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真魔 作者:不給你摸 (已完成)

 
cx_2131 2016-9-23 00:40:3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5 151412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3 03:20
第四十章 不殺便是恩

并非徐釗不跑,而是張潛就這么站在他身前,冷冰冰的看著他,他想跑也沒那膽量,因為他知道那個“滾”字里面并不包含他,只是他不明白,為何七人中,只留下了他一人,卻也沒心情揣摩對方心意,臉上滿是悔意,玉哭無淚的說道:“張師兄,魯陽上次遭你羞辱,一直心存怨念,時刻想著報復,可自從上次受你教訓之后,我就再無這種想法,只是有些事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希望你能理解。”

張潛并未接他這話茬,而是問道:“徐師兄今年高壽?”

徐釗被他這般一問,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如實回答道:“六十有三。”

“嘖嘖。”張潛上下打量著他,不茍言笑,認真說道:“那徐師兄還是稱呼我師弟妥當一些。”

徐釗還以為他在與自己甩冷臉,嚇得戰戰兢兢,先前還是欲哭無淚之狀,只須一個呼吸間的醞釀,臉上便是老淚縱橫,有種幡然悔悟的感覺,痛哭道:“師兄,且饒我一命,先前有眼不識泰山,以至多有冒犯之處,您是驚才絕艷之輩,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不值與我這混吃等死的人一般見識。”

張潛沒料到一句話將他嚇成這樣,被他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弄得有些煩躁,冷聲斥道:“休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我若只為聽你說這些,早將你殺了,哪容你在這喋喋不休!安靜些,我還有事問你。..”

徐釗被吼的腦袋發懵,不敢自行發揮了,收了哭聲,唯唯諾諾的再旁聽著。

“你可擅長煉丹之術?”張潛問道。

徐釗聽他這么一說,心情稍微穩定了些,而后也漸漸猜測到了張潛的意圖,膽子大了起來,言語之中頗有賣弄之意:“這焰獄峰上上下下,若論煉丹之術,除了峰主與首座二人,無人能夠比得上我,便是首座大人,單論煉丹的經驗,也不如我,只是勝在境界修為之上,這是先天差距,我也無能為力。”

張潛并不管他此言有幾分真假,只是問道:“初階甲等的丹藥你能煉制嗎?”

“初階甲等的丹方我倒是知道不少,不過煉制這種檔次的丹藥對爐火要求極高,出不得絲毫差錯,我如今修為不足,煉制起來恐怕有些力不從心……”徐釗慢慢思忖著,神色極為認真。

張潛也不與他繞彎子慢慢糾纏,直接問道:“那你是能煉不能煉?”

徐釗被這冷冰冰的話一激,腦門直冒冷汗,生怕遲疑片刻就讓對方覺得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黃忙不迭的說道:“會!會!會!只是需要師弟您來掌控爐火,煉制初階甲等丹藥也并非難事。”

張潛聞言搖頭:“我自然是沒這功夫。”

如今他殺了魯陽,幾大執事都被他嚇破了膽子,短時間內恐怕能過一段安穩日子了,但并不意味著前面的路便是一條坦途,相反更加的兇險,如果說以前王樞、魯陽幾人給他平添了不少麻煩,甚至害他差點送掉性命,但只沿途一些坎坷而已,不似那白骨真人、赤練子,便是那道路之前的一道深淵。

跨不過去,便是死!

所以他如今根本沒有放松絲毫,布置好身后之事,立馬便要閉關去渡奈何心魔,哪有時間陪徐釗煉丹。

徐釗聞言臉色發苦,無奈道:“那我是真的沒法子了。”

“誰說沒有?”張潛瞥了他一眼,徑直轉身朝魯陽化為灰燼之處走去,將那跌落于廢墟之中的獄火丹爐提了起來,而后說道:“先前魯陽用此丹爐聚斂離火之氣,差點動搖我的法術,應該不是尋常之物,你以此爐煉丹,還須我來幫你掌控爐火嗎?”他神情、言語之中毫無異色,顯然還不清楚這丹爐來歷。

他一面說著,一面將那丹爐隨意在手中掂了掂,看的那徐釗心驚肉跳,面如白紙。

張潛也漸漸發現了這丹爐的不同尋常之處,以神識感應,這丹爐之中似乎盤踞著三種不同的意識,一道極為薄弱,而且正在不斷消散,正是那魯陽殘留的一縷神識,張潛自然不容它繼續存在,催動神識將其抹了個一干二凈,而后便見丹爐表面的銘紋之中有鮮血沁出,也不去管,神識繼續接觸著另外兩道意念。

一道極為兇殘,有種肆虐毀滅的氣息,如惔如焚。

“這道意念似乎非人所留,而且與丹爐并沒有融在一處。”張潛心中暗暗琢磨,掂量著丹爐正巧發出叮啷哐啷的聲音,似明白了什么,將那爐蓋掀開,從中倒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明光四射,猶如陽光照射下的琥珀,也分辨不出此物,卻見那徐釗似乎知道什么,便問:“這是什么?”

徐釗這會真是欲哭無淚,本以為從張潛手上逃的一死已是萬分不易,哪知他卻將獄火丹爐給掀開了。

“我的小祖宗誒,趕緊將那東西放回去,不然就真的闖大禍了。”徐釗叫苦不迭。

張潛笑了兩聲:“魯陽都讓我殺了,何來禍事?”

“這丹爐哪里是魯陽的,他這廝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徐釗將這事情原委給張潛細致分說一遍,點清了其中的利害,只求張潛別肆無忌憚的亂來,而后滿臉認真的與他商量道:“師弟,要不咱現在趕緊將這丹爐送回白骨殿?趁著事情還有挽回的余地,否則到時候首座追究起來,大禍臨頭。”

“原來這樣,看來這丹爐之中的另外一道意念便是白骨真人的了。”張潛并未注意他話中重點。

徐釗見他不做聲,以為他是不反對,臉上漸露喜色,然而沒等他開口,便見張潛手中一片黑暗乍現,那丹爐就這么憑空消失了,一陣強烈的恐懼漸漸漫上心頭,結結巴巴的問道:“丹爐呢?”

張潛自然知道他為何如此恐懼,笑道:“你莫不以為,我現在將丹爐歸還原處,首座將來便會饒我?”

“這個……這個自然不會。”徐釗也是清楚這點,不過心里卻是叫苦不已,你自個是債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欺師滅祖、罪該萬死?可這跟我沒關系啊,但你還這丹爐,我也跟著遭罪,不過眼前也沒他指手畫腳的份,只能認了,默不作聲跟在張潛身后,聽天由命去了。

張潛哪里看不穿他那些心思,冷冷一笑,說道:“我知道你怕與我扯上關系,將來禍及自身,我也不需要你表明忠心,我與你不是一路之人,若非用的上你這一身煉丹的本事,豈會與你多說半句?”

“是是。”徐釗聽的他這么一說,不但不生氣,反而輕松了許多。

“這段時間,我要閉關修煉,少在我耳邊聒噪,你每日按我要求煉丹便是,報了我的恩情,你我便無瓜葛,自會讓你離開。”張潛瞥了他一眼,而后徑直往宮門中走去,徐釗此時心間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哪怕是他轉過身去,也當他后腦上長了眼睛一般,趕緊跟了上去,只是嘴里忍不住嘀咕:“什么恩情?”

卻不料被張潛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也不惱怒,只是回過頭來與他說了一句。

平平淡淡,理直氣壯。

“不殺便是恩。”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4 04:56
第四十一章 奈何心魔

話已至此,無需張潛在多說一句,徐釗便擺清了自己的位置。

此時心間不敢再有一絲非分之想,只是希望這如他所說這般,平平靜靜的煉丹,等事情結束之後便與他劃清界限,唯有這般,才可能善始善終,動其他不該動的念頭,下場就跟魯陽、王樞等人一樣。

「不知師弟準備煉製什麼樣丹藥?」

西廊之中,徐釗跟著張潛進了偏殿的書房,拘謹的坐在椅子上。

「你不用如此怕我,我殺魯陽、王樞等人,皆是因為這些人不知死活,不厭其煩的撩撥我,我並不以殺人為樂,甚至不喜歡殺人。」張潛臉上沒有半分波動,好像言語之中沒有半分虛假,繼續說道:「你只安心煉丹就是,不用考慮太多,這西廊弟子也要聽你差遣,若有其他需求現在提出來。」

「是是。」徐釗不怎麼敢接話,只是點頭,而後又趕緊搖頭:「沒有什麼需求。」

「那便好。」張潛隨手一揮,將放置於微塵洞天之中的上百匣靈藥全部取了出來,頓時堆滿了身前的桌案,看的那徐釗目瞪口呆,也隱隱猜到了什麼,卻無絲毫貪戀之意,眼眸之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畏懼,心頭戰戰兢兢的想道:「剛才那是微塵洞天?那這已屬於靈寶的檔次了,難道他已經得道了?」

張潛觀其神色自然知道這徐釗心頭所想,卻懶得解釋,與他說道:「這裡有一百多匣靈藥,如今我全部交給你處理,如何搭配選擇你自行決定,我要閉關修行一段世間,你便在這書房中煉丹吧。」

說罷,他將那獄火丹爐從微塵洞天之中取出,似一鐵球般丟了過去。

那徐釗驚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慌手慌腳的接住,就好像這玩意十分燙手一般,臉色極為難看。

「魯陽留在焰獄斂火陣中的意識已經被我抹去,你滴血祭煉吧。」張潛說道。

徐釗聽的這話,差點沒把丹爐摔在地上,而後往懷裡抱住,驚訝道:「什麼?」

「是你來煉丹,你不滴血祭煉,難道還要我來?」張潛眉頭微皺。

徐釗神色尷尬,非哭非笑,只覺得自己這問題太過白痴,心裡叫苦不迭:「我早該想到這點啊,本以為幫他煉完丹就可與之劃清界限,可如今讓我滴血祭煉這獄火丹爐,是斷我後路啊,將來那真傳首座必然饒不了。」念及此處,他額上冷汗淋漓,卻也不敢推脫,如今他只要說一個不字,恐怕就是死。

