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真魔 作者:不給你摸 (已完成)

 
cx_2131 2016-9-23 00:40:3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5 151423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1 05:01
第七十章 青河礦洞

“恭喜師弟神功大成。”徐釗上前恭維一句,雖不知張潛這一個月中所練功法為何物,然而見其煞費苦心,甚至承受許多折磨,想來練成功法必然厲害至極。

“卻只算初窺門徑而已。”張潛微微咂嘴,眼睛微眯,僅憑這十幾枚辰砂金氣丹,所能達到的效果極為有限,如今雖有幾分威力,但這《血煉黑金劍氣》在如今境界之下還有大幅提升的餘地,他自然不甘於現狀,還得想些法子熔煉更多的庚金之氣,便問徐釗:“你可知小溈山洞天之中,哪裡可以采煉庚金之氣?”

“往西去一千八百里,便可看見一條河流,水質碧綠,十分顯眼,沿河而上,在其源頭之處便有一座洞窟,名為青河礦洞,其中盛產冥銅,在此處可採煉庚金之氣。”徐釗說道。

“好,我如今修煉這門法術需要采煉大量的庚金之氣,此去時日不定,你便在此處安心煉丹,等我回來。”張潛將道衣一裹,出了洞窟之中,而後以神識觸發靈獸牌上的禁制,片刻之後便見黑鷹自遠處山間飛來,便與他吩咐道:“我有事須得離開一段時間,徐釗在此處煉丹,藥氣逸散恐怕會引來宵小之輩窺視,你務必護住他周全,自然不會讓你白白出力,你若需要丹藥,便問他索要便是,若有不能應付之局面,便通過靈獸牌告知於我。”

“我可沒這般閒工夫。”黑鷹嘴欠的頂了一句。

張潛本欲離去,聽他之言不由微微皺眉,轉過頭來認真說道:“我此番話可不是求你,若出差池,我必向你問責。”

黑鷹咕噥了一句,張潛卻懶得與他磨嘴皮子,大袖一揮,方圓數里地內都起了一陣徐徐清風,而後越來越急,須臾間便匯聚了一團猛烈的巽風之力,將他身體穩穩托起,而後風勢滾滾,在他身後凝聚出了一道白色的湍流,好像空氣都成了流水一般的實質,湧動之間都帶著不可思議的巨力,他整個人便似羽箭一般,唰的一聲便飛上高空,僅是一個呼吸之間,整個人已在幾里地外,雖不及黑鷹的速度,卻比那白頭翁快了許多。

張潛體內元精雄渾,而且可以肆無忌憚的消耗,神識也足夠強大,能夠調動身外二十里範圍內的巽風之力,並且肉身強悍,經得住風勢撕扯。

如此一來,速度自然不會太慢。

唯一缺憾便是他不懂御風法術,僅憑著鷹神道衣上的禁制陣法。

世間飛行法門多如繁星,各有技巧玄妙,似張潛這種凝聚巽風之力推動自身,乃是最為粗淺的一種,不僅消耗極大,而且速度並不出眾。

便似《神鷹御風決》之中的玄鷹勁,雖然也是御風飛行,然而卻摻雜了順應風勢的技巧於其中,使得效率大增,不過張潛也未能從嚴世平身上得到隻言片語。

除了御風飛行之外,世間還有其他種種飛行法門。

比如劍修的御劍飛行,人與劍合,心之所向,劍之所至,人附於劍上,自然比他這般法子玄妙許多。

這般飛行兩三個時辰,五大主峰的身影已經在天邊化作虛無縹緲之物,與雲層交織一處,難辨彼此,而極遠之處的叢林之間,一道蜿蜒的長河也逐漸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水質碧綠,卻並非太過澄澈的原因,而像是水中懸浮著許多綠色的顆粒,看起來有些渾濁,他神識竟然從中感受到了絲絲縷縷的庚金之氣,竟然是銅鏽融入水中所致,他當即明白過來,那青河礦洞應該便在近處了,空中視野開闊,舉目一眺便能看見,長河盡頭一座有一座低矮的石山。

所謂低矮當然也只是想對而言,這石山雖不及七十二峰聳峙險峻,然而放眼世俗之中,也算雄偉。

山高四五百丈,覆壓百里之地,不生草木,通體成暗青之色。

遠遠望去便像是一頭巨大的冥龜蟄伏在叢林之中,整個山頭從中裂開,成鍥狀,形成一個高逾百丈的洞窟,那青色的河流便是從中蜿蜒而出。

張潛朝著洞窟慢慢飛去,天上的陽光被石山遮蔽,未入其中之中便覺的溫度逐漸降下,在洞外清靜之處服下一粒固壽丹,調息片刻恢復了一路飛行耗去的元精,而後便舉步踏入了這巨大的洞窟之中,洞口前四五里地還算寬敞明亮,就像行於幽深的峽谷之中,然而走了差不多十餘里地,洞窟便逐漸狹窄起來,地勢也逐漸低矮,四周已是漆黑一片,只能聽見地下暗河沖刷岩石的聲音。

不過依靠神識查探,四周場景卻能清晰呈現在心間,不虞變成瞎子。

這青河礦洞其實便是一處天然的岩洞,人力開鑿的痕跡極少,因此其中道路也極為崎嶇,十分難行,而且其中空氣淤滯,御風法術極難施展,也只能依靠雙腳,速度不快,這般走了一兩個時辰,才不過走了四五十里地,對於這幽深似無止盡的礦洞而言,簡直微不足道,張潛也在這礦洞之中遇見了一些開採銅石的修士,不過此間荒涼,與世隔絶,人心便逾漸難測,彼此間都存著戒心,也難有交流溝通,張潛自不會與人往來,平添麻煩。

“如今還在礦洞外圍處,常有人開採,銅石所剩不多,而且尋常銅類,蘊含庚金之氣極為稀少,也不堪大用!”張潛走了整整一個白晝,已經入夜。

一路上也曾尋到過幾塊銅石,可都是世俗鑄錢所用的黃銅,懶得廢此功夫,隨手便扔了。

而越往礦洞深處去,地勢便逾漸低矮,行走一個晝夜,估計已在地面千丈之下,空氣也逾漸渾濁,而且從礦洞深處散發出來陰寒之氣也更讓人難以忍受,那地下暗河都覆上厚厚一層堅冰,只聽的水流在幾尺候的冰層下潺潺流動,便是這黑暗世界中唯一的聲音了,完全是一種毫無生機的死寂。

如此環境,已經超出了絶大多數修士所能忍受的極限,若無護身的法寶、手段,在此處停留片刻,爐鼎就會受到難以彌補的損害。

因此人煙逾漸稀少,整整半日,也未曾見過一個活人。

張潛腳下踩著堅硬而冰冷的洞穴地面,雙手交叉擱在身前,步履從容,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慢慢前行著。

穿過一處狹窄的甬道,便在陰冷的洞窟深處,一團迷濛的微光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忽然映入眼簾,雖不刺目,但卻讓人無法忽略掉,三名修士正聚首一處,渾身上下似鎏金渲染,如同畫卷之中的金甲天神一般,看起來莫名的神聖與端莊,然而在這黑暗之中,卻有一種詭異的錯覺。

張潛忽然看見,難免心生警覺,便在遠處停下了腳步,目光於黑暗之中,朝著那微光起源之處散發而去。

三人身上那層鎏金一樣光輝,應該是一種護身的法術,隱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惜三人容貌卻是極為陌生。

張潛暗忖片刻,心中有些頭緒卻也不敢斷定,而後目光漸漸被三人身前之物所吸引,在那岩壁之上,有一塊凸起的頑石,兩尺直徑,在三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金光照射之下,呈現一種青黑的色澤,隱隱有些通透,就像是翡翠玉石一般,然而卻有青銅器物那種特有的樸實與厚重,竟然是一塊冥銅。

張潛在洞窟之中連行兩日,便是為尋此物,可卻毫無收穫,未想到此時竟在這裡看見如此巨大的一塊,但已是有主之物,不免覺得可惜。

此時自己出手搶奪,未免有些欺心,而且為此結下仇怨,也非他所願。

“我如今在這青河礦洞之中空耗兩日,未有半點收穫,這塊冥銅我卻要爭取一下。”張潛雙眼微眯,心中暗自忖道。

打定這般注意,他也不再隱藏行跡,鎖於體內的氣息慢慢釋放,若不動聲色的靠近對方,恐怕引起誤會,他並未打算做那剪徑強人,自然要光明正大一些。

卻未料到,剛將氣息散開幾縷,一陣惺風忽然襲來。

張潛目光微微一掃,眉間露出一絲煩躁與厭惡,只見岩壁的縫隙之中卻是突然躥出一隻三四寸長的蜈蚣來,似乎是久居地下,不曾見過陽光,這蜈蚣通體如蛋殼一般,看起來脆弱不堪,甚至在微光之下,都能看清外殼之下的血肉,狀似瓜瓤,卻並非殷紅之色,偏向於油青,便似這河水中的污濁。

自昨日以來,這礦洞之中便時常躥出形形色色的毒蟲,越往深處去,便愈是繁多,惹得他極為煩躁。

不過這毒蟲卻是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影響,抬手一抓,指甲便似鐵鉤、利刃,便將那毒蟲絞成一團碎肉,腥臭的穢物沾上指端,而後一陣莫名的寒意籠罩全身,讓他極不舒服,卻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似乎在絞碎毒蟲的一瞬間,還聽到了一種類似於嚎哭的聲音,十分古怪。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16
第七十一章 遭遇

張潛眉頭緊縮,可惜此時來不及在心中回溯先前那種感覺。

絞殺毒蟲發出的動靜已經將遠處那三名修士驚動,他本想光明正大的接近,然後再與對方說明來意。

可惜被這毒蟲攪局,使得自己出現的方式太過突兀,在這與世隔絶的地下礦洞之中,生與死都是極為尋常之事,殺人奪寶更是屢見不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就緊張至極,哪怕同伴之間也要提防三分,張潛突然出現在此處,氣氛立馬陷入一種劍拔弩張的境地之中,陰寒的地下洞窟之中寒意更是凝重。

對方為首之人是一個歲數四五十左右的中年修士,面色堅毅,似乎經歷過許多生死爭鬥,見著張潛突兀現身,神色之上也依舊沒有太多變化。

一副處變不驚的姿態,然而臉頰上幾道大大小小的疤痕卻給他平添了幾分狠辣。

張潛並未動手打算,那中年修士似乎也看出了一絲端倪,正欲開口詢問,他身旁那兩同伴,卻明顯沒他那般穩重,見著張潛面色冷漠,而且雙手似妖魔一般,沾滿毒蟲的碎裂濺開的穢物,看起來更是讓人毛骨悚然,心頭暗暗震動,其中一人便動了殺機,只一抬手,便見一道金色的掌印撕裂黑暗猛然擊去,巨大的力量逸散於虛空之中,便見洞窟頂部,那耗費千百萬年世間才聚成形體的鐘乳石驟然斷裂,像是千百利刃一般,朝地面直插而去。

