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練功] 怒瀚 作者:新兵扛老槍(連載中)

 
Babcorn 2016-10-20 22:01: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7 67320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5
一二七章:狩獵(二)

    當初回應「換陪」問題的時候,牛犇說拉練對自己沒有意義,大家都覺得他在吹牛,或者故意找理由推脫。←百度搜索→然而實際上,牛犇接受的訓練之多,連正規軍人都無法相比。

    就說打獵,它軍人對搜剿行動的別稱,也是軍訓的必修課,過去在牛山,胖子手上只有八個兵娃子,類似活動卻沒少搞,一年數次,次次玩出新花樣。有很多次,牛犇懷疑這不過是胖子無聊時的惡趣味,嫌著也是嫌著,不如把他們攆到山裡去玩兒。

    作為大師兄,牛犇從一開始就胖子折磨的對象,早在十歲、身邊僅愛娃一名夥伴的時候就開始玩類似遊戲,後來他的年齡漸長,經驗增多,胖子偶爾讓他代替自己通觀全局,監督拉練的效果。因此可以說,無論作為參與者還是觀察員,牛犇稱得上經驗豐富,只是危險程度遠不如這裡,再就是環境的差異。

    差不多的事情,道理相通,信息收集始終是第一位。牛犇現在做的就是這個,他把近乎****的屍體拖到石林,在其先前埋伏的地方附近找了一圈,最終找到他的背包,還有一套滑雪工具。

    死士沒有吐露任何與身份有關的信息,在他的包裡、身上,牛犇同樣沒能找到與之有關的事物,沒有證件,沒有文件,沒有電話、對講機和錢包。

    除了屍體,突襲者就像一張白紙,假如不是自絕前的那番話,牛犇幾乎要懷疑他是單獨行動;他仔細檢查著包裡的事物,發現都不過是些普通工具,甚至連張地圖都找不到,這意味著,他把一切都記在腦海,一件多餘的東西都不帶。

    但也不是毫無發現,牛犇找到一個形似收音機的東西。

    翻來覆去看了看,牛犇把連接的耳機戴上,打開開關,用手摀住耳朵擋風,仔細去聽。

    許許多多聲音,風的呼嘯,狼的嚎叫,還有噼啪爆裂的聲音,偶爾還有轟隆隆好似洪水沖擊,交混在一起灌入耳鼓,難以分辨。牛犇試著轉動調頻按鈕,聲音的確有所變化,但還是很亂。

    越聽越是疑惑,牛犇知道這個東西一定很重要,但它不是通訊工具,到底幹什麼用?

    沉吟的時候,刀仔換了一身雪白爬上來,看到牛犇在忙碌,便在一旁默默等待。

    牛犇繼續轉動按鈕,反覆、耐心聽著。終於,他捕捉到一絲熟悉的聲音,神情微動。

    「發現什麼了?」刀仔一直關注著他,開口問道。

    「直升機的聲音,好像引發雪崩。還有很多,很亂......」

    刀仔初始一愣,隨即抬頭朝天上看了一圈,臉上變色。

    「它可以聽到全局?」

    「是的。」

    「那需要事先佈置很多發射器。」刀仔神情愈發凝重。

    「是的。」

    牛犇把耳機從耳朵裡摘掉,連同「收音機」一起遞過去,說道:「你聽聽。」

    刀仔默默接過,戴上耳機聽了會兒,說道:「山頂應該比較清楚。」

    「是啊,但我們沒有時間和它耗。」牛犇微嘆一聲,說道:「你的傷怎麼樣?」

    「不礙事。」刀仔知道要行動了,把耳機拿掉還給牛犇,問道:「有什麼計畫?」

    「做標記,然後找人,總要先瞭解下情況才行。」

    「不去谷口了?」

    「已經沒有必要。」

    說著,牛犇讓刀仔幫忙,兩人一同把那具屍體抬到最高的那塊石頭上,找來繩索固定,再把刀仔換下來的紅色衣服系在他的脖子上,故意用刀劃成條條。如此以來,風雪再大也能保證有紅色的東西露在外面,甚至會飄動,加上人體形狀不會變化,顯得極為醒目。

    只要天氣狀況允許,葉飛來的時候不需要如何用心觀察,也能有所發現。←百度搜索→

    看到這個東西,葉飛若還意識不到谷中情況有變,那他就太蠢了。想著這些,牛犇仍不放心,找來一塊白色布條,用刀把屍體割開,蘸著鮮血草草塗了幾個字,和那件衣服綁在一起。

    幸好動念比較快,再過片刻,屍體就要凍成冰坨,便無墨水可用。

    旁邊看著牛犇的舉動,刀仔平淡的面孔有些變化,有些難以置信。

    他想不明白,牛犇畢竟只有十幾歲,做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如此平靜坦然,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看他快要忙完,刀仔忍不住問道:「你殺過人?」

