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全知全能者 作者:李仲道 (連載中)

 
mk2258 2016-10-11 22:1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9 248954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5
第663章 天地同體
               
    「視動如靜,視靜如動。」

    寒風吹過,廣袤的平原上,稀疏的樹,樹上更加稀疏的葉子,在寒風中來回擺動,而有些,就在這擺動中被吹拂得掉落了下來,在風中旋轉翻飛。

    這是半空中,而在地面,枯黃的小草卻似乎有著一種風來不驚雨來不擾的淡定和從容,它們在風中,神奇般地保持著大部分的靜止。

    當然,這只是表象。

    很多的葉尖,在以相當快的速度,來回地顫抖著。

    這是一個平靜的天地場景,這同樣也是一個充滿著極其動態的天地場景,但當許廣陵用自己現在的視野看過去的時候。

    那在風中飄旋的葉子,忽然在視線中靜止。

    那不停顫抖的小草葉尖,同樣如若靜止。

    把視線再往上,一隻雙翼龐大但體型卻相當之小的蒼鷹正舒張著翅膀,劃過長空。它的姿態,充滿了自然以及自得,似乎,這一整片天地,都是它的家園或者說領土。

    許廣陵是坐在山腰的一塊石頭上,此時,他伸手從腳下拈起一片樹葉,然後,手指輕輕一彈。

    大鵬一日同風起,摶搖直上九萬里。

    在他的彈指之下,這葉子,就那麼摶轉著,翻滾著,越飛越高,也越飛越遠,然後……

    它如一片輕飄飄的白雲般,悠閒自在地從上方落在那正展翅飛翔的蒼鷹背上。

    這對那隻蒼鷹來說,體驗絕稱不上美好。

    比人白天見鬼還可怕的樣子,前一刻還一副王者姿態的蒼鷹,被這小小的一片枯葉直接嚇破了膽,嚇裂了魂。

    在枯葉緩慢卻又「突然」落到它背上的那一瞬,它的口中發出淒厲的尖叫,而整個身體,也如驟遇大敵的戰鬥機一般,旋轉著,然後以近乎直線下墜的方式死命脫離戰場。

    再然後,它才又遠遠地飛走,最後,從幾百米外的高空,打量著剛才遇敵的所在。

    它看到了那片葉子。

    但鷹眼中,明顯是一派疑惑。

    再四下打量,上,下,左右四方,然後,它看到了許廣陵,不過稍一打量這個目標就被它放過了。——剛才的情況,肯定是和這個大傢伙無關的。

    但無論怎麼打量,以它的能力,肯定是無法還原出剛才事件的前後或者說因果的。

    所以下一刻,它還是以一種並不太從容的姿態,從這片領域撤離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根據生物的本能,它選擇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許廣陵微微一笑。

    隨即,他的視線投向更遠處。

    兩處山峰的匯聚處,有一個線狀延伸的小溪,小溪的盡頭,是一個頗大的湖泊,湖泊中,許廣陵望去的地方,正有幾尾小魚,在水面三四米以下的地方游動著。

    下一刻,一副動態卻靜止的畫面,在許廣陵的腦海中生成。

    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飛鳥也罷,游魚也罷,擺動的樹葉草葉也罷,隨心念所動,俱都如同靜止,讓他得以盡情地打量著其任何一個細節。

    「視實若虛,視虛若實」。

    很早的時候,或者說剛剛名正言順真正意義上晉入大宗師的時候,許廣陵就發現自己的視線能夠穿透山壁,雖然其時只有三十米不到。

    但那個時候,視線是強行地「滲透」。

    就好像一個人,在用力地、使勁地,鑽進一個鬆軟的沙子中一樣。

    可以,但費力。

    山壁是如此,地面、樹幹以至於水、雲等,都是如此。

    但現在,心念動處,那些東西好像都在「虛化」,變成了雖存在卻類似果凍的透明體一般,讓他的視線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地就穿過去了。

    下午的時候,天不太好,有點陰沉沉的。

    但許廣陵微微抬頭,映入他眼中的,是一輪白熾的浩日。

    它肆無忌憚地向十方上下揮灑著光和熱,而許廣陵的視線,一無遮擋彷彿來到外太空一般地,和它相接,直接承受和感受著,它的光,它的熱。

    天地之間,沒有雲,沒有水,沒有陰霾。

    只有光。

    漸漸地,許廣陵由坐而站,以整個身體去迎接這光,而在他的視線中,千千萬萬道的光線,如七彩但實際上是千千萬萬彩地,各以不同的明暗、色調,也以不同樣的姿態,或溫柔,或霸道,與他的身體相接。

    站在大地,站在山腰。

    但這一刻,許廣陵卻恍若站在漫天的雲霞中。

    視線中,整個天地,都流光溢彩,而且是極度的流光溢彩。只有他自己,是樸素的。

    當然,許廣陵看不到自己,他只是定如山嶽靜如止水地站立在那裡,感受著天地這一刻所呈現給他的一切。

    光滲透他的身體。

    風吹動他的血液。

    而山野中無數草木發散出來的氣息,也同樣,如水,如霧,如光,如露,把他的整個人所籠罩。

    最近這些天,許廣陵天天都在沐浴。

    而這一天,藥浴還沒有開始,許廣陵就在意外卻又自然而然中,進行了這樣的一場大「沐浴」。

    草木,雲水,光華,這些是玉露。

    而天地,是澡盆。

    這一場沐浴,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才告終結,而當許廣陵有意地收攏意識,回過神來,卻不期然地發現,投影於識域中的身體,其中的那些灰霧,居然整體性地,衰減了一片!

    之前差不多一整個月的藥浴,都未曾帶來過這樣的效果!

    「小天,這是怎麼回事?」許廣陵問著鑑天鏡,也是他的「修仙」小助手。

    這段時間以來,鑑天鏡漸漸發揮了兩位老人以前所起到的作用,給著許廣陵任何他想知道的指導。

    當然,許廣陵的好奇心並不強,很多事,都是面對了,他才會問,也才會想起問。

    「天地同體」。

    鑑天鏡的回覆一如既往,簡短直接,沒有延遲,也沒有波動,彷彿亙古以前,它就是這樣,億萬載以後,它依然也會是這樣。

    「有用?」許廣陵又問。

    其實,單純以剛才觀察到的身體的改變來看,又豈止是一個有用?

    是非常非常有用!

    「是」。

    鑑天鏡依然平靜無波地回答著,但下一刻,它罕見地也非常難得地補充了一句:

    「大有用」。

    許廣陵比它還淡定,還平靜無波。

    「哦。」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5
第664章 一花一世界
               
    許廣陵真的就一點不激動、一點不期待麼?

    答案是,期待有,激動無。

    而那期待,也是雲淡風輕的。

    春天來了,草木萌芽;夏天來了,草木盛長;秋天來了,草木枯黃;冬天來了,草木生機收斂。

    這一切,全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步一步,從普通人,邁向大宗師,許廣陵的學習領域,也漸漸地從書本,從人間,轉向了天地自然。

    天地,就是一切都自然而然。

    許廣陵自然還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境界,或許身為生靈,也永遠都達不到這樣的境界,但這並不妨礙他向這樣的境界靠攏。

    就這樣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該來的,自然會來。

    就如今天,突如其來的體會、領悟和收穫,甚至是大收穫,其實並非「突如其來」。

    一個蓄水的堤壩,水越蓄越高,堤壩所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終於,某一刻,堤壩被摧毀,大水洶湧而出。

    這就是「頓悟」。

    「頓」發生的前提,是「漸」,也即循序漸進。

    沒有基礎,沒有那個「漸」,所謂的「頓」也永遠都不會發生。

    所以,當意外發生,收穫到來時,許廣陵其實並不太意外,也就無所謂激動、驚喜。

    當他確立了自己的道路,並投以全副身心地在這條道路上行走後,類似這樣的事情,就注定會發生,並且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而他所要做的,也不過就是平平淡淡,自自然然,繼續地走下去而已。

