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練功] 怒瀚 作者:新兵扛老槍(連載中)

 
Babcorn 2016-10-20 22:01: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7 67307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0
八十七章:惹禍的娃兒(二合一)

    真空無雲,點點星光閃爍,隔著堅固的裝甲,仍能體會到深邃暗幕中的清寒撲面而來,那麼多光線打在表面,飛船披上一層銀白色的霜,流線型的身體因此愈發俊美,活生生一名銀甲騎士。

    銀甲騎士號就是這艘飛船的名字,與之相比,飛行艙仿如巨人國裡的侏儒,透過舷窗可看到其前半部,僅乘客樓台就超過二十層,幾乎佔滿全部視野。粗略估計,整艘飛船長度超過六百米,高度超過百米,自重應超百萬噸。

    同樣是船,地面與太空是兩個概念,單單全封閉裝甲就差了不知多少,這還是科技不斷進步、合金強度不斷提高、因此可以降低厚度的結果。想一想,這樣的龐然大物竟然像羽毛飄在空中,而且理論上講,一個人就能把它推動......何等奇妙。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不僅因為沒有支點,還有太空港並非靜止在太空,而是在引力的作用下與星球同步運行,否則就會因為公轉而漸離漸遠。一旦有了速度,擁有巨大質量的它就有了動能,不再是可以隨意撥動的玩具。問題在於,這種運動是飛船裡的人所難以感覺到的,視覺中,這艘船、港口,和深邃宇宙中那些星辰一樣,宛如巨大魔方裡的無數顆靜止的點,只需要輕輕點一下,就能變幻出無數種形貌。

    「這是人類製造的天使翅膀!」

    不知哪個情懷滿腹的詩人大聲讚美,引來一大群旅客驚嘆與感慨,直到脫離了舷窗很遠,仍禁不住頻頻回頭。

    「飛船即將啟程,請大家快一點。」空乘的催促聲並不急促,只不過在提醒。

    ......

    ......

    置身在人類最高智慧結晶中,牛犇體會到的不是文明的強大,而是彷彿恐龍時代的遠古氣息。他隨著人流慢慢前進,怎麼都舍不得把目光從窗外移回,與旁人不同的是。他的視線並未在飛船船身上過多停留,而是順著幾處縫隙看向星空,彷彿在順著星光回溯,追逐到其隱藏在黑暗中的本源。

    宇宙裡的「天」當然是黑的。但與地面上的黑安全不同,感受最大的區別在於,地面黑夜沉重的時候,身處在雜物堆裡仍會覺得空空蕩蕩,彷彿什麼東西都沒有。什麼都難以抓住,時間長了,甚至連腳下踩著的地面都不復存在,邁步就可能掉到無底深淵中去。太空裡的感覺完全相反,明明四周空空如也,卻沒有懸空、掉落的危機感——原本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任何人只要身在其中,那種漂浮、自由的感覺便在剎那間深入靈魂,無所謂上下。再沒有左右,黑暗也不再僅僅是黑暗,縱然閉上眼睛,仍能在腦海中找到星光存在的痕跡。

    對距離的敬畏也不明朗,周圍看到的星辰,隨便哪個距離都以光年計算,人們卻注意不到這點,心裡異常堅定地信任著其存在,彷彿走兩步就能到達。反之如果在地面上,當有人告知說千里外正發生著什麼事情。聽到的人、很多時候會有這種感覺:那是另外一個世界。

    空而不空,遠不再遠,這就是存在感。

    宇宙用它無可想像的博大瞬間改變了人類數十年培養出來的感官習慣,把無數個世界揉為一體。整個塞進腦海。甚至於,牛犇沒有如傳言和想像中的那樣感覺到自己如何渺小,彷彿與那些龐大天體一樣。

    這或許是對的,相對於宇宙,相比那無盡深幽的黑暗,再大的星球也和人一樣。都不過是塵埃一粒罷了。

    知其大但不覺寬,人腦以芥子般微小容納宇宙之無限大......何等奇妙的感受!

    「呆子別看了,飛船裡視野更好。」

    「呃。」

    雖然在心裡警告過自己,牛犇還是不知不覺沉浸在想像中,直到被艾薇兒抱住肩膀才醒悟過來,跌跌撞撞與之一同前進。

    「狐狸精!」上官飛燕慢了一步,憤憤咒罵著。

    ......

    ......

    冰冷的探測器掃過身體和隨身行李,人流前進的速度越發緩慢,走過狹長的接駁通道,牛犇才知道,原來上天后還要經歷一次檢查。負責的人不再是尋常安保,而是擁有正規編制的軍人,個個身姿挺拔嚴肅,一看就能感覺到訓練有素。

    「每個空港都駐紮著軍隊,這裡不像地面,講究人盡其用。」

    以為牛犇緊張,張強隨口解釋著,第一個走過去接受檢查:「例行程序,只要身上不帶著炸彈,就不會有沒問題。」

    牛犇「哦」了聲,一面把背包接下來提在手上,心裡不能完全放鬆。老實講,他對這類盤查確有陰影,至今記得當年那雙錘子鬧出來的風波,以及後來......

    一切都從那時候開始。

    由於金屬製品不在管制內,盤查進行的很順利,張強通過後,上官飛燕第二個走過去,刷卡驗身,等到屏幕上的信息顯露出來,領頭軍士微微一愣。

    「第一軍校?」

    聽到這句話,身前身後響起不少驚呼,看著上官飛燕的目光有些異樣,一些人竊竊私議著什麼,隱約可以聽到「看看人家」「這小姑娘,多爭氣。」「還很漂亮」「氣質也好」等等。

    眼下這個時候,送子女到首都讀書的人數不少,說這話的人多半是家長,各種羨慕嫉妒恨。

    「新生。」畢竟在生地方,一下子引來這麼多關注,上官飛燕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好要不要多說兩句,艾薇兒已經搶在前面。

    「是啊軍哥,咱們一家人。」記者本能,加上對方是軍人,艾薇兒時刻不忘溝通之重要。

    「呵呵,你也是學生?」發現是位妖嬈美女,領頭軍士流露出一絲笑意。

    「軍哥是覺得我太老?」艾薇兒笑著反問,把掛在胸口的銘牌翻出來,用手指扣響。「公理報記者,算不算一家人。」

    「喔。」

    一片晃亂人眼的白,領頭軍事偏過頭去。揮揮手示意放行,不忘叮囑一句:「能考上那裡不容易,好好學。下次見到,也許我得叫你長官。」

    周圍響起笑聲。上官飛燕有些經受不住,紅著臉道了聲謝,拖著兩大箱行李通過閘門。看她有些狼狽的樣子,軍士好心幫了把手,直到張強接過去。才轉過身來。

    「下一個。」

    「你先。」艾薇兒推一把牛犇。

    「哦。」

    「也是學生?」

    看一眼面前尚顯稚嫩的面孔,軍士隨口問著,沒等牛犇答應,刺耳的警報聲已經響起。

    嗯?

    牛犇心裡一沉,軍士微微皺眉,周圍刷的一下全部靜止,呼吸可辨。

    「上天了還不懂得規矩,幹什麼的?」

    不知是不是覺得牛犇的面相樸實,軍士並未流露出緊張,說話的時候自顧去看刷卡信息。目光停在事務一欄。

    「伴讀?」

    「嗯。」牛犇輕聲應著,用手指指上官飛燕。

    周圍瞬間一陣哄鬧,與之前讚歎不同,人們看著牛犇的時候目光複雜,一些人神情不屑,一些人目光憐憫,還有些人暗自鄙夷,低聲說些嘲諷的話。

    「我們是好朋友,從小一塊兒長大。」閘門那邊,上官飛燕試圖幫腔。效果適得其反。

    同情是一種情感,人人都有,然而伴讀,嗯。這可不是什麼光彩角色,聽到上官飛燕的話,大家注意到牛犇的年齡和衣著打扮,簡單對比後,腦海中便生出兩個字:攀附。

    「伴讀也是軍校學員,一家人。」艾薇兒以凶狠目光逼退周圍不良眼神。接著朝軍士拋媚眼:「是不是啊軍哥。」

    這一次軍士沒笑,用腳踢了踢牛犇的包。

    「什麼東西?」

    「一個娃娃,用習慣了。」看看軍士腳上的軍靴,牛犇主動把拉鏈拉開,有些羞愧的聲音說道:「請不要踢他,謝謝。」

    說這句話的時候,牛犇沒有任何挑釁的意思,落在軍士耳中卻似乎帶有挑釁的味道,挑了挑眉。

    低頭看,幾件衣物當中躺著一個娃娃,黑髮如絲,皮膚粉嫩,三尺長短,像真人一樣。

    只是鼻子特別的大。

    「仿生娃娃?個頭怎麼這麼小?為什麼能夠觸發警報?」

    包裹就那麼大,娃娃就這麼大,一看便知它就是源頭。軍士看後感覺奇怪,彎腰伸手,神情又是一愣。

    「這麼重!」

    說這句話的時候,軍士的聲音已帶有警惕的味道,旁邊幾名同伴無聲而動,悄然無聲地走過來,隱隱構成一個包圍圈。

    「抬過去,查一下。」軍士淡淡吩咐著,目光盯住牛犇不放。

    兩名軍士走過來,一個有些粗魯地把牛犇推到旁邊,隨後和同伴將娃娃連同包裹一起抬走,看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身後人群有些騷動,看著牛犇的眼神越發不善。

    這麼年輕的恐怖分子......雖然看著不像,誰又說得准呢。

    牛犇注意到了這些,感覺有些無奈。

    娃娃最容易引起懷疑的地方不是外貌,而是份量,足足三十幾公斤,配合僅僅三尺的身高,重量遠遠超出正常範圍,不引人注意才怪。牛犇考慮過將其全身骨架換成更加先進、重量更輕的高強度合金,然而時間緊迫,加上他的「技術」不過關,不能很快進行。

    對於這次檢查,牛犇倒不是太擔憂,因為娃娃就是娃娃,裡面既沒有裝滿炸藥,也沒有別的違禁物,想必也看不出與智能有關;只不過,他不希望因為娃娃引起任何關注,難免有些忐忑。

    話說回來,既然選擇讓他面世,就必須面對這類事情,若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將來怎麼辦?

    想著這些,牛犇漸漸平靜下來。他用坦然的目光追隨著兩名軍士,看著他們把娃娃抬到旁邊的一間隔離室,臉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擔憂。

    那個房間應該是專門檢查危險品的地方,隱約可以聽到機器運轉的嗡嗡聲,大約正在進行某種射線掃瞄。

    「為什麼帶個娃娃?」

    或許是覺得牛犇的表情比較自然,眼神清澈乾淨,領頭軍士雖然表情嚴肅,聲音中的警惕意味卻在減輕。

    「用慣了......」牛犇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講。猶豫著添一句:「有點離不開。」

    「軍哥。」艾薇兒機敏地站在牛犇身後,用手指著牛犇,再用口型無聲比劃出兩個字:孤兒。

    「哦?」

    軍士讀懂了艾薇兒的意思,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上了軍校。應該把自己看成軍人,連自己的生活都要人幫忙,將來有什麼用。」

    這番話是責備,也是勉勵與警醒,牛犇知道他是好意。但卻無可奈何。

    領頭軍士看著他說道:「做伴讀不丟人,當然也不光彩,要是總覺得自己可憐就會......什麼事?」

    之前抬娃娃過去的軍士走回來,低頭在其耳邊說了兩句。

    「有這種事?」

    領頭軍士有些疑惑,聽完反問一句,確認後回過頭,看著牛犇的目光有些古怪。

    牛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略有些不安。

    「你的那個娃娃......」

    似有些不知如何措辭,領頭軍士說道:「是特製的?」

    牛犇點頭,不等開口。對面上官飛燕已經答覆道:「軍人大哥,那是我下的單子,要是需要手續的話......」

    「不是手續。」軍士擺了擺手,不知為何依舊去問牛犇:「娃娃的核心是什麼,為什麼找不到光腦芯片。」

    啊?

    周圍人紛紛表示驚詫,表情難以置信。

    仿生娃娃也好,機器人也罷,總歸需要一個核心,越是高級、比如富豪家用到的智能管家,其本身就是一台性能優異的計算機。牛犇的這個娃娃連核心都沒有。豈不意味著能看不能用,只能擺擺樣子。

    而這又與其之前的話不符,他剛剛才說過「用慣了的」,兩次。

    看著那個神情有些侷促的少年。一些人的眼神變得齷齪起來,暗想難不成真是某種怪癖。

    這一次,連艾薇兒也不知道如何圓場,只能希望牛犇能夠給出合理的解釋。

    牛犇給不出解釋,總不能告訴軍士說咱家這個用的是電腦芯片——那已經是古董了。

    「我想這應該是......」斟酌再三,他說道:「生產廠家的商業機密。」

    ......

    ......

