀銅鐵五金之物與硃砂合練,使得其中蘊含的五金之氣更容易被他吸收。”黑鷹說道:“不過如此一來對身體害處也是更大了,硃砂含水銀,水銀對身體害處不消我多說了吧,俗世之中,方士以此物煉丹,害了不少無辜性命。”

“嚴松在抽坎填離之關頭,服用這辰砂金氣丹,的確有些膽大。”張潛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問道:“嚴世平可曾練過此法?”

方才他真火焚燒嚴世平的屍身之時,卻是有幾粒黑漆漆的事物,連他真火也無法焚燬。

“練過一段時間,不過他受不得苦累,便半途而費了。”黑鷹說道。

張潛微微動容,僅僅只是隨便一番功夫,體內生成的幾分劍氣便連聚火訣凝成的真火也無法毀去,這《血煉黑金劍氣》非比尋常啊。

“那《血煉黑金劍氣》的秘籍呢?”張潛漸有一試之心,他爐鼎堅韌無比,勝尋常修士豈止百倍,承受庚金之氣也並非不可能之事,如今他道淵之術以至瓶頸,要想軟鱗蛻化,修成圓滿無漏的靈體,服食獸類骨質卻恐怕也難見成效,而需要的是一個轉化,姑且稱作質變,進入元精密佈之境,道術境界要想提升,也需要一個水滴石穿的過程,不積小流無以致江河,因此這《血煉黑金劍氣》卻是他迅速提升實力的一個契機,可是嚴世平的遺物中並未留下此物。

“被他賣給萬源閣了。”黑鷹說道。

“如此倒有些麻煩。”張潛微微皺眉,卻也不曾多想,而後與黑鷹說道:“載我回互市去。”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50
第六十五章 鬼相

黑鷹雖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

三十里地對他而言,不過振翅之間,轉瞬便到了。

張潛依舊守著規矩,在城門前降下,而後讓黑鷹兀自離去,進城之後便徑直往萬源閣去了,倒未碰見馮亭、許世等人,幾人如今尚在巡市監中等候結果,雖對那嚴世平有十足信心,卻也不信他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張潛鬥敗,更不會料到,嚴世平早被張潛一腳踩死,連屍體都化成了灰燼。

不過城中殺人實乃昏庸之舉,張潛自不會如此莽撞。

萬源閣乃是互市之中首屈一指的商舖,背後東家乃是幽游峰峰主,所做生意自然也不是街邊攤位可以相提並論的,出入其中之人非富即貴,收售各種靈丹妙藥、奇珍法寶,甚至連靈寶都有出售,當然價格也足以讓絶大多數人望而卻步,張潛踏進門庭之中,立馬有一種恢宏的氣勢鋪面而來,先前街邊看著萬源閣並未覺得如何高大,然而一入其中,卻是別用洞天,整座閣樓竟然是一件蘊含微塵洞天的靈寶,華美的地毯兩側,便是一根根直插穹頂的石柱,材質細膩,猶如白玉。

每一根石柱都有丈許的直徑,上面掏出一方方小孔,展示著各種奇珍異寶。

張潛本以為那梓真樓上下五層,高逾十丈,已算大氣恢弘,俗世之中根本沒有如此大氣的建築,然而與這萬源閣中,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萬源閣上下三層,每一層都有九丈之高。

每一層有每一層的規格,接待著不同身份、需求的客人,底層之中大多都是百骸暢通之境的修士,似他這般境界都是極少,也不必往二樓去了,直接在樓裡尋到一位幽游峰的道人,而後上前說明了來意,卻是為討要那批藥材而來,那道士雖然平日迎來送往,一日之間要見不少生面孔,但嚴世平那二胖子卻是有些映像,皺眉道:“你可不是嚴世平啊,此事為何不讓他本人前來。”這事情雖不算大,那批藥材對萬源閣而言也不值一提,可談好的生意反悔不認,還是有些不愉快。

“他被我殺了,我想這些東西應該歸我所有了,就不知貴閣認不認同我這個道理。”張潛直接說到,卻懶得行那狡詐詭辯之道。

這萬源閣能將生意做到如此規模,除了背景雄厚是一方面,樓中維持生意的執事弟子必然也是精通商道之人,想憑幾句謊言欺詐,恐怕有些困難,事若不成反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乾脆與對方明言,若是不認便也罷了,想來對方也不會因為一個僅有幾分生意往來的破落戶便來與自己糾纏不休。

這番話太過簡單直白,將那執事弟子嚇了一跳,若非張潛態度溫和,還以為是上門尋釁鬧事之輩。

“你說什麼?”執事弟子小心打量著張潛,雖然此人神色平靜,但於此時此地說出這番話來,明顯不像正常人所為,魔道中人不講功德、因果,你殺我我殺你,都不罕見,但殺人之後誰不小心翼翼,生怕引來後患?哪有這般光明正大的,竟然還來收取死者生前財物,這舉動未免太乖張詭異了一些。

要麼自己聽覺出了問題,要麼就是此人腦子不正常。

然而他前後打量許久,卻沒發現張潛身上有一點不正常之處,只是比尋常人更加平靜,似乎是個沉默寡言之人,因此也給人一種極為認真的感覺。

“你且稍等片刻。”這執事弟子臉上的荒謬、難以置信的情緒隨著場間的沉默,逐漸消失,似乎被張潛的認真所傳染,相信了他之前所說,不過此事從無先例,他只是一個執事弟子,有些事情卻不能妄做決定,將浮塵往袖上一搭,拱手做了個怠慢的手勢,便朝後堂去了,似要請示某人。