    走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能快就快,需慢則慢,但永不會停。

    天眼帶來了新世界。

    天眼,不止是「眼」,更意味著身心系統整個層面的提升。

    「視小如大,視大如小」、「視遠如近,視近如遠」、「視動如靜,視靜如動」、「視實若虛,視虛若實」,當許廣陵用這樣的視角去觀察天地時,天地,煥然一新。

    許廣陵如同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孩子。

    他把時間,肆無忌憚地用來在了觀察上,哪怕是一窩小小的螞蟻,也可以讓他全神貫注地觀察上半天。

    除此之外,樹上的一片葉子,地上的一棵小草,天上的一朵流雲,水裡的一條小魚,以至於清晨草尖上的一滴露珠,如此等等,俱都能讓他著迷,然後一觀察就是好半天。

    一朵花,從花蕾到綻放,又從綻放到收斂。

    一滴露水,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

    一片葉子,脈絡縱橫,水分在其中流轉聚散。

    這些,都是「世界」,一個又一個的大大世界,真真正正的「一花一世界」。

    許廣陵之前的行蹤,基本上是一天幾百里,而自從天眼新包裝新形象地重新歸來之後,他行進的速度驟然變慢,甚至連續好多天都在一個小圈子裡徘徊。

    山水草木,花鳥蟲魚。

    這天地間,富有動感、富有魅力、富有生機的東西太多太多太多了,幾乎眼中所見的每一樣,都讓許廣陵生出了極大的興趣,然後就是著迷地觀察。

    觀察能觀察到的每一個細節。

    而隨隨便便地一觀察,可能就是從早上到晚上,又或者是從晚上到清晨。

    每一天的時間,開始變得太過短暫。在許廣陵的感覺中,幾乎是才一眨眼,哦,已經從早上來到晚上了,再一眨眼,哦,已經是又一天的到來了……

    日昇月落,日落月升。

    許廣陵徹底忘記了時間,沉迷於對山間萬物的細緻觀察中。

    黃柏樹的葉子中,就如一片黃沙堆積的沙漠,一個又一個的沙丘拔地而起,而一汪又一汪的清泉、一道又一道的流溪,就穿插在這些沙丘之中。

    棕櫚樹的葉子中,就如一個淺淺的濕地世界,有風緩緩地滌蕩著,使得這個濕地世界裡的水,從這頭蕩漾到那頭,再從那頭蕩漾到這頭。整個世界,都處於一種和風滌蕩、水波宛轉之中。

    ……

    在這樣的觀察過程中,一段段或纏綿宛轉或激盪起伏的旋律在許廣陵的腦海中生成。

    這些都是樂曲。

    但並非是許廣陵的「創作」。

    而僅僅只是「所見即所得」而已,所以他也順理成章地把這些樂曲命名為了「黃柏樹」、「棕櫚樹」等等。

    不過,這些都是小節。

    許廣陵的絕大多數心神,還是觀察。

    當然,每天除了觀察,也不是別無它事。

    還是要沐浴的。

    在最開始的藥浴之外,許廣陵又新添了另一種沐浴,也是更重要的沐浴——陽光浴,又或者星光、月光浴。

    新的天眼,讓許廣陵用一種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視角來觀察太陽、月亮、星星,而伴隨著觀察一起的,是日光、月光和星光,也以完全不一樣的姿態,和許廣陵的身體相接。

    每一次沐浴於日月星光之中,都讓許廣陵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由實化虛」,相反,那些日月星光卻如同「由虛化實」。

    他可以清晰如縷地感受到,一縷縷光線投射入身中,在身體內蕩起一絲絲漣漪,然後千千萬萬道的漣漪,交織蕩漾著,讓他整個人,包括身也包括心,彷彿都融化在天地之間。

    不知人間何世。

    每一次這種沐浴,效果都似乎超過藥浴千百倍。

    但是藥浴也還是要繼續的,按鑑天鏡的說法,兩者對身體,其實是不同方面的補益。

    許廣陵當然也照做。

    而這一天,他是在溫泉中藥浴的。

    本沒有溫泉。

    只是地下兩百多米深處有一道熱流,然後在許廣陵的意識操控之下,這熱流,順著地下的溝壑,左拐又折,左衝右突,然後曲曲折折地來到地面,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個溫泉。

    溫度還很高,差不多有五六十度的樣子。

    普通人自然是不能在這麼高的溫度下泡的,人體能承受的最高溫度,大概也就是45度左右,再高,就不再「怡人」了,但這一點的高溫,對許廣陵來說還是無所謂的。

    浸泡著諸多藥草的泉水,呈現著一種混濁的碧綠,看起來頗為詭異。

    只是當許廣陵把所有需要的藥草盡皆投入之後,沒多大一會兒,那些混濁便俱皆沉澱下去,使得池子中的碧綠變得澄清起來,於是,之前的詭異瞬變為一種說不出的晶瑩以及誘人。

    尤其是,一種難言的清香淡淡瀰漫。

    許廣陵手拈一片胭脂樹的葉子,坐在這個溫泉中,一泡,就是將近一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5
第665章 走樹走山走水
               
    行行復行行,泡澡再泡澡。

    光的沐浴,水的沐浴,交相作用下,讓許廣陵身體中的「灰霧」越來越淡,區域也越來越小,而好多原本的灰霧小區域,直接就消失了。

    再次投影於識域中時,許廣陵所看到的身體情況,已經是相對幹淨多了。

    這是內在。

    而表現於外在的,是許廣陵身體上的每一個細胞,彷彿都散發著晶瑩,是那麼無暇,也是那麼璀璨。

    是的,璀璨。

    白天的時候還不太明顯,到了早晚時分,尤其是夜裡的時候,伸出手來,許廣陵看著自己的手,他第一時間看到的並不是手,而是一片淡淡的光。

    從他的手上發出來的光。

    然後再打量他的手。

    真的晶,真的瑩,也真的如玉。

    許廣陵想起了他在山中佈置的發光苔蘚,總感覺自己現在也變得和那個苔蘚有點像的樣子?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只是小事。

    對這個現象,許廣陵保持了一慣的淡然。

    倒是另一個現象,讓他再一次地如孩童般,小小地沉迷起來。

    那就是他的身體,開始變得很輕。

    其實並不是真的變輕,這一點很好證明。隨著沐浴的進行,許廣陵只是感覺身體越來越協調。

    身體和意識協調,身體和外面的環境協調,更具體也更神奇點說,是和光協調,和水協調,和風協調。

    和日、月、星直接面對,進行著光的沐浴的時候,許廣陵會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融化進了那日月星光中去了;採集藥草,在水中泡澡的時候,一樣的感覺,身體彷彿融化到水裡去了。

    而不沐浴也不泡澡的時候,隨便或坐或站,當有微風吹來的時候,許廣陵恍惚自己的身體內部隨著微風而泛起千千萬萬道的漣漪,再然後,有一種身體與風,纏纏綿綿,不分彼此的樣子。

    這樣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半點無虛。

    然後許廣陵就發現,他可以跳得很高,也可以跳得很遠。

    足尖只須在地上輕輕一點,身體就能像一片羽毛般,飄飛出去,或向上,或向外。

    現在,他不需要用很快的速度,就能把生長著的樹當成是平地,在上面「漫步」,輕輕巧巧地走著,從樹根處,走到樹梢處。

    十米的樹,二十米的樹,三十米的樹,四十米的樹……

    大的樹,小的樹,很挺直的樹,很崎嶇彎曲的樹……

    許廣陵彷彿變成了猴子,又彷彿變成了頑童,繼每天的天眼觀察及沐浴泡澡之外,又多了一個新的玩耍,那就是爬樹。

    或者說,「走樹」。

    橫斷山脈,山並著山,谷連著谷,山或許是海拔四千多米,谷或許就是海拔連一米都不到,而是負向的。

    在極其巨大也極其豐富的垂直帶上,從寒帶到熱帶,一應俱全。

    在這裡,許廣陵見到松鼠,也見到猴子,有時興起,他就和它們比誰更厲害。

    他能追著一隻松鼠跑過十八顆樹,從樹上到地下,再從地上到樹上。

    他也能追著幾隻猴子,漫山四躥,那就遠不止十八顆樹了,甚至一百八十顆都不止。

    松鼠也好,猴子也罷,碰上這個「神仙」或者說「魔王」,算是倒了大黴,先是亡魂奔逃,真是膽都快要嚇裂了,後是在自己的看家本領上,自愧不如,羞愧得五體投地。

    再之後,那個神仙魔王不追了,而是放過他們,踩著樹幹,踩著樹枝,踩著樹葉,飄然而去。

    這又讓它們受到一次重重的打擊。

    在許廣陵離去之後,有猴子學著他的動作,借樹幹、樹枝、樹葉之力來個三段飄移,結果樹幹樹枝的時候都沒問題,進行到樹葉的時候,一個飄空,身體砸到地上,發出淒厲的吱啊一聲。