    「什麼?」領頭軍士神情詫異。

    牛犇的聲音漸漸順暢。說道:「我是顧客,只管提出性能要求,廠家怎麼製作是他們的事情,也許用了別的法子。」

    「別的法子?別的什麼法子。」

    「我不知道。」本就不存在的事情,牛犇能說什麼,正在為難的時候,艾薇兒旁邊說道:「軍哥,這應該不是檢查要點吧?我覺得,你要找的是危險品。」

    話語帶有質問的味道,軍士神色不變,說道:「還包括可疑物品。」

    艾薇兒說道:「了不起是個仿生娃娃,身上無非是些電子元件,可疑什麼呢?」

    軍士冷然說道:「不止你說的那些,還有壓縮能量塊提供能量,軍用品。」

    艾薇兒惱火說道:「娃娃要干活的,沒有能量怎麼工作?怎麼能夠走路說話,掃掃地,擦擦桌子之類?」

    這樣的解釋不能說不對,軍士因此想到什麼,伸出手問牛犇:「控制器在哪裡?拿出來看看。」

    「沒有控制器。」牛犇神情越發無奈。

    「沒有控制器?」領頭軍士明顯不信。

    「哎呀軍哥,為一個連芯片都沒有娃娃耽擱這麼久,值得嗎?」艾薇兒從牛犇身邊過來,把自己的身份卡片遞過去,大聲說道:「這樣好了,叫你的人把他拿回來,當面演示一下。」

    聽到這番話,周圍人紛紛開口附和。畢竟這裡是太空,沒有誰真有心情看熱鬧,既然娃娃身上查不出什麼真正危險,做什麼用、還不是人傢俬人的事情。

    「這姑娘說的對,拿回來演示一下,看看不就知道。」

    「要不乾脆沒收,別耽誤大家時間。」有人提出更簡單的辦法。

    「沒收?憑什麼!」聽到這話,艾薇兒搶先不樂意了,挺起胸,一臉流氓姿態。「誰說沒收,麻煩站出來,讓我採訪一下。」

    周圍一片安靜,不少人直愣愣的目光看著艾薇兒,倒不是害怕面對話筒,而是為那片豐隆感到震驚。

    領頭軍士正對著艾薇兒,心神受到的衝擊更大,當聽到採訪兩個字,他有些猶豫,一方面覺得這個娃娃實在古怪,又擔心把他交回去,會不會有些不良後果。

    這時候,隔離室的門再度打開,有人走出來,又在其耳邊說兩句。

    「搞什麼呢?說出來大家都聽聽。」記者從來不怕事大,既然出了頭,艾薇兒索性甩開膀子,大肆叫囂:「這已經公眾事務,在場各位都有知情權。」

    奇妙的是,這樣胡攪蠻纏的話,竟然也得到人的響應,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站出來,嚴肅的神情說道:「這位小姐講的不錯,公眾事務理應公開。」

    「總算有人講句公道話,謝謝大哥。」艾薇兒扭頭朝中年人一笑,心裡想去你的吧,個頭不高其貌不揚,看著也不像成功人士,竟然想勾搭老娘我。

    領頭軍士看著她,有些頭疼:「別鬧了,確認沒有危險。」

    「那就好了呀,放行吧。」艾薇兒翻臉如翻書,剎那間笑顏如花:「軍哥,知道你最好。」

    領頭軍士淡淡說道:「好什麼好,讓他演示給我看。」

    「啊?怎麼還要演示......」

    「拿回來。」領頭軍士不再理她,朝同伴揮了揮手。

    原本這是心中所求,現在艾薇兒反倒有些擔心,回身去問牛犇:「呃,沒問題吧牛牛?」

    「沒問題。」牛犇只能這樣應著,心裡暗暗祈禱。

    兩句話功夫,軍士又把娃娃連同背包一起抬回來,等看到他的樣子,牛犇頓時一呆。

    不知是不是檢查需要,娃娃身上的衣服被脫掉,露出一身嫩白肌膚,幾可稱得上完美無瑕。這樣的身體配合精心變更過的臉,當真稱得上我見猶憐,想不疼愛都不行。

    這是怎麼回事?

    牛犇呆呆看著他,好一會兒遲疑。

    「怎麼了?」領頭軍士問著,目光漸利。

    「怎麼了?」艾薇兒大為擔憂。

    「怎麼了?」旁邊的人紛紛追問。

    「沒什麼。」很用力才能說出這句話,牛犇彎下腰,當做所有人的面擰動娃娃的鼻子。

    「啊!」

    「這麼開!」

    「這也太......有趣了。」

    四周人群議論紛紛,表情個個精彩,領頭軍士和同伴也覺得稀奇,全都盯著牛犇的動作,靜等娃娃的表現。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視線所及,娃娃極為舒暢地伸著攔腰,睜開眼睛,眼珠變幻幾次顏色後,第一時間定格在艾薇兒因低頭露出來的胸口。

    「哇!好大,好白,好水靈的咪咪!」

    聽到這個聲音,牛犇暗叫一聲糟糕,沒等做什麼,娃娃蹭的一下跳起來,張牙舞爪撲過去......

    「非禮啊!」淬不及防,艾薇兒本能一聲尖叫。

    「非禮啊!」

    娃娃居然比她叫的更大聲,剛剛撲過去的身體像被釘子釘住一樣,原地蹲下抱緊雙膝,神態楚楚可憐。

    「壞人,把人家看光啦!」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0
八十八章:從此旅途不寂寞(求月票)

    「他們欺負我。」

    「是是......來,趕緊穿上。」

    「全都是流氓。」

    「對對......來,那條腿。」

    手忙腳亂為娃娃穿衣的時候,周圍第一眼球亂跳,人們看著那個活靈活現的「幼童」,實在沒辦法把它和一件電子產品聯繫起來。然而這偏偏就是事實,不僅有軍人仔細檢查,還有剛才開啟的方式,哪有人的鼻子能夠轉圈。

    另外還有一條,娃娃雖然大呼小叫和人一個模樣,但他的聲音暴露真身,因為是電子音,聽來總歸和人類不太一樣——而這無疑又證明另外一件事,他講出來的話沒有辦法事先錄製好,是真正的臨機反應。

    這是智能啊!

    智能也有高低程度,但只有專家才有本事分辨,常人可以判斷的是,這種超出程序編排的能力分明是智能!僅憑此點,這個娃娃的價值就不能用機器的標準衡量。

    人們茫然的相互問詢,仿生技術已經先進到這種程度了嗎?智能程序能夠如此逼真?

    周圍震驚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此刻牛犇心裡何嘗不是翻江倒海,險些壓制不住要驚呼。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得福身上的那些黴點無端消失,看起來就像新的一樣,不,是比新的更新,新到和真人一模一樣。

    此前考慮讓得福現身的時候,牛犇為了掩蓋那些瑕疵,很早就特意幫他換了長衣長褲,沒想到瞞住別人竟也矇蔽了自己,直到今天才發現真相。

    這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細細想來,應該是為得福更換能源之後——是不是意味著,只要有足夠的能源供給,他的身體能夠自我修復?

    這是多麼神奇而且不可思議的事情!

    得福不肯更換身體,是不是因為這?

    眼下不能追問原因。牛犇幫他穿好上衣,娃娃自己把衣襟打理好,整整齊齊塞進腰帶,這才從背包中站起來。活脫脫一副小帥哥模樣。

    「是誰扒我衣服?」有了衣物遮羞,得福昂首挺胸,神情越發惹人憐惜。

    「這個......」牛犇沒敢說實話。

    「那邊。」艾薇兒唯恐天下不亂,用手偷偷指向一側。

    「壞人!」娃娃真正眼觀六路,嘴裡大叫著。朝幾名軍人憤怒地揮舞拳頭。

    軍人們面面相覷,或別著頭,或者轉過身,用目光出賣領導,領頭軍士神情尷尬,猶豫問道:「他怎麼這麼......」

    「一個朋友給他添了程序。」知道他想問什麼,牛犇把對上官飛燕的說辭搬出來,回答道:「其實這只是一次試驗,玩玩的,效果也不怎麼好。」

    玩玩的?這樣效果還不好!

    周圍人個個瞠目結舌。有兩個女生眼巴巴看著那個天使般的娃娃,如果不是剛剛聽他對艾薇兒講出那麼駭人聽聞的話,幾恨不得衝過去抱在懷裡,好好親暱一番。

    聽了牛犇的話,領頭軍士憤怒了,追問道:「你那個朋友在哪兒?現在幹什麼工作?是不是為軍方效力?他有沒有.......」

    「抱歉,小博是我家公司的員工。」上官飛燕在前方說道。

    「小博?」領頭軍暗暗記下這個名字。

    「就是給娃娃安裝程序的人。」眼看一場風波將熄,上官飛燕鬆了口氣,委婉說道:「軍人大哥,我們家是軍工企業。剛剛和國安局簽訂過一份合作協議,都是為國防事業做貢獻;所以,您就別想挖角了。」

    「呵呵,哪能呢。」

    聽出話語中的提醒意味。領頭軍士訕笑兩聲,回頭戀戀不捨的目光看著那個正與牛犇爭論要不要關機的娃娃,忍不住勸說道:「開都開了,由他吧。」

    這話引來不少人呼應,大家看著娃娃,想像著他被關機變成一堆死物——沒由來覺得心裡難受。

    「是啊。由他吧,你又不差這點能量。」那兩個女生終於忍不住開口。

    「謝謝謝謝,兩位姐姐都是好人。」娃娃一轉身就找到她們,眼睛忽閃忽閃的轉了轉:「就是胸小了點。」

    「......」兩個女生滿臉通紅,死的心都有。

    「對不起,真對不起。」

    眼瞅著人家大人要發火,牛犇照例只能道歉,回身又對目光驚疑不定的領頭軍士解釋道:「不好意思,我那個朋友——小博,他的技術沒得說,就是有點那個,做出來的程序也有點那個。」

    遙遠的五牛城外,訓練營內,正在忙碌的小博用力打個噴嚏,心中默默自語,肯定是師兄,沒準兒在跟人誇我能幹。

    看著牛犇的樣子,領頭軍士心中瞭然,擺了擺手:「不奇怪,天才通常都有點......嗯,特殊癖好。只可惜了這麼好的娃娃......」

    「別總是娃娃娃娃的叫,我有名字的!」娃娃一點都沒有感恩的意思,依舊朝他揮舞拳頭說道:「我叫牛二,牛不牛!」

    有了之前的故事,這樣的表現不顯奇異,只讓人覺得好玩可愛,幾名軍士哈哈笑起來,有人打趣問道:「誰是牛大?」

    「在這兒呢,咱家老大。」娃娃用手指指牛犇,輕蔑說道:「信不信,你們幾個廢物加起來,大哥一隻手就能擺平。」

    「閉嘴!」牛犇憤而開口。

    ......

    ......

    一場莫名其妙的風波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結束,四人%幫因此變成五人班,氣氛卻沒有因此變得熱鬧,反而有些凝重。

    走在路上,得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對周圍一切指指點點,不管大家理與不理,興致始終不減;偏其魅力無人可擋,吸引無數先到的旅客觀望,直到牛犇難以忍受,威脅再開口必定將其關機休眠,眾人才得到清淨。

    對照登記卡標記的號碼,按照提示音的指示,沿途向人打聽幾次,聽著不少驚嘆與好奇的問詢,等找到所在艙位,牛犇竟已滿身大汗,彷彿經歷一場苦戰。

    好歹總算安頓下來,牛犇不禁要慶幸,虧了上官英雄出手大方,花高價訂的是套房,獨立隔間不怕被人窺探,足夠安頓四個半人。前方旅途漫漫,趁著大家收拾行裝的時候,牛犇心裡盤算著,待會兒和得福好好強調一下行程規則,尚未做好規劃的時候,敲門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來我來!」不知是不是看出危機,得福搶先跑過去,跳起來拍開門禁。

    「先問問是誰。」牛犇提醒慢了,狠狠瞪得福一眼。

    「你們是誰!」得福馬上把凶惡轉移。

    「請問,上官學妹是在這裡嗎?」門外溫和的聲音道:「別擔心,我們是軍校同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1
八十九章:難清淨

    來人確為軍校同窗,領頭的是高年級學長,再有一年就將畢業,成為擁有軍銜的正式機甲戰士。

    「李正,薛冬梅。」

    學長很有風度,先介紹身旁同來的師弟師妹,和上官飛燕一樣,他們倆個是今年才被錄取的新生,臉上帶有掩飾不住的振奮與新奇。

    「我是唐彬,三年級,很快要被攆走了。」

    人如其名,唐彬的言行舉止彬彬有禮,發、膚、衣著包括鞋帶全都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受過良好教育。

    「學長好,兩位老鄉好,我是上官飛燕。」才登上飛船就有同窗上門,上官飛燕小有激動,忙招呼幾人落座,同時也難免覺得疑惑。

    老鄉上門當然好,可這速度未免太快,彷彿專等著一樣。

    如此一番介紹寒暄,張強覺得一群年輕人遇到,自己這樣的老傢伙不適合在場,打過招呼便自離開,說是出去轉轉,牛犇本想和他一道,又擔心得福惹是生非,於是留下來為大家服務,每人倒了杯水。

    「這位是?」唐彬道了聲謝,順口問道。

    「牛犇,我鐵哥們兒。」前車之鑑,上官飛燕刻意不介紹身份,只用稱呼表明彼此親近程度。

    「這個名字霸氣,你好。」唐彬主動伸手。

    「你好。」牛犇伸手與之相握,馬上感覺到這位學長的手強硬有力,如鉗子一樣箍緊指骨。

    「還有我。」

    正在奇怪對方是不是故意,娃娃在旁邊吆喝起來:「為毛不介紹我?」

    想想還是自己開的門,得福豈能忍受被人忽略,不等別人說什麼,開口大叫道:「我是牛二,鐵哥們兒的老二!」

    「噗!」那名新生,李正一口水噴得到處都是,薛冬梅瞬間瞪大眼睛,即便自控能力最好的唐彬也目瞪口呆,半響不知如何開腔。

    經得多了。得福開口時牛犇就已預感到不妙,但也想不到他如此大逆不道,等到木已成舟,內心懊悔無可形容。真想把他擰起來摔成稀爛。

    「滾......抱歉抱歉,不是說你。」手被唐彬緊緊握住,牛犇以食指在其手腕輕輕一扣,一緊一鬆之間抽出手掌,轉過身掐住得福的脖子。徑直去了裡屋。他在心裡發誓,這次不把它整治好了,斷斷不能開機。

    這邊,兩男兩女面面相覷,上官飛燕滿臉通紅,想解釋可是腦海一片空白,任憑她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可說的話。

    「咦,不是同學來了嗎,怎麼不陪著說話?」

    艾薇兒的聲音從裡屋傳出。接著聽到牛犇的冷哼,隨後是砰砰啪啪的亂響,娃娃淒慘的尖叫與求饒,最後蓬的一聲,門被關上。

    終於清淨。

    「呃......」李正猶豫說道:「那個娃娃......別被打壞了。」

    「人家是親兄弟,心裡能沒數麼。」薛冬梅白了李正一眼,對上官飛燕說道:「不過,你那個鐵哥們的脾氣不大好喔。」

    「咳。」上官飛燕真不知該如何解釋,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算了,別管他們。」

    「哦。」兩個新生相互看了看。暗想這是人傢俬事,便自尋些別的話說,唯獨唐彬沉默不語,用左手壓住右手脈門。神情若有所思。

    ......