張潛不做多言,在此處靜候。

閒暇無事便在這大殿中遊逛起來,走過三道石柱,忽然發現第四道石柱的一處孔洞之中,卻是擺放著一本道書,封面上《血煉黑金劍氣》幾個遒勁的大字正好映入眼簾之中,略有些意外,沒想到此書竟然還在萬源閣中,沒有流入他人之手,便在那道書之旁豎著一個木牌,上面簡明扼要的寫明了這《血煉黑金劍氣》的妙處,標價也在上面,為一萬貢獻值,價格並不算高,至少張潛如此認為,然而問津者甚少,偶爾有興趣之人,看過那簡述之後也搖頭離去。

“哪門子爛法,以肉身吸納庚金之氣,找死不是。”

張潛聽那人如此說道,卻只是微微一笑,人之砒霜,我之靈藥,這《血煉黑金劍氣》恐怕是我囊中之物了。

那執事弟子拋下張潛,步入後堂之中,此時素雅的書房內,卻有外人在。

書桌前,是一個身穿紫袍的道士,四十多歲的模樣,正端著一紫砂茶碗輕輕吹著上面的浮沫,一幅氣定神閒的模樣。

這紫袍道士便是這萬源閣的主事人,幽游峰第四真傳紫光道人,在他書桌右側座首的太師椅上,卻是坐著一個神色端莊、沉穩的中年修士,論面相比那紫光道人還要年輕一些,然而卻更顯老成,身上所穿衣物卻是十分的樸素,彷彿世俗粗鄙之人,甚至在他身旁的桌上,還擱著一桿布幡,又像是行走俗世之中的麻衣相士,然而他神色極為細膩、端莊,在氣勢上卻絲毫不弱於坐上的紫光道人,與之應答,毫無半點懼色。

“鬼相師弟,我之前便與你說過,有何需求來找我這個做師兄的便是,區區幾粒清毒丹我還是不會吝嗇的。”紫光道人說道。

“師兄自然不是吝嗇之人,然而修行之路各憑本事,總依靠他人襄助,終究不會有大成就。”

坐上這衣衫樸素之人,便是在互市上與張潛有生意往來的那名修士,用固壽丹換了對方幾瓶清毒丹,此人另外一個身份卻是有些不凡,乃是幽游峰第五真傳。

小溈山真傳弟子,卻有不同兩種。

最為常見一種便是修為步入百骸暢通之境,體內生出先天真氣,自然晉陞成為門下真傳。

另外一種便是先天心性、資質卓越,受各峰峰主青睞,直接收為真傳,並非取了捷徑,而是這類人物,十之八九都會修出先天真氣,無需經過內門那大浪淘沙般的磨練與篩選,這鬼相便直接由幽游峰峰主選中,成為門下弟子,心性、資質都是萬里挑一,入門不過六載,修為便以至元精雲布第三重,精氣如海的境界。

這等人物絶對可稱天才之輩,而但凡天才,總有些異於常人的怪癖。

似這鬼相,始終堅持苦修,甘於清貧寂寞,不受師門襄助餽贈,非自己雙手付出所獲,堅決不取不受。

若非如此,如今恐怕早已修出先天真氣來了。

此行而來,卻是為了修煉一門法術,名為《幽冥接引訣》,須下地下幽深洞穴,極為接近地府冥界之處,以秘術接引遊方野鬼,再於幡中馴化,以供驅使。

若修至大成,黑幡一動,百鬼橫行,厲害無比。

也是這幽游峰的道統傳承之秘術,本來幽游峰中自有豢養的惡鬼供其接引,但這鬼相性子古怪,卻是堅決不取,非要自己動手親自於極陰之地接取惡鬼。

經過一番功夫,卻是找著一幽深洞穴,便就在那青河礦洞深處,試探幾次都被礦洞之中的污穢毒氣所阻,才來互市之中收取清毒丹。

那紫光道人也是知道他的性子,先前之話也只是隨口一說,並未當真,聽他所言,只是一笑,而後便見門口已經等候許久的執事弟子,揮手讓他進來。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52
第六十六章 考慮

執事弟子神色恭敬的走進書房,與二人一一見禮,而後將先前事情如實稟報。

紫光道人似是聽見一件趣事,饒有興緻的將茶杯放在了桌上,而後面露笑容,說道:“這小子卻是有趣,殺人放火金腰帶嗎?他還真相信這番道理,不過我幽游峰也是明事理、講原則的,你也不要為難他了,讓他離開吧,這事該天律峰的人管,我等不必插手,至於那些東西,卻是不能給他。”

那批藥材數量雖是不少,但對萬源閣而言,也不值一提。

但生意人毫釐必爭,紫光道人自然不會做這種拱手讓利之事,他又不是散財童子。

那執事弟子領命之後正準備離去,一旁的鬼相忽然開口了,道:“你說那人叫做張潛?”

“是。”只是道人轉身應了一句,有些摸不著頭腦。

紫光道人卻是明白人,當即猜到了什麼,問道:“你認識此人?”

鬼相點了點頭,道:“也算不得熟識,不過有些生意往來罷了,我那幾瓶清毒丹便是從他手中換來的,如此說來此人倒是一個有趣之人。”

“如何去說?”紫光道人頗有興趣的問了一句。

鬼相將嚴世平在互市上碰瓷勒索一事與他說了說,從一開始他便在場,自然是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只因此事,便將人殺了,而且還是在師門出面調解之後,並且事後也不知低調,看來城府還是太淺了一些,是個瑕疵必抱之輩,卻是不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般道理,恐怕難成大器。”紫光道人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點評著,倒無其他意思,只是於同門師弟面前談談自己的看法與見解,倒不會挑明了去說。