那金色掌印不過磨盤大小,自虛空中貫穿而過,卻似擁有神力一般,將整個洞窟都撕扯的微微搖晃。

為首之人並未阻止,靜靜的看著那金色掌印朝著黑暗之中那悄然出現的人影撞去。

在雖未動殺人之心,但並不介意同伴殺人,在這青河礦洞深處,與世隔絶,其中發生了什麼,外面的世界都不會知道,因此生與死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黑暗之中,張潛神色冷漠。

那金色的掌印越來越近,至他身前已不足三尺,他整個人甚至都被那金光的光芒覆蓋,似要湮沒其中。

便在此時,他抬起手來猛地一抓,半尺長的指甲好似剔骨的利刃,狠狠插入那金色手掌之間,一撕一絞,那聲威煊赫的金色手印象是瓷器一般碎裂開來,那股難以言述的奇妙力量消散於空中,竟然化作一道道紛亂複雜的氣息,夾雜著各種企盼、願望,竟然是香火信仰凝聚而成的神明之力。張潛心中豁然明白了什麼,這人施展出來的法術與那日馮亭金光附體的法門極其相似,只是實力比其強了數倍不止,與許世當日身上流露出來的力量也相差不遠。

那這幾人來路也不難猜測,恐怕與那馮亭、許世兩人同宗同源,都修煉的《九宮金仙訣》,乃是天祿峰門下弟子。

“這幾人竟然是天祿峰門下,卻不知與許世、馮亭兩人有無淵源。”張潛眼睛微眯,打量著那三人。

先前那人貿然對他動手,他心中不過微微不快而已,此情此景,換了自己也是一般反映,並不怪罪,然而此時知曉幾人來路,卻是動了起了殺心,然而旁人卻難以看穿他此時心中所想,見他神色清冷,沒有動怒之跡,心下稍安,畢竟先前他輕描淡寫的破去法術,這般實力以是不容小覷,若真是心存歹意,亦或是對先前貿然出手之事耿耿於懷,恐怕今日又要面臨一場苦戰,幾人雖不怕,可也不想橫生枝節,若能化解,互不滋擾,自然最好不過。

“此人不過盈盈若水之境的實力,雖然法術精妙,但境界卻差我一階,不會是我對手,何況人寡對人多,相必他也有自知之明,不可能生出殺人奪寶這種荒謬想法來,應該是路過此處而已。”澹台靖神識微微試探一番,便摸清了張潛底細,心頭顧慮漸漸消去,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並不在乎先前自己的同伴曾出手想置對方於死地,不過誤會罷了,你若識相的話,最好不要在這糾纏不休,笑道:“不知道友是哪一峰傳人,在下乃是天祿峰內門弟子澹台靖。”

張潛並未答話,腳下卻是未停,步履從容的朝三人走去。

澹台靖微微一愣,卻是有些意外,按理說任何人聽到天祿峰三個字也該心生敬畏才對,尤其是自己還報出了名號。

他澹台靖雖不是天祿峰真傳弟子,然而卻是內門近百弟子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而且在天祿峰互市司職近十年,結交權豪無數,也算是赫赫有名之輩。

然而對方聽到之後卻無所動容,是這人孤陋寡聞,還是因為上月之事,自己地位動搖,不知從哪鑽出來的一個小癟三都不講自己放在眼裡了?

他微微皺眉,心頭漸生怒意。

卻並非單純因為眼前這人的怠慢,而是一系列事情引起。

他心頭不由浮現出青槐道人那可憎的面目來,兩人之間本無仇怨,卻因為兩月之前馮亭一事漸生矛盾,說來也是因眼前之人而起,可他並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張潛,否則此時哪會收斂情緒,立即殺他泄恨,自那日馮亭使得激將法讓嚴世平出手誘殺張潛,可一直未見結果,嚴世平、張潛二人皆是了無音訊,許世按捺不住,欲知曉其中究竟,查嚴世平下落,不可得,又去青槐道人府上質問張潛行蹤,卻是將事情做過火了一些,被對方打傷。

而他作為許世同門師兄,又同在互市司職,將其打傷便似打在自己臉上一般,自然不可能無所作為。

於是便上門討要說法,結果青槐道人卻是閉門不見,他氣急之下打死了門下一位道童,結果青槐道人以此為由,將他告上了天律峰,雖然被他身後勢力出面保了下來,可本來今年之內,他便有望破格提拔為真傳弟子,經這事一鬧,又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連互市那一塊的權利也岌岌可危。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費盡心思來這青河礦洞之中尋取冥銅,想仿製《九宮金仙訣》中提及的一件至寶——九宮金塔。

雖然只是仿製,可這《九宮金仙訣》相傳便是天祿峰第一代峰主觀遠古靈寶九宮金塔所創,若能將此塔仿製成功,自己對《九宮金仙訣》的理解必然更加深刻清晰,道術境界甚至可能因此突飛猛進,而且此塔於道法相合,仿製出來雖只是尋常法寶,在自己手裡甚至可以媲美靈寶之威。

若能成功,最多一年之內,自己實力便能於那青槐道人一爭高下,以報今日之恥。

“天祿峰子弟?”走至近處,張潛這才開口,語氣古怪,似在詢問又似在感嘆。

澹台靖被他這一問驚醒,頓生厭煩,自己已經與你說的清楚,卻還要再問,莫非懷疑我身份不成。

正準備斥其一句,還未待他開口,卻聽見那人繼續說出三個名字來:“馮亭……許世……嚴世平……”

每個名字之間都隔著片刻空白,讓他有反應的時間,聽聞前兩人名字之時,澹台靖尚有一絲疑慮,然而聽他口中提及嚴世平時,臉色驟然間變化,一時間卻沒看清其中關鍵,心中暗暗驚訝:“莫非此人有讀心術不成,竟然知道心頭所想。”不過轉瞬又覺得不甚對勁,卻又說不明白為何。

正在他滿心狐疑之時,便聽見那人自報家門了:“我叫張潛。”

澹台靖臉色驟變,他身旁兩名同伴驚愕不已,以至於呆傻了片刻,而後眼眸深處陡然騰起一股灼灼欲燃的殺意。

“踏破鐵鞋無覓處,費心尋你許久。”澹台靖變幻的神色逐漸化為陰寒,言語中之中又流露出一絲喜意,難道冥冥之中自己都要受到上天眷顧麼,正在自己尋到冥銅,湊齊煉製九宮金塔的最後一種材料時,老天爺竟然將張潛送到了自己面前,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雖然他此時痛恨青槐道人更甚過他百倍,然而此人畢竟是一切事情的起因所在,將他殺了,亦可泄恨,可讓自己道心順暢,便似事成之前的一種徵兆,他心中略有些難以置信,意外道:“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觀三人言語神色,張潛心中便已明了,雖不知澹台靖方才那番言語具體何指,但都非重點,不值得他費心去猜。

既然你們也參與了此事,那我殺人,也不失道理了。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18
第七十二章 撕裂

“看來當日馮亭唆使嚴世平來殺我,你幾人也是知情了?”張潛並不因他言語之中流露出來的殺機而動怒。

步步緊逼,愈來愈近。

先前心中明了幾人來路之時,觀其性情便有所猜測,自以為是、目中無人,於那馮亭許世純屬一路貨色,後來有道出關鍵幾人的名字,予以試探,幾人反應也說明了一切,此番話只是與幾人講明自己的意圖,便是因為當日之事,我今日來要取你幾人性命,而並非詢問,更不會容情。

澹台靖也是經歷過生死之人,自知如此關頭不易分心,對他所問自不理會,凝神靜氣,氣海之中形如汪洋一般元精已經掀起了浪潮。

他心中雖是略感欣喜,這張潛會突然出現眼前,然而卻並不輕敵,腳下微移與之拉開距離,先前早已見識過此人近身格殺之術可謂凌厲至極,自不敢怠慢分毫。

至於身旁同伴,如今卻是無暇顧及。

他身旁兩名修士,論實力也是不弱,與當日許世可相提並論,但論戰鬥經驗,卻不如這澹台靖。

聽張潛如此詢問,似尋仇、問責一般的語氣,兩人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危險,而是可笑。

經這兩月,此人底細早已被他幾人查清,區區焰獄峰的一個外門子弟,機緣巧合之下爬上了內門之位,便真以為自己無法無天了?你在自家門中作威作福便罷了,在我天祿峰面前也敢如此囂張,實在不知死活。何況如今在這與世隔絶的地下洞窟之中,命如草芥之地,如此舉動更是存心求死。

“我等自然知情,想不到你小子如此命大,竟然沒死。”一人笑道。

“不過今日可沒這等好運了,正在滿世界尋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看那青槐老狗還能不能救得了你。”另外一人聲色俱厲的說道。

這人便是先前貿然動手被張潛一招破去法術的修士,雖是知道張潛恐怕難以對付,可如今以眾欺寡,更有澹台靖壓軸,心頭卻無絲毫恐懼,幾乎斷定了今日局面之下,張潛必然在劫難逃,自然未將其放入眼中,言語上之上也略顯張揚。

澹台靖微微皺眉,有些惱意,生死廝殺之間還如此聒噪,實在有些愚蠢。

可也未多言,如今這種局勢,的確可以說是十拿九穩,卻並非輕敵,而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

然而就在此時,他神識之中,張潛存在的痕跡一瞬間淡化,就像墨暈在水裡散開,變得難以捉摸。

他心中陡然警覺,陰冷的目光朝著黑暗之中望去,幾丈之外,張潛那本已逐漸清晰的身影一瞬間失去了焦距,在視野中模糊。

先前張潛並未刻意的隱藏氣息,澹台靖能夠清晰的感知他的境界、位置,乃至於身上氣息的細微變化,對他的一舉一動都瞭然於心,因此才有如此信心,只要他一動手,自己便能在第一時間察覺,給與雷霆萬鈞的反擊,他恐怕連自己兩位師弟都傷不到,更何談對自己造成威脅,然而就是這個清晰可見、觸手可及的人影竟然在一瞬間從他六識之中模糊,心中感應不到、視線捕捉不到、聽不見聲音、聞不見味道、遙不可及,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身上金光乍現,似穿上了天神的戰衣,腳下輕輕一動,整個人便化作一道殘影沿著堅冰覆蓋的河岸飛逝而去。

整個人在黑暗之中拉出了一道耀眼的金色之光,異常的絢爛。

他身旁兩名修士頓時一驚,只是瞬息之間,便見澹台靖已在幾丈開外,尚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下意識的請動丁甲神將之力護住身前咫尺之地,同時神識瘋狂蔓延,如午後的陽光一般,極力要將眼前的黑暗照亮,然而不等分清,身前那流金瀉地一般的光幕支離破碎,兩人面露驚駭,有些難以置信,而後便見一個略顯消瘦的手掌從破碎的金光中探出,異常的蒼白,又受黑暗浸染,便有幾分徹骨的涼意,尤其是那如鈎鐮、利刃一般的指甲,更如地府之中的惡鬼。

兩人嚇得連連後退,一面施法想要抵抗,可哪能快的過那索命的利爪。

跌跌撞撞的退出四五步,便覺得胸口一陣劇痛,那恐怖的指甲刺入血肉之中,便似插進爛泥之中,毫無阻礙,便是胸前肋骨,被那指甲輕輕一划,也輕易斷裂。

“啊。”兩人受傷發出淒厲的哀嚎,同時雙手湛起金光,朝著胸前的手腕扼去。

巨大的壓力自金光凝聚的手掌間湧起,將那利爪去勢阻撓三分,然而隨著手掌間力量的不斷增強,兩人神色也逾漸驚駭,兩人如今之力,便是攥住一塊精鋼,也能似爛泥一般揉捏,然而這手腕在金色巨掌之中幾乎如女子皓腕一般柔弱,可使勁渾身解數也難以撼動分毫,那鋒利的指甲仍在一寸寸的朝著心頭剜去。

“你敢傷我天祿峰弟子性命!”