    許廣陵遠遠聽到,簡直是撲哧一笑。

    讓你們生出「我們的天賦還沒有被挖掘完,還能再有所突破」的錯覺,真是對不住了。

    不過因為以前在長白山時有過被無視的一幕,許廣陵終究是沒和這些小傢伙們太過親近,倒是有點想起大貓了。

    大貓這次沒跟來。

    許廣陵沒帶它。

    兩個原因,一是無名山中的環境很好,吃的也罷,喝的也罷,甚至只是環境,都比外界好太多太多,帶它出來,純粹是讓它吃苦,二麼,就是許廣陵此行,行蹤不定,有的時候,很可能不方便與它同行。

    所以走之前,許廣陵帶它爬山,帶它游水,帶它打獵,也帶它捕魚,給它做好吃的,也給它做按摩,好好親近並折騰了幾天之後,留它在山上,自己下山了。

    走樹,走樹,走樹。

    這樣的遊戲,持續了差不多有七八天之久。

    七八天之後,許廣陵不是沒有興趣了,而是對「走樹」這個流程已經非常諳熟,各種各樣的樹,都被他走過了,再沒有什麼新鮮可言了,他才又把目標從樹上轉到地上。

    許廣陵開始跑步。

    一步跨出,有三五米,也有三五十米,在平野間奔跑,也在山或谷間奔跑。

    身體輕飄飄,如風也如水,以至於,明明跑的時候動作很快,但在許廣陵的感覺中,經常是處於一種極其緩慢的靜態,就如同跑起來的時候,他和身邊的環境一起,進入了慢鏡頭,以至於,靜止鏡頭。

    又這麼跑了十來天,許廣陵不再跑山,而是走水。

    老早老早,許廣陵就可以涉水如平地,不過那個時候,那是出自大宗師的威能,看似很自然的涉水之下,其實心神意識一直作用於腳下的水,使之凝聚如平地。

    而現在,他是真正地走水。

    跑著的。

    他能一口氣涉過幾百米的河澗,而鞋子只濕個底面。

    不過也終究還是做不到真正意義上的涉水如履平地,如果不是幾百米而是幾千米,他就要掉河裡去了。

    就這般。

    沐浴,泡澡。

    觀察。

    走樹,走山,走水。

    許廣陵再沒有尋訪山間偶爾零落的山民或村寨,而是全部身心都投注於自我及山水草木之間,就這般,在橫斷山脈中,沿著山脈的走向,一路向南。

    當然,偶爾也折向西。

    這一天,他來到一座山峰之上。

    這裡,已經是出了橫斷山脈,或者說,這個山峰就是橫斷山脈的最外圍,屬於餘脈的餘脈,站在山頂再往外望,就看不到群山了,映入許廣陵眼簾中的,是一片人間城廓。

    這座山,也不再是之前的橫斷山脈中的那無數無名之山,它有著被人類賦予的名字。

    玉龍雪山。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5
第666章 塵世
               
    這是冬季,天上還飄著雪。

    玉龍雪山,名副其實地變成了一條玉龍。不止如此,整個大地,都是一派縱橫的雪白。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意識中不期然地浮現圖書管理員的這句詞,隨後,許廣陵搖頭笑了笑,視線並著鑑天鏡的能力,遠遠地投射出去。

    有一些遊客在野外,有一些遊客在城中。

    野外也罷,城中也罷,大都裹得嚴嚴實實,有少數比較怕冷的更是直接把自己給包成球了。

    見此情形,許廣陵又是一陣莞爾。

    玉龍雪山,以前的時候,他也是慕名來過的。

    彼時,也是冬季,他的身上也是厚厚的著裝,然後在冬日的嚴寒下,夾雜著初到異地的新奇。但新奇最終還是抵不過寒冷,野外蹦跶了半天之後,倒是老老實實地在小城窩了兩三天。

    隨後又轉向海南,回了半個月的暖。

    那是很久遠的事了。

    此際,許廣陵的身上,從下到上,一雙麻布的簡版運動單鞋,一襲單褲,上身是一款薄薄的襯衣,然後套著同樣薄薄的外套,是手朝天上一伸,袖子就能滑到胳膊的那種。

    這是真的清涼。

    不過,在這個時節,很明顯地,有點不太屬於「人間」了。

    許廣陵此行,還是要到人間來的。

    藥浴暫時告一段落,按鑑天鏡的說法,接下來頗長一段時間,他只要進行日月星的光浴就好了,只需大約一週左右的間隔,來一次藥浴就好。

    換言之,光浴成了主體,藥浴則已經成為補充。

    從時間和日程方面來說,這對許廣陵是一種解脫。就如很久之前,每次公園晨練回去後他都要一覺睡到下午甚至傍晚一樣。

    後來不用睡那麼久,就感覺,哇,一天的時間真的好多!

    可以用來做好多好多事!

    此時,藥浴不需那麼頻繁,許廣陵的行蹤就可以離開橫斷山脈,轉而踏訪一下都市了。

    都市,這本是很熟悉的名詞,也是很熟悉的地方,不過較真而言,許廣陵也是好長時間,都未經歷這樣的一種生態了。

    而從山脈轉向都市,第一時間,迎接許廣陵的,或者說讓許廣陵印象深刻的,便是「塵世」二字。

    其實,以南天的環境而論,在國內算是相當好的。

    所謂天南地北,在這些地方,水還是清的,天也是藍的,哪怕是手機的渣拍攝,隨手拍出一張,也都是相當清澈的美景。

    不過要看和什麼對比。

    和霧霾城市比起來這些地方固然是空氣清新得很,但和真正的山野相較,那除了「塵」之外,也再無它字了。

    在新的天眼視覺下,許廣陵的眼前,陽光以七彩的形式呈現,而各種有形無形的煙塵灰塵,或如山間的霧靄流瀑,或如一座座浮空的島嶼。

    霧靄也罷,流瀑也罷,島嶼也罷,又或其它的不可名狀也罷,許廣陵心念動處,這些東西,俱皆止步於身週三米之外。

    只留下純粹的七彩和絢爛,與他的身體相接。

    「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把這些雜質自動推拒在外的?」

    雖然以許廣陵如今的本領,維持這樣的一種身周清淨,不過是心念一動而已,和呼吸一樣簡單自然。但這到底不夠「自動」和「高級」,出於好奇,許廣陵便問向修仙小助手。

    鑑天鏡的回答出乎許廣陵意料。

    還真有這樣的東西。

    而且,他就能做。

    不過這個「能做」目前而言也只是廣義上的。說是能,其實不能。

    就是他在無名山時研創的那個「聚元聚靈陣」,將之稍微更改一下就可以用來避塵離塵,不過更改之前要做到的,是將之小型化。

    不,微型化。

    從三十、三百里地,變成三尺、三寸方圓。

    這兩者的級別完全不一樣好不,完全超出了許廣陵現在的能力。

    換言之,鑑天鏡的回答,「可以」,多半,是無形無象輕描淡寫不動聲色地嘲諷了許廣陵一把?