“我倒與師兄不是一般看法,我與他有些往來,觀其言談到不像是恣意張狂之輩,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若是他,那勒索敲詐之人早讓我殺了,大丈夫行事當快意恩仇,心無滯礙,若瞻前顧後、婆婆媽媽,與村婦有何區別,這種人又能成什麼大氣。”鬼相神色肅穆的坐著,卻是與紫光道人的見解有些詫異,不過直言道來,也不讓人心生反感,而後話鋒微微一轉,說道:“不過當時不殺,秋後算賬,這等做法卻是不夠直接,彎彎曲曲,道心不夠剛正。”

鬼相卻是不知,張潛當時便已揭過此事,不願追究,乃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而是這嚴世平存心求死。

紫光道人聽他之言,無奈一笑:“你這人,凡事都求個剛正,不過師弟既然與他認識,那我便賣你一個情面,那批藥材便按規矩轉給他吧。”

鬼相不過隨便一言,聽他如此說,便道:“師兄你按生意場上的規矩來便是,不必考慮我的立場,我與他連泛泛之交也算不上。”

紫光道人聽了張潛這些劣跡,不管此人是難成大器還是彎彎曲曲,總歸是一個難纏之人,不想與此人結下仇怨,而且鬼相手裡那幾枚清毒丹也親眼看過,品質幾乎可以說是百里挑一,雖然這種品階不高的丹藥不能看出一個煉丹師的真實實力,但能將丹藥之中的殘渣、毒素淬煉的如此純淨,自有值得稱道之處,尤其此人如此年輕,欺老不欺少,將來成就誰也不知,便有拉攏之心,卻並非因為鬼相與他有點交情而已,便到:“我也有自己的考慮,師弟不必介懷。”

而後與那執事弟子說道:“把貴賓令牌給他一個,告訴他,以後煉製的丹藥,若有盈餘的份額,不妨出售給我們。”

“什麼等級的?”執事弟子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人字牌就行了。”紫光道人說道。

執事弟子遵了指示,告辭離去,步入大殿之中,便瞧見張潛在平平靜靜的站在石柱那看著什麼,低頭思忖的模樣十分認真,完全與鬼相、紫光二人口中所言的瑕疵必抱、心思狠毒之人的形象聯繫不到一塊去,然而他心中卻多了幾分重視,人字牌雖然只是萬源閣三種貴賓身份中最低的一種,但想獲得也並非易事,要麼是修為出眾、要麼背景深厚,亦或是財大氣粗,一次在這萬源閣中花費五十萬貢獻值,而持有此牌也在萬源閣中有了許多特權,諸如折扣、特供之類。

“如何?”未待那執事弟子走近身前,張潛卻是先知先覺,抬起頭來問道。

“東家說了,這批藥材您可以取走。”執事弟子點頭道,而後將紫光道人原話傳達了一遍,拱手遞上了那枚桃木鏤花的令牌。

張潛點了點頭,臉上也看不出絲毫欣喜,說道:“貴東家的所說的事情我會考慮,至於這枚令牌,無功不受祿,還請收回。”

那執事弟子眼睛圓睜,極為驚訝,這人字牌雖說只是貴賓身份中最低一檔,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第一次見有人白送也不要的,又是六神無主了,告罪一聲跑到了後堂,將事情彙報給紫光道人,後者聞言也有些意外,神色之中多了僵硬,尤其是在同門師兄弟面前,被人直接拂了臉面,更是羞惱,斥道:“告訴他,若是不識抬舉,那批靈藥也別想要了。”鬼相卻是笑而不語,也不勸解,他自然知道紫光道人是老成持重之輩,不會因為如此小事而大動干戈。

“是,我這便去告訴他。”執事道人小心翼翼的掩上門離開。

走至大殿前,見張潛還是那副安之若素的樣子,頓時覺得萬分頭疼,卻也不可能將紫光道人那番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他,肯定會惹出大麻煩。

“東家交代了,送出去的東西便是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執事弟子為難道。

張潛微微皺眉,他來之前本已想的清楚,此事成與不成都無關緊要,畢竟萬源閣不是好欺之輩,卻沒想到對方不僅將那些靈藥轉交給了自己,還當作貴賓對待,如此反應實在太過反常了一些,不管出於好意還是另有圖謀,亦或懷著什麼陰損打算,無慾則剛,我不貪圖你這蠅頭小利,自然不會捲入你這些亂七八糟的麻煩裡。

可這萬源閣的態度未免太過固執,幸好他還不知紫光道人原話,否則又是一樁仇怨。

這執事道人也是極通人情世故之人,這般換了個口吻,即將紫光道人的態度講清楚了,又不得罪張潛,兩全其美。

話已說到如此地步,再強辭不受,未免顯得太過刻意,便順手接過,而後雙方前去庫房交接了那批藥材,裝了滿滿七箱子,足足四千多株,所幸有微塵洞天,倒也不添負擔,而後又與那執事弟子說道:“那《血煉黑金劍氣》的秘籍,我要購買,但沒有足夠的貢獻度,可不可以以一部分靈藥抵價?”