澹台靖先前驟然警覺,迅速變換位置,避開了鋒芒。

等他定住身形之後,便見張潛雙手已經插進自己同伴二人胸口,鮮血如注,恐怕已是強弩之末。

他也未曾料到,不過剎那之間,張潛便已危及兩人性命,猛地一聲大喝,猶如平地驚雷一般,想要喚起張潛心頭的恐懼,而後雙手交合,捏出一道印訣,便見當空黑暗之中一縷光明驟然化開,而後洞窟之中似炸響了一道驚雷,震得河上堅冰都發出了龜裂之聲,一個渾身覆金玉之甲的神將從那光明中墜落,好似從九天之上投擲下來,雙腳觸及地面的瞬間,兇猛的巨力瞬間貫徹地面,整個洞窟都搖晃了一下,石筍斷裂,冰河破損,滔滔綠水倒捲而起。

隨著他話音一落,那金甲神將一步踏前,巨大的手掌貫穿虛空猛然覆下。

“我倒以為天祿峰上下都是這般廢物,卻還有值得一戰之人。”張潛猛然回頭,高冠散落,半丈長的頭髮陡然倒捲散開,當空亂舞。

便似狂風入林,整個洞窟之中都是沙沙之聲。

好像有數以萬計的利刃,在切割著虛空,金甲神將巨大的手印落入其中,那沙沙之聲陡然變化,變得更加尖鋭,好似刀鋒在硬物上摩擦。

金色的流光如同細沙,伴隨著斷裂的髮絲,不停的從空中墜落。

與此同時,一陣淒厲的慘嚎從那兩名修士口中爆發出來,張潛一面以髮絲敵住金甲神將,同時雙手擰轉,將扼住自己雙腕的金色巨手震成碎片,猶如鈎鐮的指甲在兩人胸中一通破壞,將心肺都絞成了一團爛肉,元精雲布之境的修士,生機強大,受如此重創,必然也只有一死。

不過短時間內卻不至於斷氣,瘋狂的掙扎著,活像兩個被釘在牆上的老鼠,鮮血將道袍都染成了醬色,看起來異常的恐怖。

張潛也無折磨人的癖好,雙手一分,便將兩人整個胸膛都撕裂了,手從脖頸下划出,鮮血狂撒,頓時氣絶。

“好個心狠手辣之人,今天你便與我師弟二人陪葬吧!”

澹台靖想要從張潛手下救下兩人,卻未得逞,甚至可以說未能起到一絲作用,轉瞬間便見兩人被那恐怖的利爪將胸膛撕裂,斷送性命,心頭也生出一陣難以抑制的恐懼,若是尋常人,見如此恐怖之景,恐怕會駭的魂飛魄散,然而他卻有過如此生死經歷,心頭那絲恐懼反而激起了他心中強烈的殺意,揚手一揮,一個半人來高的黑色重物陡然砸出,也不知從何處而來,像是憑空而生一般,看他手上有個戒子微光一閃而逝,應該便是儲物戒之類的事物。

那黑色重物,便是澹台靖尚未煉製成功的九宮金塔。

此物費去他畢生積蓄,熔煉了域外星辰鐵、白金、玄鐵、深海沉銀……等數十種珍貴金屬,如今才煉成一個粗胚,可謂是他心血凝聚而成。

他本不打算冒此風險,畢竟未能煉成,還有不少瑕疵,容易損毀,可張潛須臾間殺死兩人之舉,已讓他不敢小覷。

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做的如他這般乾淨果斷,雖然發生如此慘劇,絶大部分原因是那兩人大意所致,但如此實力也值得他全力以赴。

若還有輕敵之心,恐怕那兩人就是自己的前車之鑒,他當即不再遲疑,將這九宮金塔祭了起來。

那金甲天神被張潛先前以髮絲震退,掌心都被絞的支離破碎,卻沒有一滴鮮血落下,似被風化的城牆的一般,雖是破敗,卻依舊有種難以摧毀的感覺。

那九宮金塔飛擲而去,落入金甲天神手中,被他隻手托著,原本尚有幾分虛幻的身軀開始逐漸凝實,五官也漸漸清晰起來。

一張威嚴隆重、猶如鎏金的面孔顯現出來。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19
第七十三章 逃遁

張潛揮手甩掉站在指尖的碎肉,目光之中一點熾熱的光芒悄然躍起,虛空之中陡然出現一道血紅色的裂痕。

那血一樣的裂痕肆意招搖,片刻間便似滴落水中的鮮血一遍,密佈了整片虛空。

一片火雲憑空生成,恐怖的高溫在黑暗、陰冷的洞窟中瀰漫開來,聊聊數息之間,便已改變了原本的氣候,整個洞窟溫暖起來,然而溫度還在肆無忌憚的上升,河面上漂浮著猶如巨石一般大小的堅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著,洞窟之中煙水繚繞,如真似幻。

那金甲天神卻似他手中的座金塔一般,巍然不洞,身上四射的金光,憑那火光如何熾熱、水氣如何瀰漫,也遮掩不住。

又過片刻,那火雲已經擴散到一丈直徑,渾圓如球。

岩洞石壁開始發出聲音,就像漆層剝落,高溫融化了石層之中不耐高溫的一些金屬,瓦解了石壁的結構,而後便見油脂一樣的融液從石縫中流出。

可見此時,洞中溫度高到了何種境界。

“你終於使出你焰獄峰的聚火訣了,聚火成雲,真是出人意料啊。”澹台靖微微皺眉,輕聲說道。

言罷,那金甲神將陡然踏出,揮手一斬便似乘風破浪一般,朝著那火雲之中落去,頓時便將那混圓如球的火雲從中剖開,交織的火舌就像是相連不斷的血肉一般,而後被蠻力生生扯斷,化作點點火焰墜落地面,澹台靖一見得逞,如自己預料那般,神色逾漸寧靜,咧嘴笑道:“任憑你法術造詣如何高深,妖法如何詭異,但境界始終差我一階,怎麼是我對手,這火雲費你許多心思才凝聚而成吧,卻被我翻手間破去,我勸你還是不要負隅頑抗了.”

澹台靖如今雖是占了上風,卻不敢窮追猛打。

一來怕壞了這九宮金塔,二來張潛那妖法也甚是詭異,金甲神將雖能敵住,但想要將他斬殺也頗有困難。

因此才妄想用言語逼其認輸。

不過張潛心性堅不可摧,豈是那般容易被撼動,對他所言只當耳邊蒼蠅,不做理會,見那火雲被金甲天神一手裂開,也不見慌忙,神識沿著洞窟無窮無盡的瀰漫開去,同時氣海氣中,元精也在瘋狂的流逝著,那被神靈之手分裂的火雲一瞬間狂暴起來,火舌吞吐不止。

澹台靖眉頭微皺,自然察覺得到他身上發生的變化,心中暗道晦氣:“瘋子,寧願與我玉石俱焚,也不願認輸投降。”

“你以為不顧性命就能挽回敗局嗎?”澹台靖略顯憎惡,大斥一聲。

話音剛落,便見那分作兩團的火雲頽勢盡去,掠過金甲神將的手掌朝著自己猛然捲來,一股熾熱的氣流鋪面而至,那火雲還在十幾丈外,便覺得身上那層護體神光都被高溫侵透,燙的他如被沸水淋過,難受至極,不由惱羞成怒,那金甲神將似乎受他心神影響,豁然震怒,手中托著的金塔猛地一舉,一股恐怖的力量衝天而起,似將這虛空都砸了個窟窿,火雲似流水一般,被那漏洞捲了過去,那黑色金塔上,散發著一陣沛然莫御的吸力,似可鎮壓一切。

“還想掙扎不成!”澹台靖怒斥,金甲神將威勢不可匹敵。

那兩團火雲圍繞金塔不停的旋轉,好像有一條條看不見的繩索,將其死死縛住,無論如何掙扎,也不能遠去。

澹台靖只覺身上熱意漸消,心中再無滯礙,然而漸漸發現一絲異常,那兩團火雲圍繞金塔游躥了十幾圈,雖然掙扎不去,然而卻始終沒被徹底鎮壓,而且其中散發出來的光芒也逾漸刺眼,他心中漸生寒意,目光透過那刺目的光華朝著張潛望去,只見他一臉平靜,絲毫不為法術被破而焦急,甚至沒有一絲吃力的模樣,他頓時亂了思緒,心中吃驚:“怎會如此,如此手段,分明以超出他境界所限,過度消耗元精,肯定會損傷氣海,怎麼他卻毫無異樣。”

他本未將張潛拚命之舉放在心上,你便是不顧一切,又能堅持多久?