張潛倒未考慮那麼複雜,見他遲疑不決,臉上露出一抹冷色。

徐釗見狀,哪顧得上今後如何,先顧全眼下再說吧,牙齒咬破指尖,逼出一滴心頭之血,而後彈在了丹爐之上,爐壁銘紋頓時變了顏色,晦暗盡去,一陣陣暖意回蕩開來,書房之中的離火之氣開始慢慢朝一處匯聚,一朵朵明艷的真火凝聚而生,熟悉丹爐特性之後,慢慢從中收回了神識,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

「我還要先看看這裡有哪些藥材,然後再配藥方。」徐釗解釋了一句。

張潛無心插手,點了點頭,由他自己擺弄,與門下弟子交代一番,便下了地宮之中。

如今魯陽已死,他心頭怨氣已消,便準備繼續開闢氣海,渡奈何心魔。

他氣海壁壘堅固,早有領教,再此之前必然要做好萬全準備,從微塵洞天之中將如今所能用上之物全部取了出來,一共五十枚培元丹,三葫蘆猴兒酒,所剩資源已經極為匱乏,恐怕等他渡過這次心魔,身上便會一貧如洗,這樣一來,境界提升的速度便會滯緩下來,卻是要緊之事,需仔細考慮對策。

「等我出關之日,徐釗那應該能煉出幾爐靈丹,也能應付一時之需,不過也非長遠之計,我若想在兩年之內勝過白骨道人,還需其他手段。」張潛心中暗自琢磨著,不過眼下也並非考慮時機,這念頭也只在他心頭一閃而過,便安靜下來,不再去想那些瑣碎之事,將那一瓶培元丹似倒豆子一般吃了下去,只覺的嘴裡殘渣頗多,難以下咽,又開了一葫蘆猴兒酒漱口,最後也喝了個乾乾淨淨,一滴都沒剩下。

那一瓷瓶中是二十五枚培元丹,尋常修士煉化一枚也需一日一夜的功夫。而王樞自己煉製這培元丹,雜質極多,便是他自己吃上一粒,也要三天才能煉化,而且除不凈殘渣,得不償失。

若讓旁人瞧見,似他這麼吞服丹藥,一定會以為他在自尋短見。

且不說那渾厚的藥力會不會撐裂身體,便是丹藥中所含的葯毒也足以讓其斃命。

不過以他如今體質而言,這般吞服雖然顯得有些偏激,卻也在可承受範圍之中,這便是道淵之術的神奇亦或說恐怖之處,只要有足夠的資源支撐,便可突破人體的極限,無休止的衝擊境界。

這比起攫取天地元氣為己用的魔道功法,更顯霸道,不愧其名。

不過兩三個時辰的功夫,吞入腹中的培元丹、猴兒酒就被巨闕穴煉化成了一道道精純的藥力,隨著氣血在體內流轉,被身體逐漸吸收,氣海之中暖意如潮,那堅固的壁壘逐漸開始鬆動,已有陣陣暖意沿著裂痕在向那黑暗陰冷的未知之處蔓延,不知不覺便耗去三日光陰,氣海壁壘已經岌岌可危。

張潛途中醒來一次,服下一瓶培元丹,便又陷入了定境之中。

待那藥力煉化之後,一陣猶如潮水的暖意自氣海中心湧起,那道壁壘終於坍塌。

張潛陡然覺得自己的神識隨著向黑暗中瀰漫的暖意,湧向了更遠之處,原本一些遙可觸及的東西,頓時出現在自己心間,一瞬間清晰起來,而且隨著神識對周遭世界的感觸逾漸深遠,對這個世界中的一些人和事也就逾漸明白,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悲觀,因為看見,所以敬畏,無所畏懼者往往是無知之輩。

就如同這世間修士,境界越高,愈是慎談逆天二字。

因為他們比螻蟻看到的更多,知道天道無情、運轉天地那種無可超越的偉大。

而張潛此刻眼前幻境叢生,竟然從中看到了一條漆黑無光、坎坷無比的道路,身後是他走過之路,鮮血遍地、死屍橫陳,似荒涼的戰場,看一眼便心生疲憊疲憊,想在這冰冷的黑暗中長眠,身前是未來之事,充斥著無盡的兇險與曲折,甚至在那盡頭已經看不見去路,而是一個冰冷的深淵,象徵著永世的沉淪。

他站立於原地,道路兩岸光影便似流水一般向他湧來。

白骨道人、赤練子、楊繼業……以及許許多多模糊而猙獰的人影,撲面而來,躲無可躲。

生、老、並死、怨憎會,是為無奈。

愛別離、求不得及五取蘊苦是為無奈。

然而所見未來一切,卻無能為力,不可躲避、不可更改,這卻是命運之無奈。

「未來未來,未來之事便是未來,既然未來,又怎知生死命數。」張潛見眼前幻境如流水變幻,卻也不為所動,口中輕喝,拂袖一揮,眼前幻境煙消雲散,奈何心魔破去,境界漸漸穩固。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4 04:57
第四十二章 靈肉境三重大成

張潛從不屈服於命數二字,然而也從不輕命。

他從幻境之中看到了白骨道人、赤練子、楊繼業等人的身影,雖然是心魔所化,卻也與現實無二,若想求取一線生機,不讓未來之事成為現實,還須儘快提升實力,眼下渡過奈何心魔,若無充沛的資源支撐,短時間內想要觸及第四重的門檻,實在有些困難,只能先將心思放在道淵之術上,強化爐鼎。

若將靈肉境第三重練至大成,遍體軟鱗猶如白玉之色,實力必然倍增。

到那之時,就算不敵白骨真人,但他想取自己性命也非容易之事了,焰獄峰中呆不住也可一走了之。

那日斬殺檮杌,將其精血飲盡,屍身骸骨卻還在微塵洞天中擱著,那處黑暗空間似乎隔絕溫度,無論外界三伏暑熱之天,裡面永遠都是近乎死寂的冰冷,這屍身放置其中,也並未腐爛,如今拿出來,血腥之氣依舊如初,彷彿剛死不就久一般,張潛也不多做考慮,便將這檮杌屍骸剝皮拆卸開來。

這檮杌之皮極為堅韌,當初以地火焚神陣凝聚地火鎖鏈一通鞭笞,才破開頭顱之上最為脆弱之處。

如今依著破損之處費去許多功夫才將一張外皮剝了下來,此物將來可做煉製法寶的之用,只是如今派不上用場,暫將其收入微塵洞天之中,除此之外,幾條大筋也頗有用處,被他一併整理出來。

不過片刻,檮杌那巨大的屍身便被他拆卸的只剩一幅骸骨。

而後一個月內,張潛每日服食一截檮杌之骨,將其中骨質精華融入體表軟鱗之中,漸漸水到渠成,周身軟鱗都退去了灰黑之色,猶如蓮華一般,在地火的映襯之下散射出點點光輝,地宮的燥熱似乎被這薄薄的一層軟鱗隔絕在外,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影響,他踱著步子走到那裂縫前,緩緩伸出手去。

躥動的火舌燎在指尖之上,宛如熱湯一般。

「靈肉境三重大成竟然可以抵禦地肺毒火,那尋常法術也傷我不得了。」

張潛心頭暗自思忖著,如今雖只是一步變化,然而自己實力何止提升十倍,在這心魔叢生之境,自己如今可稱無敵,因為尋常法術都傷不到自己,如此一來便立於不敗之地,乃至於元精雲布之境的修士,若法術造詣尋常,又無厲害法寶,也奈何不得自己,只要能近身,仍逃脫不了被自己斬殺的命運。

不過如今想要與白骨真人抗衡,仍欠缺幾分火候。

百骸暢通之境,體內一陽已生,以真氣為本源,法術境界再不濟,施展出來的威力也不可小覷。

如聚火訣生成大片火海,這白玉軟鱗也難以抵擋,縱然燒不壞那一層鱗甲,可高溫侵透,也足以將他炙熟,若是聚火成煞之境,恐怕一道火煞之氣就能將他洞穿,唯有等周身軟鱗盡數消退,修成圓滿之身才有抗衡之力。不過這道淵之術一層比一層艱難,眼下又無外物借用,一味苦修,短時間內也難見成效。

這便收了功夫,用雨露符洗去周身污穢,換了乾淨道袍出了地宮之中。

偏殿書房之中,充塞著一股濃郁的葯香,僅是聞著便讓人遍體生暖、口齒生津。

徐釗有氣無力的坐在蒲團上,聳肩佝背、斜眉吊眼,頭髮亂糟糟的,眼眶裡也生滿黃膩膩的眼屎,這二十餘日他便一直守在這丹爐前未曾離開半步,晝夜照看爐火休息不得片刻,這葯氣雖然滋補,然而損耗的精神卻是補不回來,將他折騰的不淺,以往從未如此拚命過,一連煉製了七爐靈丹,全是初階甲等。

他如此拚命自然也有原因,一開始自然是怕惹得張潛不滿而丟掉性命。

然而在這一個月的煎熬中,他心態卻漸漸發生了一絲轉變。

煉藥是一個急需耐性的過程,容不得絲毫打擾,因此四下無人的時候他不由自主也會想一些不願去想的事情,便是今後自身的處境,自己幫他煉完這幾爐靈丹之後,真能如他所言,一舉劃清界限嗎?

兩人如今在這種緊張的局面下,達成這種交易,本就是一件惹人遐想的事情。

何況這廝還逼著自己將獄火丹爐給滴血祭煉了,雖然張潛看似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主,可這他娘的不是坑人么,你是跟我劃清界限了,可別人會信嗎,將來首座出關之後是他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嗎?