如此小事,這執事弟子卻是能夠自行做主,便道:“自然無妨。”

不過片刻,便算清了抵價所需的數額,這批靈藥的品階大多在初階甲等至中階丙等之間,按市價折算價值在六萬貢獻值左右,若能煉成丹藥,價值恐怕要翻上四五倍不止,原材靈藥的價格卻是要低上許多,一萬貢獻值便用了整整一箱靈藥抵償,還是在享受了貴賓身份的兩成折扣之後,心中也漸漸有了些打算。

錢貨兩清,張潛也不願在這萬源閣中多做逗留,徑直出城,喚來黑鷹。

卻並未打算就此回焰獄峰去,而是讓黑鷹在互市周圍山野之中巡弋,找著一處人跡罕至、毫不起眼的幽谷,於其中降落下來。

自從他將魯陽煉成飛灰之後,焰獄峰上上下下無人再敢觸他霉頭,這般回去也是平安無事,然而他不得不為長遠考慮,雖然在西廊之中,執掌禁製法陣,自己近乎無敵,但焰獄峰終究是別人的地界,一旦白骨道人出關,西廊那些陣法不但不能為自己所用,反而會葬送自己性命,只能避其鋒芒,並非膽小怯懦,他與白骨道人必然要一分生死,但決不能在焰獄峰中與之交手,太不明智,讓對方占住地利,執掌陣法禁制,便似自己當初擊傷魯陽一般,實在太過容易,對自己而言極為不利。

如今的了足夠的資源,他自然有些把握在短時間內將實力大幅提升,也就順其自然的開始考慮如何除掉這個避無可避的威脅。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53
第六十七章 煉丹

“你卻是七十二峰中哪一峰門人,為何不回峰去,偏要在這窮山僻壤落腳?”

黑鷹卻是有些看不懂張潛所作所為,便這般問道,那靈獸牌被他煉化之後,今後生死性命全在他一念之間,而此人手段果斷、絶情,比那莽撞愚蠢的嚴世平豈止難以應付百倍,他如今心間沒有絲毫非份之想,只得做長遠考慮,自然要相互瞭解,可惜張潛沉默寡言,與他言語甚少,如今也不知曉他的身份。

“我乃焰獄峰門下,不過如今暫不能回去,至於為何,說來複雜,懶得與你分說,以後你自會瞭解。”

張潛從黑鷹背上一躍而下,距離地面尚有七八丈高,落地卻輕盈如落葉一般,整片山谷卻也不大,勝在一個險峻,四面都是峭壁,除了飛禽、猿猴,都難以滋擾到其中清靜,張潛祭起靈露符將整片山谷沖刷了一遍,驅走其中的毒蟲蛇蟻,又在岩壁上找到一處洞窟,花費些許功夫雕鑿、清理一番,一座供人修行的洞府便初具雛形了,而後喚過黑鷹,將王樞的身份令牌交給了他,與他說道:“你持此令牌,去焰獄峰將一個叫徐釗的人接來,並讓他將那丹爐一併帶來。”

“什麼丹爐?”黑鷹問了一句。

“你與他說,他自然便知。”張潛說道。

黑鷹雖然對這跑腿的差事有些無奈,可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按張潛吩咐去做,動身往焰獄峰飛去。

谷中清靜之後,張潛在那簡陋的洞府中盤膝於坐下,而後將微塵洞天之中的鷹神道衣拿了出來,神識如水蔓延開去,便將那光滑柔韌的道袍盡數包裹,這鷹神道衣曾被嚴世平神識祭煉過,裡面仍舊殘留著大量殘留的意識,此物的確有諸多妙用,嚴世平修為境界與自己相差不遠,而且性子浮躁,法術修為甚至還不及自己精深,然而當初施展玄鷹勁之時,驅使巽風之力,竟然有那般聲勢,連自己施展聚火訣也難以抗衡,若非爐鼎堅實,自己即便能勝,恐怕也是慘勝。

顯然是借助了這鷹神道衣之力,便似當初魯陽借助獄火丹爐之力,實力頓時強大數倍不止。

一番功夫,這鷹神道衣之中殘留的神識被張潛抹除了乾乾淨淨,神識入主其中,與這道衣之間有了一種心神相同的感覺。

心念一動,便似手足一般,飄然而起,覆在自己身上。

這鷹神道衣神鷹翎下軟絨織成,對巽風之力本就極為親和,而且紋理之中更暗含法陣,便是不懂御風之法,僅憑這鷹神道衣所含之玄妙,也能操控世間巽風之力,不過法寶終究是身外之物,不經一番苦心,所掌握的不過是皮毛而已,對於精通巽風之力的人而言,這鷹神道衣便似如虎添翼,若非如此,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然而張潛也極少依賴外物,便似那獄火丹爐,如何珍貴?便隨手交給徐釗。

這鷹神道衣對他而言最大的價值不過是不易損毀罷了,每次與人廝殺,他多依靠肉身力量取勝,他爐鼎堅不可摧,自然承受的住如此衝擊,然而身上衣物卻是尋常材質,一番打鬥下來,身上只剩襤褸,頗為尷尬,以至於微塵洞天之中隨時都備著數十套衣物,有這鷹神道衣自然方便了許多,另外一點,便是御風飛行,若從最基礎的御風訣開始修煉,自然也有功成之日,可卻需要一些時日,如此一來,便節省了許多時間,而且鷹神道衣也比那爛大街的御風訣強上許多。

神識輕輕散開,引動鷹神道衣之中的陣法,頓時一道道巽風之力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整個人輕輕托起,猶如輕盈的風箏一般。

輕輕一墊腳,整個人便朝空中飄去。

熟悉了御風飛行之法,張潛也懶得在這鷹神道衣之中花費心思,有此一項用處,便就心滿意足。

正在此時,雲中一點黑影自天外而來,卻是那黑鷹去而復返,前前後後不過一個時辰,便於焰獄峰與天祿峰之間往來了一圈,在山谷中徐徐降下。

徐釗正伏在鷹背上,一手懷抱著獄火丹爐,一手緊緊抓著那黑鷹的羽毛,衣衫凌亂、頭似雞窩,感情這一路上都是頂著狂風熬過來的,此時臉色慘白,呼吸急促。

從鷹上下來之後,仍是腿腳發軟,半晌說不上話。

“此處無其他事情了,你便離去了,需差遣你時,自會喚你。”張潛揮手與那黑鷹說道,而後默不作聲的看著徐釗。

喘息片刻,驚魂稍定,這才與張潛說了聲怠慢,又與他大倒苦水,說著黑鷹一路上如何收拾他,幾次都險的將他從天上拋下來。

張潛也是瞭解那黑鷹性子桀驁難馴,卻是看重生死之輩,不會做出過分的事情撩撥自己,一路對徐釗所作所為不過是發揮心中怨氣而已,自然懶得理會,卻發現徐釗喘息過後,臉色酡紅,精神竟然比以往好了許多,訝異道:“卻未想到,一兩日不見,你竟然渡過了恐懼心魔。”