    ……

    沈欣是一個宅女。

    這年頭,公務員需要考證,駕駛員需要考證,教師需要考證,工程師需要考證,就連做翻譯都需要考證,幾乎各行各業都需要考證。

    但是做父母,不需要考證。

    也因此,有的父母,並不是那麼合格。

    沈欣的童年和少女時代,就是在父母的打罵中度過的,父母之間互相打罵,然後其中的一方或兩方把余怨發洩在孩子身上,這樣的事,三天兩頭,司空見慣。

    從小到大,沈欣都沉默寡言。

    在老師那裡,在同學那裡,她從來都很「省心」,當然,在父母那裡更是。——從不惹麻煩,也從沒有存在感。

    但她的成績,還是好的。

    家庭不能給她家的感覺,她的心也只能沉浸在學習中,對於她來說,那不是學習,那是心靈的避難所。

    所以,對別人來說的枯燥和厭煩,對她而言,卻是溫暖。

    最大的溫暖。

    再沒有什麼,能比這更溫暖的事了。

    高三下半學期的時候,她的父母也終於過不下去了,選擇離婚,然後,沈欣也成了無親的孩子。

    父親不要她。

    母親也不要她。

    母親不知所蹤,父親則是把家裡的房子賣了,然後給了她一萬塊錢,「小欣,來,拿著,省著點花。」然後,就也不知所蹤了,連個電話也沒有留。

    沈欣還是感謝的。

    畢竟,還有這一萬塊錢。

    親情,從小到大她都沒怎麼感受過,這時,倒是感受了。

    無親無故,誰會憑白給你一萬塊錢呢?雖然,感受了這最後一次之後,肯定是再沒有什麼親情可言了。——以後,她多半再見不到她的父親。

    就算見到了,以這個男人給她錢時的語氣神情,也多半是希望她不要叫他。

    沈欣懂的。

    從小到大,她都懂。

    不太說話更不太與人交流包括與父母之間交流的她,很多時候,不需要話,就能清晰辨別其他人的心意,善意的,惡意的,或者冷漠的。

    這個時候,父親是微微笑著的,那一般會被解讀成善意和父愛。

    但沈欣看到的,是那微微笑著背後的冷漠,簡直是極致的冷漠。

    「您多保重。」沈欣給父親深深鞠了一躬,算是對這一萬塊錢的感謝。

    此後,就是一個人的生活了。

    雖然之前,和一個人也沒什麼兩樣,但畢竟,形式上不一樣。

    以前,從形式上來說,她是有父母的,以後,就連這形式都沒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5
第667章 省心
               
    大學時候,繼最初放映不知多少年後,影院重放《titanic》。

    沈欣被室友拉著去看了,當放到「youjump,ijump」出現的時候,室友把沈欣的手攥得死緊,整個身體也激動得動盪得像個猴子,而待電影放映完畢,室友哭得稀里嘩啦。

    出了影院時,兩眼簡直成了桃子。

    但沈欣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這種平靜也包括很早的時候看梁祝,看白蛇傳。

    就以這youjumpijump來說,窮小子邂逅富家女,窮小子只有死了,他們之間才有愛情。——窮小子如果活著,呵呵。

    父母之間的由偶而成怨,後來發展到了簡直是不共戴天一般,是沈欣無法理解的。

    他們之間,到底多大仇?又怎麼會有那麼大的仇?

    雖然無法理解,但她見證了。

    見證了十幾年。

    父愛母愛皆未曾見,親情的荒漠,給她帶來的,同時也是愛情的荒漠。

    就如室友看titanic能看到心蕩神馳,而且這肯定也不是第一次看,甚至都不是第二次。沈欣看得卻是心裡平靜得很,更進一步,都可以說是冷漠。

    你若死了,我會懷念你。

    你若不死,我多半會離開你。

    如果沒有離開你,我們之間,結合得坎坷;就算強行結合在一起了,也會過得坎坷。然後所有的心動和好感,都在這種坎坷中消磨殆盡,最終,甜蜜變成折磨。

    折磨再繼續變化,直到,你若死了,才是晴天。

    這就是愛情?

    呵。

    沈欣既不理解愛情,也不理解婚姻。

    好在,婚姻太早,暫時還遠不是她考慮的。愛情麼,她也沒有時間來體驗愛情。

    別人有父母,所以可以在大學裡活得精彩,就如她的幾個室友一般,每週不出去shopping一趟,簡直就如同虛度年華了一般。

    沈欣也shopping,被她的室友拉著去。

    她其實還蠻受歡迎的,因為幾個室友都發現,沈欣的眼光很好,她總是可以在琳瑯滿目讓人眼花到不知所措的各種商場衣物中,挑選出適合她們的。

    應該說,非常適合的。

    有時甚至是驚豔。

    其中一個室友,穿著非常糟糕,她不是沒有錢,她也不是不愛打扮,她同樣也不黑不胖不醜,只是她對自己的衣著審美太過淒慘,以至於有一次她對心動的男生暗示性表白。

    那個男生一點也不暗示,而是明示,「我們沒有眼緣。」

    簡直呵呵了。

    後來,商場中,在沈欣的指點挑選幫助下,這位室友,小白鞋,打底褲,粉襯衫,紅外套,青手鏈,一身簡簡單單,再簡單不過,卻極具細節。

    當然,更具整體。

    別說男生看來如何了,打扮完畢,沈欣的這位室友,和另外的兩位室友,直接就呆住了,然後一直都是尖叫。

    把沈欣那個左摟右抱的,簡直都要把她給撲倒。

    然後,從商場出來,大街上,以至於校園中,就多了一道風景線。

    真是風景「線」。

    一路走過,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視線關注,有側視的,有回頭的,有駐足的,有遠遠近近技術性尾隨的。

    回到學校,當天,這位室友就收到一個男生的表白和兩個男生的情書,然後還有一個男生的燒烤邀請和另一個男生的火鍋邀請。

    為什麼沒有咖啡邀請?

    因為火鍋更自然些,「那家火鍋真的很好吃,就是最少要兩個人,妹子,幫個忙?」

    如此的立竿見影!

    沈欣就這樣,以「導購」的方式,成了校園裡的名人,後來,也是商場裡的名人,好幾家大商場以相當不菲的價格邀請她做導購。地下性的說法,她是一個人能撐起一個大商場的那種逆天性存在。

    「只要你不是很醜,就能在沈欣手裡變得很美,美到很多男生都想把你給吞下去。」

    在大學的學姐和學妹間,這個說法廣為流傳,甚至不少男生都有所聞。而且,也不止是流傳,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層出不窮的案例。

    合格案例。

    經典案例。

    驚豔案例。

    但沈欣自己,卻一直都穿得很土。

    愛情這種東西,大學中,她沒有經歷,也不想去經歷。

    其實有男生對她表白的,雖然她穿得很土。

    但第一個對她表白的男生,被她用審視的眼神,嚇退了;第二個對她表白的男生,被她很平靜的眼神,勸退了。

    沒有第三個。

    直到走出校園。

    大學畢業後,沈欣沒有找工作,而是成了一個驢友,在各地流浪。

    她不缺錢。

    且不說在大學期間就積攢了不少錢,就說,只要有大商場的地方,她就可以活得很滋潤。

    「我在你們這做導購,不要錢,試用三天。」

    結果往往是用不了三天,商場就會哭著求著,用高薪而且是提成性的,想讓沈欣留下來。

    某家商場,一天也賣不了一百件,沈欣來了,然後,一天兩百件、三百件地往外賣,而且不止是賣,她還會讓商家,有選擇地進貨,然後,繼續,一天四百件、五百件……

    這樣逆天性戰略性以至於毀滅性的超級武器,就問你怕不怕?

    商場的回答是,怕,怕,怕,怕死了,你千萬千萬要留下來,不能走哇!

    以這樣的一種方式,沈欣獲得了金錢上的自由。

    都說金錢自由則時間自由,則人身自由。

    對沈欣來說,是這樣的。

    但沈欣除了喜歡在各地亂走之外,大多數時間,其實她是很宅的。

    到了一個新地方,她最多一週一次,出去走走,其它時間,都窩在租的地方,然後或者看書看電腦,又或者,直接就是發呆。

    是一發呆就能呆半天的那種。

    甚至,她能從早上一動不動地發呆到傍晚。

    就坐在那裡。

    如果不看她的外表,單看這種形式或者說內在,那沒有人會認為她是一個年輕女子,而多半覺得這是一個老嫗,甚至誇張點說,是要行將就木的那種。

    不然,年輕人,誰能這樣地干坐,誰能這樣地浪費時間?