因此他不得不考慮另外一種可能,那便是徹底和張潛綁在一起。

徐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投機主義者,而且小心謹慎,這種堅定立場的事情以前他是從未做過。

在他看來,隨機應變、依勢而動才是生存之王道,可眼下他漸漸發現,正是這種處事的手段,也讓他陷入了一種四下為難的局面,變來變去,最後倒了誰也容不下他。

「首座將來肯定饒不了我。」徐釗心裡對此十分清楚。

如此一來,他只能考慮其他出路,雖然這事情以前他想都不敢去想,不過如今仔細琢磨,卻是唯一一條出路,張潛雖然性情凶戾,殺人如割草一般,呆在他身邊都有種朝不保夕的自危感,而且這條船本就破爛不堪,隨時有傾覆的危險,自己爬上去很可能就是陪葬的下場,但這未嘗不是一種賭注。

賭的是身家性命、來日富貴。

只要張潛能夠衝破層層阻礙,解決掉身前一切敵人,那他今後便是內門之中第一人。

雖然風險很大,但總比這般閉上眼睛等死來得好。

而且張潛所展露出來的實力實在讓人難以琢磨,徐釗如今已經完全看不清他的深淺,從之前斬殺王樞入主西廊到一舉煉死魯陽,無不在人意料之外,而手中掌控微塵洞天、輕描淡寫的抹去魯陽在獄火丹爐上的殘留神識,又使得他身上疑雲重重,不敢等閑視之,或許將來能與白骨道人一爭高下也未嘗可知。

雖然他心中還有些搖擺不定,但是這些日子所作所為,都已經表明了他如今的態度。

便是以往為首座煉丹,也未曾這般盡心儘力,簡直可以用賣命二字形容。

張潛從地宮中出來,便見著他這般模樣,眼角那絲冷苛稍微化去一絲,從微塵洞天之中取出一張雨露符丟了過去,徐釗趕緊接著,自然知道對方何意,去外面施展雨露將手臉洗凈,精神好了許多,又整了整凌亂的裝束,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莊重些,而後進了書房,恭敬問安:「恭喜師弟功成出關。」

「無須多禮,且說正事。」張潛擺了擺手,讓他坐下,而後吩咐弟子給他送了些吃的。

徐釗心中緊張漸去,也敢放開手腳喝了些茶水,等潤開嗓子,立馬交代起近日煉丹的成果,「這三十七天中,我一共煉製了七爐丹藥,其中固本培元的四爐,清毒丹一爐,去腐生肌丹一爐,清心寧神丹一爐,共六十四枚。」而後門下執役弟子便捧來一方木匣,其中整整齊齊列著七個兩寸來高的玉瓶。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7 04:19
第四十三章 橫渡丹

張潛拿起其中一隻玉瓶,拆開封印,便聞著一股濃郁的藥香傳來。

他雖然不擅長煉丹之術,不過卻精通醫理,而且爐鼎異於常人,對外界事物異常敏感,便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嗅,便分出了這丹藥的功效以及品質,論藥性可劃入初階甲等無疑,而且其中雜質極少,不似王樞煉那培元丹,藥香吸入肺腑中有種煙熏火燎的感覺,他雖對此不怎麼在意,但可見徐釗頗有用心。

“這一瓶是固本培元的固壽丹,修行之人服用可藴養氣海元精,凡人服用可固性命甚至增加壽元,所以稱作固壽丹,藥性極為溫和,久服也無害處,不過是藥三分毒,服用之時還要注意週期,每隔十日方可服用一粒。”徐釗十分認真的解釋著,而後眉目間頗有賣弄之意,“我這固壽丹比之他人所煉又有不同。”

“怎麼不同?”張潛隨口問了一句。

“老朽自入門算起已有四十七年,在煉丹一道上也沉醉了近三十年了,雖然侷限於修為,練不出高階靈丹,但是煉製這類初階丹藥卻有無比豐富的經驗與心得,自有一套法子降解藥毒雜質。”

徐釗捋著鬍子,得意說到,卻見張潛一臉平靜,似無反應。

“別人煉製的固壽丹,雜質、毒素要比我這多上許多,一枚便需要更多的時間煉化,因此服用週期可能是十五日、二十日。”徐釗直接點明其中關鍵,但見張潛還無反映,乾脆說的更加直白:“這就意味著人家一個月只能服用兩枚固壽丹,而師弟你一個月則可服用三枚,這境界提升豈不更快一些?”

“可這對我意義不大。”張潛直言不諱的說道。

“呃。”徐釗被他這話頂的無言,卻有些想不明白,藥毒雜質可謂是決定一枚丹藥價值的關鍵所在,僅次於其品階,同一種丹藥,因為所含雜質不同,價值甚至可能出現數倍的差別,怎麼就說意義不大呢?他還是有些不甘心被這麼否定,繼續說道:“我這丹藥拿到互市上交換,一粒可以換到兩粒普通的固壽丹。”

“哦?”張潛眉頭微微一挑,“你說的是天祿峰腳下的互市?”

“還有別處麼?”徐釗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張潛不做多言,對這徐釗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起來,他體制強橫,煉化藥毒殘渣如吃飯喝水一般輕鬆,因此先前也沒覺得他這本事有何用處,不過經此一提卻發現了此人有不少利用價值,不過先前已經有言在先,此時卻不好反悔,也不再去想這事,繼續說道:“我之前交給你的藥材還剩下多少?”

徐釗與那執役弟子揮手示意,後者遞上一份清單。

張潛略微一看,心中有數,隨口說了一句:“看來還剩下不少。”

徐釗聞言,神色似乎有些異常,低聲說道:“煉廢了一爐。”

“只壞了一爐?”張潛有些意外,不過見徐釗臉色發白,便知道他是會錯了自己的意思,繼續說道:“一共煉製八爐丹藥,只壞掉一爐,這成功率應該算相當高了,我自然不會怪罪你,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世間沒這等道理。”他語氣雖然平靜,實則心裡已經對這徐釗刮目相看了,此人也算是一個奇才。

整個小溈山怕也找不出他這種,資質爛的一塌糊塗,卻對煉丹之術如此痴迷,一醉心便是三十年。

六術修行不似修道,需要資質與心性,只要耐得住寂寞,都可有一番成就。

而想要有大成就,除了需要相對的境界作為奠基,時間、心血更是必不可少,世間未聽說過一步登天之人,不比修道,資質出眾者受上天眷顧,甚至有立地頓悟的說法,因此六術造詣出眾者極為稀少,甚至可以說得上珍貴,畢竟六術與大道不同,修的再精也與不能周全命性,很少有人一門心思荒廢在上面。

那徐釗自然不知張潛心頭所想,仍在一門心思的體現自己的價值,繼續說道:“其實如今我花去的藥材只是些尋常之物,您給的那批藥材中還剩下幾樣珍貴的,我都留著。”

“為何不用?”張潛問了一句。

徐釗說道:“我曾得到一個古時遺方,名為橫渡丹,論品階雖只是中階丙等,但不論之前修為境界如何,服用此丹立馬可引來苦海心魔,若能橫渡,則道心穩固、元精聚合,進入元精雲布之境,所剩的那幾樣藥材便是煉製這橫渡丹所需之物,只是如今還未拿定主意。”

“嗯?世間還有這等奇怪丹方?”張潛心頭起了一絲疑慮,問道:“你又是從何處得來。”

“這丹方是當初王世誠求我煉丹時給的。”徐釗說完,便見張潛似乎不太明白,便解釋道:“真傳首座俗名王永信,這王世誠便是他弟弟,當初內門弟子之首,可惜醉心法術,追求戰力的提升,道術境界一直上不上去,便不知從哪裡求來了這丹方,讓我給他煉製,可惜後來沒能度過苦海心魔,就死了。”

“心魔難渡,尋常人多都躲不及,哪有這般招災的,死了也不算冤枉。”張潛隨口說道。

徐釗怕他誤會,匆忙解釋:“這丹煉成也不一定得您親自服用,似師弟你這般看得開的還真沒有幾個,好高騖遠者大有人在,只要講出這橫渡丹的效用所在,必然有人開出高價錢來換。”

“你為何如此殷切?”張潛指尖輕輕撓著桌角,忽然開口說道,冷漠的目光之中帶著一絲疑問。

他之前便與徐釗講好,只要幫他好好煉丹,事成之後便放其離開,至於這個“好”字的評判標準,也並不苛刻,徐釗之前所做那些已經足夠,甚至讓他有些意外,這老頭會如此盡心盡力,如今又提出幫他煉製橫渡丹,純粹是在往自己身上攬麻煩,和他之前想要與自己劃清界限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徐釗被一語點破心機,神色慌張,起身長揖及地,恭敬說道:“我如今滴血祭煉了這獄火丹爐,將來首座必饒不得我,所以希望師弟護我周全,能留我在身邊做一個煉丹之人。”

“我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如何護你周全?”

張潛語氣似開玩笑一般,然而臉上卻無一絲笑容,看起來十分的認真。

徐釗被這一問弄得有些侷促,不知如何回答,他其實他也不敢確信這件事,張潛就能在將來與首座的博弈中取勝,這不過是一場沒有選擇的賭注,可他又不敢將自己心頭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只能含糊其辭的應付著,“師弟說笑了。”

張潛平靜如故,態度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點了點頭,說道:“那你便在身邊幫我煉丹吧,我正好用得著你這一身本事。”說罷,他便閉口不言,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他心存猜忌,便會直接殺了此人,爾虞我詐最是麻煩。

當然他也不會認為自己如今的判斷就一定是對的,如果此人真是另有圖謀,將來再殺,雖遲不晚。

徐釗當然不明白他這種異於常人的思路,被他看的渾身髮毛,戰戰兢兢的問道:“沒其他事了?”