    ......

    年輕人之間幾句說笑,氣氛很快融洽如初,等到這時,唐彬重新開腔,介紹來意。

    高校有傳統,每年開學的那段時間。各個居民星的老學員們會組織一些歡迎新生的活動,在他們的幫助下,新生能夠儘早熟悉教學規範,對今後大有好處。另外,無論哪個學府,來自不同地方的學員之間通常存在競爭,軍校這種地方,競爭比別的地方更加激烈。如此一來,找老鄉慢慢就形成傳統,有些時候,新生在出發之前就在論壇上相互聯絡,差不多相當於拉幫結派。

    地面上發射與天氣有關,早在上官飛燕登船之前,幾名高年級學生就已經四處聯絡,準備等到飛船正式出發後辦一場軍校老鄉聯誼會,主要為了歡迎新生。

    唐彬他們就為此而來,簡單解釋後微笑說道:「我們代表孟非星土著,歡迎學妹加入。」

    第一軍校每年招收新生近萬,七大定居星球之中,首都星所佔的比例最高,孟非星最低,總數在五百左右浮動。其它高校情況類似,只是程度不像這般嚴重,因此,孟非土著漸漸成為首都高校流傳的話,多多少少帶有一點歧視。當然,從孟非星的學員口中說出來,就變成了幽默與自嘲。

    「學妹是不是覺得奇怪,我們怎麼來的這麼快?」

    「......有點。」

    唐彬微笑說道:「飛燕學妹是名人,我們通過一些渠道瞭解到學妹的行程,都在等你。」

    「哦?」上官飛燕大感意外。

    李正忍不住說道:「雲手,天才少女,這些可都是熱點啊。飛燕平時不上網嗎?關於你的帖子,怕能找出上萬條。」

    原來是因為這個。上官飛燕醒悟過來,不禁為之苦笑。

    思達事後,上官飛燕閉門不出,為的就是不想身份信息被洩露,然而在這個時代,這麼大的事情,她這樣的關鍵角色,想不被人知道、便只有像元東那樣的人出手掩蓋才可以。等到後來,雲手的對戰視頻流傳到網上,上官飛燕這個名字屢經爆炒,越發火熱。

    當然,能熱到這種程度,還是讓人有些吃驚。

    相比之下,牛犇必她幸運得多,即便曾被人懷疑,也只是經受幾天「圍困」,出現過幾篇暗示性的文章,真正知曉其身份、角色者,少之又少。

    「我搜索了關於雲手的信息,在軍隊屬於罕見手法,不僅難有機會學到,而且很難練成。不瞞學妹,孟非星學員在軍校的地位向來不高,大家希望學妹入校後能夠提振士氣。還有很多人等著偷師學藝。」

    讚美之後,唐彬試探說道:「這艘飛船上就有機甲對戰室,碰巧有點關係可用,聯誼會之後。學妹方不方便展示一下,讓大家開開眼界?」

    「啊?這個......」聽到這裡,上官飛燕有些為難。

    此前沒怎麼做聲的薛冬梅笑著說道:「既然是雲手,哪能隨便教給別人。不過有人說,僅憑一場對戰視頻。尚不能確定飛燕用的就是雲手。」

    李正搖頭說道:「很多專家發表過看法,就是雲手。」

    薛冬梅隨即道:「我也是不信的。想想就知道,如果不是雲手,飛燕怎麼能不經評審就通過考核。」

    聽到這句話,上官飛燕神情微變。

    換成以往,她連想都不會想,馬上就會展開反擊,然而經歷那件事情後,上官飛燕變了很多,不像過去那麼風風火火。

    旁邊李正意識到什麼。用手碰碰薛冬梅的胳膊,看樣子想說點什麼。

    薛冬梅用肘拐他一下。

    唐彬看著上官飛燕,微笑說道:「為正視聽,我們幾個老生商量過,想請飛燕可以演示一下,不知方不方便。」

    片刻沉默。

    薛冬梅說道:「其實很簡單,新生之間一場對戰就能證明,沒有誰欺負誰。」

    唐彬隨後道:「飛燕如果需要準備、練習之類,我可以安排。」

    又是片刻沉默。

    「我覺得......」

    上官飛燕正準備開口,忽聽門響。艾薇兒從屋內走出來,一隻手牽著得福,另一隻手拽著牛犇。

    看到他們,大家不約而同都把目光投向得福。發現他雖然比剛才老實,可是臉上身上沒有任何被打的痕跡,也沒有流淚的痕跡,都不禁為之撇嘴。

    剛才那大動靜,聽著彷彿要殺人似的,原來、果然只是做樣子。

    艾薇兒沉著臉說道:「誰說飛燕沒經過評審?」

    「唔?」薛冬梅略有些尷尬說道:「沒有聽到這方面的消息。」

    「沒聽到消息?呵呵。」艾薇兒冷笑著。看樣子準備出口驚人,要麼就是出口傷人。

    「薇姐!」上官飛燕連忙阻止。

    「我不能說?」艾薇兒問她。

    秦夢瑤的事情怎麼好洩露,上官飛燕趕緊搖頭。

    「那麼你來說。」艾薇兒推一把牛犇。

    「找我幹嗎?」牛犇莫名其妙,這才知道艾薇兒早有所料,非把自己一道拽出來擋災。

    「飛燕的雲手是你教的,你不說誰說。」艾薇兒理直氣壯。

    「啊?」

    老生新生大吃一驚,唐彬不自禁地再次用左手揉捏右手脈門。

    「你也是......」

    「艾薇兒,公里報記者。」明知道人家想問的是牛犇,艾薇兒死活搶在前面回應:「小弟弟,我正準備做一篇報導,內容是關於第一軍校新老學員之間的優良傳統,能不能幫忙?」

    唐彬不知該如何回應,索性置之不理,仍舊去找牛犇:「這位學弟是軍校新生,我怎麼不知道?」

    艾薇兒冷笑說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幹嗎?」

    「別鬧了。」

    牛犇無奈嘆了口氣,回身對唐彬說道:「我是飛燕的伴讀,到校之後才正式報備,查不到信息很正常。」

    「呃......伴讀......」

    唐彬好一會兒才說道:「飛燕學妹的雲手,當成是你所教?」

    「理論上講是的。」本想強調一下練習靠她自己,牛犇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必要,便又收回去。

    「原來是這樣。」唐彬看看上官飛燕,發現她沒有否定,再回頭看著牛犇,微微一笑:「飛燕如果不方便的話,能否請學弟代勞?」

    牛犇搖了搖頭,老實回答道:「抱歉,我沒上過實機。」

    啊?

    三位客人又是一呆,薛冬梅搶先問道:「那你如何練習雲手?」

    「狼煙裡面瞎練。」牛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言罷不等她再問,接下去說道:「我的水平很低,你們想練習的話,應該找高手。」

    「狼煙?狼煙也可以啊!」估摸著李正是個狼煙迷,聞言雀躍起來,隨後才意識別人有言在先,趕緊閉嘴。

    「沒錯,狼煙裡也可以。」將牛犇的後半段話忽略,唐彬看著他微笑說道:「怎麼樣學弟,指點一下?」

    這樣有些過了。

    牛犇心裡默默想著,輕輕皺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1
九十章:人生沒有偶遇

    星輝閃爍,銀甲騎士脫離空港,轉身時緩慢但不顯得笨拙,接著便徐徐加速,朝浩渺無盡的虛空深處起飛。

    觀景台上,牛犇望著空港漸漸展露全貌,接著很快變小,心裡不禁有些奇怪,自己並未感覺到太多壓力。旁邊,上官飛燕有著相似疑惑,甚至還特意檢查一下束帶,以為發生什麼問題。

    張強知道他們想什麼,開口解釋道:「太空飛行,加速很容易保持,非必要的時候突然拔高輸出功率,保持必要動力就可以。你看空港和孟非的位置,我們是順著公轉的方向飛,不僅有利於擺脫引力,還可以避免與初始速度對抗,感覺更加不明顯。」

    牛犇點了點頭,前半段好理解,至於後半段,視野中那顆淡藍色星球與空港靜靜漂浮在虛空,哪裡看得出行進。

    張強說道:「另外,旅途開始,船長有意留出時間給大家看景,順帶和故鄉告別。」

    「告什麼別,聽著怪不吉利。」艾薇兒旁邊嘀咕著。

    這話只對她適用,對於牛犇和上官飛燕來說,首次遠離生養自己的家鄉,心內均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就連張強,雖有過一次經歷,此刻仍把視線對準孟非星,片刻不捨得脫離。

    「裝模作樣,有啥好看。看著別人深情投入,唯獨自己感覺不到,艾薇兒嫉妒而且憤憤不平,變著法子搗亂。

    「我說牛牛啊,你答應人家對戰,心裡究竟有沒有把握?」

    這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剛才送走三位同窗後,上官飛燕險些因為此事和牛犇吵起來,聽艾薇兒又再說。心情頓時變得煩躁,狠狠瞪過去。

    「幹嗎,我關心咱家牛牛都不行。」艾薇兒毫不示弱:「那幫小子敢提出來,不用想也知道,手上必定有兩把刷子。牛牛這邊呢?三成勝率。哎呦我這心啊,拔涼拔涼的。」

    這些都是實情。上官飛燕和艾薇兒一樣,根本不看好牛犇能贏,偏偏還是因為自己......剛上船就碰到這種鬧心事,該怎麼辦才好。

    「牛大必勝!」看著她們喪氣的樣子,得福感覺不爽,揮舞著拳頭奮力叫囂,隨後他想起來自己剛剛做過承諾,趕緊又閉上嘴。

    牛犇沒理會他們幾個,目光朝著窗外。望著孟非星從一顆籃球變成排球,漸漸變成網球。他在心裡回憶著,自己一天前還站在那裡,腳下踩著堅實的大地,彷彿那就是全部世界。

    感覺如此奇妙,牛犇一點都沒在意身邊說的什麼,只在腦子裡默默呼喚。

    「姑姑,有沒有聽到?」

    這是牛犇近來——準確講是升空之後常做的事情。曾經梅姑娘讓他嘗試和自己心靈感應。牛犇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於是把玄妙歸結回玄妙。沒放棄,但也沒有主動尋找。眼下這段時間,牛犇覺得周圍一切如此玄妙,自我感覺似也「昇華」到某種奇異狀態,忍不住嘗試一下。

    讓他意外的是,明明沒有任何收穫與回應。那種嘗試的**卻停不下來,彷彿有個聲音在腦子裡說,下一次就行,下一次就能聽到對方的聲音。抱著這種「妄想」,牛犇屢屢在心中呼喚。想像著聽到回應時的震撼——該是何等美妙與歡喜。

    與此相比,與星空相比,區區一場比鬥邀約,哪有資格佔據心神。

    ......

    ......