    但對沈欣來說,這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這樣的生活,不止是成了習慣,更像是很早很早以前就烙印進了生命。

    她不關注天,她不關注地。

    她不關注山,她不關注水。

    她也不關注人。

    很多時候,沈欣什麼都不關注。

    很多時候,一動不動的沈欣就像是只有一具軀殼存在,而感知或者說靈魂,走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5
第668章 突兀的香,突兀的綠
               
    市中心有個小區。

    本來不是市中心的,其實是屬於城市的邊角,但這十來年來,城市向著西南側不斷擴張,擴張到,原本的邊角慢慢就成了地理上的城市中心的位置。

    只是地理上的。

    這個地方,本來有很多小山小溝存在,雖然當初被開闢為都市建造房屋的時候肯定經過不小的修整,但從總體上來說,還是顯得有點崎嶇不平。

    以至於,有不少房子存在高高的地基,進出頗不方便。

    有的房子從房子裡下到平地,需要三彎四拐,走好幾個長長的階梯。

    電梯什麼的,那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最早的時候,這點不便,自然會被忍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的選擇漸漸多了。

    開始時候,擴張的城市中,房價也並不是很貴,而且還可以貸款,甚至開發商聯合銀行,有不少的優惠可拿。所以這個小區的很多人家,都另外買了房子。

    然後一家看一家,幾乎家家戶戶都移到這座城市的另外地方去了。

    這個小區作為「老區」,也就這樣被放棄。

    雖然它的地理位置很好,但地面情況實在太差了,平整起來花費實在不菲,而且,都說了,地理位置很好,那拆遷費,總不能低了吧?

    期間或許有開發商動過心思,應該也找人談過。

    但最終,沒談攏。

    這個小區就這樣,坐落黃金地帶,卻慢慢變成了一個「空城」,然後甚至連公交、地鐵站,都不經過這個邊角,使得它更加地零落。

    很多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人,都不知道,在它的近中心位置,存在一個廢墟。

    只偶爾,有一些租戶進駐。

    但這些租戶一般也住不長,原因只一個,它實在是太偏了,進出太不容易了。

    在分秒都開始爭的現代化都市,誰有那個耐心,天天花大幾十分鐘只為進出房屋和小區?那簡直是瘋了。

    來到這座城市後,沈欣就租住在這個小區。

    和她一般同住在這個小區的,不超過五戶,有時甚至好像只有她一戶。

    你能想像嗎?偌大的一個小區,居然只有一個人住,而且房屋老舊,小區的地面陰濕,好多地方都長了青苔,地面上,牆壁上,無所不在。也使得這個小區,哪怕是大白天,看起來都是陰森森的。

    拍鬼片的天然極佳場所。

    別說一個女孩子,就是一個大男人,走在這樣的地方,可能心裡都會有點毛毛的。

    走在小區中,走遍整個小區也遇不到一個人,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在老舊、空蕩而又陰濕的環境中迴響。

    所以,沒有人喜歡這裡。

    哪怕住進來了,也很快就會搬走。

    沈欣喜歡。

    自從發現這個小區沒有什麼住戶後,她甚至喜歡上了在這個小區中漫步,聽自己腳步的那種迴響,就像走在一種被封印的時間通道里。

    漫步,機械性地漫步。

    面無表情的。

    眼眸直直的,好半天都不眨一下。

    如果她的這個樣子被其他人看到,會把她當成是鬼也說不定,能嚇死的。

    但這個時候的沈欣,其實很安心,很放鬆。

    其他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對她來說,卻是一個安心又暖心的所在。

    任何時候,都不會有其他任何人來打擾。連汽車的喇叭聲響,都傳入不了這裡。這裡真的安靜,很安靜。

    很完美,不是嗎?

    要不是擔心這個小區什麼時候會被拆遷,另外她兜裡的銀子也並不是很多,沈欣都想把她租的房子給買下來。

    其實也一樣。

    她應該,不會在一個地方長住?

    雖然,來到這個城市,住進這個小區,已經快有大半年了。

    大學畢業後,迄今為止,她待得最長的一個地方,而且目前看來,她也並沒有就此離開的打算。

    這座城市,以及城市周邊的風景並沒有吸引到她,但這個小區,她好像有點住上癮了。

    今天,小區中,沈欣例行地漫步。

    其實不是例行。

    無所謂懶或不懶,沈欣的日常行為也根本不能用懶或不懶來形容,所以她的漫步也是無規律的。

    有時一天兩次,有時兩天一次,有時則一週也輪不到一次。

    反正,想漫步就漫步了。

    隨心而已。

    或者,說隨腳更恰當些。

    腳,沒生出去走走的想法時,心,也不會想。

    今天,還是往常的那種機械性的漫步,沈欣從來就沒有四顧打量過,整個小區,她也只需避開建築物,不把自己的鼻子臉朝牆壁上撞就可以了,其它,沒有任何需要顧及的地方。

    但是走到小區近中央一個位置的時候,沈欣卻突然止住了腳步。

    她的鼻子不由她自主地去嗅,去聞一種味道。

    花香。

    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因為她從來都沒聞過這樣的花香,連相似都沒有。

    也不止是香,還有一種她無法形容的味道,或者說是氣息,隨著她的呼吸,由鼻子,由口,由整個臉部,甚至似乎是經由她的整個身體,湧進身體中來。

    舒服,說不出的一種舒服。

    這種感覺,沈欣也從來就沒有體會過。

    沈欣就這樣地,由一種機械性的漫步動態轉為了靜態,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良久之後,從奇怪的香味和氣息中醒轉過來的沈欣,目光第一次地由呆滯開始了轉動。

    這一動,便是靈動。

    呆滯的時候不好形容,但轉動的時候,那雙眸子,清澈而又黑白分明,是極其分明的那種,如一潭極富鐘靈毓秀的秋水。

    也不用她怎麼打量,眸子甫一轉動,沈欣便發現她的前方,大約幾十米外的一棟房子,與往日不一樣。

    往日漫步,沈欣固然沒有四顧打量,但走過的地方,多多少少還是有數的,但現在,映入眼中的那棟房子,沈欣確定,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一萬地確定,往常,不是這樣的。

    那棟房子,整體,都被一片綠所包圍。

    沈欣看到一棵棵小樹,一片片藤蘿,把那棟房子完全地圍了起來,簡直是密不透風的那種,而且是從下到上,全方位覆蓋。

    昨天,她才在這個小區中漫步。

    那時,她好像還經過了這棟房子?而且,最近的時候,她離這棟房子牆壁的距離還不到三米?

    沒有樹。

    一棵都沒有。

    沒有藤蘿。

    同樣是一株都沒有。

    沈欣確定。

    所以,一夜之間,這麼詭異的變化,她這是……

    見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5
第669章 鬼耶?神耶?
               
    沈欣不怕鬼。

    就算真的有鬼,她也能平靜無波地與鬼對視,最終,究竟是鬼嚇退人,還是人嚇退鬼,就真不好說了。

    沈欣其實也不是一個有好奇心的人。

    都說貓有九條命,貓是好奇心殺死的,地球上,如果人類的壽命是與好奇心成反比的話,那沈欣一定是壽命最長的那類人。

    但這時,她的好奇心還是起來了,而且是不由她自己控制的那種,讓她移動著腳步,不急不慢地向著那棟房子靠近。

    靠近了才發現,看不到牆壁。

    一丁點兒都看不到。

    從下到上,所有的牆壁,都被濃密的綠色所覆蓋了。

    很清新的綠。

    很清,也很新,彷彿每一片葉子,都青翠欲滴。更好像,那不是葉子,而是一片片明玉翡翠。

    但哪怕是絕世的翡翠,又怎麼可能有這種清新的質感?

    沈欣的眸子看過去,似乎看到有說不出的某種晶瑩,在葉子裡流動、聚合,以至於明明很清新的葉子,一直盯著看,看的時間長了,似乎變得有點模糊,似霧似露。

    那晶瑩的霧露,也不止是只在葉子裡流動,更好像,通過她的眼眸,通過她的呼吸,流動到她的身體裡來了。

    沈欣抿了抿嘴唇。

    她莫名其妙地有點饞。

    想吃眼前的葉子。

    接下來,她又向前走動了幾步,眼前變成面前。

    面前,一片渾然的綠意覆蓋中,有一小枝微微向外伸出的幾片葉子,沈欣觸手可及。

    遲疑這種神情很少出現在沈欣身上。

    但這時,她有點遲疑。

    而遲疑了半晌之後,她也終於伸出手來,伸到略高於眉眼的位置,然後輕輕一拽。

    面前,那幾片葉子,便有一片脫離了枝葉,被她摘到了手中。

    沈欣低頭看去。

    手中,被她摘下來的葉子,那小小葉柄的位置,瞬間地,不少的半清水狀又半乳白狀的汁液從中湧出,就好像這一片小小的葉子,整片葉子都是水做的一樣。

    不然,絕沒有這麼多的汁液。

    而隨著汁液的湧出,也幾乎是立時地,沈欣之前在遠處聞到的那種說不出的清新氣息,百十倍地濃郁,呈現在她的鼻翼中,口腔中,也呈現在她的身體中。

    沈欣的莫名饞意,也在這個時候被無限放大。

    下一刻,沒有任何思考也來不及任何思考地,她把手中的這片葉子,連同之前湧出的汁液,送進了嘴裡,舌頭還在掌心舔了舔,舔到那汁液點滴不剩。

    再下一刻,沈欣再次呆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什麼感覺?