“嗯。”點了點頭,而後似想起了什麼,說道:“你不要如此縮手縮腳的,以後有什麼事情直接簡單的說,不要讓我費心猜來猜去,惹我煩躁你便從哪來回哪去,另外,我這人恩怨分明,你給我煉丹我自然要給你報酬,當然你若有害我之心,讓我發覺,那便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我了。”

“不敢、不敢。”徐釗連連搖頭。

張潛也不去想他這話有幾分可信,挪轉話題,兀自說道:“那橫渡丹你若想煉那便煉吧。”

徐釗也未料到張潛如此灑脫,灑脫之中更彰顯著對他的信任,一時間有些感動,連連點頭,說道:“是是,這橫渡丹我一定給師弟煉出來,保證不出絲毫差錯,只是還差一樣東西。”

“說來。”張潛隨口到,徐釗既然在說,那這東西自己多半能夠找到。

“鈎蛇之膽。”徐釗一字一句的說道。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7 04:20
第四十四章 鈎蛇

徐釗說完之後神色略顯尷尬,因為鈎蛇之膽這東西實在太難尋了。

“當然尋不著鈎蛇之膽,也可用百年以上的老蛇蛇膽代替,亦可以湊足一爐原藥,只是效果可能差了那麼點,當然此丹是給別人服用,左右都是坑人,也就無所謂了。”徐釗笑的有點爛。

張潛額上起了一縷黑線,這橫渡丹他可是打算自己服用的,自然馬虎不得。

旁人對心魔避之不及、畏之如虎,亦或是好高騖遠、不知死活,張潛心中也自然知道心魔恐怖,然而卻無所畏懼,並非他對這世間萬物無敬畏之心,而是現實刻薄,容不得他有這矯情的念頭,只得不擇手段提升實力,以求自保,如今有此機會,他自然不肯放過,只是有些事情卻沒必要與這徐釗明說。

“這效果怎麼個差法?”張潛頗為在意的問道。

徐釗笑眯眯的說道:“若是用上古鈎蛇之膽,煉製而成的橫渡丹自然藥性最好,服用之後,若能橫渡苦海心魔,可立即使元精聚成真形,但以百年老蛇蛇膽代替,雖能渡過心魔,但能不能進入元精雲布之境卻得看自身造化,而且換了這味主藥,橫渡丹本身藥性也不穩定,容以引起爐鼎陰陽逆亂。”

“心魔內患齊至,恐怕心性如何無敵,也難以渡過。”張潛哂笑道。

“這是必然,其實便是用鈎蛇之膽煉製,這橫渡丹也是害人性命的東西,大道高懸,俯視眾生,又那是那麼容易欺騙的?想當初那王世誠心性如何恐怖,為煉聚火訣,燒壞了一身皮肉,眼都不眨一下,可還不是被這橫渡丹給害死了。”徐釗搖頭說到,隨即眉開眼笑:“不過這世上白痴也是不少。”

“這丹你務必煉好,我自己服用。”張潛認真說道,全然不在乎徐釗所言的白痴便是自己這種人。

“師弟,你……”徐釗盯著他,半晌無言,隨即哈哈一笑:“別開玩笑了。”

在徐釗看來,張潛是早已度過苦海心魔之人,否則也不可能掌握一處微塵洞天,更不可能在彈指之間便將魯陽煉成灰飛,因此聽到他這話時,怎麼都覺得不可思議,只是看他神色認真,好像又不在說謊。

“這,師弟你莫非?千萬衝動不得,這橫渡丹哪裡是橫渡丹,分明就是索命丹,你若有這心,我還真不敢給你煉了。”徐釗戰戰兢兢的說道,他如今可是對張潛掏心掏肺的相處,以前他是盼著張潛能早點死,可如今張潛有個三長兩短,他也得跟著完蛋。他這膽小怕事的性子,自然禁不住這般折騰。

張潛拂手打斷了他的勸說,道:“我若死於心魔,你便割下我的腦袋,自然能夠平安無事。”

他這話本無二意,只是讓這徐釗沒有後顧之憂,也是實話,若真落得如此下場,身後之事也無所謂了。

不過這話落在徐釗耳朵裡,卻跟閻王催命一樣,嚇得差點沒癱在地上,臉色發白,連聲急呼:“決無此心,決無此心。”

張潛卻未理他,暗自琢磨著,半晌之後才喃喃道:“鈎蛇,鈎蛇,聽起來怎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那徐釗見張潛似乎是著了魔一般,並非猜疑自己,心中稍稍安定,在旁提醒了一句:“西廊樊籠之中便有一頭鈎蛇,是峰主三十年前自南蠻雲荒之地中捉來,已有百年之久,實力極為強悍,想要斬殺取膽,只怕不太現實,依我之見,只能以百年老蛇蛇膽代替,然後再將這橫渡丹賣給別人。”

張潛經他這般一點,立即想起來,當初他在樊籠大殿之中遭檮杌破禁襲擊,險些喪命,在其中滯留長達一月之久,每天與那些上古異獸共處一室,耳目渲染,自然熟悉,那樊籠深處便有一條四五丈長的怪蛇,遍體生著骨質鱗甲,身軀扁長,猶如蜈蚣一般,尾部生著一毒鈎,如未猜測,便是徐釗所言的鈎蛇了。

樊籠越往深處去,其中囚禁的上古異獸便越是兇猛,若以此來看,這鈎蛇實力不在檮杌之下。

不過張潛並未在意,與徐釗說道:“你隨我來。”

徐釗不解其用意,但不敢違逆,默不作聲的在後面跟著,見其去向竟然是樊籠之中,不由緊張起來。

“師弟,這鈎蛇乃是上古異種,雖不懂神通法術,然而軀體強悍,一般法術都傷不得它分毫,而且行動迅猛,來去如電,更有先天劇毒,可輕易殺死修行之人,你我絶非對手。”徐釗在後面連連相勸。

張潛未去理他,開啟了樊籠大殿的門禁,而後看了一眼在門前杵著的徐釗,說道:“還在等什麼?”

徐釗不敢再做爭辯,戰戰兢兢的走進了大殿之中。

而後便見眼前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鮮血、鳥羽、獸毛,不難想像出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徐釗在焰獄峰呆了四十餘年,這樊籠之中雖不常來,但也知道這其中豢養了哪些上古異獸,這一眼看去便發現這六十幾頭異獸中少了兩頭,而且還是極為重要的兩頭,頓時心驚:“重明鳥和檮杌呢?”

“死了。”張潛不咸不淡的說道,而後繼續往大殿深處走去。

徐釗聞言愕然,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不過片刻便來到一處囚籠前,便見那黑暗之中盤著一條漆黑如墨的大蛇,遍體生著鱗甲、鈎刺,看起來無比的猙獰,如同一條巨大的蜈蚣蜷縮著,或許是久被囚禁的緣故,看起來十分萎靡,便連張潛走至身邊也沒有絲毫反映,但卻給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就像飄在江水中的朽木,突然間就成了噬人的鱷魚。

“這便是鈎蛇?”張潛指了指囚籠禁制之中的大蛇,問道。

徐釗此時緊張萬分,鼓起極大的勇氣才看了一眼那囚籠之中的事物,而後點了點頭。

“你退遠一些。”張潛隨口說了一句,徐釗心頭早已被恐懼充塞,根本不知道張潛要幹什麼,只是聽他擺佈,像木偶似的往後退。

他剛走出四五丈遠,便聽的咔嚓一聲,卻是張潛走上前去一腳踢碎了那陣基石柱,見此情景,他腦子裡頓時就懵了,被張潛這不知死活的舉動徹底嚇傻,四肢僵硬的立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那層地火元磁光幕凝固、冷卻而後失去光芒,變成一快黑漆漆的石疙瘩,而後聽見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就像是瓦片摩擦。

那黑漆漆的疙瘩裡,就像孕育著一個絶世凶胎。

雖然隔著六七丈遠,但他仍然覺得那個聲音就在耳邊一樣,渾身冷汗如雨,可惜腿腳發軟,卻提不起一絲力氣,只能以驚恐的眼神看著遠處那個冷漠的背影,雖然在黑暗之中看起來略顯卑微,卻有種不可撼動的錯覺,他心裡突然多了一絲莫名的勇氣,竟然安靜了許多,只是呼吸依舊急促而低沉。

沉重的心跳聲中,黑暗之中突然傳來一陣令人雙耳發聵額破碎聲。

似利器擊穿了瓷器,而後他神識之中突然感覺到一陣陰毒至極的氣息,好似有一點寒芒自黑暗中一閃而過,已經超出了眼力的極限,全為神識感觸,於心中呈現,便是如此,感覺起來也異常的模糊。

可見這那鈎蛇的速度快到了何種境界。

徐釗毫不懷疑,若自己離那囚籠再近幾丈,如今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然而在他神識捕捉到那鈎蛇氣息之時,張潛的身影卻已經從他心中消失,竟然比那鈎蛇刺破囚籠的速度還要快,他神識只抓住了鈎蛇以尾刺穿透囚籠的畫面,而後那頽靡的身軀就好像一道黑色閃電陡然倒甩,鋒利的尾刺從破碎的禁制中探出,絞碎了張潛留在原地的殘影,餘威不減,繼續朝他襲來。

“難道張潛讓我一同前來,只是為了讓我做這誘餌?”徐釗心頭大呼一句:“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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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擊斃命

生死之間,根本無暇咒罵張潛用意如何歹毒,只能閉眼等死。

徐釗萬念俱灰,或者說現在腦子裡純粹就是一片空白,渾身上下也是又冷又麻,除了充斥鼻腔的那陣腥臭,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而後他便聽見一聲巨響,好像什麼重物砸在了身前,腳下的地面都在微微的震顫,而那陣預料之中的痛苦卻遲遲未曾出現在身上,胸膛之中漸漸恢復了暖意,指尖顫抖。

他緩緩睜開雙眼,好似過了一天一夜那麼久。

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也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似乎是劫後餘生的歡喜。

而後隨著雙眼漸漸習慣大殿之中的昏暗,一陣強烈的震撼的湧上心頭,鈎蛇那扁平猙獰的身軀就躺在他腳邊,那泛著烏光的尾刺距離腳尖甚至不足半尺,深深的鍥在磚石之中,卻再無動靜。

鈎蛇那龐大的身軀竟然被攔腰砸斷,似用燒紅的巨錘所傷,破碎之處焦黑一片,那骨質的鱗甲還泛著點點紅光,就像未曾燃盡的木炭,就在先前那剎那之間,一條脫離困境的鈎蛇竟然慘遭橫死,徐釗腦子裡一如既往像糨糊一樣,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慢慢挪轉視線,落在黑暗之中那個喘息的人影身上。

張潛蜷曲著身子,以便讓自己的呼吸更為順暢一些。

他右拳拳面之上一道金桔色的光芒吞吐不止,就像江面上快要刺破黑暗的晨曦。

徐釗看的雙眼發乾,不停的吞嚥著唾沫,喃喃自語道:“火煞,聚火成煞!”