    「你呢?」牛犇反問他。

    刀仔猶豫了一會兒,應了聲「是。」

    「我也是。」牛犇淡淡說道。

    「哦。」

    原本刀仔想說點什麼,此刻沒了**;牛犇的聲音裡透出來的冷漠回答了一切,根本不必再問。

    沉默中,牛犇忙好手裡的事情,抬頭看了看天。

    「天快亮了。」

    「是啊。」刀仔隨口應著,目光轉向東方。

    「我不喜歡夜晚,太黑。」

    牛犇莫名說了句讓人迷惑的話,低頭四下看看,發覺沒有遺漏什麼,拍了拍手。

    「走吧,殺人去。」

    ......

    ......

    清晨,第三分隊發生爭執,以林可兒、劉錚陽、林少武等幾名班長為首,旁邊有上官飛燕和小狐狸精助威,十幾名學員質疑那兩名科考成員的身份,要求黃君安重新對其展開盤查。

    「第一,他們來歷不明,所屬的那個什麼念龍研究院,根本沒有人聽過。」

    「第二,他們說不清考察項目,一直說什麼地質研究,到底研究什麼?」

    「第三,他們沒有考察設備,最基本的三腳架都沒有,哪有一點考察的樣子?」

    「第四,他們的衣服,我觀察到他們的衣服可以反穿,加上鞋子、頭盔,全部都是白色。」

    「第五,他們的力氣極大,反應敏捷,身手很好,不像是正常人。」

    「第六......」

    「好了好了,這些都是懷疑,根本算不上證據。」黃君安擺手說道:「實話說,我對他們也有過懷疑,但是大家別忘了,他們救過我們的人,自己也走丟了一個,況且......」

    「隊長,出事了!」

    一名學員氣喘吁吁跑過來,告知大家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科考隊員走了,只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些客氣的話,大意是此次遇到拉練隊伍實屬偶然,然而發生這麼多不幸,他們留意到學員們懷疑的目光,已不便再留在隊伍裡。再有就是,大雪封山,一兩日恐難走出,加上此前走丟一人,他們想去尋找、又不便拖累大家,不如就此告別。

    後面是感謝、遺憾,和祝福的話,兩名科考員感謝大家的照顧,遺憾發生這麼多悲劇,祝願大家接下來的旅途順利,將來擺脫困境的時候,一定會到軍校拜訪云云。

    「這......」

    手裡拿著字條,黃君安的臉色有些難看,冷聲道:「人家自己走了,這下你們可滿意?」

    不能怪黃君安生氣,風雪中多個人多份力,人少或者單槍匹馬,不管攜帶物質、面對困難還是防範狼群,力量都顯得薄弱;甚至可以說,基本等於自尋死路。另外,三大隊的現狀也很糟糕,凍傷、扭傷、摔傷的人很多,需要人幫忙才能繼續前進,反之需要攜帶的行李卻沒減少,健康者的負擔越來越重。

    換言之,合作原本是兩利的局面,比如昨日,兩名科考成員每人背負三份行裝,卻因此成為力大、身手好的證據,反遭上官飛燕懷疑。

    林可兒責備的眼神看著弟弟,說道:「不是叫你派人盯住,怎麼讓他們走了呢?」

    「我沒想到他們會在夜裡......」林少武面孔通紅,支支吾吾,顯然沒把工作做到實處。

    黃君安臉色更加難看,說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唉!」

    人已經走了,無論如何,隊伍不可能掉頭去追,再說情況也不允許;一番責備後,黃君安知道再說什麼也於事無補,無奈擺手。

    「算了算了,叫大家起來,出發。」

    片刻後,營地在一片嘆息呻吟中忙碌起來,恢復一點精力的學員們拖著疲憊的身體,掙紮著收拾行裝繼續上路。

    等到走起來,體力、精神、意志上的區別,這支宛如敗兵的隊伍很快拉長,即使有嚴令也難阻止。奇妙的是,相比拉練區其它隊伍,三大隊的情況竟然最好,傷者雖多,減員卻是最少的一個。

    隊員們並不知道這些,即便知道也沒有心情得意,因為大家很快意識到,噩夢又一次降臨到所有人的頭頂。

    ......

    ......