    「唉!」

    見他如此投入,艾薇兒不好再說什麼,嘆了口氣,也把視線投向星空,做出遐想、或瞎想狀。

    有些東西無法強求,任憑艾薇兒如何逼迫自己投入,任憑星空如何變幻多端,怎樣曼妙玄奇,她始終無法將情感投入其中,感覺就好像面對滿桌佳餚,心裡卻沒有一丁點食慾,難受到不能更難受。

    「都說星空奧妙無窮,我這樣才情雙絕、色藝雙全的女子,為什麼感覺不到呢?」

    自怨自憐,苦惱憤怒,艾薇兒不知不覺念出聲來,心裡猶豫要不要收工回房睡大覺的時候,忽聽身後有人接腔,

    「那是因為你的職業,和經歷。」

    「什麼?」

    茫然中回頭,入眼一張樸實、普通的中年男子面孔,艾薇兒隱隱覺得這人有些面熟,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你是......」

    「任一明,剛才通道見過。」男子微笑伸出手:「和你一樣,我欣賞不了這樣的美景。」

    「呃。」終於想起對方是誰,艾薇兒原本不想理,聽到後面一句,勉強伸手與之輕握一下,好奇問道:「你說什麼?因為職業和經歷?」

    「你不是記者嗎?」任一民反問道。

    艾薇兒大失所望,說道:「記者就一定欣賞不了?這算什麼道理。」

    任一民說道:「不是記者不行,是你這樣的記者不行。」

    「為什麼?」艾薇兒怒了,暗想這貨和美女搭訕的時候竟然冷嘲熱諷,豈有此理。

    「因為......」

    「等等!」不等對方開口,艾薇兒突然反應過來,神情立時變得兇猛:「我這樣的記者......你認識我?你跟蹤我!」

    「我是律師,違法的事情不能做。任一民苦笑說道:「最近常關注新聞的人,都能認出艾薇兒小姐。」

    艾薇兒呆了一下,心內小小有些驚喜,自己苦心追求的目標接近不少,不再是那種只被人關注臉蛋夠不夠靚,胸圍夠不夠大,神情夠不夠風%騷的花瓶。

    「你說你是律師?」心情一旦好起來,看對方也比剛才順眼,艾薇兒不等其回答,接著說道:「剛剛你說的那些......我為什麼欣賞不了?」

    任一明回答道:「我照實說,要是不中聽,請不要介意。」

    艾薇兒心中再起鄙夷,暗想這就是虛偽,怕別人介意,剛才何苦開口。

    任一明說道:「星空再美也是虛的,不是虛假的虛,是虛實的虛。它太大,太深,視線落不到實處,所以就是虛。你是記者,工作是求實,要的是真相,本性決定了你想把它看透看清看明白,可是怎麼都做不到。然後是你的經歷,前順後難,最容易偏執,越是走不通的地方,越是想擠出一條路;你在五牛一待八年,原因就在於此。以這種心態去看星空,如何能夠感受其奧妙?」

    一番話,初聽很有哲理,細想沒什麼可靠道理,再想下去,乾脆覺得雲裡霧裡,艾薇兒左思右想,半響不能醒過神。

    「你調查我?」

    「五牛之後,關於艾薇兒小姐的文章遍地都是,哪裡用得著我調查。」

    「呃?」艾薇兒想了想,發現他說的都是事實,於是問道:「那你呢?你是律師,怎麼會和我一樣?」

    「律師的工作同樣是求真,道理相似。」任一明回答道,莫名嘆了口氣:「經歷就不說了,很費功夫,估計你也不愛聽。」

    「求真?吹的吧!」艾薇兒不僅不愛聽,而且決心發動反擊,嘲諷道:「吃了上家吃下家,拿了被告拿原告,這才是律師本色。」

    「記者也一樣啊。」任一明毫不留情說道:「恪守本分的記者,不見得比正直的律師更多。」

    「你說你正直?」艾薇兒鼓起眼睛,想不通這人如何能夠如此大言不慚。

    任一明忽然認真起來,肅容說道:「我準備正直,不過,要看你肯不肯幫忙。」

    嗯?

    艾薇兒眼珠轉了轉,本就具有的聰慧發揮作用,用手指著任一明說道:「好啊,原來你早有預謀!」

    「沒錯。」任一明並不否認這點,從懷裡拿出名片遞過來說道:「我手上有個案子,希望借助媒體的力量,正巧碰到公理報頭牌,所以......之前冒昧,請不要見怪。」

    「冒昧的確有。見怪是不會的,誰叫我大人有大量。」

    看在「公理報頭牌」那幾個字的面子上,艾薇兒沒有直接拒絕,接過名片看了看,搖頭,撇嘴。

    「京衡律師事務所,沒聽過。」

    「小地方,小單位,沒聽過才正常。」任一明隨口回應,餘光看到上官飛燕正朝這邊好奇觀望,便也遞過去一張名片:「時常聽到天才少女之名,可惜我不懂機甲,不然一定多多請教。」

    這句馬屁拍的不好,上官飛燕現在最煩聽到天才少女,更煩的是請教,伸手推了一下,冷著面孔表示拒絕。

    「我不打官司。」

    「風雲集團不是在轉型嗎,或許會需要法律支持。」

    任一明再把名片推過去,索性再給張強也發一張,接著看看牛犇,發現他沉浸玄妙虛無中,便自作罷。

    「案子本身挺簡單,牽扯的東西卻很煩。」收好東西,任一明回身對艾薇兒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邀請艾薇兒小姐找個地方坐坐,談一談。」

    「你先等等。」艾薇兒不肯輕易允諾,問道:「律師用心幫人打官司就好,為什麼會想借助媒體施壓?」

    「為了正直。」任一明理直氣壯說道:「我有理,可還是打不過人家,怎麼辦?」

    「呃......」艾薇兒隱約明白了什麼,試探著問:「案子大不大?和軍情沾不沾得上?」

    「人命關天。」任一明嚴肅回答。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1
九十一章:唯星空乃大

    「世界千萬萬個人,只有一條身影值得守候,宇宙億萬萬點星光,僅其中一顆最特別。」

    據說這句話是用來形容愛情忠貞,然而在此刻的牛犇心裡,後半段才是重心所在。他用接近於「痴」的目光看著那顆藍色星球,直到其徹底不可見,心裡悵然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升至頂點巔峰。

    從未有過的感受。很奇怪的事情。

    幼年遭遇,牛犇對家鄉並無太多「好感」,雖然他也知道,命運這東西與地方無關,盲目的埋怨與牽連無助於事,反會在心境埋下隱患。然而有些時候,他仍禁不住會在心內假設,「如果自己不是生長在五牛城」「假如那件事情沒在這裡發生」,人生會是何種模樣?

    偶爾幾次怨艾,足以生長出別樣念想,碰巧有個抱著同樣念頭的好友,牛犇和福生不止一次談論過,將來闖蕩世界的時候,自己一定不會覺得「難離」「不捨」,只有憧憬、驕傲,乃至於慶幸。直到今天,他忽然間明悟到,故土之於人的意義並不在於得到幸福與悲慘的比例高低,而是來自身體與靈魂的融合難以割捨,當距離像刀子一樣橫在當中,總會從心底產生寒冷與孤憐。

    所謂故鄉,大約就是每天喝的水、吸的氣、吃的飯、說的話,好的壞的,香的臭的,美的醜的,早已經深入骨髓、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所謂不想,只不過因為別的**將其掩蓋,而不是清除,遲早有一天,它們會像岩漿那樣衝破岩盤,重新佔據神魄與心海,開放出一朵名為「鄉戀」的花。

    對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而言,這朵花開的太早了,尚未來得及塗抹顏色,氣息也未沉澱。不夠香醇,反覺微澀。

    「未老先衰?強說愁?呵呵。」

    長長一聲嘆息在心裡,牛犇自嘲著收回視線,轉身才發現少了個人。

    「薇姐呢?」

    「被男人勾走了。」上官飛燕不知在想些什麼。講完意識到自己過於放肆,臉色微紅:「一個律師找她商量案子。←百度搜索→你去哪裡?」

    「回房休息。」說著牛犇朝得福招手,發現他居然解不開束身皮帶,不禁有些奇怪。

    還真是。

    號稱智能的娃娃動手能力並不強悍,看了一會兒。牛犇發現原因在於他的手指僅可彎曲,不能橫向平移。

    這是機械構造的缺陷,得福的手指為扣式銜接,線路也與之相配,意味著他的運動方式被固定,不存在「學習」「鍛鍊」「改進」的可能。

    僅僅為了脫身的話,得福輕而易舉就能做到,比如把皮帶扯斷,牛犇知道他具備這種力量,不僅如此。得福的十根手指裝有內置工具,必要時可以彈出使用,食指還有合金刀片,尺寸雖小但異常鋒利。可以說,得福擁有世界上最多能的的手,而且是凶器。

    奇妙的是,聰明絕頂的得福竟然意識不到這點,或許因為在學習「固執」,他在座椅上來回折騰,累得滿頭大汗——當然不是真的流汗。

    饒有趣味地看著這一幕。牛犇想起來,機甲大多採用球形關節,以往自己覺得不利於穩固和操控,連接強度也不夠。現在想想,原因或在於此。

    「牛犇,你真的要和他們比?」思索的時候,上官飛燕第n此提出這個問題。

    「是啊,怎麼了?」牛犇隨口應著,想看看得福究竟能否找到辦法。

    上官飛燕憂慮說道:「不如我來吧。原本他們找的是我。」

    這話比較委婉,真正意思是上官飛燕的勝率更高,然而正如艾薇兒所言,對方既然提出來,心裡肯定有譜,上官飛燕的數據雖比牛犇好,距離高手的程度還差的很遠。

    「說好的事情,怎麼能隨便變呢。」牛犇隨意說道:「你很在意輸贏?還是擔心被人議論?」

    「都找上門了,議論早就有了,擔心改變不了什麼。」

    「看的挺明白。」得福依舊沒能擺脫困境,牛犇擔心他會因此當機,走過去幫忙。

    「我只是......不想你被他們笑話。」

    「這就不對了。」牛犇向得福演示要點在何處,一面說道:「無端嘲笑失敗者,既無聊又愚蠢,和這樣的人計較,不怕變得和他們一樣蠢。」

    「......你倒很會安慰自己。」上官飛燕幽幽說道。

    「本來麼,一場遊戲中的比鬥,哪值得這樣牽腸掛肚。」

    「你準備放棄?」上官飛燕詫異地望著他。

    「當然不。不過,確實不怎麼在乎輸贏。」

    「可是我在乎,怎麼辦?」不知從何時開始,上官飛燕漸漸習慣在牛犇面前流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以往決然不會如此。

    「什麼啊,好像我輸定了似的。」牛犇笑著說道。

    「啊?」上官飛燕臉色微紅,「你覺得自己能贏!」

    「只是不一定就輸。」牛犇把得福解救出來,淡淡說道:「戰鬥麼,總要打過才知道。」

    「未來的奧妙與魅力,都在於不確定。」得福大聲賣弄學識。

    「多嘴。」牛犇甩手一巴掌,拉著他離開。

    「那聯誼會還去不去?」上官飛燕在身後喊道。

    「去啊,幹嗎不去?」牛犇奇怪回過頭:「懷著惡意猜想這件事,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把你孤立出去,你要是不去,豈不是正中其下懷?」

    「我也覺得是。」上官飛燕尋思著,問道:「你去嗎?」

    「我去幹嗎?」牛犇一頭霧水。「我是伴讀啊,找伴兒的話,強叔都比我合適。」

    「去唄。」上官飛燕扭著身子央求,連理由都懶得找。

    聽到爭論的張強轉過身來,險些被自家小姐的「柔弱」表現看掉下巴,張著嘴難以說話。

    牛犇猶豫難決,打心底覺得這樣不妥,正在尋思如何說服,忽然一陣香風撲面,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去去,一定要去。大家都去!」

    說著一屁股坐倒,艾薇兒一巴掌拍在護欄。「老娘倒要看看,他怎麼這麼牛%逼!」

    三個半人目瞪口呆,上官飛燕關切問道:「薇姐。你沒事吧?」

    「沒事!」

    「呃。」上官飛燕猶豫說道:「沒被那個律師......那個?」

    「那個?」艾薇兒呆了一會兒,猛的撲上去:「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別啊!人家關心你個沒良心的。」

    笑鬧聲響起,張強默默轉身,牛犇隨之默默搖頭。拽住不斷回頭的得福而去。

    ......

    ......

    「只有星空的寬廣與博大,才能容納我心中怒焰。」

    從觀景台返回,艾薇兒坐臥不寧,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單單自語,她覺得不夠過癮,還跑到每個人耳邊念叨,比如牛犇和得福商討戰術的時候,她會突然插上一句,然後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施施然離去,上官飛燕整理衣物的時候。身後會突然一聲嘆息,等被驚嚇後回頭,艾薇兒早已飄然遠走。

    連張強都逃脫不掉此類煎熬,曾經的特種兵、過去的****打手,現在的總裁助理,這間屋子裡,怕沒有人比張強心理素質更好,照樣被艾薇兒折磨到攝魂顛倒。

    任憑大家如何追問,艾薇兒始終閉口不言,到後來上官飛燕被她惹毛。要去找那個拐賣人心的律師討個公道,結果又被艾薇兒拉回來,聲稱此事非同小可,尋常人、尤其未經人事的少女絕不可以觸碰。如此云云。

    聽到這種恐怖說辭,無所畏懼的上官飛燕打了退堂鼓,暗自在心裡琢磨,艾薇兒多半和人家發生過什麼......只不過,那種事情會把人變成這樣?

    怪怪的。

    「傾訴的**得不到緩解,加上女人天生的感性與特殊的身體構造。內分泌系統因此失調,進而導致情緒難以自控,於是行為變得不可捉摸,非得通過合適但不恰當的途徑進行宣洩......」

    「啪!」牛犇在得福頭上拍一巴掌:「重點。」

    「別急啊,重點馬上到了。」得福揉著腦袋回答道:「重點在於,******小姐......艾薇兒小姐這種狀態,待會兒肯定鬧事。此次戰鬥,我們的目標不是打倒誰,而是解除人們的疑惑,避敵鋒芒,團結群眾,為今後的軍校生涯鋪平道路。因此我斷言,她會破壞和諧大局,干擾統一戰線,既不利國,也不利民。」

    唉!