那跳動的光芒漸漸從拳面上消失,張潛疲憊的神色重新被黑暗隱去,如今他聚火訣只修煉到聚火成雲之境,距離聚火成煞尚有一段距離,不過在這樊籠之中,借助地火焚神陣卻能夠勉強做到,只是對力量消耗太過恐怖,僅僅只是一道火煞,而且只存在了一個瞬息,就將氣海之中元精耗去了七成之多。

短時間內耗去如此的元精,便連他也覺得異常吃力。

這也是為何施展強大的法術,必須要有高深的境界作為支撐。

或許你體內元精足夠一次法術消耗所需,但是你不可能一次性將體內所有元精全部耗盡,就好比碼頭上卸貨的丁壯,一天無數來回,可能搬走數萬斤的貨物,但是你讓他一次將一條船搬空,這便不太可能,修行者也是如此,這般近乎瘋狂的消耗元精,氣海不堪重負便會破裂,唯有死路一條。

然而張潛卻僅僅只是覺得有些吃不消而已,他修煉道淵之術,氣海壁壘堅固,非那般容易受損。

若換了與他相同境界之人,聚火訣的造詣也與他一般高下,倚仗這地火焚神陣也依舊不可能凝聚出火煞來,因為身體根本吃不住這種消耗,同樣也可見得這聚火成煞是如何了不得的一種境界,不僅要高深的境界作為支撐,同樣還需要對法術有極高的造詣,焰獄峰上下除了峰主一人,徐釗再未見過其二。

徐釗那糨糊似的大腦中一瞬間湧出無數念頭,對張潛形成了一種近乎崇高的敬畏。

“賭對了,賭對了,這張潛果然深不可測,難怪提起首座之名也那般輕佻,如今此人卻是我的靠山,而後這焰獄峰上上下下誰還敢對我不敬。”徐釗心頭狂喜,乾澀的眼睛中湧出眼淚來,一時間有些失態。

張潛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去多管這瑣碎無聊之事,用腳輕輕碰了碰這鈎蛇的身軀,依舊沒有動靜,原來是死透了,這上古異獸生命力頑強,尤其蛇類便是身軀斷成幾截也難殺死,打蛇七寸也都只是一句笑話,先前那一道火煞乃是從地肺毒火中凝練出來,其中蘊含火毒,連金丹都能壞去。

這鈎蛇常年居於江中,以尾刺鈎取岸上猛獸為食,性屬水,被地肺火毒侵入體內,自然斃命。

他一路而來早已想好了對敵之策,這太古凶獸雖然實力強橫,但是智慧不高,而且不會施展那詭異莫測的法術神通,提前算計好,又借助地火焚神陣,將其斬殺並非難事,上次在倉促之間背水一戰,而且實力遠不如現在,也能將檮杌殺死,張潛心裡並不缺乏勇氣,此時心境平和,將目光挪到了徐釗身上。

若非他吸引這鈎蛇的注意力,自己那傾盡全力的一擊未必能夠得逞,斬殺這長蟲恐怕還要花些代價。

“我還需要你煉丹,自然不會讓你這般死了。”張潛瞥了他一眼,而後從微塵空間之中取出一瓶固壽丹扔了過去,說道:“這是賞給你的,我這人恩怨分明,自然不會讓你白受這驚嚇。”

徐釗連連抬手,抹掉頭上的冷汗,差點沒接住張潛丟過來的東西,先沒看清模樣,等落入手中頓時神色大變,連連推辭:“師弟,此物太過貴重,我承受不起,再說斬殺這鈎蛇我可是一點力都沒出。”

說實話,莫說一扔就是一瓶,就是一粒,他徐釗都不怎麼敢接。

他雖貪心,卻知道那些東西拿得,哪些東西拿不得。

張潛手裡的東西,便屬於那種絶對不能伸手去碰的一類,魯陽就是前車之鑒了。

“你之前幫我煉丹,是還我不殺之恩,然而今後你要繼續幫我煉丹,則是我欠你的人情,這些東西便是酬勞,當然,你若做的不好,這些東西我既然能送出去,也一定能夠拿回來,連本帶利。”張潛神色溫和平靜,似說著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根本不覺得這是一種變相的威脅,而是一種公平的交易。

徐釗戰戰兢兢的將玉瓶揣在了懷裡,不敢多言。

張潛又從微塵洞天之中取出一把尋常的戒刀丟給徐釗,說道:“這鈎蛇已經死透了,你去將它蛇膽取下來,好了之後叫我。”說罷也不去管,服下一粒固壽丹開始回覆體內耗去的元精,足足過了一個時辰這才睜開雙眼,體內所耗元精已經補全,甚至較之前有所增加,心頭暗自讚嘆,這固壽丹藥效果然不凡。

這時,徐釗已經將那鈎蛇屍身拆卸開來,蛇膽取出,那些無用的內臟器官也被掏空,血水涮淨。

那一把精鋼鍛造的戒刀早成了一堆廢鐵,徐釗披頭散髮,滿臉的血漬,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顯然拆卸這鈎蛇屍身費了他不少手段,張潛給了他酬勞報償,自然無需道謝之言,揮手將那鈎蛇屍身收入了微塵洞天之中,而後問他道:“蛇膽可曾取出?”

“早已處理妥當,見師弟入定,便不敢相叫。”徐釗點頭道。

張潛起身彈了彈身上的灰塵,而後出了樊籠大殿,與徐釗一同回到書房之中,當即不在耽擱,驅散四周道童弟子,又開啟了偏殿禁制,以防有人滋擾,而後便起爐開始煉製橫渡丹,怕徐釗實力不濟,掌控不住爐火,也一直守在丹爐旁邊,不曾離開半步,便也發現這煉丹也是一門極為耗費的精力的事情。

每一味藥材都要經特使的手法處理,據徐釗說這樣有利於祛除原藥中的雜質與毒性。

僅是這個過程就花了六七天世間,所有藥材才得以投入爐中。

接下來便是夜以繼日的熬煉、溫養,整個過程對爐火都有嚴格的要求,初學者不知其中精髓,略通一二便開爐煉丹,掌控爐火的手法極為粗糙,成功率不足十分之一,而且除不淨丹中雜質。

不似這徐釗,將那爐火控制的好似女人的雙手一般,在爐壁上輕撫揉壓,看起來充滿韻味。

而在煉丹的過程中,徐釗也似變了一個人似得。

就像青燈古佛前誦經的小沙彌,極為的虔誠與認真,張潛在旁守候一兩日,漸覺枯燥,便不去管他,開始入定練功。

足足十四日功夫,這才見丹爐之中有清煙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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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苦海心魔

書房之中,一陣淡淡的腥氣悄然瀰漫,帶著一股奇異的花香,兩種味道糅合在一起,聞著便讓人舌尖發苦,而後腦子昏昏沉沉,似飄在無盡的海水中一般,而後便見徐釗疲憊的神色中突然出現一絲茫然,卻未完全迷失其中,哆哆嗦嗦的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團青色的粉末彈進了鼻孔之中。

一陣清氣衝上腦門,徐釗渾身一個激靈,整個人立馬清醒過來。

“丹成了!”徐釗激動的說著,指尖猶如飛梭,來回跳動。

丹爐四周的火舌漸漸退去,溫度逐漸趨於穩定,而後將手一翻,用隔空攝物的法門將爐蓋掀起,一粒龍眼大小的翠綠色丹丸自青煙中生氣,通體光滑瑩潤,如細膩的石材一般,徐釗將早已準備好的玉瓶一斜,那翠綠彈丸便飛入瓶口之中,整個過程熟稔無比,未出現一絲差錯,顯示出了深厚的經驗。

“師弟,這便是橫渡丹。”

徐釗指尖在玉瓶上來回刻畫,準備佈置一個簡單的封印禁制,防止這丹藥藥性消散流失,卻被張潛揮手阻止,說道:“不必如此麻煩了,我即可便服藥渡劫,你去偏殿休息,勿來打擾我。”

“師弟,你當真還沒渡過苦海心魔?”徐釗忍不住問了一句。

張潛睨了他一眼,反問道:“我若渡過了苦海心魔,還要你煉製這橫渡丹作甚?”