然而兩人僵持數息世間,便連他也隱隱覺得有些疲憊,張潛神色之中卻仍然找不到一絲頽靡之色,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然而不等他想明其中緣由,被金塔囚禁在周身半丈空間內不能離去的火雲漸生變化,由之前鮮紅如血的顏色,漸漸變得明艷起來,帶了一絲金色,原本虛無的火舌也相互糾纏,火雲變得更加凝練,就好像流動岩漿一般,幾乎成了實質,又好像一個巨大的繭子,有絲絲縷縷的金桔色毫芒從中穿透,似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一般,那黑色金塔被這凝練的火雲源纏繞,漸漸變了顏色,微微有些泛紅,而後由開始發光,那金甲神靈的動作也隨之變得遲緩起來,身上有金光剝落。

“聚火成煞。”澹台靖看見繭子中透出的金桔色毫芒,神色頓時驚慌起來。

他不知道張潛如何施展出這種驚為天人的手段來,即便他是純陽之體,乃是火中皇者,可如今他只有盈盈若水的修為境界,侷限於神識、元精,根本不可能驅使如此龐大的離火之氣,但生死之間無暇多想,他這九宮金塔尚未成形,絶對擋不住這火煞侵襲,體內元精瘋狂燃燒,想要將金塔收回。

然而一切都有些徒勞,黑色金塔已經被燒的通紅,猶如剛從煉鋼爐裡拿出的鐵錠,那金甲神靈的身軀也開始逐漸瓦解。

又過瞬息,金塔已經微微變形,有了融化的跡象。

濃密的庚金之氣隨著那足以煉化一切的高溫在洞窟中瀰漫開來,形成了一層近乎實質的光,猶如青紗一般。

澹台靖被那柔光拂中手肘,護體神光頓時崩裂。

一陣蝕骨的劇痛襲上心頭,似火燎、似刀割,竟然將他臂上血肉焚燒成灰,連暴露出來的白骨都被炙成焦黑之色,他心頭恐懼再也難以遏制,連退幾步,避開那場中不停逸散的金氣,他這一退,便見那金甲神靈似被抽走了靈魂,頓時成了死物,被凝練的火雲燒的垮塌下來,如泥塑的人俑。

那金塔也因失去控制而墜落,撞擊地面發出沉悶的巨響。

澹台靖神色之中流露出一絲濃烈的恨意,看著那墜落地面費去他一生積蓄、半生心血之物,竟然不管也不顧。

除了性命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若是性命都保不住,要那九宮金塔又有何用。

只要今日從此處逃生,那他便不算敗的一塌糊塗,總有捲土重來之日,他指尖亮起一絲金光,猶如刀匕,狠狠刺入胸膛之間,便見他整個身子似承受了不可估量的劇痛,略微蜷縮起來,而後一道鮮血自他指縫中飆射出來,竟然都是心頭之血,他緊咬牙關,將手高舉,沾染在指間的鮮血在金光的映襯下,竟然開始蒸發,就像金色的煙氣一般,而後鮮血瀉下,染紅全身,隨之他整個身子都被金色的光明包裹,而後似有一陣巨力拉扯,他身形朝後飛遁。

只是瞬息之間,那金光便沿著黑暗的洞窟倒退了近百丈遠。

張潛平靜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眉頭微皺,腳下一動,整個人如箭矢爆射而出,朝著那飛逝而去的金光緊追而去。

他也未曾料到,這澹台靖已是窮途末路,仍有這種逃命手段。

以心頭之血為獻祭,引動神靈之力飛遁,速度竟然快到如此地步。

若是容這澹台靖逃出生天,留有後患是小,若引來他身後勢力報復,卻是一樁大麻煩。

若不是忌憚天祿峰這個龐然大物,他當日出關之後,便去尋許世、馮亭二人了斷恩仇,豈會遲疑片刻。

“今日若讓你逃脫,我便難以心安!”張潛心頭暗暗發狠,傾盡全力追趕。

他肉身之力本就強悍至極,飛奔騰躍已不遜色一般修士御風飛行的速度,甚至猶有過之,而且此時更是全力催動鷹神道衣,借助風勢,同時催動血煉黑金劍氣,便是指甲、頭髮,三種力量匯聚一起,速度近乎恐怖,比那澹台靖也絲毫不慢,兩人雖是已經拉開一段距離,然而只要不被甩掉,這般緊追下去,總能追上。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21
第七十四章 當殺便殺

澹台靖聽著身後傳來腳步聲,彷彿上古凶獸在洞窟中狂奔。

他心情逾漸沉重,用心頭之血獻祭換來的神力終有耗盡之時,而且自己如今逃竄的方向也並不理想,竟然是往這洞窟深處而去。

張潛是從洞外而來,離開礦洞的唯一去路便在他身後,他又能作何選擇?

“這青河礦洞深入地殼斷層之中,其深處怕有幾千丈不止,更有無數分岔、奇徑,我若將他甩開,他也不可能尋得到我,只是將來恐怕難以尋到出路。”澹台靖心中惶急,也來不及考慮長遠之事,只能做如此打算,可是身後張潛緊追不捨,速度竟然與他不相上下,如何能甩得掉,他心情愈是糟糕,心亂如麻,想起張潛殺死同門兩位師弟時的手段,那種形如鬼魅的身法,一股難以遏制恐懼湧佔據了神思,同時身上傷勢發作,爐鼎生機悄然流逝。

他只覺得眼前世界逐漸模糊,卻也無能為力,唯有身體還在神力的拉扯下,超者黑暗中飛遁。

忽然,一陣莫名的涼意撲面而來,他模糊的視線中突然看見了一些奇怪的事物,便見前方黑暗影影重重,連金光也無法穿透,竟無去路。

他大驚之下,陡然急轉。

轟隆!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在黑暗陰寒的洞窟中迴盪開來,張潛飛快止住身形,豁然皺眉。

那澹台靖飛遁的速度已是逐漸緩慢下來,最多不過十息之內,他便可以將之追上斬殺,卻不知這廝得了什麼失心瘋,還是被自己攆的慌不擇路了,竟然一頭撞像了洞窟的岩壁,如此兇猛的速度,哪有好結果,整個岩洞都被他撞的塌了半邊,整個人便被他滾落下來的碎石掩埋了。

身上的護體神光支離破碎,在黑暗之中閃閃爍爍近乎熄滅,如若螢火。

張潛從虛空之中落地,腳踩地面,整個人的速度漸漸滿了下來,走至那坍塌之處,便見澹台靖渾身浴血,身上道衣碎成襤褸,身上多處骨折,白森森的骨茬從肉中穿出,看起來悽慘無比,神色茫然不知生死,唯有那呆滯的瞳孔中仍然能找到一絲神光,看來還有一口氣在。

見著張潛逼近,戰戰兢兢、結結巴巴的說道:“你殺了我,你也不得好死。”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你等算計我在先,我取你性命也是天經地義,只能怪你運氣不佳,竟然在此處讓我遇見,可惜馮亭、許世二人不再此處,否則將這段恩仇一併了了,少卻許多麻煩。”張潛隨口說道,蹲下身去看著澹台靖,神色極為認真,“不過你且放心,會讓你們做這一路鬼。”

一語言罷,張潛伸出手去,五指扣住澹台靖的頭顱一抓,便聽的咔嚓一聲,整個腦袋都沒了形狀。

澹台靖眼神之中極為不甘,他還沒來得及搬出自己的靠山震懾對方,便落得悽慘下場,相必自己報出祖父名號,對方一定不敢殺自己的。

當然這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張潛懶得去聽,也不會受這覊絆。

他隨手擼掉澹台靖食指之上的那枚戒子,而後站起身來,此番廝殺雖未跳出他心意之外,但澹台靖許多手段都是極為厲害,讓他廢了不少力氣應付,先是聚火成煞煉死那尊金甲神靈,雖然還未凝成真正的真火罡煞,僅是依靠那九宮金塔的的吸引之力凝練火雲,然而做到如此地步也遠遠超出了他目前的極限,僅那片刻,便耗去了他體內七成的元精,後來又傾盡全力追殺,如今已經極為疲憊,可神色之中依舊難以看出絲毫端倪,反而流露出一絲濃烈的戰意。

“隨我多時,也該現身了吧。”張潛望著那黑暗的洞窟,說道。

此處已是青河礦洞極深之處,平時極少有人,那黑暗之中一片死寂,哪是像有人的樣子。

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片刻之後,短暫的平靜被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打破,一個身穿麻衣道袍,手持長幡的修士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看清此人容貌,張潛略感壓抑,這人便是當日在互市之上與他交換清毒丹的修士,只是那桿長幡之上沒貼白紙,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幡面極為樸素,葛布織成,與他身上那件乾淨、簡單的道袍一般顏色,上面寫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大小不一,半似圖騰半似符文,而且每一個字都似活物一般,以神識感應,便能感覺那些文字在幡面上掙扎,一陣莫名的寒意用上心頭,就好像那種剛停過喪的房間,明明空無一人,卻感覺有許多看不見的影子在看著你。

當日在互市之中,兩人生意往來還算爽快,張潛對他印象也是不錯,是值得交往之人,想必對方也是如此認為。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第一印象往往做不得數的,說白了便是一文不值,知人知面不知心,親人朋友之間且有爾虞我詐,何況一個僅有一面之交的陌生人。

他不知道此人於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是何種目的。

偶然也好,另有居心也罷,他不願考慮,也不遠再其中糾纏,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那便最好,你若另有圖謀,那只能以生死論了。

“天祿峰弟子,眉也不皺便殺了,佩服。”鬼相突然開口打破了平靜。

張潛尚不知他意圖,自然也不會將氣氛弄的火藥味十足,將手中的戒子揣進兜裡,而後說道:“當殺便殺,他是不是天祿峰弟子與我又有何干係?我若忌憚他的身份,便放他一條生路,來日他可會不與我計較?”

“好一個當殺便殺。”鬼相點了點頭,有些咬文嚼字的感覺,而後道:“他剛才祭出的那座塔名為九宮金塔,是天祿峰《九宮金仙訣·內篇》所中所記載的法門,也就意味著他已經獲得門眾長老的默許,成為真傳弟子只是遲早之事,而且澹台一姓也為小溈山大宗,其中產生了不少大人物。”

張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先前誅殺此人,有勞道友出手相助了。”

鬼相神色平靜,不為其言語所動,搖頭道:“我不過是站在路中而已,並未阻攔他去路之意,可他心有恐懼不敢前行,才失控撞向岩壁,與我無關,何況憑道友手段,殺他不過時間問題,我無意之舉連錦上添花也算不上,何談幫助。”

“那你便是威脅我了?”張潛似乎明白了什麼,神色之中有絲絲寒意流露出來。

鬼相搖頭,說道:“僅是提醒吧。”

“如此最好。”張潛點了點頭,道:“可道友若無此意,為何一直隔岸觀火?我與澹台靖尚未交手之前,你便知曉我來意,才用法術控制那毒蟲驚擾我,使我暴露行蹤,有何企圖還請明言,扭扭捏捏卻是不夠痛苦,是想分一杯羹呢?還是乾脆做一回漁翁呢?。”

“並非刻意驚擾,也無這等打算,只是道友面相近月變化甚大,不敢相認,不過想確認一下身份而已。”鬼相說道,不以為意。

“若無事,相逢何必須相識?”張潛說道。

“我叫鬼相。”鬼相答非所問,兩人言語雖是羚羊掛角不著邊際,聽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但彼此都是明白人,卻無需廢話解釋。

張潛聞言一笑,道:“世間還有姓鬼的?”