    得福的話雖然荒唐,道理可一點沒錯,此次聯誼會,孟飛星本屆新生、除了早已出發的、聯繫不上的、和一些確有事務不能到場者,其餘基本都會參加,無論從哪個角度,都不適合帶著憤怒參加。關於這個,牛犇此前早就和張強做過探討,希望能把艾薇兒留在家中;然而她那副神神叨叨的樣子,誰能說得通?

    與上官飛燕私下裡揣測不同,牛犇和張強都知道,此事雖因那個律師而起,但在本質上,多半因為那個唐彬,或者別的、一定會參加聯誼會的某人。

    「沒辦法,強叔多照看點。」

    「理所當然。」張強自然應承下來,隨後問了句:「關於比鬥......」

    牛犇笑起來,心知張強擔心的不止自己,還有上官飛燕會否因為此事遭人詬齒,嗯,後者或許才是主要部分。

    「強叔也怕我輸?」

    「不過是孩子之間的遊戲,談什麼怕不怕。」張強猶豫了一下,說道:「老闆現在和以前不同,這件事若是單純比鬥,輸贏都沒什麼;如果背後有什麼,用不著遷就退讓。」

    牛犇目光微閃,默默點頭:「知道了強叔,至少不會丟臉。」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

    張強拍拍牛犇的肩膀,彼此再商量幾句,不知不覺,赴宴的時間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1
九十二章:斗宴(一)

    銀甲騎士船身龐大,除了乘客座艙,有足夠空間容納娛樂和休閒設施,甚至建有一座球場;然而這裡是太空,敢到那些地方消費,首先得稱量一下自己的錢包,至於包場地搞活動,更是昂貴到令人咋舌。

    軍校的聯誼宴會設在頂層,佈置豪華,觀景方便,費用自然不低,好在第一軍校的學員家庭中很少有平民,經濟條件都不差,此前唐彬邀請時提過,本次活動的費用有軍校老生聯合籌資,他本人似也佔了不少比例,但還不是最大的那個。

    談到費用的時候,上官飛燕原本想問問能否出份力,後來因為挑戰的事情心情變得糟糕,休說不用出錢,即便對方找她要,大概也會被拒絕。

    「往好處想,咱們免費享受服務,還能觀察未來同窗,已經大佔便宜。」

    這類話起不到安慰作用,上官飛燕悶悶不樂,直到快要抵達會場,沿途已能看到三三兩兩的同齡人,聽到各種與之有關的談論,才在張強的提醒下打起精神,露出幾分笑臉。

    「飛燕學妹來了,歡迎歡迎!」

    不知是有眼線關注,還是一直等在門口,唐彬老遠就迎上來,待看來的不止上官飛燕一個,而是這麼一大幫,表情稍顯錯愕。

    「怎麼,不歡迎?」艾薇兒拉住上官飛燕就走。「咱們回去。」

    「哎,別呀!」

    唐彬趕緊攔住,一個勁兒說些歉疚、歡迎、熱情洋溢的話,這邊張強也出來勸著,說些客氣、無妨、暖心腸的句子。

    這類場合,牛犇總是在旁邊默默看著,此次也不例外。得福倒是很想表現。可惜被下了禁口令,只好苦苦忍受那些殘湯寡水在眾人唇邊交流,不停地以目光表達輕蔑。

    「沒文化,說的都是啥呀。」

    一個真心留客,一個本不想走,幾個回合下來。唐彬艱難地贏得勝利,將幾名客人請入正廳。

    ......

    ......

    走入宴會廳,形狀類似小型劇院,只看第一眼,牛犇就在心裡道了聲贊。此次活動,組織者不僅花了很多錢,還用了很多心思,會場明顯被精心改造過——說佈置更恰當,在保持原有堂皇風格不變的基礎上增加了不少軍旅氣息。

    除唐彬一人為迎客身著正裝。其餘老生全都穿上軍校校服,雖不像正統軍裝那樣凜冽逼人,但也同樣挺拔;正面舞台上,光影屏幕上有視頻播放,內容像是關於第一軍校,但與官方的宣傳片不同,參雜了許多關於孟非生學員的舊事。

    這就是榮譽感了,任何組織。培養凝聚力所必須的東西。上官飛燕等人入場的時候,視頻恰好播放到一場發生在軍校的機甲對戰。獲勝的當然是孟非星學員,此刻正從座艙內出來,朝周圍行一個標準的軍禮。

    「好!」

    「黎師兄好樣的!」

    周圍掌聲異常熱烈,還有口哨與少女尖叫,數百人組成一團團人叢,每個地方有老生為核心。都在為視頻中的人叫好。對這些懷揣著機甲夢想即將進入軍校就讀的年輕人來說,再沒有什麼比畫面中的那一幕更令人振奮,再沒有什麼比成為那樣的人更值得期待。

    「黎師兄已經提前收到軍部召喚,接下來要做的只是完成學業,還有就是。避免受傷。」

    引領途中,唐彬適時展現幽默,有些羨慕地說道:「對了,黎師兄今天也在這裡,待會兒可能會來見見學妹。」

    「在哪兒呢?」艾薇兒四處打量著。

    「上面,包廂裡談事情。」

    每次和艾薇兒說話,唐彬神情總有些複雜,估計是為難又無可奈何,只好把話語儘量簡單。偏偏艾薇兒不肯輕易放過他,問道:「他提前收到召喚......和你是同屆?」

    「是啊,怎麼?」

    「你怎麼叫他師兄?」

    「這個......」

    聽到這樣明顯帶有嘲弄意味的問題,唐彬尷尬說道:「軍中能者為先,我們雖然同屆,但是成績相差甚多,稱其師兄是為了表達尊敬。」

    「這話不對。」所以說艾薇兒不招人愛,居然這樣還不肯放過,冷言冷語說道:「軍人首先要自強,況且你們還沒有畢業,哪能輕易承認自己不如別人。」

    「這個......有點道理。」

    「不是有點道理,是很有道理。」

    「薇姐。」上官飛燕趕緊拉她。縱然心裡不喜歡,也不能把氣氛弄到太僵,況且能看出來,這件事兒恐怕不是唐彬一個人的主意,總盯著他有何意義。

    如此走走說說,唐彬領著幾人來到事先安排好的座位上,等到了地方大家才發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裡幾乎是整個會場的中心,周圍空蕩蕩的,越發顯得醒目出眾。

    一路過來的時候,兩旁已有不少人留意到這邊情形,紛紛投以好奇目光,隨著幾聲隱約可聞的介紹,許多人發出「喔」「嗯」「原來就是她呀」之類的聲音,聽不清,但是絕對可以聽到。

    「來,大家坐。」唐彬熱情招呼著,一面帶著歉意解釋:「不好意思,大家來的比較早,老生這會兒都在和學弟學妹們介紹情況,我去看看,能不能調配一下。」

    「不用了,這兒挺好,人多反而憋悶。」艾薇兒擅自替上官飛燕做主,大咧咧一屁股坐倒,並用挑釁的目光回擊周圍。

    可惜她沒能把誰嚇退,反而招來更多注視,一些人悄悄議論些什麼,一些人發出輕笑,還有些人目光輕佻、審視、鄙夷、沉默,總之都不算什麼好事。

    唉!

    心裡默默嘆了口氣,上官飛燕一方面覺得生氣,同時有些後悔,不該帶個禍害在身邊招黑;眼看事實已經造成,想和恐也和不來,便也索性放開性子,挨在艾薇兒身邊入座。

    「師兄是不是也要離開?」

    「這......」唐彬表情為難,說道:「宴會開始前有個歡迎儀式,我是負責人之一。」

    「那還不走?」艾薇兒翻翻白眼,儼然一副準備砸場子的嘴臉。

    必須承認,唐彬是個很有涵養,比如在場的人換在他的位置,誰都忍受不了艾薇兒屢次三番挑釁,即便她是個女人也非起衝突不可。尷尬中,牛犇發現上官飛燕也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心裡嘆了口氣,走上去說道:「師兄有事儘管去做,我們沒事......瞧,還有人過來。」

    抬頭看,兩名老生在幾名新人的簇擁下走過來,看到他們,唐彬神色微動,低頭說了聲抱歉,接著舉手朝那邊招呼。

    「名少,過來幫幫忙。」

    「你去吧,這邊有我。」

    兩名老生中,身材較高的那個朝唐彬揮了揮手,走過來的時候,沒有理會起身的上官飛燕,而是把目光投向牛犇。

    「是他?」

    「是啊。」薛冬梅在旁邊介紹:「飛燕學妹,這位是......」

    「我是郭名,很出名的那個名,不過不是什麼好名聲。」

    打斷薛冬梅的話,郭名依舊看著牛犇,用手指指得福:「這個玩具歸你所有?」

    牛犇微微皺眉,依然答了句:「是的。」

    「賣給我吧。」郭名笑著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1
九十三章:斗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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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分辨出這句話是否玩笑,郭名繼續說道:「送給我也行。『≦,」

    分辨已經沒有意義,牛犇搖了搖頭。

    郭名說道:「不送?那你開個價。」

    牛犇再度搖頭,暗想這人是不是有病?

    心裡覺得不太可能,他靜靜等著對方哈哈一笑,拍拍自己的肩膀說「逗你呢學弟,還當真了」,然後自己應該憨笑著應付兩句,或者陪著一塊兒大笑......總之不能摔臉。

    猜測的情況並沒出現,再次被拒絕,郭名惱火說道:「伴讀的,別忙著耍光棍,想想後果再講話。」

    「你!」上官飛燕虎著臉站起來,準備開口。

    「幹什麼呢,回來。」艾薇兒伸手把她拽回去。

    「?」上官飛燕覺得她莫名其妙。

    「別急嘛。」艾薇兒用剛好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在其耳邊說道:「鬥嘴打臉這種事情,咱家牛牛很在行,看看再說。」

    聽到這番話,周圍人個個驚詫。這不是明擺著煽風點火,唯恐事情不夠大?

    牛犇暗暗皺眉,但沒有說什麼,這樣表情落在周圍人眼裡,無疑是種默認。

    對面,郭名的目光從牛犇移到艾薇兒身上,輕笑起來。

    「打臉?打誰的臉?」

    艾薇兒抓起一顆瓜子撂進嘴裡,回答道:「這還用問,誰找打、欠揍、犯賤,就打誰。」

    郭名呆了一下,說道:「意思是我自己找打,還犯賤?」

    「總盯著我幹嗎?」這人居然沒有惱羞成怒,艾薇兒有些奇怪,吐出瓜子殼,好奇的眼神看著他說道:「軍校這麼多英雄豪傑在場。輪不到我一個女子仗義鋤奸,懲治惡徒。」

    這番話何其在理。

    「......鋤奸?惡徒」

    郭名轉身看看四周,問大家:「這位小姐說的沒錯,我是壞人,惡徒,誰要打我的臉?來來來。有誰想打我臉?」

    周圍響起鬨笑,郭名身邊那個矮個子老生笑的聲音最大,神情最最開心高興,其他人,可看到一小部分真心附和,一小部分人純粹看熱鬧,大多數新生表情尷尬,笑聲勉強,但在此刻。這些初入太空的學子選擇最明智的做法。還有周圍那些和郭名同屆的老生,要麼冷眼旁觀,要麼轉頭裝作沒看到,也有人樂呵呵開口附和。

    無論新生老生,沒有一個人過來阻止,連干擾的都沒有。

    百樣神情,郭名皆不在意,逗笑一圈後朝艾薇兒擺擺手。說道:「你是女人,不和你玩。」

    這句話明顯帶有別樣味道。換成上官飛燕絕難忍受,艾薇兒卻好像無所謂,反而挑起拇指。

    「謝謝,盡情表現你的男子氣概。」

    「呵呵,我會的。」說完郭名當真不再理她,扭頭再對牛犇道:「剛才和你說。我的名是哪個名?」

    不等牛犇回應,郭名加重語氣強調道:「名聲不好的名,意思就是:我是壞人。」

    牛犇默默嘆息,暗想這人真的有病,奇怪軍校怎麼能容忍他到至今。

    郭名再說道:「壞人懂嗎?壞人的意思就是。天天欺負人,被欺負的人不能反抗,不然會更倒霉。你看看我,你仔細看看我,看清楚了,我在軍校上了兩年,現在誰都知道我是壞人,我自己比誰都更清楚這點......別一直搖頭,你倒是說說,究竟明不明白我啥意思?」

    做壞人做到如此境界,牛犇不禁有些欽佩,老實點頭說道:「明白了,你是個不好惹的壞蛋。」

    「這個說法好!非常好!」

    聽到如此動聽的讚美,郭名大聲喝彩,拍拍牛犇肩膀說道;「知不知道惹我什麼下場?」

    牛犇只能搖頭。

    郭名掰開手指,認真說道:「第一,我會讓你住不成校。」

    第一軍校面積寬廣,當真不能主校的話,會帶來多少不便,上過學的人都知道。

    郭名說道:「第二,你的學校一切費用會翻倍,注意是一切,比如聽課,試驗,材料,訓練室,所有一切與學習有關,通通翻倍。」

    聽到這番話,牛犇有些疑惑,問道:「這些應該是學校定價,你能干涉得了?」

    這樣問是有道理的,牛犇實難相信軍校會**到由學生掌控校政——總統的兒子也不行。

    「不懂了,就知道你不懂。」郭名哈哈一笑,說道:「新生入校第一年,學業由學生會負責管理,數據統一報備,學校基本不過問的。呃對了,別以為這是什麼壞事,恰恰相反,這是為了培養未來軍官的領導能力,還有什麼協調,監察,組織......我記不住那麼多,反正這是一項好制度,懂不?」

    牛犇心裡想了想,覺得郭名的這番話沒有錯,制度也沒錯,大約是執行制度的人出了岔子。

    「學生會難道不是從本屆學生中選?」

    「是啊。」郭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笑著說道:「想不想知道,學生會為什麼被學長控制?」

    牛犇認真點頭。旁邊艾薇兒悄悄豎起耳朵,表面裝著渾不在意的樣子,一顆一顆瓜子往嘴裡丟。

    郭名說道:「這個是秘密,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啊?