徐釗聽了此言還是難以相信,若張潛只是渡過無奈心魔的修為境界,怎麼可能施展出聚火成煞的手段來,哪怕是依靠樊籠之中的地火焚神陣,依舊不可能做到,他下意識的想要追問,可話倒嘴邊,就趕緊嚥了回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都是安身立命的手段,怎可輕易示人,雖然如今自己已經跟張潛站在同一條船上,但兩人並未達到那種親密無間的地步,貿然打聽這些事情,極有可能引起對方心頭殺機。

“師弟不可大意,苦海難渡,還是焚香沐浴幾日再開始吧。”徐釗轉換了話題。

“心無畏懼自然心靜,焚香沐浴都是自欺欺人的法子,越是拖泥帶水心境越是不可收拾。”張潛揮手打斷他繼續往下說的打算,而後讓執役弟子將他領出書房,開啟了這西廊的禁制。

他坐在椅子上,目光緩緩掃過這昏暗的環境,確定再無一物可以滋擾心神,便也不再多想,將那橫渡丹服了下去,藥性逐漸散開,一陣強烈的倦意用上心頭,就好像在冰冷空曠的冥海中飄蕩了幾天幾夜,天與地都是灰濛蒙的一片,分不清界限,好似一個永無止境的世界,而後這灰色的世界開始生出顏色。

不過片刻便看見了繁華鬧市、販夫走卒、滿樓紅袖,讓人沉迷其中。

他不知自己從何處而來,就這般出現在這片陌生的世界中,腳下是乾淨而堅硬的青石街道,他不禁用腳踩了踩,鞋底與地面碰撞發出清晰的聲音,而後淹沒在這紅塵的喧鬧中,他慢慢抬起頭,發現自己正身處一條繁華的大街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與自己摩肩擦踵而過,清靜的道心之中突然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好像被褪去了光華,變得與這世間的庸人一般。

一瞬間他與這片天地似乎失去了那種微妙的溝通,原本清晰明了的世界也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只能用眼去看,用耳朵去聽。

可看見的是炎涼世態,聽見的市井之言。

“世間如苦海,陷入其中則墮落本心,與大道失之交臂,神通法術皆不能施展。”張潛終於明白了苦海心魔為何如此恐怖,當初王樞只是引動一絲心魔,還未墮入苦海之中,一身實力便大打折扣,結果慘死於他手中,想來也真夠冤枉,也算是自己運氣極好,若非如此,當日自己有十條命也死盡了。

這苦海幻境無窮無盡,張潛卻是無計可破,只能沿著大道慢慢往前走。

忽然聽見背後有聲音傳來,回頭一看,卻見七八個衙役搶過人群朝著自己狂奔而來,這情景如何的熟悉呀?張潛忍不住失笑,當初若非自己一怒之下血染長街,世俗之中也不會沒有自己的立錐之地,如今便不會陷入這種朝不保夕、命懸一線的困境中,或許自己會在青羊縣的醫館之中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郎中。

其實這種日子也挺好,過去十八年他便是這般過來的。

“這便是給自己從新選擇的機會嗎?”張潛嘴角笑容逾來逾明顯,自從進入小溈山之後,在這種朝不保夕的處境中,他無時無刻不刻不小心謹慎,心中那一絲溫煦早隨著手起刀落斬了個乾乾淨淨。

那七八個衙役已經越來越近,鐵鎖隨著奔跑起伏不停的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世間可無重新來過這個說法,你不要騙我。”張潛看這灰濛蒙的天空,忽然開口說道,那幾個衙役趁此機會已經貼近身前,鐵鎖朝著脖子上狠狠套去,就在此時,他猛的抬手,一把抓住了空中那手腕粗細的鐵鏈,五指一緊,便似爛泥一般從指縫中流了出來,而後眼也不眨,連走七步,揮手如刀。

七名衙役橫死街頭,胸膛之上各有一道恐怖的傷口,如鈍器犁出來的。

張潛在街邊的布攤上拽過一卷棉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忽然覺得有人再看自己,暮然迴首,便見街邊青樓之上有一個容顏動人的女子正在窗前看著自己,眼神之中沒有恐懼,沒有驚訝,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恬靜的笑容,似乎熟悉了眼前這番場景,他本以為回頭會看見楊繼業,卻沒想到竟然看見了她。

這女子自然便是張潛在情慾心魔與苦海心魔中所見的那名女子。

在渡恐懼心魔時,張潛本以為自己已經將她詭計看破,而後從心頭除去了,因為在渡無奈心魔時並未看見這女子,卻沒料到,竟然又在苦海幻境中與她重見。如今他雖未受幻境蠱惑,卻也不知如何破除苦海,在這片紅塵俗世中,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神通,如何才能從中超脫出來?眼前這女子或許就是一個契機。

張潛不顧街上橫陳的屍身,朝青樓上走去。

身上殺氣凝重,一路進去丫鬟老鴇都避之不及,他便輕而易舉的上到了樓上,也不顧是不是女兒家的閨房,推門便走了進去,便見那窗邊珠簾下站著那個女子,氣質明媚動人,不由心中一動。

雖然這女子與之前自己在幻境中所見之人容顏一模一樣,然而氣質上卻有一絲細微差別。

前者看似冰冷如玉,卻魅惑眾生。

後者看似魅惑眾生,笑靨如花,卻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矜持與端莊,看似觸手可及,實則卻是遙不可及,任你千方百計費心機也難以一親芳澤,卻又甘心死在那飄啊飄啊的羅裙之下。

張潛洞徹人心,立即便發覺了這一絲不同,便認定前後幻境中所見並不是同一個人。

“你是誰?”張潛問了一個極為簡單而且極為直接的問題。

“小女子蘇慕橙。”那女子巧言笑道,眼如彎月,看起來有種顛倒眾生的感覺。

張潛並不理會,繼續問道:“那她是誰?”

“蘇慕清。”那女子依舊毫無隱瞞,笑容愈發動人。

張潛便似泥塑的木頭一般,無視那勾魂攝魄的笑容,心中略一琢磨,心中便猜到了兩人關係,恐怕是孿生的姐妹,不過這也跟他沒什麼關係,這倆女子兩次三番出現在他心魔幻境之中,欲壞他修行,其心便是可誅,與之目光交錯時,眼角之中難免流露出了一絲殺意,有些大煞風景,卻不在乎,乾笑兩聲。

“你有什麼伎倆便趁現在使出來吧,否則等我破去這苦海幻境,你便沒機會了。”

他這話說的沒有絲毫人情味,言語錚錚,冷意刺骨。

好像眼前不是一個顛倒眾生的稀世女子,而是一個令人心生厭惡的潑皮無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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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真真假假

蘇慕橙聞言也不生氣,也不怕張潛身上那如牡丹怒放一樣的血跡,走至他身旁的小桌前,安靜的倒了一杯清茶,而後雙手奉上,輕聲笑道:“殺人動怒,肝火上浮,容易傷身,喝杯茶祛火。”

張潛身上的冷意漸漸消散一些,毫無顧忌的接過茶杯。

而後指尖輕輕一挑,一杯清茶全部倒在了地上,又把茶杯輕輕放在了桌上。

“殺人只需動手,不需要動怒。”張潛說道,目光落在她眉宇之間。

蘇慕橙放下手裡的青瓷茶壺了,也不再續茶了,在張潛的注視下依舊平靜如初,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略顯幾分溫婉,又有幾分迷人,看的張潛都忍不住搖了搖頭,取笑道:“這心魔幻境真是厲害,竟將姑娘畫的如此逼真,卻不知這般用心良苦卻是為何?我不過世間一普普通通的修士而已。”

張潛這番話雖然說的婉轉,但意思卻相當明白,“我知道你不是幻境中呈現的心魔,而是這世間別有用心之人,我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麼手段侵入了我的心中,但我不過一普普通通修行者,沒什麼值得你貪戀謀取之處,何必糾纏不放?”這蘇慕橙能使出這玄妙手段,必是絶世聰穎之人,不怕他聽不明白。

“世間萬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怎麼就知道這心魔幻境是假,而醒來的世界就是真的呢?”

蘇慕橙抬起頭看著她,如水的眼眸之中有種洞徹人心的靈性,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加上他所言那番話語,便讓人心頭忍不住生出這種念頭,真希望這心魔幻境化作真實,如此便能與這可遇不可求的女子永遠在一起了,然而張潛卻不理會,給了一個很簡單的答案:“因為我一直便是這般認為的。”

“哪怕是錯的?”蘇慕橙笑問到。

張潛並未回答,反問道:“你覺得如此便能動搖我的認知?”

蘇慕橙微微皺眉,似乎覺得這般去說永遠不可能騙過張潛,便換了個口氣,“其實我請你來,並非是想害你,而是想幫你,你若不信,你想想看,你我相見許久,我可有害你之舉?”

張潛仔細一想,似乎真是如此,那種劍拔弩張的陰冷氣息稍微散去了一些。

同樣聽出了她話中玄機,問道:“你請我來?難道這不是我的苦海幻境?”

“是,但也不是。”蘇慕橙道。

“說明白點。”張潛不太喜歡她打機鋒的方式。

“心魔幻境皆由心生,所見之境也是曾經見過的人或事?那你可曾見過這座城池?”蘇慕橙問道。

“除了剛才那幾個被我殺死衙役,還真沒我熟悉之物。”張潛如實說道,也無隱瞞的必要,問道:“那這裡是哪裡。”

“長安。”蘇慕橙亦不隱瞞,而後又補充了一句:“我神識中所見的長安。”

張潛聞言微微咋舌,長安與蜀州相隔萬里,而小溈山又在世外洞天之中,這女子竟然能將神識傳到此處,而且憑空創造出一個幻境,將自己的神識引入其中,這份手段簡直通天徹地,可這麼一個絶世而獨立的人物怎麼又屢次三番與自己過不去,他不由想到了一些事情,卻又猜不透到兩者底有沒有關係。

他也不敢自作聰明,妄自揣摩,便閉口不言。

“我希望你告訴我你在哪裡。”蘇慕橙見他突然不說話了,眉頭微皺,而後展顏一笑。

張潛聽她如此一問,忽然心生警覺,似乎明白了什麼,卻依舊閉口不言,只是平靜的看著她,蘇慕橙以為他是需要理由,也不隱瞞,認認真真的說道:“蘇慕清要害你,如今她已經捕捉到你的氣息,隨時可能對你造成不利,你告訴我你的位置,我去接你過來,免得你遭她毒手,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蘇慕橙見他依舊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言,微微皺眉。

思忖片刻,便繼續說道:“你可能覺得我這番話說的毫無理由,世間修行者無數,多如螻蟻一般,無緣無故蘇慕清為什麼只害你一人?那我便與你說吧,因為你是半仙之體,你可能覺得我是滿口胡言,但你自己心裡應該比我還要清楚,古廟村、張九德……而且,你神識是不是與旁人不一樣呢?”