“非是俗名,鬼相二字乃是師尊所賜道號。”鬼相解釋道。

張潛點了點頭,似是不解:“觀道友氣息,境界雖比我高上一些,卻未達到百骸暢通之境吧,體內一陽未生,如何稱得道士,又哪來的道號。”

“承蒙師門長輩錯愛,說我天賦異稟,進入百骸暢通之境不過時間問題而已,因此入門之時便賜予道號,我也一直以此為名。”鬼相解釋道,這番聽起來有些驕傲的話在他口中說出來絲毫不覺得裝逼,反而讓人覺得順理成章,理所應當,觀他年齡不過在而立之間,便已步入元精雲布後期之境,雖然比不得楊繼業那種近乎於妖的人物,但也足以稱作天才,整個小溈山中恐也難尋幾個,若是自己無道淵之術襄助,如今與他恐怕是兩個世界之人,不可能有半點交集。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24
第七十五章 點頭之盟

若是張潛知道這鬼相修至如今境界,未曾依靠外人半分,不似那楊繼業為高人看重,靈丹妙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恐怕更會刮目相看。

不過資質這東西,雖說是先天注定,但後天私己之力更重,全憑自己造化,他既不艷羡,也不為此心生不平。

“原來如此。”他聽清緣由之後,只是點了點頭,而後繼續道:“既然相識,那鬼相道友可說明來意了嗎?”

“此洞再往下三千丈,便至地心,有一處地底裂縫,與地府冥界接壤,我須前往此處捉取惡鬼,練就一門法術,可惜裂縫入口之處盤踞著一頭蜈蚣,已有近千年修為,而且吞噬冥府逃出惡鬼,久而久之便亂了神志,我與他講不清道理,占住去路,不讓我過,想請師弟出手除掉此妖。”鬼相不借助外人之力,並不是離群索居不與人打交道,只是不受平白所來之恩惠,他借張潛之力,必然是因為他自己之前所做有恩於他,如此也算互不相欠,正好抵平。

“道友修為境界應該勝過我許多吧?你不能敵,我又能如何?”張潛並不是古道熱腸之人,尤其是還是替人打生打死,更是毫無興趣。

鬼相自然聽得清他言語之中的婉拒之意,卻並不氣餒,道:“我不能敵,自有原因,我師承幽游峰一脈,擅長驅鬼煉魂之術,對付修道之人尚算厲害,然而對這毒蟲一流卻有些無計可施,尤其是這蜈蚣千年來吞噬了太多惡鬼生魂,對鬼魂便有克制、免疫的能力,我更是力不從心,道友師承焰獄峰一脈,《心神幽虛煉火訣》在火系道、法之上的造詣,整個小溈山洞天能出其左右者,不出五指之數,而火系法術,對這毒蟲之屬正好克制。”

“可我也沒必要幫你。”張潛不是虛偽狡詐之人,既然無此心,也不會與之扭捏矯情,乾脆與之坦白說道。

鬼相聞言一愣,略有失望道:“我觀道友言行舉止,本以為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

“你無恩於我。”張潛瞥了他一眼,道:“澹台靖必死無疑,你攔他去路正如你所言,不過錦上添花而已,我無須報答你。”

鬼相搖頭道:“我並非是指此事。”

張潛眼睛微微一眯,道:“你不將此事到處宣揚,也不算是恩,只不過算你我之間不結仇怨罷了,你若以此威脅,那我不介意你我間分個生死。”

鬼相依舊搖頭,說道:“兩個月前,你在萬源閣取走了一匹藥材,你本不該得到,可卻順利取走,還得到了一塊貴賓令牌。”

張潛聽他一提,想起了這時,當時他並不抱有太多希望,可事情卻是出乎意料的順利,當時還不明所以,如今看來是這鬼相贈予了他了一個情面,雖然對此好意他當時並不是很接受,不過事在當初,鬼相不可能預料今日之事,其間也不太可能摻雜其他心思,還真算的上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

“雖然此事我並未多嘴,不過我師兄如此幫你也是看了我的情面,但這個人情卻還須我去還,這也算是恩。”鬼相解釋道。

張潛點了點頭,並不否認:“舉手之勞也算是恩,如此說來,我的確欠你一個人情,不過今日我卻不會幫你,來日自會還你這份人情。”

鬼相聽他一言,思忖片刻,說道:“將來我還師兄這份人情的確只需舉手之勞,而你若幫我對付那頭蜈蚣,卻非容易之事,相互付出的確不是平等,我鬼相從不白占人便宜,便加上這兩樣東西如何,想必對你有用。”言罷,他輕輕抬起長幡,幡桿下端在地面上輕輕點了三下。

洞窟之中悠悠迴蕩著鐵質幡桿碰撞地面岩石的聲音,四周的涼意莫名重了幾分。

張潛不知他如此舉動是做何意,自是靜觀其變,不過片刻便覺得腳下地面傳來陣陣陰風,而後兩人之間的空蕩地面忽然響起陣陣龜裂之聲,緊接著似有什麼事物破土而出,將那堅硬的岩層都生生頂破,竟從中鑽出一個嶙峋怪異的腦袋,只有金瓜般大小,頂上發須稀疏,生的斜眉吊眼,十分醜惡,隨後顯現出了身軀,也只有滿月嬰兒般大小,那破洞越來越大,而後又從中鑽出四個同樣的大小的醜陋小人來,五人脖子上都套著一根小指粗細的鐵鏈,首尾相連串在一起。

五個小人合力拖著兩件事物,一個便是被他用火煞煉得變形的九宮金塔,另外一個卻是岩壁上那塊冥銅。

張潛微微詫異,這鬼相手段確實足夠奇妙,僅是片刻間,便將自己遺拉下來兩件東西給取了回來,要知兩地相隔怕有十餘里不止。

“五鬼搬運,小手段而已。”鬼相隨口說道。

“哦。”張潛拉長聲調,點了點頭,卻道:“不過道友此舉卻是借花獻佛,又有何意義?”

“怎講。”鬼相看向他。

“我殺了澹台靖,這兩樣東西以是我囊中之物,只不過暫未去取罷了,道友幫我取來,再回贈在下,豈不荒唐。”張潛言語冷淡。

鬼相搖頭道:“我若是想取此物,你又豈能輕易得到,便不算是你囊中之物。”

霸道,甚至有幾分不講道理,但毫不矯情。

張潛聞言卻只是笑,毫不勢弱,帶著幾分諷刺之意說道:“先前還言,不願占人半點好處,此時又欲做搶奪之時,看來也不過是口是心非之人。”

“占人好處,是不勞而獲,我從你手上搶奪,卻是憑自己付出所得。”鬼相辯解道,講清其中一絲差別。

張潛聞言也是懶得與他爭著口舌,眼睛微眯,露出一絲冰冷的殺機,道:“看你也是自有一番道理了,今日非與我結下這樁仇怨不成?如今我實力的確稍遜幾分,而且剛殺澹台靖三人,消耗了不少元精,也知奈何不了你,不想多說廢話,你想取這兩物我無力阻攔,取走便是,但今日你不將我性命一併留在此處,來日我必報此仇,我話便已說明,若是你執意如此,我扭頭便走,就看你留不留的下我了。”語落,風起,滿頭髮絲在不動聲色之間飄舞起來。

鬼相略微一愣,仔細打量著眼前之人,片刻之後,漸漸收斂殺意,手一揮,那五頭小鬼便將手中兩樣東西丟了過去。

“你繼續講,還須什麼代價才肯幫我。”

他自然不會因為張潛這番威脅而心生畏懼,可真如他所言那般,於人於己也都無好處。

先前張潛與澹台靖鬥法,整個過程都都落入他眼中,也知曉此人一些底細,實力尚有把握應付,可此人心志實在太過堅定,自己最為擅長的煉魂之法恐怕難以對他造成多大影響,如此一來,自己確實沒有十足把握將其留下,就算能夠得逞,恐怕自己也要付出一些代價,便有違初衷了。

他深入地下並非與人爭強鬥狠,而是來接引冥府惡鬼,若是受傷,此行便算白來了。

鬼相僅憑一己之力,在修行之上便有如此成就,必然是有聰慧之輩,這等全無好處唯有害處,只為意氣之爭的事情,自然不會去做。

而且修行多年,心性早已養成,已經可以做到喜怒由心,或者說沒了喜怒之念,也不會因張潛這番言語而生出怒意。

張潛也不是糾纏不放之人,見他不再提先前之事,而起將九宮金塔與冥銅交給自己,便是作出讓步,也將殺機逐漸收斂,本欲拒絶,然後兩人就此劃清界限,無關恩怨,卻是想到一些事情,便道:“想我幫你,自然可以,人非無所不能之輩,我替你除去攔路的那頭蜈蚣,你替我解決一個麻煩。”

“誰?”鬼相問道。

“白骨道人。”張潛直言不諱的說道。

“忤逆犯上之輩!”鬼相心直口快,但這並不代表他的立場,未多做考慮,便說道:“可以,不過我只助你一臂之力,殺他還需你自己動手。”

“當殺便殺而已,也無需你承受太多壓力,此事我自有主張,只是勝算不明,才借你之力,以求萬全。”張潛見他答應,先前心頭那絲不愉快也隨之消去。

與他講明自己的要求之後,見他點頭,沒有反對,也是點了點頭。

兩人都是不屑玩弄心機之輩,自然無須立什麼書面之憑,這一點頭便相當於立下了盟約。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25
第七十六章 冰湖深淵

幽暗的洞窟之中,滴水之聲斷斷續續,在這不知像何處蔓延的黑暗中迴蕩著,很容易掀起人心之中的恐懼。

兩人立身之處是一個水流侵蝕沖刷形成的洞穴,極為的寬敞,流水到了此處匯聚成一個地下的湖泊,只是湖面為冰層覆蓋,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鏡子,反射著黑暗的幽深,此處湖水已經極為的清澈,透過厚厚的冰層,竟然可以看見湖水深處有許多生著硬殻的奇怪蟲豸在來迴游躥,似蟹非蟹,似蝦非蝦,又像是海裡的水母,散發出迷濛的幽光,鬼相站在湖邊說道:“這冰層下面便是與地府冥界接壤之處,這些毒蟲都是蜈蚣,只是吞噬了太多惡鬼生魂,變得這副模樣。”

張潛靜坐湖邊一處乾淨的岩石之上,剛剛服下幾粒固壽丹,正在恢復著之前消耗的元精。

片刻之後,睜開眼睛。

“你竟然能尋到如此偏僻之處,看來花費不少功夫。”張潛微微抬起頭,便見四周洞窟之中螢光如漣,竟有許多珍稀金屬。

寒鐵、幽冥砂、冰鎢,無不是千金難求之物,再此處竟然隨處可見,最多的自然是冥銅,竟還有不遜色先前那塊大小的,顯然此處千百年間也未有人至,這地下洞窟錯綜複雜,岔路萬千,而且逾到深處,地心元磁之力越重,神識也大受侷限,若非這鬼相引路,恐怕他也不可能尋到此處,按理說如此多珍稀事物,都是煉製法寶、飛劍的絶佳材料,然而那鬼相卻毫無興趣,不取一沙一石,讓他略感疑惑,便問道:“洞中之物,並非有主之物,為何不取?”