徐釗本想問問事情的前因後果,怎麼一兩日功夫,張潛就馴服了如此凶悍的一頭黑鷹。

此時聽他一問,卻只能先行回答,面色之中稍有尷尬,修為境界一直是他羞與人說的痛處,花了大半輩子精力,還不如別人三四年苦心,如今雖然突破了境界,卻一點不覺得欣喜,見人提起便覺得是諷刺一般,不過他卻知道張潛性格,不是那種無聊之輩,如實答道:“多虧師弟之前贈予的那瓶固壽丹。”

“並非如此吧。”張潛搖了搖頭,若是一瓶固壽丹便能讓他突破,也不至於再次境界上卡了四十多年。

徐釗見糊弄不過,只好尷尬一笑,道:“其實自那日與師弟說過那番話之後,我便想通了一個道理,我這一生,怕這怕那,行事瞻前顧後,做慣了牆頭草,可是倒沒得選擇之時,又能如何?伸頭一刀,縮頭還不是一刀,膽子也就放開了,我最多還能活二三十年,何不痛快一點,心無恐懼,恐懼心魔自然就渡過了。”

“如此說來,還是我把你逼上了絶路不成。”張潛聽他所言,自然明白他其中含沙射影的意思。

徐釗腆著臉笑道:“若非如此,我如今恐怕都渡不過這恐懼心魔,還多虧師弟這一逼,斷了我的後路。”

“說的我好似大奸大惡之人一般。”張潛哂笑道,卻只是玩笑話,而他也並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他,而後講清自己的意圖:“我讓你來,卻是有批藥材須讓你處理,趁這段時間全部煉製成丹,數量不少,須費些功夫,當然自會給你報酬。”

“師弟見外了,這本是分內之事。”徐釗客氣道,而後頗有不解,問道:“為何不在焰獄峰中,借地火之力,卻要比這裡方便許多。”

“你便將就一些,若是離火之氣不足,你便將此物引燃。”張潛從微塵洞天之中取出一塊緋紅如血的石頭,正是那塊旱魃精血,當初本打算境界突破之後,便煉化此物來參悟聚火訣,不過如今有那融火丹,這旱魃精血便有些雞肋了,正好作此用處,而後又與他講清緣由:“如今我卻不想回焰獄峰中,十年大比將近,白骨老道不日便要出關,若不巧與他撞見,我恐怕有些麻煩,而且西廊陣法也還在他掌控之中,呆在其中便似頭頂懸著一把鍘刀,讓我心神不寧,無法靜下心來修煉。”

徐釗聽他此番言語,神色之中不由多了些愁緒,他雖是看破了恐懼,然而張潛自己先喪失了勇氣,那他所期盼的也豈不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張潛看穿他心頭顧慮,卻是一笑,道:“我自然不懼白骨這人,我既然敢做這些事情,便敢去面對結果,你也不必瞎想,安心煉丹便是。”

徐釗點點頭,隨張潛走進洞窟之中。

那六箱靈藥原材早已從微塵洞天之中取出,在洞窟乾燥之處一字排開,張潛隨手一指,說道:“便是這些。”

徐釗本未將張潛先前所說那番話當作回事,他一生便以煉丹為樂,煉製丹藥何其之多,可也未曾想到,所需自己煉製的靈藥原材竟然有滿滿六箱子!

“數量確實不少。”徐釗只覺得腿軟,嘴角抽搐的說道。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55
第六十八章 不在口舌

張潛並未對他提出什麼嚴苛的要求,容他自己安排決定,在洞窟中找了一清靜的角落。

盤膝坐下,從微塵洞天取出一瓶固壽丹來,正是得自於嚴世平手中那幾瓶,也不顧及殘渣、毒素對身體的危害,一次便服下了半瓶。

一旁徐釗正在清點箱中的那些藥材,忽見張潛如此舉動,驚得合不攏嘴,忙上前阻止道:“這固壽丹藥性猛烈,是那培元丹十倍,可不能這般服用,而且師弟你手中這瓶固壽丹是誰煉製的,簡直不堪入目啊,服用有害無益。”

張潛知道他出於好意,費唇舌與他解釋了一番:“我修煉過一種煉體的法術,爐鼎氣血生機是尋常人數倍,完全能夠承受,你不必管,安心煉丹便是。”

徐釗聽他如此解釋一番,也不在多嘴,卻仍放心不下,連連回眸。

不過一輛刻鐘,丹藥之力便開始在體內化開,張潛呼吸吞吐都有種勢均力沉的感覺,甚至心臟脈搏跳動都發出了咚咚的聲音,就好像千百重騎在從遙遠的荒原中狂奔而來,由遠及近,由慢至快,那聲音逾漸駭人,讓人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白如脂玉的軟鱗下開始隆起一道道虯結扭曲的淤痕,不過片刻便爬滿了全身,如同是雨後沙地裡的蚯蚓,徐釗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事情也不由自主的放下,他真害怕張潛整個身軀會突然“嘭”的一聲炸開。