張潛心中震驚,臉上神色雖然一如既往的平靜,但卻僵硬了許多,此時他心中已經極為不安。

“我知道你的身世,但我是張九德生前好友,所以並無害你之心,你要相信我。”

張潛點了點頭,似乎是答應了,蘇慕橙嘴角露出一絲溫婉的笑容。

“你說完了?”張潛抬起頭來,不咸不淡的看著她。

蘇慕橙嘴角那一絲笑容變得消去,變得有些失望,問道:“看來你是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如過你是父親生前好友,那他也不會讓你費盡心機也找不到我了。”張潛一語道破,張九德當初送他離開,並想法設法為他隱去行蹤,而這蘇慕橙手段如此通天,已經能以神識與他交流,卻依舊不知道他身在何處,顯然便是父親留下的後招了,此人身份也是昭然若揭,他自然不會傻兮兮的相信那番話。

雖然蘇慕橙說的那番話真真假假,十分難辨,但有一點可以確認。

父親不希望自己被她找到,那他也不會將自己藏身之處托出。

聽到張潛一語點破,蘇慕橙便知道自己如何也騙不了他了,乾脆不在弄虛作假,說道:“其實我真無害你之心,先前所言也句句屬實,只是你我可能有些誤會,但我必須要找到你在哪裡,所以我不會讓你逃出這片幻境的,你也不必白費力氣。”這番話便是圖窮匕見了,然而她臉上依舊帶著溫婉的笑容。

“你是要讓我永墮苦海之中?”張潛神色平靜。

“你何時想通了,那我何時便放你出來。”蘇慕橙笑道,讓人生不出一絲敵意。

“這是我的心魔幻境,你覺得你能困住我?”張潛反問道。

蘇慕橙搖了搖頭:“但這也是我的元神幻境。”

“如果我死了呢?是不是就能從苦海之中解脫了。”張潛眼角露出一絲寒意。

蘇慕橙聞言點了點頭,自殺確實能夠從苦海之中脫離,可修行者身在苦海幻境之中,週遭紅塵滾滾,亂花漸欲迷人眼,又怎能分清真真假假呢,殺人不難,但要從自身求解脫,世間卻少有人有這般勇氣,不過因為自己介入的緣故,張潛已經識破了這個苦海幻境,所以自殺對他而言其實不難,不過如做夢一般。

“你自殺的確能逃出這片苦海幻境,但你的意識也會隨著死去的那一瞬間消散,醒過來也不過是一個白痴罷了。”蘇慕橙笑容明媚,月牙似的眼睛盯著張潛,不似說謊。

“原來如此,怪不得心魔也能殺人。”張潛點了點頭,十分相信。

而後話鋒一轉:“那我殺了你呢?”

蘇慕橙似乎並不拿她的威脅當作回事,說道:“這裡是苦海幻境,你我都在其中,施展不出任何神通法術的,而我神識要強你千萬倍,所以你看到的世界才會是長安城,在長安成裡,你怎麼殺我?”

他言語一落,房門陡然被蠻力破開,一群手持長棍的壯漢蜂擁而入。

蘇慕橙蓮步微移,眼看就要隱入屏風之後。

“自然是用拳頭。”

張潛目不斜視,看著蘇慕橙那絶美的臉頰,像是講了一個冷笑話,而後身上突然爆發出一陣天翻地覆的殺機,道淵之術修自身爐鼎,行拳練功之時雖無一招半式,卻極為注重神意,這種神意玄之又玄。

與修道之人的神識一般,隻言片語很難講清。

若說神識是修道之人對世界的感應與共鳴,那從拳中誕生的神意便是自身對這天地發出的殺機與敵意。

這一拳打出,四周空間開始破裂,就像打碎了鏡子,鏡中世界也隨之崩潰。

“你還是練了道淵之術。”蘇慕橙被這一拳正中眉心,卻未出現腦漿迸裂香消玉殞的場面,好像她整個人都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一片片的碎裂開來,露出一片平靜的黑暗來,眼前幻境已經在毀滅的邊緣上,她之前所言要將張潛永遠囚禁在苦海幻境中,自然也成了一句笑話,然而她並不在意,眼眸之中唯有惋惜。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21
第四十八章 元精聚形

長安城化作灰飛,整個世界清靜了。

眼前那光怪陸離的世界被一片寧靜而簡單的黑暗所取代,張潛緩緩的睜開雙眼,看著眼前週遭世界,有一種逾漸真實的感覺,氣海之中那陣暖意好似堅冰瓦解,分離成無數塊,而後從裂痕之中生出一種潺潺而動的暖意,似消融的雪水一般,在氣海之中慢慢的流淌,竟然化作了有形有質的存在。

心魔叢生之境,氣海元精藴生,但卻是意象之感。

那種暖意好似春日驕陽、如火光映照,和如今這種實實在在的感覺截然不同。

“元精聚形,由虛相生實相,終於踏入元精雲布之境了。”

元精雲布,雲布二字便是行雲布雨之意,這個比喻卻是十分恰當,心魔叢生之境,先天元精猶如虛無縹緲之雲,橫渡苦海之後,元精化雨,境界實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體內元精較之此前境界充盈了十倍,有了御風而行的本事,也不虞耗盡元精跌落高空而落得摔死下場,但前提是精通御風的法術。

而且渡過苦海心魔之後,神識跳出世間苦海,也能從週遭世界中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便是煉氣術語中經常提及的一個詞,內視,亦或說是明心見性。

張潛神識漸漸收斂,歸於自身,心中頓時浮現出一個別開生面的世界,原本微若塵埃之物,如今卻似仰望江河山嶽一般,連皮下最細微的血管,也如潺潺清溪,五臟六腑大若須彌之山,閃耀著五色光華,為江河環繞,“南華有云: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大山為小。以前讀來總覺荒謬,如今總算知其真意了。”

神識內見,不過片刻間,張潛便似明白了許多。

在那些五色光華閃耀的大山之下,似乎還有一條條橫亙的脈絡,就好像山勢龍脈,貫穿著全身。

“想來這便是體內的十二正經了吧,若能將其全部貫通,則可開闢出紫府,藏納先天真氣。”張潛心頭逐漸明了,神識繼續在體內遊走,七尺之軀雖小,其中卻包羅萬象,可以說是自成世界,如今以他神識都無法觀其全貌,甚至連冰山一角都不能全部收入心中,只能沿著經脈延伸趨勢,一寸一寸的揣摩。

忽然,他發現經脈一側突然出現了一個細若微塵的小點。

在這龐大的體內世界之中,可以說是毫不起眼,然而四周血管脈絡卻似受其牽引,紛紛朝著這一點匯聚而去,形成了一個中樞似的存在,張潛精通醫理,對體內構造極為熟悉,略一推敲便明白過來,“命性所盤、氣血樞機,這是我體內的穴竅?而且看著位置,應該便是巨闕穴了。”

他先前神識一路遊走,極為細膩,卻未發現其他穴竅的存在,唯獨巨闕穴被神識察覺。

“當初父親一指點在我巨闕穴上,使得我穴竅發生變化,應該是助我煉開了這處穴竅。”道淵之術一共六重境界,分別煉爐鼎之中六處地方,從易到難分別是皮肉、筋腱、骨骼、內腑、血髓以及穴竅,對此理解越深張潛便越覺得父親當初手段如何恐怖,直接助自己煉開了一處穴竅,可謂一步通天。

若非如此,自己恐怕還在築基境界苦苦掙扎,甚至丟掉性命。

“穴竅修煉也分幾重境界,分別是煉形、成意、衍道,如今我這巨闕穴不過剛剛成形而已,除了增強我身體煉化吸收的能力,卻也沒有其他用處。”張潛將神識繼續往上遊走,想要弄清自己神識異於常人的原因所在,神識由靈台而生,便是煉氣上、中、下三丹田中的上丹田,位於腦中,自然要從此下手。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許久,雖然以往並不在意,但是苦海幻境中所經歷的一切,讓他漸漸重視起來。

心魔幻境中所見之境真真假假難以辨別,但是蘇慕橙所說的那番話卻撩動了他的心神。

他隱隱從中看到了一絲真相的輪廓,有關於父親的,還有自己那不可捉摸的身世,不過一切都似霧裡看花,很難追溯到根源。因為他對於那未知中的一切都毫不瞭解,所知道的也僅僅是源於猜測。

如今唯一的線索,便在他自己身上。

蘇慕橙當時說他是半仙之體,聽起來的確很沒道理,但她實在沒必要編出這麼拙劣和幼稚的謊言來逗弄自己,而且她言語之中指出的那幾點,也確實是無法否認的事實,讓人很難不去遐想。

或許從自己異於常人的神識中,能找尋到一絲契機。

然而這個想法再次落空,神識行至腦下之時,便似陷入一片陰冷的沼澤之中,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看清其中景象,卻又不是那種被外物遮擋的感覺,就好像一個人用眼睛,努力的去看自己的嘴唇,使勁渾身解數也不可能成功,一番執著,反而弄得頭乎腦脹,只能收攝神識,從內視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蘇慕橙,蘇慕清,長安城。”張潛睜開眼,嘴裡輕輕念叨著這三個名字。

“如今還是暫不去想了,蘇慕橙找不到我在哪裡,我也沒本事找她一問究竟,至於蘇慕清,雖然三番五次想害我性命,但卻只能從幻境中著手,顯然也對我沒有實質的威脅,將來在做計較!”張潛站起身,一甩衣袖將腦中雜念拋開,也不在去想那些事情,而後出了書房,便見徐釗正在廊下候著。

張潛閉關這些天,他便一直守在此處,若是出了意外,也好第一時間知曉。

此時見著張潛神色自然的從偏殿中出來,自然知道他是成功了,神色大喜,心中焦躁、擔憂之情揮之一空,上前拱手作揖,連連道賀:“恭喜師弟渡過苦海心魔,修為大進。”

“嗯。”張潛揮手讓他免禮,而後問道:“我此次閉關花了多長時間?”