    無法形容。

    只能說,很美,很好,很美好。

    甚至於,這最樸素卻也最直接的詞語根本不能形容那種感覺之萬一。

    當眼眸從說不出的茫然回轉為清醒之後,沈欣的心裡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吃,把面前眼前所有的葉子都吃下去,又或者,把自己揉進到身前的這片綠意中去,而且最好是,徹底融化到一起。

    沒有摘第二片葉子。

    不管怎麼看,這片綠籬笆或者說綠牆也不像是自然生成的,換言之,它很可能是……

    有主之物?

    哪怕心中的想法和衝動無比強烈,也沒有沖垮沈欣的理智。

    矜持也好,本分也罷,都讓她只是呆呆地看著面前的這片綠意,只是呆呆地看著,而沒有再伸出手來。

    不過,手沒動,腳卻動了。

    半晌後,沈欣第一次地非機械性地漫步,繞著這片綠意。

    沒讓她走多久,大約也就二三十步?似乎是轉到了這棟房子原本的大門的位置。

    沈欣沒有看見門,眼前所見,都是綠。

    但那片徹上徹下的綠籬笆,在這裡開了個口,容一人可進。

    沈欣就進了。

    沒有太多的遲疑。

    進了這個開口,向前走了幾步,沈欣看到了熟悉的情景。

    向上的樓梯。

    她租住的那棟房子,也是這樣的,不論是樓梯的傾斜度,還是每個階梯的長短大小,甚至連這個樓梯的破舊程度,都差相彷彿。

    沈欣走上了樓梯,一級一級,慢慢地向上走。

    走了十一步,轉樓梯,再走五步,到了二樓,左右兩個房門都緊緊關閉,門口門把處都落滿塵灰,是那種明顯幾個月甚至幾年都沒有人進出的那種。

    在這個二樓的小平台上略站了一會,沈欣繼續沿著樓梯向上。

    這棟老房子一共也只有三樓,當再次邁過正反兩道樓梯來到三樓的時候,沈欣發現,右邊的房門緊閉,左邊的房門……

    因為從樓梯上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右邊,所以沈欣才能發現右邊的房門是緊閉的。

    不然。

    不然她絕不會關注到右邊。

    當正式站到了三樓的小平台,當她的視線看向左邊房門的時候,哪怕以沈欣一貫的那種死水式平靜,也在這時,死水泛起微瀾。

    不,巨瀾。

    她看到了什麼?

    房門大開,讓她的視線可以一望無遮。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片綠意,剛才在外面看到的綠牆、綠籬笆,佈滿了整個房間內部。

    沈欣的目光,向上,又向下。

    上面,房間的頂部,被完全的綠所覆蓋。

    下面,房間的地面,本應該是水泥地又或木地板的地面,是一片綠草坪。

    一種她認不出的小草柔柔細細也密密地生長在這裡,把整個地面覆蓋,然後與四壁的綠藤蘿交織在一起,竟是看不到一絲空隙。

    但此時此刻,這個應該是客廳的地方,最顯眼的並不是綠。

    而是紅、紫、粉、白,還有藍。

    四壁,就在那一片綠藤蘿中,有五朵花伸展了出來,一紅,一紫,一粉,一白,一藍,沈欣沒有看到重色的。

    五朵花,明明是靜止地生長在那裡,但沈欣看過去的時候,卻莫名地感覺它們正在輕輕地搖曳著,很輕,很柔,卻似乎極盡姿韻。

    一時間,只四個字湧上了沈欣的心頭。

    風華絕代!

    沈欣的視線被這幾朵花牢牢地吸引,移不開來。

    而隨後,她的視線從幾朵花上,完全地傾注到了一朵花上,然後她就發現,這花,是完全透明的。

    紫色的花。

    那紫,紫得濃郁,紫得深沉,紫得徹底,紫得純粹。

    卻又紫得……

    從濃郁中,從深沉中,從徹底中,從純粹中,不可思議地呈現出透明。

    當視線和心神全都淪陷於這朵透明的紫色花朵之後,身外的一切,包括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這一刻,變得透明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6
第670章 信仰
               
    站在門口,看著房間客廳內神秘的花朵,沈欣的整個心神都沉浸了進去,渾然忘了身外的一切。

    這一站,就不知道站立了多久。

    直到……

    「啪!」

    客廳的一側有個小門,此刻,有一個輕微的聲響傳出,同時,光亮從昏暗中透出。

    昏暗?

    沈欣一個激靈,回頭望向樓道,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居然已經暗了下來,這是,外面下雨了?

    不是,沒有雨。

    而以這種昏暗的程度,所以,這是天近傍晚將欲黑?

    而她出來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多鐘!

    也所以,剛才,她是在這門口站了……

    沈欣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反正,如果她沒搞錯的話,六七個小時總是有的。

    意識到這一點,沈欣的面色古怪,再回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花和草還有藤蘿,這時,說是沒遇鬼,她自己都不信了。

    按理說,恢復了清醒,她應該第一時間奔下樓道,離開這裡的。

    可是沈欣沒有。

    她就是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客廳,出神,自己也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

    「請進。」

    就在這時,有一道似乎帶著些許笑意的聲音在沈欣耳邊輕輕響起,很飄渺的那種,一時間,沈欣竟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但下一刻,她還是進了。

    進去的時候,本能地,她脫掉了鞋子,把帶著塵土的鞋子留在了房外。

    白色短襪踩在綠色的柔密小草上,觸感很奇怪。

    奇怪到沈欣的心底竟是泛起了一絲不忍,以及繼不忍之後的一絲溫柔。

    但這時,她最大的心神,並沒能放在腳下的觸感上。

    踏入這個客廳後,好像某種封印被打破。

    牆壁上的那花。

    剛才在門外時,她只看到了那花,看到了那紅紫粉白藍不同的顏色。

    而這時,芬芳籠罩在整個房間裡。

    極致的芬芳!

    好像所有的芳香分子,密集到形成了海洋,在她踏入房門口的那一刻,一下子,對著她的整個人傾瀉過來。

    在這種不可思議的花香傾瀉下,沈欣不自覺地吸氣,深深吸氣,然而,這一吸氣,卻似乎沒有底般,長長又長長的一口氣,竟沒有半點憋悶。

    反而,隨著這吸氣,整個五臟六腑,整個身體,好像都活躍過來一般。

    然後,沈欣就感覺一種溫和又清涼的氣息,從口鼻,到胸口,到肚腹,一直到腳後跟,沒入腳心不見。

    再然後,她的兩腳,從腳後根起,帶動整個身體,都跟著大大地抖動了一下,而直到這時,她才又不由自主地,長長又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整個過程,說來話長。

    其實,其實也挺長。

    好幾分鐘的時間。

    沈欣感覺臉上微有點癢,酥酥麻麻的,鼻翼,額頭,嘴角,下巴,還有兩邊的臉龐,都像是有好多小螞蟻在上面輕輕爬一樣。

    沈欣不自覺地抬起手來,摸向額頭的一邊。

    那裡,這兩天起了幾顆小痘痘。早上照鏡子的時候,還很突出,一片紅腫。

    很煩。

    但這時,她的手不自覺地摸上去的時候,摸到的只是一片光滑,似乎沒有半點紅腫的跡象。

    沈欣還以為是不是自己的手摸錯了位置,下一刻,她的手在整個額頭的一側游移,然而,從頭到尾,感受到的都是一片光滑。

    放下手,沈欣愣了愣。

    其實應該說,自從上午漫步時見到了那綠,她便整個人都是處於一種愣怔中的。

    看著幾步外小房門口透出的亮光,沈欣帶著遲疑地舉步。

    一步,兩步,三步。

    然後,她看到了房間內的光景。

    這是一個大概只有十來平米的小房間,房間內空蕩蕩的,和客廳一樣,什麼家具都沒有,只頂上一個吊燈打開著。然後,那綠,和客廳一樣地延伸到了這裡。

    房頂。

    地板。

    四壁。

    但窗口空出來小半。

    一個人,正背著她的方向,臨窗而立。

    然後,那個人轉過身來。

    似乎所有的言語都失去了效用。

    因為這一刻,沈欣發現,沒有任何一種言語,可以用來形容眼前所見的這人。

    是人吧?