時間一點一滴的逝去,張潛身上那層肉眼難辨的軟鱗微微乍起,一層細膩的如油的污穢從縫隙中排擠出來。

帶著一股難聞的氣息,有點像是魚鰾的腥味,又帶著一股藥材熬糊的苦澀。

徐釗看的目瞪口呆,他自然知道從他身體之中排出的這些黑色油污是為何物,便是丹藥之中的毒素殘渣。

他煉製一爐固壽丹,需要四日功夫,其中三天都花費在煉化藥渣、祛除毒素之上,而且是以真火煉化,以獄火為爐鼎,可見其中艱難,然而張潛前後不過耗費一兩個時辰而已,竟然憑藉肉身之力,將這固壽丹中的雜質、毒素煉化乾淨,排出體外,簡直非人一般,難怪境界一日千里。

張潛既然敢在他面前入定練功,便不怕他知曉自己這秘密。

神識內斂,自視己身。

氣海之中,一縷縷元精就像是卡在山岩縫隙中的流水,先前並不充沛,然而這固壽丹藥效在體內化開之後,那些堅硬岩石便開始融化,縫隙愈來愈寬敞,其中流水也漸漸活絡起來,開始縱橫相連,他自半醒的狀態下,又將剩餘半瓶固壽丹服下,待藥性散發,那些縱橫相連的元精逾漸緊密,竟然如蛛網一般,而且漸漸有了一種難以言述的生機,猶如初春寒冰消解的溪水一般,開始潺潺流動,雖然緩慢,但終於突破了那層桎梏,進入了第二重境界之中。

元精聚形與盈盈若水兩層境界之間,並非的單純的質變,而在於生機的衍生。

需要悟透靜與動之間的變幻,張潛熟知醫理,而且靈樞·素問兩書之中,對動靜的闡述自有一番玄妙,張潛從小熟讀,對其動靜、生機的理解頗為深刻。

堪破此關對他而言,倒無太多困難。

進入盈盈若水之境,氣海蘊含元精是以往三四倍之多,而且潺潺流動,更具靈性,神識也有所增強。

張潛緩緩吐息,從內視的狀態中脫離出來,神識極盡全力的蔓延開去,方圓二十里地都在自己心間形成一個輪廓清晰的投影。

神識覆蓋的越廣,修士施法所能調動的天地力量也就越多,神識對體外世界感應逾漸清晰,對天地間各種力量的支配也就越強,施展出來的法術威力也就越大。

前者由境界決定,後者亦由境界決定,但卻可通過體會領悟悟,來增強神識與世間各種力量的契合,便似他曾經於地火前參悟離火之性。

他入小溈山洞天已有一年之久,也讀過不少典籍,對這些理論上的東西已經相當熟悉,然而卻未聽說過有什麼方法可以在不提升境界的前提下,提高神識在世間的覆蓋跨度,同一種境界,無論修煉何種道術,神識對身外世界的籠罩範圍應該相近的,即便根據自身悟性不同,有些許差距,但絶不至於如他這般誇張,盈盈若水之境,是神識質變的一道檻,跨過此境,神識能感知世間十里之地,而他卻足足是這一倍,達到二十里的範圍,幾乎可以和結成混沌精胎的修士相當。

他對自身異於常人之處,早已知曉,也不在此處多費心思。

而後一月內,張潛日日沉寂於修煉之中,身上那十幾瓶固壽丹被他消耗一空,修為自然是水漲船高。

氣海之中,幾道元精如煌煌流淌的長河,不停的翻滾。

充沛的元精幾乎將整片氣海塞滿,流動的水龍相互交織,彼此間只留下狹小的縫隙,互不觸碰、各不干擾。

只要將這幾道長河匯聚一處,便可形成一片汪洋,如此變算是跨入了精氣如海之境。

可惜卻不能簡簡單單的融合,否則易變成一潭死水。

世間不知多少修士在這一步前走錯,雖然不至於斷送性命,可氣海元精化作一潭死水,今後修為便永無寸進。

江河匯聚,便不可肆意而動,卻又不能徹底歸於沉寂。

張潛一時間也難以領悟那種玄妙,不敢貪圖一時之快,而做抱恨終身之事,便於此處停留下來。

醒來之後,洞窟之中瀰漫藥香,卻是徐釗日日煉丹匯聚而成,在洞窟之中形成了一片氤氳我的霧氣,放眼一看,卻見洞窟入口之處趴著一個黑漆漆的巨物,將山谷中灑進的陽光都遮擋了許多,卻是那黑鷹趴在那裡,如同護洞靈獸一般,黑鷹天性桀驁,自然不可能如此乖巧,卻是貪戀徐釗煉丹逸散的出來的藥氣,自嚴松殞命之後,嚴世平對他甚是吝嗇,未曾賜下半枚丹藥,全靠捕食山中猛獸為食,如今閒暇無事,便跑來洞中吸允藥氣,打發時間。

而他也是極要面子,這麼多天也不曾開口向張潛討要,便連來此處吸食藥氣,也是扯著打盹的藉口。

張潛懶得理他,問了徐釗:“煉出幾爐丹藥來了?”

“已出了七爐固壽丹,師弟若是需要,可先拿去服用。”徐釗這幾日便在他身旁守著,自然知道他身上現有的丹藥已耗盡了。

“暫不著急。”張潛擺了擺手,而後拿起徐釗擺放在石台上的幾瓶丹藥看了看,取走一瓶朝那黑鷹擲去。

那黑鷹本是頭朝洞口,這固壽丹便朝著他腚上砸去,可這廝反應卻是極快,在狹窄的洞窟之中也能猛然回頭,將那裝著固壽丹的瓶子一下銜在了口中,還不知張潛丟過來的何物,以為對方羞辱自己,大怒道:“張潛小兒,你莫來撩撥我,拿石頭丟我作甚!”