“二十三天。”徐釗回答道。

張潛聞言一驚,自己在心魔幻境之中不過呆了片刻而已,怎麼世間竟然過去如此之久,仔細一算,自己時間逾漸不多了,若從自己入門之日算起,自己焰獄峰已經修行整整一年,距離十年大比還有兩年時間,而白骨道人肯定要為此準備,不會踩著點破關,自己還能有多少時間?恐怕不足兩年了。

“兩年時間看似挺多,然而對修行者而言,不過彈指之間而已,甚至不夠煉成一門法術。”

張潛思緒恍然,竟然是入了神。

“兩年之內,我如何將實力提升至百骸暢通之境?雖然只是一重境界之隔,然而從元精密佈倒百骸暢通卻是天塹,體內一陽生,從元精之中化出先天真氣,便似混沌生一氣,修行之中稱作得道,只有進入這般境界,修行者才配被稱作道士。”張潛心頭暗自思忖,縱然心無恐懼,卻免不了艱難之感。

元精雲布之境共有四重小境界,分別是元精聚合、盈盈若水、元精如海、混沌精胎,便拿第三重元精如海來說,體內元精猶充塞氣海,猶如汪洋,而如今他體內幾道元精斷斷續續在氣海之中流淌,就像乾涸的溪水一般,要到那種境界,還不知猴年馬月。

若有足夠的靈藥支撐,自然會容易許多,只是如今他手中所能掌握的資源,不過杯水車薪而已。

“看來還得從別處謀取。”張潛神思一轉,便想到了需找之前所說的互市,如今他手裡尚有幾瓶上等品質固壽丹,對他而言,品質如何倒不緊要,最重要的數量,若能兌換差價,便似憑空生財。

徐釗見他半晌不說話,忍不住在旁問了一句。

張潛回過神來,與他說道:“天祿峰互市怎麼去?”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4:23
第四十九章 天祿峰互市

小溈山洞天自成世界,涵蓋方圓千里之地,當初白骨真人駕馭骨魔,從天權峰到焰獄峰也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天祿峰還要遠些,而且一路都是深山密林,其中異獸橫行,若是從陸地穿行,恐怕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倒不了的,而他如今也不懂御風的法術,自要問個明白,聽徐釗的口氣,自然是去過天祿峰互市的。

徐釗聽他提起這話茬,趕緊回答道:“去靈獸園找蔣欽師兄,在那可以借代步的靈獸。”

“你帶我去。”張潛說道。

他來焰獄峰不過一年,而且絶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修行之上,峰中許多事物都不曾熟悉,而且這蔣欽也是當初與魯陽一起上門尋釁的幾位內門弟子之一,雖然他如今已經將此事暫時放置一邊,不去追究,但是貿然找上門去,恐怕會將這蔣欽嚇住,若反映激烈些,說不定又會橫生枝節,不如讓徐釗前去解釋。

徐釗答應下來,在前引路,沿山道行了片刻,便走進了一處破敗的庭院。

見著不速之客,正在樹下籐椅上躺著乘涼的蔣欽一個鯉魚打挺就翻身站起來,看清張潛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二話不說便準備翻牆逃跑,也不管逃不逃得掉,反正是沒有一點勇氣跟張潛正面交鋒。

徐釗神色尷尬,從地上抄起一團土坨子就朝那蔣欽丟去。

不偏不倚,正砸在屁股上。

那土坨子就開了花,蔣欽從兩丈高的圍牆上跌了下來,對於心魔叢生之境的修行者,這一土坨子打在身上也就跟撓癢癢一般,可也不知道打中了要害還是這徐釗動了法力,那蔣欽在空中一個蹬腿,就這麼直挺挺的摔了下來,還是腦袋先著的地,腦袋就稀里糊塗就杵開了瓢,整個人躺在那一動不動。

張潛一臉狐疑,看了看徐釗。

“這廝裝死。”徐釗沖張潛尷尬的笑了笑,而後走上去用腳踹了踹蔣欽的後背。

依舊沒啥反映,也不知是真出問題了,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再不起來,你可就真的沒命了,那些事情師弟早就不再追究了,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徐釗衝他低聲說道,話音剛落這蔣欽一下子就從地上蹦了起來,這速度絲毫不亞於先前翻牆逃跑的時候。

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畏畏縮縮的看著庭院中的張潛,半晌不敢說話。

雖然徐釗之前已經表明了態度,但是那日魯陽被煉成飛灰的場面實在太過駭人,以至於在他心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見他這般模樣,張潛便知自己說什麼也不好使,對徐釗揮了揮手,而後自己在那籐椅上躺下,閉目假寐起來。徐釗也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張潛此番用意,拉著蔣欽說道起來。

沒了那道冰冷無情的目光,蔣欽神色自然了許多。

徐釗將此番來意與他說了說,又給他講了講這兩月中自己在西廊的遭遇,並沒有遭受什麼非人的折磨。

蔣欽心中戒意漸漸消退,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泥灰,而後額頭一聳,那地上蹭開的口子便癒合在了一起,雖然沒有結痂,但是已經不再流血了,說道:“徐師兄,以前的事情你幫我給師弟道個歉。”

徐釗自然瞭解張潛處事風格,笑道:“道歉這種毫無用處的話便不用說了,師弟這人恩怨分明,卻不是那種瑕疵必抱之人,快去將園中靈獸取來一頭,他趕著要去天祿峰互市呢。”

蔣欽連連點頭,往後院去了。

張潛從籐椅之上站了起來,在庭前閒逛片刻,那蔣欽便回來了,身後跟著一頭比人還高的怪鳥,賣相邋遢,看起來有些痴肥,頭上一撮白毛,便見他異常尷尬的與張潛告罪,道:“焰獄峰這兩代人丁凋零,這靈獸園也就荒廢下來了,而且環境燥熱,不適宜養仙鶴、金雕之類的金貴飛禽,也就幾隻白頭翁了。”

徐釗也知道這情況,連忙幫他說話:“師弟,你別小看了這白頭翁,一日千里不在話下。”

“而且性子溫和,容易馴服。”蔣欽連忙補充道。

張潛微微皺眉,這白頭翁身上還有一股子鳥糞味,實在與靈獸二字相去甚遠,不過要去天祿峰也只能依靠這扁毛畜生了,他也算是不拘小節之人,不怎麼在乎,說道:“無妨,怎麼馴服?”

“這是靈獸牌,是與這白頭翁溝通交流的法器。”蔣欽遞上一個木質的令牌。

張潛接過來,神識一掃,便與之取得了一絲聯繫,算是祭煉成功了。

蔣欽原本在這靈獸牌中留了一絲神識,結果被張潛隨便一掃,便破了個乾乾淨淨,嘴角忍不住抽搐,對張潛這實力愈發的畏懼,說話聲音都小了許多:“這白頭翁經過馴養,一些簡單的人言都聽得懂。”

“好,以前之事,我已不在計較,你不必耿耿於懷。”張潛隨口與他說道,而後對那白頭甕下了一個低伏的口令,那扁毛畜生便懶洋洋的躬下身子,他躍上鳥背,紮穩腳下重心,而後繼續與蔣欽說道:“這番話你也與其他師兄傳達一下,也是我如今的態度,共處一個屋簷之下,不求同心,但求無事。”

蔣欽連連點頭,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張潛不再多言,口中輕斥一聲,那白頭翁搧動著翅膀便飛了起來,雙翅展開足有三丈多寬,後背也極為平穩,攀升片刻,便到了千丈高空,四周狂風大作,吹的人眼睛都睜不開,他神識一動,腰間那靈獸牌便綻放出一層柔和的白光,形成一個楔狀的罩子將他包裹起來,便再無這些困擾。

只見腳下山川如柴堆溝渠一般,漸漸向後挪移,而後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這般飛了六七個時辰,才瞧見那黑雲殿自雲中顯現出一絲輪廓來,比白骨真人的骨魔速度慢了幾十倍不止,也算張潛耐性極好,不覺得枯燥,那互市便在天祿峰山下的曠野之中,竟然是一座極大的城池,其中人來人往、流光穿梭,猶如一輪彎月橫亙在碧綠的山水之中,十分顯眼,一眼望去,便尋見了。

天祿峰,顧名思義便可知其司職,每年依據門下弟子貢獻多少,賞賜靈丹、法寶以及各種修行資源。

至於貢獻從何得來,天祿峰道宮自會發放各種任務,由門下弟子接取完成。

因此天祿峰是五大主峰之中門下弟子往來最為頻繁之處,幾乎可以用門庭若市來形容,而且出入此處者多是身家豐厚之輩,久而久之就誕生了互市,便是互通有無之市,還保持著最為原始的以物易物。

這些都是張潛從徐釗那裡聽來的,因此並不陌生。

這城池之上雖無禁制覆蓋,但是長久以來已形成了一套規矩,代步的靈禽都不能在城中降落,需自城外落地,而後在城門前繳納了人頭稅,方準入城,當然你若是御劍、御風飛行,對方便也不管了,一般有這種本事的,都有幾分境界,這互市的主人也犯不著為這一點蠅頭小利得罪人。

張潛驅使白頭翁在城門前停下,立馬有幾個穿著天祿峰道袍的修士走上前來。

他也知道此處規矩,立馬從懷裡掏出三粒培元丹遞了上去,這互市幕後的掌控者便是天祿峰上的幾位長老,背景深厚,他自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惹上麻煩。

可事情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順利,按例繳納了稅收,可那幾個修士依舊是一副不打算放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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