    牛犇心裡暗嘆,意識到郭名絕非表面那樣愚蠢,相反對有些人而言,這是一位合格的幫手,俗稱狗腿子。

    另一邊,艾薇兒大失所望,憤怒說道:「吹牛,一定是吹牛!」

    「你說我吹牛?」郭名歪過腦袋看著她。

    「難道不是。」艾薇兒表情輕蔑,眼珠咕咕嚕嚕地轉。

    「就不告訴你。」

    「......咳,咳咳!」一顆瓜子卡在嗓眼,艾薇兒涕淚交流。

    「愚蠢的女人。」把剛剛被戲弄的心情全部找回來,郭名感覺很滿意,轉回目光對牛犇說道:「問下。你家裡應該沒什麼錢,對不對?」

    有錢怎麼會作伴讀,顯而易見的道理;郭名接下去又說道:「你苦練雲手,說明很想成為機甲戰士;你已經練成了,將來極有可能做出成就,對不對?」

    調理清晰。邏輯分明,正常情形,這些足夠扣死一個人無法翻身。

    郭名就是這樣想的,問牛犇道:「你有夢想,可是沒有實現夢想的錢,你是個男人,即便可以不要臉到依賴女人資助,還有第三第四第五條,用不用我接著說?」

    牛犇當然想知道全部。但不想和艾薇兒那樣遭到戲弄。

    等不到回應,郭名覺得他已經明白,問道:「現在你是不是明白了,為什麼像我這樣的壞人,沒人惹,更沒有人敢打?」

    「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郭名滿意點頭,說道:「看在你這麼明事理、而且會講話的份兒上,對了你還會雲手。說明有些價值。這樣,我給你個機會。把這個玩具送給我,給我也行,過兩天覺得中意的話,你就可以跟我混。」

    第一軍校居然有這樣的人......

    片刻功夫,數次感慨,牛犇不想繼續這場鬧劇。無奈搖頭說道:「不送。你也買不起。」

    「聽見沒?這就是犀利。」終於等到激烈苗頭,艾薇兒立即跳出來,主動向下演繹劇情。

    「接下來那傢伙肯定炫耀,哪有我名少買不起的東西,我可是壞人。壞人耶!咱家牛牛怎麼回答?嗯,比如把你掉也買不起,不行不行,太軟,把你爹掉......這也不合適。飛燕幫著想想,怎麼說最帶勁兒?」

    看著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周圍一地眼球亂跳,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上官飛燕哭笑不得,狠狠把她推到一旁。

    「夠了沒有?」

    「哎你個沒良心,咱家牛牛可是為了幫你......」

    「好了薇姐,別鬧。」

    牛犇回過頭說一句,再對郭名認真說道:「你也走,別再胡鬧。」

    發現局面並未按照預料的發展,郭名有些不可思議,接下來目瞪口呆地望著艾薇兒的這番「表演」,直到最後,從牛犇嘴裡聽到這句如教訓孩子般的話,漸漸變了臉色。

    周圍一片安靜,沒有人預料到這種場面,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其中最難過的無疑是郭名,當信心受到蹂躪的時候,羞辱與憤怒如潮水般湧起,好比名角上場登台,獻上精心準備的大戲,做好了迎接滿堂喝彩,一番勞心費力的表演到了最後,整個劇院雅雀無聲,但都不是因為表演精彩,而是揣滿了嘲笑不敢開口。

    視線中,郭名的氣息漸漸粗重,眼神也漸漸變得凶狠。

    「你說我胡鬧......好好好,給臉不要臉,是你自找苦吃......」

    「啪!」的一聲,格外清脆。

    後面的話沒能說出口,郭名捂著火辣辣的面孔,不敢相信,也忘了反擊。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啪!」

    第二聲輕響,牛犇看著他認真說道:「是的,我敢。」

    轟!的一下,整個宴會廳人聲大嘩。

    直到這個時候,那些關注著這邊動靜的人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紛紛從周圍跑過來,一路帶倒不少桌椅;不光他們,連艾薇兒都沒意識到劇本會突然變成這副樣子,傻乎乎站起來,半響都弄不明白怎麼回事。

    反而上官飛燕、經歷過思達那場事件,對牛犇的風格作為有些準備,當第一記耳光響起,她便起身站到其身邊,並肩而立。

    自始至終沒說話的張強隨之起身,默默守住兩人後背。

    整個會場數百人,得福是唯一事先對局勢演變有所預料的人,眼看周圍人群聚集,視線不清,他蹭的一聲跳上桌子,搖頭晃腦,小臉憋得通紅。

    不能用優美詞句抒發情懷的日子,真難受啊!

    ......

    ......

    「誰敢動手!」這是不知情況的。

    「好啊,新生竟然欺負老生?」這是知道情況的。

    「是誰?明少居然被打了?」這是知道情況但不敢相信的。

    軍校,培養未來軍官的地方,帶有軍隊色彩,新生尊敬老生就好比新兵對老兵恭敬,乃是所有人都遵守並且維護的傳統。對參加宴會的老生來講,那兩記耳光不止打了郭名的臉,也是對全體老生的羞辱,比這個更可氣的是,施暴者居然是個伴讀!

    「揍他!」

    「找死!」

    不止誰搶先喊出來,郭名身邊那個矮個子學員騰空而起,一記漂亮的旋風腿掃向牛犇的頭。

    尖叫響起,奇怪的是發出尖叫的並非只有新人,而且多數出自老學員之口,有些女生甚至閉上眼睛,不敢看接下來的一幕。

    聽到撕裂空氣的惡風,張強猛地轉過身,目光震動。

    「小心!」

    沒有親眼看過牛犇出手,張強不知道這個據說很能打的少年水平究竟如何,但能看出矮個學員那一腿的力度,擊中要害足以致命。內心有些懊惱,張強後悔不該任由牛犇一個人站在前面,如今想要出手幫忙,時間已來不及。

    牛犇同樣感覺意外,原本在他心裡,軍校學員專注於機甲,於格鬥並不擅長,此前這個小個子一直不聲不響站在郭名身邊,絲毫不引人注意,誰能想到動起手來如此凶狠,速度、力量、精準程度,樣樣超乎預料。

    「第一軍校,的確藏龍臥虎。」

    心內暗暗警告自己,牛犇豎起左臂在頸側位置,看起來似乎來不及躲避,被迫硬扛;然而接下來,他腳下發力,身體旋轉半周,同時伸出右手一抓,一帶,再一輪。

    沒有硬物撞擊時的悶響,矮個子感覺自己明明踢中對手,但不知為何滑了一下,隨即身體變得輕飄飄無比輕盈,旋轉的勢頭隨之加劇,似乎要飛出去。

    「吼!」

    身在半空,矮個子學員仍然能夠擰腰,甩臂,出手,曲指如爪,以不太規範的動作鎖向牛犇的咽喉。

    招招致命!

    「打死他!」艾薇兒突然大喊起來,不明白的人會認為她在替那名挨個子學員加油助威,只有牛犇聽得出來,美女記者的聲音透著難以遏制的狂怒與憤慨,宛如見到生死仇敵一樣。

    不知是不是受到這句話的影響,牛犇瞳孔微縮,拿住對方大腿跟的右手力量猛增。

    「啊!」

    劇痛鑽心,腿筋彷彿被燒紅的鐵鉗夾住,矮個子學員眼睜睜望著對手的咽喉觸手可及,身體卻不受控制的抽搐成一團,隨即騰雲駕霧般飛到空中。

    撞擊的聲音終於響起,幾名跑過來的學員躲避不及,驚呼尖叫聲中滾成一團。

    呵!許多準備撲上去的人頓住身形,目瞪口呆。

    「雲手!」

    一聲不算大的驚呼響自樓上,淹沒於喧囂,卻沒能逃過牛犇的耳朵。

    心頭微動,牛犇沒有抬頭去看,直接一腳將郭名踹翻,緊接著上前一步,抬腿踩住其腳踝。

    「把你剛才你說的那些事情,重複一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1
九十四章:斗宴(三)

    廣袤原野,煙硝鋪天蓋地,兩百一十八台機甲以突擊陣型發動衝鋒。

    迎面炮火異常猛烈,各種武器噴吐著各種顏色的光,帶著死亡的氣息迎向這群勇士。閃避,跳躍,翻滾,魚躍,開火,一台台機甲展示著高超的技藝,不斷有超常規動作撞入視野,要找循規蹈矩的人,便只有那十八台重型機甲,一步步穩健地前進,朝對方噴吐猛烈火雨。

    他們身後,以步兵戰車為主的後援幾乎腳跟腳前進,如果機甲部隊不能撕開防線,及時將那些隱蔽且具有重大殺傷能力的火力點清除,這些缺少重甲防護的步兵將成為對方的移動活靶,慘不忍睹。

    重任壓肩,不成功變成仁,數公里戰場上爆炸不斷,隆隆巨響之聲不停,不斷有機甲倒在前進的路上,隨即有同伴填補空缺,懷著復仇的**發動更加猛烈的突擊。

    這是光影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視頻,源自軍校與軍方聯合組織的一場軍演,雖然模擬不出真實戰場的複雜與慘烈,但這些經過精心剪輯出來的畫面更令人震撼,無數電子蒼蠅分佈在戰場,觀眾得以享受到全方位視角,畫面中不時有近景與特寫,尤其當機甲迎面衝鋒的時候,那種撲面而來的凜冽殺機彷彿能夠衝出屏幕,讓人在窒息中感受熱血沖頭的快感。

    原本應該奪人眼球、獲得陣陣驚呼與掌聲的畫面,此刻卻沒有幾個人觀看,短暫對決,給大家的震撼絲毫不下於屏幕上正在發生的戰鬥,相比新生,老生知道出手攻擊的人是誰,更能體會到其中意義。

    新生不太瞭解軍校細則,除了機甲,第一軍校還有步兵專業,主要從那些在機甲競爭中淘汰下來、或具有突出天賦的學員中選擇。目的是變廢為寶,培養出能夠適應多重情況的特殊人才。某種角度講,將來從軍校出來的時候,這些人由於技能豐富。軍民兩用,反而比那些正途畢業的學員更容易找到施展才華的平台。

    當然,他們失去了成為機甲王牌的可能,即便還能夠接觸到,也只是暫時。

    剛剛被扔出去的矮個子就是其中之一。曾經在軍校內部的格鬥大賽上拿過名次,並且因為出手狠毒,往往能夠戰勝比自己實力更強的人,名聲比那些成績更好的學員更響。

    一文一武,能說善辯的郭名被人打了耳光,凶狠能打的被一招制服,更關鍵在於,在場只有極少數看破詳情,大部分學員至今沒弄明白那場短促的戰鬥如何發生,牛犇是如何讓他瞬間失去戰鬥能力。至今都不能從地上爬起來。

    未知的東西最恐怖,去掉戰場上的喧囂與火熱,宴會廳裡一片安靜,數百名學員不知所措地看著中央那兩個人,思維彷彿凝固。

    「說吧,不然我踩碎你的腳骨。」

    死一樣的沉寂中,牛犇的聲音依然平靜,因而顯得異常冷漠。在其腳下,郭名的身體痛苦地扭曲著,哀嚎聲不止。

    「放開。你想死......啊!」

    他用雙手拚命拍打著牛犇的腿,抬起頭、眼裡怨毒尚未凝聚成型,便在鑽心的劇痛中轉變為驚恐,倉惶祈饒。

    「救命!」

    堅硬的鞋底扣死踝骨。那是全身最容易感受到疼痛的部位,也是最容易出現殘疾之所在;強烈的恐懼如潮水般衝擊著郭名的意志,任憑他如何捶、打、掰、推,甚至像女人一樣撕扯抓撓,那條腿彷如鋼筋鐵鑄的一樣,自始至終不動分毫。

    相比疼痛。他更害怕的對方的眼神,沒有凶殘,狠毒,甚至連仇怨與憤怒都沒有,只有淡漠與平靜。僅僅幾秒鐘之前,郭名還把這種眼神理解為木訥、懦弱,甚至愚呆,如今變成漠視與冷酷,彷彿他踩住的不是活生生的同類,而是一隻不值得關注的蚯蚓。

    「你就是一攤任人踐踏的爛泥。」

    這句話不是牛犇說的,卻在郭名的腦海中不停迴蕩,他無法理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無法理解眼前這個人——為何不考慮後果?