    這不可能是鬼!鬼不可能有這麼好看!

    可是……

    可是人似乎也不可能這麼好看。

    所以,她這是,遇仙了?

    如果時間退轉回一天之前,說這世上有什麼神仙之類的,沈欣的態度都不會是僅僅不相信什麼的,而是絕對的不屑一顧,在心裡斥為妄談。

    但這一刻。

    她自己地,把眼前的男子定位為了神仙。

    下一刻,沈欣莫名地侷促。

    然後,是手足無措。

    她是四五天前才洗的澡,她的頭髮也有兩天沒洗了,她的衣服好幾天沒換了,她的頭髮稍有點長了,她的指甲似乎也稍有點長了……

    還有,因為生活的怠惰,近半年來,她似乎略有點小胖。

    這所有的所有,這一刻,都成為了她侷促和手足無措的根由。

    沈欣感覺自己的整個臉都燒紅,特別是兩邊的耳垂,簡直像正被火燒火燎著。

    她不自覺地低下頭來。

    但緊接著,她又強自抬起頭來,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這人。

    「姑娘,貴姓?」這人微笑著,溫和問道。

    沈欣發誓,這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好聽最好聽的聲音!

    「我姓沈,叫沈欣,您是……」

    「我姓許,你可以叫我許哥。」

    看著沈欣那微微睜大的兩眼,男子又是一笑,「不用懷疑,我確實比你大,不過也大不多就是了。」

    接下來,沈欣吶吶著。

    望著眼前的男子,年輕的男子,她不知道說什麼話好。

    很多很多的話想問,想說。

    你是神仙嗎?

    你是地球人嗎?

    你是現代人嗎?

    ……

    但嘴唇囁嚅著,囁嚅了半天,她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思緒亂糟糟的,亂成一團麻,但偏偏的,心神卻很寧靜。剛才的侷促和手足無措都神奇地消失不見了,這時,她莫名地感覺心底很踏實,很寧靜。

    從未有過的踏實。

    也是從未有過的寧靜。

    有人說,仰望星空會讓人感覺寧靜,也有人說,坐在大海邊,看著大海的潮起潮落,會讓人感覺寧靜。

    這兩種行為,沈欣都試過。

    但她沒有從中感到過寧靜,從沒有。

    她感到過的,只是空白,以及空白中的空虛和茫然。

    然而這時。

    她感受到了寧靜。

    似乎眼前這人,就是她人生的信仰一般。

    似乎她從知事起,就為了尋找。

    父母沒能給她的,老師不能,同學不能,舍友朋友之類的不能,書本不能,社會也不能。

    而這時。

    她好像找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6
第671章 從深夜到凌晨
               
    沈欣醒來的時候,外面一派大雨。

    剛醒來,她的意識還不是很清醒,但這雨,讓她本能地安心。

    沈欣喜歡雨。

    大雨。

    特別是像瓢潑一樣地,嘩啦啦啦,天地之間一片迷濛的那種。

    整個世界都被隔開。

    每當這種時候,她躲在自己的小屋子裡,就好像獲得了一種絕對的自由和安全感,然後感到分外地安心。

    坐著。

    靠躺在椅子上。

    或者擁被坐在床上。

    再或者,蜷縮著,兩手抱膝,用自己的兩臂擁抱起自己,埋頭在被子裡,也是黑暗裡,聽著外面的大雨聲,睡,或者醒,又或者半睡半醒,非睡非醒。

    那是她最舒服也最嚮往的時候。

    可惜這樣的時候,並不是很多。也不知道怎地,好像這樣的大雨,越來越少了?

    今天又是一次大雨。

    外面一片黑暗。

    沈欣拉著被子,倚靠在床頭,意識熟練也是習慣地放空,安靜地聽著外面的雨聲。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意識才逐漸清醒,然後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再然後,她的嘴巴就因為吃驚而不自覺地微張。

    昨天……

    昨天后來是怎麼了?

    沈欣想。

    皺著眉頭地想。

    但想了半天,她也沒想起來,見面之後,迷迷糊糊間就好像那位對她說,「你回去吧!」

    然後,她就回來了?

    不對。

    不對!

    那位還說了一件事?

    「我還少一位助理,你如果有意的話,明天過來找我。」

    意識轉到這裡,沈欣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清醒了!

    順手從床頭拿起手機,一看時間,三點四十五。

    下一刻,沈欣直接扯開被子,穿起了衣服,最後是襪子。

    拿起襪子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看了看,白色的襪底,沾了一兩點淺淺的綠意,也正是這一點點綠色的痕跡,讓她再次確認了,昨天的神奇遭遇,不是她的幻覺。

    刷牙。

    很仔細地刷。

    左面,中間,右面,上下,內側。

    這一個牙,沈欣刷了足足有十幾分鐘?

    直到感覺整個口腔都乾淨清新起來,沈欣才又連漱了七八口的水,才完成刷牙的這個環節。

    洗臉。

    沈欣有洗面奶,但其實她很少用,一般也就是一週才用一次。

    週六,或者週日這樣。

    平常時候,她就是兩手湊著水籠頭掬水在臉上來回摩挲幾下,很多時候連毛巾都不用,然後回屋裡用面巾紙在臉上手上隨便抹幾下,吸乾水了事。

    但今天,她很認真地用洗面奶洗臉。

    而後,照鏡子。

    再次確認,額頭上的幾個大小不一的討厭紅點,消失了。

    一點痕跡都沒有。

    好像從來就沒有過的樣子。

    不止如此。

    也不知是這個時候的燈光關係,還是她兩手所傳達的錯覺,又或者是剛用洗面奶好好洗過臉的關係,沈欣總感覺自己的臉,分外嫩滑了不少。

    誇張點說,都好像年輕了幾歲的樣子。

    站在水籠頭前,沈欣有點愣愣地看著面前鏡子中呈現的自己的容顏。

    老實說,有點陌生。

    她都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好好照著看過自己的樣子了!

    這時看來,一時間,竟好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

    鏡子裡的那個女生,眉間清秀,目如點漆,居然相當好看的樣子。看著看著,鏡子裡的那個女生突然莫名其妙地咧嘴一笑。

    這一笑,有點傻。

    但有一種小女生或者說少女的氣質。

    天知道,她都麻木和蒼老多久了!

    回到屋子裡,想往臉上抹些潤膚膏的時候,沈欣發現自己的指甲有點長。

    於是,她先放下潤膚膏,找來指甲剪,給自己剪指甲。

    從右手到左手,從大拇指到小拇指,一個一個指甲,小心地,細細地。

    半晌後,沈欣十指相對輕敲,細心修剪好的十個指頭,有一種光滑的紅潤,粉粉的,讓她不自覺地又是傻傻一咧嘴。

    然後,她微微遲疑了一下,又坐在床邊,把之前穿好的襪子扯下一隻。

    開始修剪起自己的腳趾甲。

    兩隻腳,同樣細心的修剪。

    修剪好後,重新穿好襪子,趿上棉拖鞋,沈欣站在小小的房間中,又有點茫然,以及,遲疑。

    遲疑了半晌,她才又走進洗手間。

    放洗澡用的水籠頭。

    左邊冷水,右邊熱水。

    這個小區雖然很老,但還是有太陽能熱水器的,而且偌大的一個熱水器就她一個人用。

    不過這是冬天,又是夜裡。

    還下大雨了,也不知道下了多久。

    但昨天,好像太陽還不錯?

    沈欣放水,一邊放水一邊試,放了足有兩三分鐘,還是沒有熱水,不過從冷水變得不冷了,微溫。

    能洗!