“天將取之,必先予之,似這等不勞而獲之財,取來不僅壞我道心,更會引來天災。”鬼相道。

“天道怎可以人心度之,你不占他好處,他便不降你三災九難了嗎?”張潛對他這般道理卻是頗不認可,笑道:“你怕天降橫禍,我卻不怕,你不取,我便將你那份一併取了,我練一門法術,卻正是需要攫取大量的庚金之氣,這些事物正好可以為我所用。”

鬼相與他觀念不同,卻也不屑於將自己的“道”強加到別人身上,說道:“你想取便是,這洞中一切事物都與我無關,不過你練法術卻得等我事成之後,眼下卻沒那麼多時間,中元節將至,不可在此處停留太久。”而後又伸手指向湖心,“那地底裂縫便在此處,你若恢復了精力,便同我下去。”

“中元節,跟這有何關係?”張潛隨口一問。

“七月十四中元節,為地府冥界束縛之力最弱的一天,人間有城隍、土地等神祇鎮守,百鬼尚敢日遊,此處與地府冥界接壤,你若不想死,中元節前最好離開此地。”鬼相說罷,而後見張潛已站起身來,便也不再多添言語,輕輕一搖黑幡,洞中頓時陰風四起,便聽得一陣桀桀怪叫,一片陰沉如死灰般的雲霧在他腳下凝結而成,仔細一看,竟然可見其中有許多空洞無神的眼瞳,異常驚悚,托著他朝湖心而去,速度竟然極快,瞬息便出數里之地。

這地下凍湖直徑有數十里,在黑暗之中看起來更是廣闊。

因為地心元磁之力的緣故,此處施展法術極為困難,張潛只依靠肉身之力踩著冰面往湖心前行。

便在湖心之中,有一處數丈之寬的裂縫,不知其深有幾許,湖水像是瀑布一般垂掛下去,結成粗大的冰柱,鬼相先至一步,已經踩著百眼鬼雲降下深淵之中。

張潛只得緊跟,催動鷹神道衣凝聚起巽風之力,托起自身往漆黑的深淵中飄去。

裂縫深處,不時有轟隆之聲傳來,像是山崩一般,又好像那極深之處有一個巨大的磨盤,將山崩墜落下去的巨石碾成齏粉,巨大的震動使的他飛行頗為吃力,尤其是這深淵裂縫之中,空氣淤滯,御風飛行更添許多阻礙,此刻他便想,若是能將那血煉黑金劍氣練至一定境界,便可以劍氣承載自身重量,比這御風飛行的手段強上何止千百倍,也不至於如此窘迫,下落了近有百丈,張潛終於知曉那山崩之聲從何而來,不由感到心驚。

竟然是裂縫兩側的冰柱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在不停斷裂,而四周寒氣極重,那冰柱下的水流又不斷凝結,便似永無止境一般。

數丈粗的冰柱從此處截斷,落入那深淵之中,就像從天而降的神劍,直插黑暗。

人在其中穿行,便有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好像在刀山劍林之中行走,一不留神就會被碾成肉泥,鬼相的身影在錯亂的冰柱中顯現出來,他周身鬼影重重,擦到他身上的冰柱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張潛隨即靠攏過去,那些形如利劍的冰柱也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影響,被他以髮絲盡數絞碎,就算有濺落身上的冰渣,卻連鷹神道衣也難以穿透,更何談傷到他的身軀。在鬼相身下不遠之處的峭壁上,便見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其中有絲絲縷縷的寒霧飄出。

那些白濛濛的霧氣似有極強的腐蝕之性,那些冰柱落入其中便化作點點水滴,不時有生著雙翅的畸形蜈蚣從水簾之中飛出。

“前面那處洞窟,便是那頭蜈蚣的盤踞之處。”鬼相說道。

張潛目光投射過去,暗暗打量著四下環境,此處雖是極寒之地,然而逾往深處去,便更接近地肺,此處離火之氣卻是極為充沛,只是被寒氣壓制,須有對離火之氣有極為強烈的共鳴,才可能驅使,對他而言卻不是問題,想必鬼相也是深知這點,否則不會請他出手,便道:“你將那蜈蚣引出來吧。”

鬼相點頭,一搖黑幡,便見黑幡之上飛出一個體態痴肥的惡鬼,朝著那黑窟窿前飄去。

頓時,一陣嗡嗡之聲在深淵之中迴盪開來,好像漫天的蝗蟲飛臨,洞窟前的水簾頓時被震成了迷濛的水霧,緊接著便見那種生著雙翅的畸形蜈蚣如潮水一般湧出,朝著那痴肥的惡鬼撲去,咀嚼的沙沙聲瀰漫響起,那惡鬼轉瞬間便被撕成了碎片,化作一道道青煙被蟲群吞噬,整個過程不過聊聊數息之間,看得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然而那鬼相卻是不為所動,輕輕搖著黑幡,口中唸唸有詞,而後一陣寒風陡然從黑幡中湧出,竟如遮天蔽日的鴉群一般。

桀桀怪笑、痛苦哀嚎,各種鬼哭狼嚎的聲音頓時響起,千百種恐怖的聲音匯聚起一道洪流,朝著蟲群席捲而去,將振翅之聲都盡數掩蓋。

那陣寒風竟然是有成千上萬的惡鬼組成,不知其中熔煉了多少冤魂孤鬼、凶神惡煞。

那蟲群被萬鬼撲中,頓時尖嘯聲四起,無數毒蟲被撕扯支離破碎,斷肢、蟲漿瀰漫了整片空間,完全是一面傾軋的虐殺。

不過片刻間,那蟲群的規模便縮小了三分之二。

便在此時,一陣尖鋭的碰撞聲陡然想起,好像鐵鉗一般,那黑漆漆的窟窿中突然湧出一團巨大的毒霧,漫入鬼群之中,那些兇殘的鬼魂沾上一絲半縷,轉瞬間便化作青煙散去,只見鬼相手中黑幡獵獵而動,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再撕扯著幡面,他臉色陡然凝重起來,目光瞥過張潛,提醒道:“來了。”

話音剛落,那嘈雜的洞窟之中突然安靜了下來。

群鬼如潮退去,被鬼相收回幡中,亡命逃竄的蟲群趁此機會般也朝洞窟中歸去。

寂靜中,只聽聞冰柱斷裂、墜落在深淵之中摔成齏粉的聲音,還有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渾身上下沾滿泥污,蓬頭垢面,散發著濃烈的惡臭與蟲類特有的腥氣,好似街邊的乞丐一般,身軀略顯魁梧,而且變化並不完全,身上許多地方還覆蓋著猙獰的硬殻,在他腰間,更生著十幾條手臂,都如初生的嬰兒一般,極為短小,臉上神情變幻不止,時而呆滯、時而凶戾、時而傻笑,完全就是一個瘋子,卻是一個讓人心生寒意的瘋子。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26
第七十七章 幽冥虐心大咒

那詭異莫測的神情、半人半妖的恐怖軀體,在這毒霧繚繞、幽深不知盡頭的黑暗中,無不讓人心生寒意。

鬼相驅使著百眼鬼雲往後非退,他並不是那種只要面子一味逞強之人,他先前與這蟲妖交手兩次,都未占到半點好處,此時能不與之照面,便儘可能的躲著一些,與張潛並肩而立,輕聲言道:“一會我用幽冥虐心大咒將他鎮住,你便用真火燒他身軀。”

“就如此簡單?”張潛瞥了他一眼,雖是與他言談交流,但是心神卻匯聚於那半人半妖的怪物身上,一頭黑髮亂舞,看似雜亂無章,實則將那妖物可能進攻的路途都盡數截斷,此時他情緒也極為慎重,之前鬼相併未告訴他這蜈蚣竟然修成了人形,而妖物一旦煉化了橫骨,化身為人,其修便可比擬百骸暢通之境的修士,更有先天神通,戰鬥力極為強悍,不過想來也在情理之中,若非這蜈蚣難以對付,這鬼相有怎麼可能輕易答應他幫他對付白骨道人。

也唯有這般,兩人之間相互作出的承諾才算對等,畢竟白骨道人也是修出先天真氣的人物。

所以他並未怨憎,也未生退卻之意。

他從不輕易給人承諾,但一旦作出承諾,定然言出必行。

鬼相心思晶瑩剔透,自然知道啊心頭顧忌,說道:“這老妖雖然修成人身,但一直居於深淵,乃是自悟得道,修為雖高但是不懂法術,只有一些先天神通,並不足以對你我構成性命威脅,而且吞噬了太多生魂惡鬼,神志不清,沒有那麼多機變狡詐,不過有兩處需要提防,一則是他口中吐出的毒霧,二則是待會他顯出本體之後,千萬不可讓他撲中,妖修爐鼎強橫,不遜色於飛劍法寶。”

正說著,那半人半妖的怪物已經看見空中兩人,口中津液橫流,眼神如銅鈴一般瞪著,而後猛地一跳,像是蝗蟲一般。

張潛只覺得一陣惺風惡臭撲面而來,前一刻那妖物還在身下十幾丈的黑窟窿中,下一刻便在自己身外不足三丈之處。

一路飛掠而來,也不躲避,被頭頂斷裂的冰柱屢屢砸中,卻像是隔靴搔癢一般,毫無滯礙,反將那些巨大的冰棱撞成粉碎,有種摧枯拉朽的感覺,而後懸掛在光潔如鏡面一般的冰瀑上,數十條手臂深深鍥入冰層之中,虎視眈眈的望著兩人。

張潛幾乎是下意識而為,整個人朝後飛退數丈,滿頭黑髮陡然張開,彷彿無數利劍倒懸,直指冰瀑上的妖物。

一陣濃烈的殺機,自兩人之間瀰漫開來。

然而遲遲不曾宣洩出來,殺機逐漸積累而後沉澱,幽暗的深淵又陷入了那種難以言述的寂靜之中,張潛目光之中的寒意逐漸消褪,舉目而望,便見那半人半妖的怪物神色中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平靜,好似呆傻一般,咧嘴憨笑,而後蒼白如油膏一般的臉頰開始莫名其妙顫抖,好像看到了什麼恐怖之物,似傷心,似驚懼。他似聽聞了一陣低語,心頭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好似靈魂深處一瞬間湧出無數種負面情緒,悲傷、痛苦、嘆息、憂愁……

“這便是幽游峰的法術?御鬼之法便足以稱奇,這幽冥虐心大咒更是奇特,竟可以直接攻擊神魂。”張潛心頭微微悚然。

修道之人,精、氣、神三者兼修,缺一不可,否則難得長生。

自百骸暢通之境起,氣海元精之中藴生先天純陽真氣,而後抽坎填離始結金丹,所謂抽坎填離,便是體內陰陽交匯,生生不息。

氣海元精之中化生一氣,乃是人體先天純陽之氣,那何為純陰之氣,便是靈台之中的神魂。

氣行周天之後,純陽之氣遍佈全身,肉身得以反哺,也返還先天之境,壽元三百。

此時靈台得以初開,所謂身清則神明。

而後以觀想、心齋、吞吐月華等法門壯大神魂,使得靈魂的以強大,從而脫離神衰意竭之苦,至此境界,修士才真正踏入了長生之門檻,縱然壽命耗盡或者死於非命,然而神魂強大,記憶難以泯滅,投胎轉世也依舊會攜帶生前一些記憶,相當於轉世重修,甚至直接奪舍,神魂修行對修士而言的重要性與好處不言而喻,然而只有進入氣行周天之境,肉身得純陽之氣反哺,返還先天之後,靈台才會開啟,縱是如何好高騖遠,也是入道無門。