    「啊啊啊!」

    時光彷彿在瞬間倒流,郭名忽然有了很早以前體會過、且發誓再也不去體會的感覺,多年來辛辛苦苦、不惜代價構築起來的精神防線隨之崩塌,嚎啕大哭。

    「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啊!」

    無數雙目光注視下,曾經以壞蛋自詡的郭名像即將被強%暴的少女一樣哀求,哭泣,悲嘶不已。

    「我說,我全都說,不要這樣啊!」

    「......」

    看到這樣一幕,不止周圍人目瞪口呆,牛犇也覺得詫異,但沒有因此改變什麼。他把腳弓稍稍放鬆,但沒有挪開,一面回頭朝艾薇兒示意。

    前些日子,在與元東和秦夢瑤的那一番深談中,牛犇感受最深的是秦夢瑤所說「王家那件事,你做的很不聰明」;今日再遇類似情形,對手遠比之前強大得多,他知道自己要聰明一些,恰好身邊有個以探聽**為職業的人可用,珠聯璧合。

    艾薇兒早已準備妥當,走近的時候悄悄擺手,將錄音筆開啟。

    「說吧。」

    「好好好,我說......」

    「住口!」

    「住手!」

    兩聲清喝,一行四人順著圓弧形的樓梯下來,唐彬跑在最前面。

    「這是干什麼?」

    臉上不止有憤怒,更多的是痛心與失望,唐彬朝周圍人大吼:「你們在幹什麼?打群架?黑社會?欺負新人?誰來說說!」

    人們紛紛躲避他的視線,沒有誰開口回答。

    「來的真及時。」到手的頭版頭條泡湯,艾薇兒神色悻悻,在一旁使勁兒撇嘴。

    「薇姐。」上官飛燕拉拉她的手,示意有台階的時候不要太過火。

    唐彬全當她倆不存在,把目光轉向牛犇,同樣的語氣大吼:「你在幹什麼?想殺人!」

    「不是。」牛犇平靜搖頭。

    「那你想幹什麼?」

    「師兄都看到了。」牛犇指指郭名說道:「這位學長準備揭發校園黑幕。」

    唐彬臉色異常難看,說道:「我在問你,你想幹什麼!」

    牛犇看著他說道:「我在幫他提升勇氣。」

    「你......就這麼個幫法?」

    「師兄有更好的法子?」

    三兩句對白,情勢重新陷入僵局,伴讀少年展現出來的強硬出乎所有人預料。甚至連艾薇兒都為之失神。剛剛唐彬衝過來、訓斥周圍學員的時候,她心裡雖然失望,但也知道這是下台階的好機會,才沒有繼續大鬧;此刻看到牛犇的行為。艾薇兒一方面擔心後果嚴重,另一方面做好準備,再次把錄音筆的按鈕打開。

    比較遺憾的是,太空中飛行的時候,私人通訊器材無法接收信號。只有借用飛船上的設備才能與外界聯絡,若不然,艾薇兒可以提出請求,嘗試將畫面直接送出,如今這種情況,只能寄希望於郭名講出真材實料,再就是保存證據。

    「你大爺,老娘今天和這支筆共存亡。」

    心裡暗暗發誓的時候,唐彬臉色鐵青,看著牛犇嚴肅說道:「學弟。我鄭重的勸告你......」

    「唐彬,不用勸他。」

    平淡、稍帶點陰柔的聲音自樓梯口傳來,人群兩分,兩男一女走入場中央,領頭那名相貌清秀的年輕人朝唐彬擺了擺手。

    「讓他踩。」

    「可是......」

    「沒有可是。」

    年輕人的目光轉向牛犇,文文靜靜的臉上不見波瀾:「踩吧,我看著你踩。」

    ......

    ......

    年輕人就是黎歌,剛剛軍校視頻中曾經出現的那位學員,被軍隊提前預訂的優等生,孟非星在校學員的驕傲。在他身邊。一名身材高挑的美女步步相依,氣質端莊,眉間帶有不加掩飾的驕傲。

    俊男靚女,光彩奪目。牛犇關注的卻是第三位,那個面容平實普通、彷如菜農的中年人;和他一樣的還有張強,自打三人現身,張強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中年男子的身影,目光充滿警惕。

    中年男子微低著頭,影子般跟在黎歌身後。對周圍一切漠不關心。

    「怎麼不踩?」

    觀察中年人的時候,黎歌的聲音再度響起,聲音帶一點失望與嘲弄,淡淡說道:「不敢踩就放開他,再給名少道個歉,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話未落音,剛剛停歇的慘叫再度響起,聽來比之前慘厲數倍。

    「嗯?」

    黎歌深深皺眉,視線中牛犇收回目光,對郭名說道:「你可以說了。」

    「我......」

    郭名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哀求驚恐的目光在黎歌與牛犇之間來回,神色掙扎。

    牛犇毫無憐憫之心,腳下稍稍發力,說道:「你是不是想告訴大家,事情與黎歌師兄有關。」

    「住口!」

    這聲住口不知針對的是誰,被點名道姓的黎歌再度開口,聲音比之前鄭重,也更加嚴厲。

    「你真相信他的話?」

    「你指哪些?」牛犇回過頭反問。

    黎歌輕易識破這種套人口實的伎倆,厭惡地擺手:「所有。」

    牛犇想了想,認真回答道:「他說他是壞人,我信。他說整個軍校沒人敢惹他,我不信。他說軍校有黑幕,學生會被高年級學會控制,借此欺壓新生,我表示懷疑。」

    唐彬在一旁說道:「既然懷疑,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該怎麼做?讓他搶走我的東西和權利,忍氣吞聲,任他一天天變本加厲?還是說拒絕,然後寸步難行,直到屈服,被他收做小弟,變成和他一樣?」

    牛犇看著黎歌說道:「再或者,向唐師兄、黎師兄這樣的學長投訴?」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2
九十四章:斗宴(四)

    黎歌不想、也沒辦法回答,冷漠說道:「按你說的做,他這輩子都會完蛋。」

    牛犇平靜說道:「將來如何言之過早。但如果他不說,馬上就會變成殘廢。」

    聽過這樣的回應,黎歌神色有些凝重,問道:「你覺得他會怎麼選?」

    這話問錯了對象,應該找的是郭名才對,然而黎歌並沒有那樣做,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歸根結底在於選擇,對郭名而言是說與不說的選擇,對牛犇來講是另一宗選擇,黎歌更關心牛犇的選擇而不是郭名,同樣是選擇。

    牛犇體會到了這點,於是想起來元東的話,他認真的想了想,低頭看看郭名,似答似問,又彷彿在自言自語。

    「我覺得,他不會蠢到為這種事情堅貞不屈。」

    郭名神色慘然,眉眼、唇角抽搐著,幾度欲言。

    「閉嘴!」

    黎歌第三次開口,似在針對牛犇,又像是警告郭名。「你這樣做,我保證有三件事情一定會發生。第一,你會徹底失去在軍校求學的機會;第二,你會和他一樣殘廢;第三,你會坐牢直到死的那天為止。」

    這其實是一件事情。

    牛犇回應道:「第一,我是伴讀,原本就沒有正式學籍。第三,或許我會坐牢,或許有很多人坐牢。第二,假如我變成他那樣的殘廢,有人會上門殺你全家。」

    「你......」

    第三與第二條故意顛倒,黎歌初始以為聽錯,完結後才知道對方故意,把最最嚴重的部分留到最後。

    這樣充滿殺氣的話,牛犇說出來的時候一點殺意都沒有,平平淡淡,甚至能聽出幾分無奈。給人的感覺是,他在闡述一件自己掌控不了的事實,只負責把信息傳達給對方。

    「呵呵。」

    「唉!」

    一聲冷笑,一聲嘆息。黎歌身邊那個漂亮的女人站出來,身後,那名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隨之走出陰影。

    女人不屑地目光看著牛犇,說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中年男子什麼都不說。只朝前跨出半步,舉步的時候,他的視線盯著地面,彷彿在用目光丈量步伐間距,不讓它有一絲一毫偏差。

    這樣走出來的步子。彷彿能夠帶動空間,感覺就像一堵牆壁推進到眼前;重壓之下,牛犇情不自禁發力與之對抗,郭名的慘叫聲隨之變得驚天動地。

    好在有人替他攔住那堵牆。

    人影忽閃,張強自上官飛燕背後出來,跨步橫身,穩穩站在中年男子對面。

    中年男子停下腳步,視線緩緩抬高。

    這時候人們發現,他的眼睛看起來比面容蒼老,昏花渾濁。彷彿連焦距都沒有。

    難怪他要緊盯著地面,這樣的眼睛......怕已經快瞎了吧。

    男子用這雙眼睛「看」著張強,沉默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張強朝他抱拳,恭敬的語氣問道:「瞽目老先生?」

    中年人有些詫異,裂開嘴,神態僵硬的笑了笑。人們隨即發現,他的牙齒幾乎全掉了,連牙床都已經鬆鬆垮垮,不再鮮紅。而是泛著黑褐色。到這時候,周圍人才意識到,原來他不是眼睛比面容老,而是面容遠遠低於實際年齡。

    張強神情越發恭敬。欠欠身子說道:「恭喜老先生。」

    中年人朝他點點頭,接著擺了擺手,低頭準備重新起步。

    張強沒有移動身軀,誠懇的聲音說道:「老先生,有榜上之人參事。」

    中年人身形忽頓,霍然抬頭。

    剎那之間。他彷彿變了個人,昏花老眼精光爆射,微曲的身體陡然間變得筆直。

    「榜上......」彷彿幾十年沒有開口說話,中年人聲音沙啞,晦澀,而且生硬,就好像手裡握著幾塊粗糙的石頭,彼此摩擦時的噪音。

    好在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中年人很快低下頭去,呢喃般說道:「這可不能開玩笑啊。」

    張強很快回答道:「六燭穿心誓。」

    沒有誰聽得懂張強的話,包括牛犇也只一知半解;沒有人理解中年人的舉動,黎歌都覺得雲裡霧裡。周圍人神色茫然,感覺就像沉浸在夢裡,或者在看一部充滿玄奇色彩的武俠電影。

    中年人忠實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對張強說道:「你有這樣的緣分,為什麼還要跑出來?」

    張強認真回答道:「老先生誤會了,有緣分的不是我。」

    「唔?喔......難怪。」中年人看著張強,目光似能穿透其身體看到背後的人,接著便低下頭,很長時間不再說話。

    張強等了一會兒,試探說道:「老先生若有意,返程的時候......」

    「算了。嗯,我老了,差的也多,算了,算了。」

    中年人默默嘆息,彷彿正在節食減肥的人面對無上美味,用很大決心遏制住**。

    「和氣點吧,和氣點比較好。」

    有些落寞的聲音說著,他倒退回到原來的位置,整個人彷彿消失掉一樣,再見不到一絲凌厲。

    周圍,緊張的氣息隨之消散,人們雖然莫名其妙,但都因此鬆了口氣。

    「老先生說的對。」

    張強也鬆了口氣,再朝中年人的方向抱拳,朝牛犇那邊看了眼,一句話多餘的話都不說,同樣轉身返回原處。

    這算怎麼一回事?

    四周學子面面相覷,唯獨黎歌深深皺眉,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相比之下,其身邊女子有些不以為然,甚至流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莫名其妙,裝神弄鬼。」

    「閉嘴。」

    黎歌輕喝著,深吸一口氣息,對牛犇說道:「小看你了。但你應該明白,有些力量,不是一兩個人能夠阻擋。」

    牛犇回答道:「有些人,什麼力量都阻止不了。」

    看似針鋒相對的話,實際上各有各的道理,僅僅因為攻守之間的差別,造成截然不同的結果。

    黎歌領悟到了牛犇的意思。漠然說道:「有些道理,但只是理論上可能罷了。」

    聽了這句話,牛犇沉默很長時間,最終說道:「是的。」

    黎歌說道:「為了那點可能押上全部。太蠢。」

    牛犇說道:「如果這真是一場賭局,我押的不是自己。」

    黎歌問道:「那是什麼?」

    牛犇說道:「穿鞋的不會和光腳的賭。」

    一句話反過來講,增加了原本不具備的意味。人人都明白,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並不意味著穿鞋的就一定會害怕光腳。相反,穿鞋者有很多辦法把你死我活變成:你死,我活。

    一方只有一條路,一方有很多路可選,穿鞋者不願與光腳對賭,會盡力避免那種情況發生。

    黎歌輕易明白了牛犇的意思,說道:「若如此,賭局便不存在。」

    牛犇默默說道:「原本沒有什麼賭局,我也沒有上桌。」

    黎歌神色微動,說道:「這麼說。你只是為了自保。」

    「是的。」

    「但你做的很過分。」

    「是的。」

    「為什麼這樣?」

    「我要證明自己,避免留下後患。」

    「證明自己什麼?」

    「證明我是惡人。不能被壞人欺負。」

    「證明是惡人......」黎歌回味著這句話的意思,說道:「還有很多法子避免那種局面。」

    「是的。」

    數次來回,雙方對對方的意思有所瞭解,黎歌的神情恢復坦然與平靜。他把目光從牛犇身上移開,看看四周聚集的人群,漠然說道:「還以為你想做個拯救眾生的英雄。」

    這句話應該是對牛犇所說,然而他看的不止牛犇,彷彿在對周圍數百人發問。

    誰願站出來?