    其實不能洗她估計也會洗,哪怕因此而凍感冒。

    沈欣又開始洗澡,以及洗頭。

    洗髮水,但是沒有護髮素。

    倒是香皂和沐浴露都有,洗澡的時候沈欣兩樣都用上了,先是香皂,後是沐浴露,盡力地把身體搓洗得乾淨,直到在感覺中不存在一點不清爽。

    沐浴露的味道其實很好聞,但這個時候,不論是香皂還是沐浴露的味道傳入鼻中,沈欣聞到的,彷彿都還是昨天的那個味道。

    洗過澡,換衣服。

    從內到外,哪怕是腳上的襪子,沈欣很用心地給自己穿搭著衣服。

    對自己,她以前似乎是從來都沒有這麼用心過。

    不,應該說是就沒有任何用心過!

    硬要說用心的話,也只是讓自己儘量打扮得平凡平庸不起眼,就算是在商場工作時,也只是勉強讓自己的穿著從平庸到平凡而已。

    野百合也有春天。

    有一首歌好像是這麼唱的。

    但她不是野百合,她只是一棵狗尾巴草,所以,不需要春天。

    不過,她終究還是會搭配的。

    或者,不僅僅是「會」。

    出於職業要求或者說職業素養,沈欣也會從網絡上汲取服裝方面的知識,各個門類的,從顏色到搭配,從設計到製作,從面料到加工。

    然後,她總能很輕易地把握住「流行」。

    這麼說也不是很妥當,總之,她能很輕易地讓每一個女孩子通過穿衣搭配變成最大化的美麗。

    這似乎是她的一種天賦。

    好像都不用學習的。

    至少,在大學時候,一開始給室友隨便搭配的時候,她根本就不懂這些,也從來沒有學習過任何這方面的知識,甚至在那之前,她好像都沒對這方面產生過興趣?

    對了!

    昨天!

    那位好像還對她說過一句話?

    「你的直覺是不是很準?」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26
第672章 萌長

    時間回轉到昨天。

    當沈欣在樓道門口失神,呆呆地站立了足有一個中下午之時,許廣陵其實也一直站在窗前。

    一動不動。

    如山。

    如樹。

    他其實已經這樣站立好久了。

    不過,在一動不動的表象之下,內裡,卻是陰陽明晦,氤氳化生。

    如日,如月,如星。

    如風,如雲,如水,也如霧。

    進入這個小城,租下這個房子,布下這個「小靈境」之後,他差不多就一直這樣站著,和那些草木一起,進入身心上的吐納生機和休憩。

    但意識上,每天還是會非常地活躍上一段時間的。

    這個舊小區在地理上差不多處於小城的中心位置,而在鑑天鏡的作用下,許廣陵的視野基本上覆蓋了整個小城。

    首先是圖書館。

    離他的直線距離僅有約一點四公里。

    於是,許廣陵就這樣遠程,唔,其實也並不遠程地,讀書。

    一本又一本的書籍,以有形無質的方式,進入他的識域,然後在識域中,從書籍的樣式,散為萬千百道的靈光。

    就在這個過程中,所有的知識,都被汲取。

    然後迅速地消化、吸收。

    納入已有的體系。

    一大主核心,四小副核心。

    「大宗師」。

    「食(生)」、「真」、「美」、「和」。

    許廣陵閒閒淡淡地閱讀著,不過,每天看的其實並不多,只有一千本左右。

    按這個圖書館來說,就是五個書架。

    這大約需要消耗他兩到五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其實汲取基本不需要時間。

    主要還是消化和吸收。

    當前,國家對文明城市的創建要求中,就有公共藏書這一項,每百人公共圖書藏量需在160冊以上。

    這個小城並不是文明城市,應該說,它的不少方面離文明城市的要求還頗遠,但這個圖書館中,卻也足有十幾萬冊的圖書。

    哪怕以許廣陵如今這般非人的存在,以他現在這樣的一種閱讀方式,也足夠他看好幾個月的了。

    充分地詮釋了什麼叫「信息大爆炸」。

    而究其實,如圖書館這般的存在,也才只擦著信息大爆炸的邊呢。

    它更多的內容,還是古舊的,傳統的。

    如地方志。

    有別於內陸一般性城市的圖書館,如許廣陵以前接觸的那一些,這個西南小城的圖書館中,地方志、地方文化、民族文化、古文化類的書籍和藏本特別多。

    許廣陵最先看的,也正是這一類。

    應該說,擴展了他不少的見識。

    甚至很多時候,都讓他產生一種「原來如此!」「原來是這個樣子!」的感嘆,可謂是絕對的此行不虛。

    這也是晉陞大宗師,並進一步地打通識竅、成就識域之後,許廣陵第一次這般大規模地、持續性地汲取知識,在無名山中的時候,不過是牛刀小試。

    讀書,是許廣陵當下每天的第一項日程。

    而除此之外,在鑑天鏡的作用下,他開始「觀世」。

    從很多個不同的方面,來觀察這座小城。

    地下,地上。

    地質,地理,山水。

    元氣以及靈氣的生成、消耗以及流動。

    建築,人文。

    還有更多的,屬於現代都市的形形色色人事,憂思恐驚,喜怒哀樂。

    不時的,新生命的誕生,以及舊生命的逝去。

    每一個生命的誕生和逝去,都會觸發許廣陵的視覺轉移,讓他投以關注。

    在關注了很多例之後,他也確切地發現,有時,屬於舊生命的些許碎片,或者說碎片的碎片,在一種他不理解的「漩渦式」作用下,被新生命所汲取。

    成為其意識萌生的一部分。

    這個天地,漸漸地向他這個大宗師,呈現著他以前無從知曉也無從感知的片斷。

    這些等等,也是讀「書」。

    書內。

    書外。

    兩個方面的閱讀和觀看,構成了許廣陵當前每一天的主要意識活動,佔據了他大概十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而除此之外,便是種植。

    或者從深層意義上來說,和草木一起「生長」。

    天眼的再度歸來,而且是新面目,提升的,不僅僅是他的視察能力,應該說,視察能力,僅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是身心整體層面上的提升。

    這其中,就包括通過素女同心訣和草木的連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能夠看到了生命意識的原因,那些草木的意識,在許廣陵和其連接的時候,開始變得一覽無餘,讓他在某種意義上,真正地和草木「同體」。

    之前在山中,他一共收集了一百粒種子。

    其中,有樹,有藤,有草,有花。

    而當下,他已經消耗了其中的十四粒。

    種子投入,就在這小樓內外生長,以他想要的方式。

    是的,以他想要的方式。

    他用心神,牽扯著日月星光,他也用心神,牽扯著元氣靈氣,然後,在他這樣一種近乎「無所不至」的幫助下,草木,也可以近乎於肆無忌憚地生長。

    豐厚的資源,形成濃厚的生機。

    濃厚的生機,讓任何一種草木,都不必不需再像野外那樣,自然地生長。

    那樣的「自然」,其實並不自然。

    現在的情況,當然也算不上完全的自然,甚至離那個情況還很遠,以至於很遠很遠,但,相較於野外生長的那些,已經是相當相當地靠近了。

    於是,千姿百態,萬紫千紅。

    一棵小草,如果生長在大石下,它的生長,可能只有一種選擇。

    而現在這些種子,在許廣陵提供的環境中,有千百種的選擇。而許廣陵做的,便是在它們的生長過程中,在那諸多的選擇中,作一次又一次的定向扶植。

    一粒種子灑下,萌生,便如同山間出現了一個泉眼。

    如果沒有干擾,它會漫地,然後自成方圓。

    而許廣陵現在,就是為這泉眼,提供一個他想看到的渠道。

    與其說是干預,不如說是引導。

    而且是順水推舟、因勢利導。

    然後,往往是一粒種子,便為他呈現了一座花園。

    喜愛陽光的,也能適應陰暗了。

    不開花的,也偷偷摸摸就開花了。

    同一棵植株上,不再是同一色的花朵,而是可以任性地綻放出赤橙黃綠青藍紫。

    而這些,不過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一方面。

    值得道的另一方面麼,就是本都是尋常的山中草木,在許廣陵如今的日月星光牽引及元氣靈氣澆灌作用下,一種種,都變成再不尋常的「靈植」。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0 14: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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