所以在此之前,無論修為如何高深,神魂與凡人之間依舊沒有本質上的差別,離開爐鼎,用弱不禁風四個字形容也不為過。

不過經歷了些心魔與求道途上種種考驗,意志要比凡人強大許多,也要清明許多,不易受到恐嚇、蠱惑。

然而鬼相此時施展的幽冥虐心大咒卻是已神通手段直接攻擊靈魂,並非幻境、意念上的衝擊,而是一種近乎於實質的力量,使得種種負面情緒有自己心中生成,而非外力強加,可謂觸動了修士最為薄弱的軟肋,除非已經開啟靈台,懂得修煉神魂的法門,否則肯本無力抵抗,心中仔細一忖,便覺得異常可怕,這鬼相雖未將幽冥虐心大咒練至殺人於無形之境,但生死之間亦有大用處,可動搖心神,甚至破壞對方神識,使得法術截斷,甚至反噬。

“難怪幽游峰是僅次於五大主峰的存在。”張潛也是心服口服。

“我已用幽冥虐心大咒擾亂這妖物神魂,如今你便真火燒他,他也不知,你還愣著作甚。”

便在他心頭私下揣摩這鬼相實力究竟幾何之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呼聲,隱隱聽得出其中痛苦。

這鬼相本是處變不驚之人,如今已這等口氣說話,看來也並不輕鬆,這蜈蚣近千年來,吞噬了無數生魂惡鬼,神志雖然錯亂,然而神魂確實異常的強大,此以幽冥虐心大咒使得這妖物神魂被惡鬼殘留下來的凶念反噬,然而他自身也承受著一樣的痛苦,如墜地獄之中,受百鬼撕咬,縱有心法護持,仍不可能堅持太久,見張潛遲遲不曾動手,便心生焦急起來。

“這便動手。”張潛迴轉思緒,隨口應了一句,絲毫不因先前怠慢而慚愧。

一語罷,也不再拖泥帶水,神識如潮水席捲開去,瀰漫了整座洞窟。

若在地面之上,他神識至少可以覆蓋身外二十里地,然而在這地下洞窟之中,受地心元磁之力影響,整個空間都似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扭曲了,在心中的投影不過四五里之地,而且四周都是障礙阻隔,神識所能覆蓋的地方更是狹小,所能汲取到的離火之氣也是極為有限,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這深淵直通地肺,離火之氣極為充沛,只是寒氣更為濃郁,將離火的燥熱全部壓制了,讓人難以感受的到,但若細細一嗅,便能聞見那股獨有的硫磺味。

張潛對離火之性理解深刻,達到了與心性想通的地步,似兩人這般境界之中,便是萬里挑一,修煉道術更是已地肺毒火為源的《心神幽虛煉火訣》。

因此對鬼相而言,他所具有的價值也變得獨一無二起來。

除了他,便無人能夠做到。

當然,境界高深之輩也有這等手段,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卻遠不止此了。

隨著神識的瀰漫,張潛漸漸看清了深淵深處的景象,岩層上裂痕如蛛網一般,直通地肺,火光隱現。

如此景象,他在在那焰獄峰中早已見過多次,也有種熟悉的感覺,而在那一片裂痕的中心,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卻非流水形成,而是無數被碾成渣滓的堅冰,一種湮滅的力量衝上心頭,毫無疑問,若是陷入其中,便是憑他如今這幅身軀,也會被絞成糜爛的血肉,自然造化之玄妙,簡直讓人心生敬畏。

隨著那漩渦猶如輪迴一般永無止境的旋轉,他心頭一樁不解的疑問漸漸明白起來,似乎抓住了一絲靈感,陡然開竅了。

只是眼下並非參悟道理之時,他將心神漸漸收攝,將被寒意壓制之下的離火之氣慢慢調動起來。

頓時,一股熱浪自那漩渦周圍的裂縫中升騰而起,瀰漫的高溫使得漩渦池中的堅冰瞬間融化。

浩浩蕩蕩的炎流從深淵中捲起,地肺毒火竟然掙脫了地心元磁之力束縛,凝成一道道名艷如血的火舌撕裂了黑暗,朝著空中匯聚而去。

然而那個巨大的漩渦依舊不停的旋轉,彷彿那喧囂的火舌未對它造成絲毫影響,哪怕其中堅冰已經融化成水,依舊不能破壞他的本體,甚至已有火焰被捲入其中,水與火交融在一起,溫度已經炙熱到了極點,卻依舊不見水流沸騰,更不見其蒸發,被漩渦一併包容著,似乎有一種不可打破的平衡。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28
第七十八章 火丹

從深淵之中捲起的火舌逐漸凝練,形成大片的火雲,狹隘的裂縫中溫度陡增,如熔爐一般。

兩側垂掛冰瀑也開始消融,如天河決堤,自九天倒灌而下。

流水在飛瀉的過程中被高溫煮沸,化作熾熱的氣浪瀰漫開來,折射著火雲如血的顏色,黑暗的洞窟之中充斥著一種奇異的色調,就好像夕陽浸染的紅霞,只是每一縷顏色都充斥著死亡,無數毒蟲被四處瀰漫的水煙蒸死,軀體炸裂開來,腥氣瀰漫,讓人作嘔,然而那攀附在冰瀑上的妖物仍舊是無動於衷。

哪怕身下冰面消融,已經在不受控制的往下墜落。

而後火雲升起,將那畸形的身軀全部吞沒,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從火舌下響起,只見那身軀竟然比金鐵還要能夠承受高溫,被火舌捲入其中,竟然沒有被煉成飛灰,甚至都沒有焦糊的跡象,那蒼白的皮膚好像是堅硬的石材,在高溫中不斷的龜裂,發出破碎的聲音,也沒有一絲鮮血沁出。

那妖物終於感覺到了疼痛,開始掙扎。

只是神志混亂,不知從火雲中逃出,反倒像被無形的鎖鏈束縛住,雙手不停的撕扯,全做徒勞之功。

然而這妖物掙扎起來之後,鬼相臉上痛苦之情又加深了幾分,臉色鐵青,牙關緊咬,額上冷汗直流,張潛觀他神色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若無他以幽冥虐心大咒牽制,自己根本無力應付這妖物,便添了幾分力量,只見那火雲撕扯繚繞,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囚籠,飛快的旋轉,喧囂的火舌好似無數利刃,將那妖物一身皮肉都剝了下來,只是血肉之下並非纍纍白骨,而是堅硬的甲殼,密佈猙獰的骨刺,身軀也開始膨脹變化,節肢遍佈,竟然被燒的現出了原形。

“悾……悾……”

那妖物被燒掉一身人皮,露出原本的模樣來,身長過丈,生著千百條節肢,掙扎起來,便見那些鋒利如刀似篦子密集的節肢如起伏的波浪一般,讓人毛骨悚然,更不停用兩顎的毒牙撞擊著石壁,空洞巨大的聲音不停的迴響,輕而易舉便將那富含金屬礦物的堅硬岩壁砸出了一道道裂痕來。

漏出來的毒液順著岩壁流淌,濃煙瀰漫,所過之處如爛泥一般,腐蝕形成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如此恐怖的破壞力,張潛心中也不由漸生寒意。

不僅如此,這蜈蚣身軀竟然強橫的可怕,被火舌形成的囚籠捲入其中,焚燒了幾個呼吸,除了甲殼的顏色深沉了幾分,竟然沒有明顯的傷痕,而那鬼相明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渾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抓著黑幡的右手暴露在衣袖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虯結如蚯蚓一般的血管。

他心頭也知此時萬分凶險與緊張,容不得絲毫懈怠,與張潛講清其中關鍵。

“這蜈蚣的本體在這湖下深淵之中,受葵水陰寒之氣淬煉了近千年,僅憑如此火力,想要煉死他沒有一兩刻鐘時間休想成功。”

“你還能堅持多久?”張潛皺眉問道。

“最多十息。”鬼相身子已經弓了起來,好似背上大筋都被人抽去了,極為的痛苦:“聚火成煞方可置他於死地。”

“我修為尚未至如此境界,先前你所見,是我借助九宮金塔的引力方才辦到的。”張潛如實而言。

“我不管你是不是借助了外力,先前能夠辦到,如今必然也行,再不凝聚火煞取其性命,等我力竭,你我今日都得在此送命。”鬼相微怒道。

張潛默不作聲,心中卻是極為平靜,絲毫不像處於生死關頭。

他漸漸留意到了深淵之中那個巨大的漩渦,也不知因何形成,卻有一種極為強大的力量,尤其是漩渦中心一點,那種撕扯之力簡直近乎恐怖,自己從地肺之中凝聚的離火之氣根本不可靠近,只要貼近一點,便被吞噬進去,那九宮金塔的力量與之相比簡直就不值一提,如今卻正好可以為他所用。

只是這這撕扯之力太過強橫,想要借助其力將火舌凝成火煞,而又不遭其反噬,簡直千難萬難。

不過如今卻非瞻前顧後之時,唯有盡全力一試。

他身軀一動,湮沒蜈蚣身軀的火雲頓時撤去,朝著深淵中墜落而去,鬼相併未多問,只是將心神沉入幽冥虐心大咒之中,極力鎮壓著那妖物。

幾個時辰前,還彼此顧忌,甚至要一分生死的兩個人,如今再此關頭,都選擇了毫不猶豫的信任對方。

火雲片片墜落,撩動的火舌像是收到了一陣強大的撕扯之力,速度越來越快,竟在黑暗中拉出了一道如血的光芒,墜落的方向卻正是那漩渦的中心,無數冰棱被絞成齏粉,在那無法抗拒的自然之力面前,哪怕是狂放不覊的火舌也像是被套上了沉重枷鎖,朝著其中沉去,一旦被吞入其中,便永無可能逃脫,雖然不過是神識凝練的一道離火之氣而已,即便吞噬也不致命,但如此關頭,任何一絲力量都不允許輕易浪費,這火舌若是被吞掉,想要煉死那妖物更是力不從心了。

便在那千百道火舌離漩渦不足四五丈遠時,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住。

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使得火舌上下不得,在虛空中不斷的被撕扯、擠壓,呈現各種前期千奇百怪的模樣。

張潛只覺神識都快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撕成粉碎,心中景象扭曲模糊,卻仍然堅持著。

氣海元精飛快流逝,僅是一息時間,便耗去了大半,他依舊不為所動,似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時間分秒逝去,短暫而漫長。