“不識好歹。”張潛不咸不淡的瞥他一眼。

這黑鷹卻是發現他手正擱在石台上,正是放置丹藥之處,神識一掃,卻也知道自己口中銜著何物,頓時有些尷尬。

“不須你這施捨。”黑鷹嘴硬道。

“你莫在這擋住我的陽光。”張潛卻是不留口德,嘲了他一句。

黑鷹暴跳如雷,卻不知如何發作,一來性命受人掌控,二來這洞窟確實有些狹隘,挪動身子都顯得困難。

張潛訕訕一笑,卻不再與他玩笑,認真說道:“我這也並非施捨,我行事恩怨分明,你這一月之中,替我趕走谷中野獸以及過往窺視的修士,使我能夠安心修煉,我自然要報答於你,道理所在,你不必扭扭捏捏的,徒顯矯情。”

黑鷹聽他之言,怒意漸消,卻不太領情,唧唧歪歪的說道:“你既然這般光明磊落,那何不將靈獸牌還給我。”

張潛聽他諷刺之言,也不動怒,直言道:“此事一碼歸一碼,我幫你殺了嚴世平,讓你逃脫他的控制,你自然該報我之恩,我恩怨分明,同樣也要別人對我恩怨分明,我卻不是只知行善不求回報的爛好人。”

“什麼恩怨分明,我看你便是強詞奪理,虛偽至極,你將我從嚴世平手中解救出來,又落入你掌控之中,救與沒救有何區別?哪來恩惠!”黑鷹駁斥到。

“我懶的與你做這口舌之爭,對錯取決於結果,不在口舌,你如今性命都在我掌握之後,結果如何全在我一念之間,你便是說破嘴皮也是沒用,不如少添聒噪,惹我動怒,與你沒有半分好處。”張潛瞥了他一眼,神色極為溫和,一點不像強詞奪理。

黑鷹卻是從他這溫和的言辭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寒冷的殺意,不敢與他爭辯,只在心頭咒罵。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56
第六十九章 妖魔

咒罵雖歸咒罵,落入嘴中的好處可沒有吐出去的道理,鷹喙輕輕吧嗒一下,那裝著固壽丹的玉瓶便成了粉碎,十粒品質上等的固壽丹全部捲入舌下藏了起來。

僅送服一粒,這黑鷹已是食髓知味。

“小夥子,煉丹手法不俗。”黑鷹咂嘴讚道。

這黑鷹若從破殻之日算起,已有百歲高齡,稱徐釗為小夥子也不算過分,只是徐釗第一次被人如此稱呼,神色極為尷尬。

卻也知這黑鷹與張潛關係緊張,不敢親近,只是敷衍應對。

黑鷹討了個沒趣,如今得了十粒固壽丹,也無需在此處吸食妖氣,懶得與兩人糾纏,鑽出洞穴,振翅一揮,便消失在了雲端。

張潛耳邊落得清靜,自在了許多,拿起一瓶固壽丹遞給徐釗,當作這一月煉丹酬勞,餘下幾瓶收入了微塵洞天之中,而後往洞窟深處去了,催動鷹神道衣凝聚起巽風之力將身上的穢物沖刷乾淨,覺得身、心之上皆無滯礙,便於安靜之處盤膝坐下,取出那《血煉黑金劍氣》的秘籍翻看起來,著書之人極為用心,將修煉此法所需注意的關鍵、利害都寫的一清二楚,可正是因為交代的太過清楚,卻容易讓人產生嗤之以鼻的感覺,因為有些地方實在太過荒謬,非人力能及。

不過他卻是耐著性子看完了,那些荒謬之處,對他而言卻並非滑稽之言,旁人做不到他卻可以。

諸如“以庚金之氣溶於氣血,行至髮梢”,聽起來便似胡扯一般,庚金之氣如何鋒鋭,溶於氣血之中便也罷了,還要行至髮梢,連接髮梢的血管脈絡細如纖毫,將庚金之氣送入其中,豈不似剝皮拆骨?然而在自靈肉境第二重時,便將體表那些細如纖毫的脈絡,練的猶如鐵網一般。

“此法簡直似為我天造地設而生一般,真不知創立此法之人是不是與我一般,爐鼎強悍異於常人。”張潛心頭暗暗琢磨這,不知不覺便翻至頁尾,只見後序之中寫道;“吾觀《白帝天戮法體》一書,卻不能及,而創此法——無生子,於天祿峰辛亥閣所著。”

“無生子……無生子……”張潛繁複咀嚼著這個名字,似乎再哪裡聽聞過一般,映像卻不是那般深刻了,便問道徐釗:“無生子是誰?”

“無生子,天戰峰峰主。”徐釗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提此人作甚。

張潛未與他解釋,眼角微微眯起,經他這般一提卻是想了起來,他曾在門派經卷之中看過此人生平事蹟。

天戰峰為五大主峰之中最為沉默寡言的一峰,其門人極少出現世人的視野之中,然而卻是小溈山洞天七十二峰之中實力最強的一峰,當之無愧的第一,天戰峰其司職便是對外征戰討伐,便是小溈山洞天探入世間的一隻魔爪,沾滿人間鮮血,其門下子弟從不過問門中一切事物,甚至連十年大比這種鼎盛之事也無興趣,全是一群醉心於戰鬥的痴人,而無生子久居天戰峰峰主之位,其戰鬥力如何強悍可想而知了,這《血煉黑金劍氣》竟然由他所創,定有不凡之處。

然而張潛卻是對他最後提到的《白帝天戮法體》更有興趣,何等法門竟然連他修煉不得?用上吾不能及四個字來形容。

這《血煉黑金劍氣》脫胎其中,仍能感覺到其中有許多退而求次之處,便如其中一處所言——五臟六腑為爐鼎生機之根本,如何熔煉庚金之氣?便取發須、指甲等等旁枝末節之處煉劍,即便不成,無礙性命。這句話看似無關緊要,只是無生子創立此法之時一句感慨而已,卻隱隱提及了《白帝天戮法體》的玄妙。