    結果是零。

    黎歌回過頭來說道:「是不是有些失望?」

    牛犇搖頭說道:「我不認為這間屋子裡有誰需要被拯救;另外,假如我比現在強大百倍。或許就是另一種結果。」

    黎歌毫不客氣說道:「頭句勉強有些道理,後面太過幼稚!如果你比現在強大百倍,位置也會發生根本變化,到那個時候。你自己穿著最豪華漂亮的鞋子,怎麼捨得踩一腳爛泥。」

    變成和他們一樣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將來的事情誰能斷言。

    牛犇心裡默默想著,沒有回應。

    黎歌看著他說道:「想證明自己是惡人,你已經做到了。接下來。你是不是該做點別的?」

    牛犇明白他的意思,朝艾薇兒招手。

    「薇姐。」

    「......知道了。」艾薇兒尚有些不甘心,但被張強嚴厲的目光看著,不情不願地把錄音筆丟到地上,用腳踩爛。

    「滿意了。」

    沒有理會她的抱怨,牛犇把視線投向黎歌。

    黎歌淡淡說道:「我向你保證,郭名說的那一切不會發生。」

    牛犇依然看著他,抬手指指周圍。

    黎歌微嘲說道:「非要我說出來,是不是想讓大家都感激你?」

    牛犇平靜說道:「如果有感激,那也是我應得的回饋,怎麼能叫佔便宜?」

    「如果沒有呢?」漂亮女子突然說道。

    牛犇說道:「我沒有期待什麼。」

    漂亮女子譏諷說道:「看似冠冕堂皇,其實你知道,有了今天的事情,人人誰都會分一杯羹,不過是想做個順手人情。」

    牛犇並不否認這點,說道:「還是麻煩他說一下比較好。」

    「算了算了。」

    阻止女子再說下去,黎歌擺手道:「今天在場的人,誰都不會遇到那類事情。」

    聽到這句話,周圍人神情複雜,老生感慨者居多,也有不少隱見不忿,新生則普遍鬆了口氣,看著牛犇這群人的目光異樣,或者乾脆扭過頭去。

    「輪到你了。」黎歌看著牛犇說道。

    牛犇抬起腳,對郭名說道:「你走吧。」

    感覺像從身上移走一座大山,郭名如蒙大赦,爬起來......結果非但沒爬起來,反而摀住鮮血淋漓的腳踝痛嚎。

    「啊......我的腳斷了,斷了!」

    周圍不少老生因此變色,憤怒的目光看著牛犇。

    牛犇神色不變說道:「我肯定不會。」

    「把他們弄出去。」

    黎歌厭煩地搖了搖頭,叫來幾名老生把郭名、還有那個矮個學員一塊兒抬走,一路上慘嚎之聲不斷,聞者無不為之動容。

    漂亮女子心神微動,幽幽開口道:「小鬼難纏,他們會恨死你。」

    牛犇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好。

    「還有件事情。」

    黎歌轉過身來,臉上罕見出現笑容:「不能因為這點小事情打擾宴會,比鬥也沒有取消,你同不同意?」

    牛犇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樂意奉陪。」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12
九十六章:斗宴(五)

    上一章是九十五,弄錯了。

    ......

    ......

    桌椅扶正,杯碟重整,軍校學員自己動手,以軍人的高效作風迅速將宴會廳打扮「一新」,聯誼會繼續舉行。

    人群入座,服務人員穿梭往來,美酒佳餚擺上桌案。時間是消化傷痕的良藥,在場又都是年輕人,經過一段時間調整與有心者的刻意疏導,會場氣氛復歸於熱烈;新朋舊友圍繞在桌旁,暢敘別情,瞻望未來,又或指點江山放飛激情......總而言之,現在才有宴會模樣。

    此次宴會,會場內提供服務的不是飛船工作人員,而是新老學員中的志願者,對這些天之驕子、女而言,做服務員是一次頗為新奇的體驗,雖不像專業者那樣嫻熟,勝在與參會者關係親近,彼此都會配合包容,偶爾也有弄錯杯碟、拿錯菜餚,非但不會被人責怪,反而可以逗人失笑,更增添了許多喜意。

    軍人麼——雖說現在還不是,大家心裡都在按照自己的理解模仿軍人的樣子,團結是人人都懂的共識;此外必須提到的是,剛才發生的那件事情餘威猶在,沒有誰蠢到在這個時候挑三揀四,當所有人都把禮讓、相敬當成規則,自然能偶相處融融。

    一番忙碌之後,收拾好心情的唐彬走上舞台致辭,一番熱情洋溢、兼具慷慨之氣的演講,中途屢次被掌聲打斷,年輕學子們的熱情程度竟然比宴會之間預想的還要好,令不少人感到意外。

    「一點都不奇怪。」

    心裡仍在遺憾自己的頭條,艾薇兒化悲憤為食慾,早已動手開吃:「旁觀者得利,開心再正常不過。這幫小子年齡不大,個個鬼精鬼精。」

    「什麼意思?」上官飛燕有些疑惑,旁邊問了句。

    宴會廳很大,原本這邊就空空蕩蕩。剛才那麼一鬧,越發沒有誰好意思過來,左右無人,上官飛燕沒有顧忌。便把心裡都話問出來。

    「什麼叫旁觀者得利?」

    「他們一點力氣都沒出,撿來的好處已經揣進口袋,而且不遭人恨。還有,出頭意味著承擔壓力,在出頭的被打下去、或者推翻原有秩序之前。他們有時間觀察、對比,審時度勢,看看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拋開這些,至少還有熱鬧可看,哪能不開心。」

    「你把人想的太壞了。」上官飛燕四下看看,有些不服氣。

    「這不是壞,是清醒啊妹妹!」艾薇兒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她,說道:「你說你,如今也算大家子弟,怎麼像個純情寶寶一樣。幸好遠望不像你。不然的話,我真擔心風雲集團後繼無人。」

    「用得著你擔心。」上官飛燕咕噥著,心裡隱隱覺得艾薇兒的話有幾分道理,仍辯駁道:「出頭也不是壞事啊,起碼不會有誰再像之前那樣欺上門。」

    「是啊是啊,大家都得了好處......什麼玩意兒?」夾一截鴨翅膀仍進嘴裡,味道竟然像陳年老醋,酸的牙根都疼。越是這樣,艾薇兒越是不肯罷休,呲牙咧嘴地用力咀嚼。發誓要把它連皮帶骨消化乾淨。

    「不信吃不掉你!」嘴裡塞滿食物,艾薇兒的聲音有些含糊:「尤其咱家牛牛,小紙條一張接一張的收,快沒地兒放了都。」

    從剛才到現在。已有五名女生過來搭訕,有的問好,有的問安,有的仰慕,有的直接了當提出交友請求,最可笑的是。有個滿臉羞澀的妹妹大老遠跑來居然為了借副碗筷。

    理由荒唐倒也罷了,更要緊的是,有勇氣過來的女生,多半屬於比較有自信的那種,也就是說,至少某方面拿得出手,或相當出眾。比如漂亮端莊,比如嫵媚多姿,再比如身家背景不凡,不懼旁人威脅。最可氣的依然是那個害羞妹妹,你說她,大老遠跑來只為借碗都好意思做,何苦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當然還有說話的聲音,拚命眨呀眨的眼,哎呦喂......

    「明明是個小狐狸精,還裝粉嫩,她當這邊沒有高人明察秋毫。」

    自己沒有的東西最珍貴,艾薇兒知道,自己永生永世、下輩子都不可能那樣,相比之下,她發現自己的唯一優勢居然是年齡,具有成熟的美。

    「不看你的面子,非撕爛她的嘴不可。」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艾薇兒終於把那根鴨翅徹底擊敗,惡狠狠吞入胃囊。

    誰都明白,這些女孩的目的不是某知名天才少女,更非某位王牌記者,而是那個沉默寡言的伴讀生,嗯,幸好牛犇在面對誘惑的時候表現尚可,否則,沒準兒引發第二場風波。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上官飛燕哭笑不得。

    「人家不是來拜會你的嗎,起碼表面這樣。操!」才一會兒功夫,胃竟然快要被填滿,艾薇兒苦惱之極地翻著眼皮,心裡痛恨自己不該失去自控,擔憂今日增加多少克脂肪,「當然了,人家都剛好從咱家牛牛身邊經過,順帶搭個話,嘖嘖,小紙條送出。」

    「好吧好吧,算你有理。」不忍心再看到艾薇兒痛不欲生的模樣,上官飛燕勸說道:「我也好,牛牛也好,多幾個朋友總是好的。」

    「好事?」艾薇兒吃驚地看著上官飛燕,好一會兒才確認她不是假扮,神色不免有些悻悻:「好事兒就可以出賣色相?就可以喜新厭舊?就可以......」

    「什麼啊!」見她越說越離譜,上官飛燕趕緊阻止,「你注意點好不好,成何體統。」

    「體統多少錢一斤?」艾薇兒反問,忽然用手打了自己嘴巴:「呸呸,不說他的話。」

    「什麼?」從未見過艾薇兒這樣的舉動,上官飛燕好奇問道:「他是誰?」

    「什麼他?你聽錯了。」艾薇兒避開視線,表情有些心虛。

    「喔?」好不容易逮住這樣的機會,上官飛燕如何肯放過:「說吧,老實交代。」

    「交代什麼。」艾薇兒冷笑表示不屑:「我用得著交代?」

    「他,是誰?」上官飛燕展現鋼鐵意志。

    「關你屁事。」艾薇兒惱羞成怒。

    「不說不帶你進軍校。」上官飛燕板起臉。

    這話當真有理有據,軍校是管制單位,艾薇兒要麼提前預約——不一定受批。要麼就只能以送行家屬身份進入。

    「好了好了,看把你閒的。」艾薇兒試圖和談。

    「他,到底是誰。」上官飛燕無動於衷。

    「咱們商量一下入校的事......」艾薇兒試圖轉移話題。

    「他,究竟是誰。」上官飛燕持之以恆。

    「一個成天說自己會飛的傢伙。」艾薇兒無奈回應。

    「會飛?聽起來不錯啊。」

    上官飛燕嬉笑起來。沒想到艾薇兒突然被激怒,咬牙切齒說道:「富三代,世家子,自戀狂,風流痞。只比霍明鋒強一點點......滿意了?」

    「呃。」

    聽到霍明鋒這個名字,上官飛燕的表情變得僵硬,心裡想艾薇兒怎麼和那種人有牽扯,是不是吃過什麼虧。

    「又有人來了。」艾薇兒突然說道。

    「怎麼是她?」思索中抬頭,上官飛燕又是一呆。

    黎歌身邊那個女人,她來做什麼?

    「準備戰鬥!」艾薇兒才不管對方為什麼來,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牛犇。「這個女人有幾分姿色,人雖然討厭,但如果能挖那個姓黎的牆角......嗯,支持咱家牛牛風流一回。上!」

    「上你個頭!」上官飛燕惱火起來,同時擔心起來,趕緊擺正姿態:「放心吧,牛牛一定把持得住。」

    「有道是,別人家媳婦最精彩。」

    「滾!」

    ......

    ......

    牛犇當然把持得住,不僅因為性格,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信息需要瞭解、歸納,以便心有所備。目前而言,他最想知道的是黎歌。與其背後那個「中年」老人。

    「紅、黑雙盟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紅黑雙榜?」

    「不太清楚。」

    紅黑雙盟,也稱民主聯盟與帝國聯盟,當今兩大主要陣營。紅黑雙榜,牛犇只聽說過紅榜。把全世界最優秀的機甲操縱者進行排名,截止數為一百。

    托馬斯星域數百個國家,不必浪費筆墨描寫這個比例多麼的低,由此知道上榜難度高到何種程度;華龍聯邦數十億人口,唯一能登榜者是秦夢瑤,前次排名是五十七。位置中等還要稍稍偏下。

    需要提到的是,那些頂尖高手在各個國家的分佈極不均衡,遠的不談,臨近華龍聯邦的姬鵬帝國,人口僅七八億,卻擁有三名六級戰神,其中兩人被紅榜收錄。由於歷史的諸多恩怨,華龍機甲愛好者把這件事視為恥辱,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姬鵬的那兩名上榜者排名低於秦夢瑤,均在八十開外。

    「榜單年年更新,那兩個傢伙上榜之後年年爬升,幅度雖然不大,勢頭卻一直保持。秦小姐這邊沉沉浮浮已經八年,下次不知會怎樣。」

    張強曾經是華龍聯邦的軍人,且屬於機甲戰士序列,談到這件事情,神色顯得憂心忡忡。

    牛犇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裡當然希望秦夢瑤高歌猛進,至少保持住與那兩人之間的領先地位,然而這種事情誰能說得了,好比幾頭獅子打架,周圍兔子再多也只能幹看著,了不起叫喚幾聲。

    張強很快調整過來,鄭重、乃至凝重的聲音說道:「相比紅榜,只有很少人知道黑榜,而且不會承認。」

    「為什麼?」

    「因為它是殺手榜。」張強嚴肅說道:「全世界最厲害的一百名殺手,全部在那個榜單。」

    聽到這句話,牛犇倒吸一口氣寒氣。

    「黎歌身邊那個老頭......」

    「瞽目,他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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