在兩種力量撕扯、擠壓中變幻不止的火焰,漸漸找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開始趨於凝練,原本千百數量的火舌,轉瞬間便凝成一道凝練如血的火柱,不僅顏色如血一般,連流動變化的姿態也如新鮮沸騰的血液,而後火柱不斷收縮,顏色逾漸明艷,如同辰時的朝陽,待到後來,整個火柱都好像赤金鍛造而成。

火已成煞。

然而那一道火煞仍在兩種力量的作用下,不斷的凝練,周身光華漸漸褪去,成了最為純粹的白色。

就像是冬日陽光下的白雪,又像是撕裂黑暗的一縷光明。

最終竟然收斂到只有拳頭般大小,除了那耀眼的白光,幾乎可以稱作平凡無奇,但那平凡之中卻醞釀著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

聚火成丹。

張潛萬萬沒料到,在這漩渦撕扯的外力下,自己竟然一躍兩境,凝聚出了火丹,雖然只是一線的雛形,然而卻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種狀態。

若非借助漩渦撕扯之力,自己想要走至這步境界,還不知需要多少時日,花費多少苦心,雖只是借外力而得,然而這種經驗卻是萬分難得,一種明悟之感湧上心頭,對聚火訣的理解與掌握在慢慢發生著變化,逾漸的純熟、精微。只是眼下並無閒暇時間,供他鑽研法術玄妙真意,更為緊要之事卻是如何讓這火丹重歸自己掌控,好將那妖物除去,只是鎖鏈套上容易,想要摘掉便是萬分困難,張潛也別無他法,投機取巧皆是無用,只得傾盡全力,以蠻力掙脫。

氣海之中,猶如長河、江流一般的元精陡然咆哮起來,捲起無窮巨浪,水花散入空中,便化作虛無。

不過片刻間,氣海之中僅剩的元精便消散一空。

一陣劇烈的刺痛自氣海中湧起,張潛神色平靜,置之不理,心神、意念全部匯聚在那大方光明的火丹之上,一陣強大的力量猛然將其捲起,只聽得咔嚓一聲,好像是四周的岩壁都莫名的裂開,那耀眼的白上升了半丈,所受的引力頓時減少了許多,而後便勢如破竹一般,陡然朝上空襲來,竟然是掙脫了漩渦的束縛。

只是失去了那股力量的壓制,原本凝練的火丹一下子散開,化作一道赤金色的光芒,劃破虛空。

重歸火煞。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3 22:29
第七十九章 地底漩渦

不過如此,也已足夠。

當初在樊籠之中,借助地火焚神大陣,凝聚出一縷火煞,便將鈎蛇斬殺,這妖物實力雖比之強橫,但上古凶獸天賦異稟,肉身強悍程度更勝妖修一些,即便受困數十年,實力跌至低谷,也足以見的火煞如何兇猛,一擊即破,何況如今借助深淵漩渦之力凝聚形成的這道火煞,比之當初可謂強橫十倍。

只見那一道金色光芒自黑暗中掠過,兩岸冰瀑飛快瓦解,甚至連冰下的岩石都在融化。

鬼相只覺恐怖的熱浪撲面而來,雙眼微闔朝下望去,只見身下黑暗之中似熔岩翻滾一般,火煞的光芒將四周迷離的煙水映襯得猶如火焰一般,他臉上微微流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情緒,將神識從妖物腦海中收回,眼前那些似真似幻的恐怖惡相陡然消逝一空,那蜈蚣也從混亂中清醒過來,凶戾之性大發。

昂首長嘶,彷彿受傷的野獸一般,一道毒霧從口中噴出,彷彿利箭一般,直取上方人影。

鬼相一搖黑幡,陰風憑空生成。

成百上千的惡鬼自幡中飛出,形成一道稠密如墨的屏障,將那毒霧盡數阻攔。

然而待那毒霧散盡之後,千頭惡鬼也已化作飛灰。

鬼相頗感肉痛,這類生魂惡鬼,雖是容易尋到,可也花費他不少苦心,在凡間墳場、陰山徘徊了不知多少晝夜,險些與土地、城隍這些守護人間秩序的神祇產生衝突,此次若能接引一地府冥界出逃的鬼將,倒也足以彌補這番損失。便在他思緒流轉這剎那之間,那蜈蚣卻已經突破距離間的滯礙,朝著他飛撲而來,密密麻麻的節肢飛快的擺動,竟如水中的鰻魚一般,在空中游躥,他神色之間確實沒有半點恐懼,只是驅使著百眼鬼雲不停的與之拉開距離。

片刻之後,火煞自深淵中飛來。

這妖物神志錯亂,不知機變靈活之道,心中只存一個念頭,便是殺死激怒他的人。

那火煞飛來,竟也不覺,正中軀體。

那不過寸許直徑的火煞與蜈蚣那巨大的身軀相比,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然而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點赤金色光芒,卻似燒紅的鐵釺插入積雪之中,未受到一絲阻礙,貫透身軀,從那妖物下顎中穿出,留下了一個焦黑的窟窿。

而後那火煞飛離,從鬼相身旁掠過。

相隔足有半丈距離,他腳下那百眼鬼雲竟燃起一陣青煙,不知多少生魂被離火之氣燒的飛回湮滅。

他陡然一驚,匆忙避讓,而後聽的身下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下意識的迴轉目光朝那妖物望去。

只見那遍佈猙獰骨刺的漆黑身軀彷彿燒紅的烙鐵一般,從體內散發出一陣赤紅的火光來,使得整個身軀都近乎透明一般,而後那火光撕裂了硬殻,一發不可收拾,只聽得轟的一聲,那龐大身軀猛地燃燒起來,轉眼間火焰肆虐吞沒了一切,不過聊聊數息之間,便化作灰燼從空中飄落。

鬼相也是見慣生死之人,可此時也被這一道火煞驚的心中難以平靜,心中自作思量,又想起之前深淵之中散發出來的縷縷白光,先前他傾盡全力施展幽冥虐心大咒,神識斂聚於蜈蚣腦海之中,倒是不曾看清深淵之中發生的一切,但也聽聞過焰獄峰的聚火訣有幾重境界之分,暗暗吃驚:“竟然凝成了火丹,縱然借助了深淵漩渦的撕扯之力,可自身實力若是不足以與之抗衡,也根本不能做到如此地步,可他分明只有盈盈若水的境界,方才顯露出來的實力卻不下於我。”

他微微抬起頭來,看向張潛時的目光已經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好像要將他身上所有的秘密都看穿。

只見張潛身上風勢微弱,巽風之力幾乎散盡,快要支撐不住身形,從虛空之中墜落下來,身上氣息微弱,透著一股冰冷的感覺,好像瀕死之人,正是修士耗盡體內元精的跡象,頓時明白過來,心中暗自忖道:“只施展一道法術,便將體內所有元精耗盡,原來是這般原因,看他修煉這門煉體的法術有些玄妙,否則先前一番動盪,氣海早已毀壞。”他卻是下意識將《血煉黑金劍氣》當作了一切緣由所在,便不再多費心思,知曉張潛脾性,也並無貪慕之意。

而後無需他多言,鬼相輕輕一搖黑幡,百眼鬼雲瀰漫開來,體積竟然擴大了四五倍,將他搖搖欲墜的身形托住。

“如今你替我除去這妖物,我答應你的事情自然也會做到,接下來我要進入深淵之中,你是與我同去還是讓我送你回到礦洞之中?”鬼相問道。

張潛散去身上那微弱至極的風力,落在百眼鬼雲之上,微微調整了呼吸,而後說道:“我隨你一同下去。”

“這深淵與地府冥界接壤,並非等閒去處,而我也要尋找鬼將接引,無暇照管你。”鬼相微微皺眉,講明其中要害之處。

“無妨,你自去便是,我雖然耗盡元精,然而尋常妖物、毒蟲也傷不到我。”張潛微微思忖,略作考慮,還是堅持這番決定。

深淵之中那處漩渦頗具玄妙,不僅助他凝成火丹,更蘊含動靜變化之道,他如今道術修為恰至瓶頸之處,便是無法將流動的元精轉化成一片汪洋,浩瀚之海雖不流動,然而卻非死水,其深處受海眼牽動,可謂暗流洶湧,便是靜中有動,若能下深海之中一觀海眼原貌,便能理解其中玄妙所在,應該能順利破境,可惜眼下卻無這般條件,而深淵之中那處漩渦,與經中記載的海眼卻有幾分相似之處,若能仔細一觀,想必也能觸類旁通,可謂是他如今突破之契機。

不過深淵之中地心元磁之力瀰漫,僅憑神識感應,卻難知其全貌,唯有親眼所見才能瞭然於心。

除此之外,還可借助深淵漩渦之力繼續凝練火丹,反覆體會幾次,法術造詣應該可以突飛猛進,對他提升實力大有幫助。

如此良機,他又怎能放過。

鬼相見他語氣堅定,也不再多說,驅使著百眼鬼雲往深淵下沉去。

不過片刻便已被黑暗吞入其中,兩人在離漩渦稍遠之處落下,腳下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那漩渦粉碎堅冰時產生的震動,如同篩糠一般。

落入此間世界,神識所能感應的範圍逾漸狹隘,已不足三里之地。

尋常修士若是落入這般處境之中,縱有十分實力,恐怕也發揮不出一分來。

然而對兩人而言,卻不算太大困擾,鬼相擅長的乃是驅鬼的法術,所需生魂惡鬼都在他那一桿黑幡之中,無需調動世間五行之力。而張潛擅長御火之法,腳下一層岩石相隔便是地肺,對他影響也不算大,何況還有道淵之術與血煉黑金劍氣,都不受環境影響。因此兩人心頭也沒有絲毫驚慌,仔細的打量著週遭環境,只見這深淵之下竟然別用洞天,放眼望去竟然不知何處是邊際,幽暗、燥熱,地面遍佈裂痕,其中有熔岩流淌,火光瀰漫。

與西廊樊籠大殿之中頗有幾分相似,只是穹頂更加低矮,不足丈許,有些地方甚至不及人高。

因此這深淵下面的環境更是險惡,而且流淌的熔岩不似樊籠大殿之中被地火焚神陣束縛,肆無忌憚的宣洩著高溫,甚至從裂縫中濺起,使得整個地底世界都充斥著一種足以點燃柴草的恐怖溫度。

然而在那幾丈之外,漩渦之中的堅冰卻似永不消融一般,哪怕被絞成了齏粉,依舊散發著森然的寒意。

數丈相隔,竟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免讓人心中驚嘆。

“我要去尋鬼魂接引,便先離去,此去不知時日,你也不必等我一同返回地面,將來你要做那事時,便去萬源閣尋我師兄紫光道人,我便知曉。”鬼相卻對此自然異像並無太多興趣,見張潛看的興起,也不願陪他再此處耽擱,說完便招出百眼鬼雲眼護住身體,免受高溫灼傷,而後轉身離去。

張潛與他不過利益之交,自然無寒暄必要。

四周清靜下,便尋了一處坐下,目光落在那漩渦之上,用心琢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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