便是將庚金之氣熔煉於五臟六腑之中,十分荒唐。

這《血煉黑金劍氣》便有些像是自殘的法術,這《白帝天戮法體》純粹就是自殺之法,即便張潛將道淵之術修至靈肉境第三重大成,亦不敢輕易認同。

“或許是我境界未到,不能明白其中玄妙,如今我也未觀那《白帝天戮法體》全文,僅憑《血煉黑金劍氣》之中隻言片語略作猜測,便似管中窺豹一般,毫無意義,不如安心練這《血煉黑金劍氣》,將來若有機會,再去費那神思。”張潛漸漸撇去心中雜念,對兩門荒唐法術卻沒有絲毫蔑視,前人能夠創出如此法門,自然有其道理,自己未曾進入那種境界,便沒必要妄下定論,否則如那跳樑小丑一般,恁也不懂,只知叫囂,徒惹後來人笑話。

修煉血煉黑金劍氣,第一步便是銷金。

五行之中庚金之氣最為穩定,因此五行八門法術之中,也是這金系法術最為難練,也是少有人練。

而要吸納庚金之氣入體,第一部便是將金屬之中的庚金之氣分離出來,血煉黑金劍氣之中有一段銷金咒,對金屬器物誦唸此咒,可使金屬鏽蝕,釋放出庚金之氣來,卻是一個急需耐性的過程,正因為如此,嚴松才煉製了辰砂金氣丹,服用此丹可比念那水滴石穿的銷金咒管用許多,當然對身體的危害也是更大,畢竟辰砂金氣丹除了蘊含大量的庚金之氣,還蘊含硫磺等物,張潛也不在兩種方法間分個孰優孰劣,只不過所求不同罷了,嚴松有心奪取峰主之位,自然急於速成。

而自己如今急於提升實力,以求自保,也更加青睞服食辰砂金氣丹的法子。

從微塵洞天之中取出被金氣侵蝕變色的玉瓶,張潛解開封印,也不遲疑,便取出一粒放入口中,並未吞下,而是放在口中慢慢含服。

這辰砂金氣丹侵蝕之性極為強烈,從那玉瓶上的沁色便可見得,對身體損害可見一斑,僅是含在口中片刻,便覺舌頭麻木不堪,絲絲玉液蘊含著濃烈的庚金之氣滑入腹中,彷彿吞下無數沙石,咽喉胸肺一線都是火辣辣的感覺,而後落入腹中,便似刀絞一般,只等那庚金之氣散入身體之後,渾身都似有金針在肉中遊走。

這血煉黑金劍氣之中自有一套運轉氣血的方法,可使散入體內的庚金之氣避開身體要害之處,而後熔煉進髮絲、指甲之中。

然而儘是最先消散這個過程,便不是尋常人可以忍受,若是血管脈絡不夠堅韌,庚金之氣立即刺破壁障,進入體內各處,管你要害器官,都徹底破壞,立即暴斃,也正是這血煉黑金劍氣過幾人之手,仍不被重視之原因,稍作嘗試便丟掉性命者不在少數,而且即便煉成,此法對身體也損害極大,便似壞了道基、本源,日後修行大受侷限,張潛也深知這點,即便他修煉了道淵之術,此法對身體損害亦不可忽視,不過如今急於求成,卻無暇顧忌了。

他爐鼎強悍,即便受損幾分,也遠勝常人,而且渡過此難關之後,保住性命,將來可以慢慢彌補。

那辰砂金氣丹被他瘋狂的熔煉著,兩天之後,便只剩下黃豆般大小,此時他口舌之間已經苦不堪言,好像嘴裡生滿了白花花的火燎泡,又被針尖挑破。

不過對於身體之中各處痛楚而言,又算不得什麼了。

兩日之中,他雖未吭一聲,然而臉色卻不受控制的發生著變化,明顯蒼白了許多,眼角也生出了一絲皺紋,好像如何也消不去一般。

徐釗默不作聲,不敢驚擾。

然而這兩天內的一切變化都看在眼裡,張潛滿頭那似刀削成的短髮竟然在短短兩日之中生長了起來,如今已有半尺來長,漆黑如墨,在陽光之下有種令人心生寒意的冷光,好似秋水劍鋒,雙手指甲也在一寸一寸的生長,如鐵鉤利刃,而他臉上的神色也隨著這些變化變得逾漸冷漠、凝重,這種變化足足持續了二十七天,張潛將那一瓶辰砂金氣丹也盡數熔煉,在庚金之氣以及丹毒的折磨下,他整個人消瘦了許多,模樣也愈發的猙獰,真正如妖魔一般。

待到最後一縷庚金之氣融入髮絲之中,張潛緩緩站起身來,因為久坐和庚金之氣的侵損,關節都發出了乾澀的摩擦聲。

徐釗竟然發現自己腋下流出了一絲冷汗,順著腰際不停往下滑。

漆黑如墨的長髮在洞飛揚,遮蔽了陽光,彷彿黑夜灑下的陰霾,不經意間掃過洞窟石壁,那堅硬的石頭便似豆腐一般,留下了細不可見的切口,雙手指尖各生著三寸長的黑色指甲,猶如剜心的利刃,最後,半丈長的頭髮猛然一束,不依靠髮簪束縛,便結成了一頂高冠,雙手也被寬敞的袖袍隱去。

那副近乎妖魔的形象漸漸收斂,徐釗這才覺得洞窟的那陣無形的寒意稍微散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cx_2131

LV:7 大臣

追蹤
  • 43

    主題

  • 12150

    回文

  • 2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