    晨光大亮,距離三大隊直線距離約三千米外的一處山坳裡,一身大紅的牛犇停下腳步,左右看看,朝身後招了招手。

    「不用藏了,附近沒有活人。」

    「你怎麼知道?」刀仔從隱匿的地方走出來,順口問道。

    「因為有狼,誰也瞞不過他們的鼻子。」牛犇朝前方努努下巴,神色有些凝重。

    正前方,一處平整坡面,直升機殘骸遍地皆是,七八條野狼低吼嘶鳴,正用殘忍冰涼的目光盯著這裡。

    每條狼的嘴上都有血,地面五六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有些還算完整,有些已經成為碎片。

    「救援飛機失事,又遇到狼群......」

    「不對,他們是被人殺死。」淡淡說道,牛犇順手拔出軍刺,大步走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6
一二八章:狩獵(三)

    「嗖!」

    烏光劃破空氣,刺穿一條野狼的身體將它釘在雪地裡,狼群受驚四散而逃,留下倒霉的同伴在地上掙扎,染紅大片雪原。

    牛犇大步走過去,用帶釘的鞋子踩住狼的脖子,反手拔出軍刺,刺入其眼窩。

    鮮血和著渾濁的液體從狼眼裡流出,野狼在最短的時間內絕了氣息,周圍眷念食物不肯走遠的狼群看到這一幕,紛紛發出悲涼的嚎叫。

    刀仔看著牛犇冰冷的舉動,欲言又止。

    「我聽說狼是有靈性的生物,會記仇,你這樣做......」

    「狼性凶殘,而是善於觀察,如果被它們發現弱點,認為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獵物,就會日夜死纏著不放,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面對狼群的時候千萬不能露怯,更不能心軟,要從一開始就給予震懾,把它的凶性逼回去。」

    牛犇把軍刺上的血在狼身上抹了抹,進一步解釋道:「現在我殺一條就能嚇退它們,如果是它們主動攻擊,要麼殺死獵物,要麼自身死掉一半以上,否則絕不會後退。至於記仇,我又不在這裡安家。」

    「你好像很懂狼?」刀仔疑惑問道。

    「嗯,小時候就和它們打過交道。」說著牛犇走向那幾具屍體,刀仔隨之過去一道查看。

    這些人的確被人殺死,因為身上都有外物擊傷的痕跡,有人頸骨折斷,有人頭骨破裂,還有一個曾被匕首插入下巴,直灌入腦。物品方面,兩人在血泊與殘骸裡翻出幾張身份證件,一些工具,和幾隻破碎的槍。遺憾的是,凶手把這些人的行李和直升機一把火燒掉,沒留下什麼有用的事物。等到風把灰燼吹散,殘骸被大雪掩蓋,屍體被狼群啃光叼走後,這場事故就成為自然災害,來年才會慢慢被發掘。

    作為一名用刀高手,刀仔輕易查明每個人的死因,他不明白的是,之前牛犇觀察時並沒有使用望遠鏡,怎麼能在雪地環境裡一下子看到這麼多,還看得這樣清楚。

    帶著一絲疑惑,兩人各自查看著認為有價值的事物,最終,都把目光集中到那些破爛的槍械殘骸,拿在手裡左看又看,神情漸漸發生變化。

    「有點奇怪。」刀仔這樣說著,回頭又去到那個頭顱被刺穿的屍體前,仔細查看他的傷口。

    「是啊,有點奇怪。」牛犇說著差不多的話,走到頸骨折斷的屍體旁,用手比劃著什麼。

    片刻後,兩人又去查看別的屍體,刀仔發現一人的胸骨全碎,牛犇發現有人脊椎被人從後背打斷,連同一側肩膀都斷成兩截。

    看過這些,牛犇與刀仔先後抬頭看著對方,從對方的眼裡看到震驚。

    「凶手只有......」

    「一個。」

    「雪地裡敢用高鞭腿這種動作,他的身材一定很高。」刀仔猶豫了一下,用手舉過頭頂強調道:「非常高。」

    「力量也很大。」牛犇表情沉重,說道:「非常大。」

    「彈夾是滿的,沒人有機會開槍。」

    「他不喜歡用槍,也許怕人聽到,也許是因為......性情殘暴。」

    六名全副武裝的傭軍竟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凶手即便佔了偷襲的優勢,至少也需要三四個人才能做到。但從殺人手法、傷勢位置等多種跡象看出,再聯想到昨夜偷襲,凶手極有可能只有一個。

    想著這些,牛犇與刀仔心裡越發沉重,甚至有些後怕。

    很明顯,這裡的人和截殺他們的人都是針對救援,假如兩名殺手對調一下位置,結果將......

    「這不可能!」刀仔突然說道:「誰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有的。」牛犇把屍體放到地上,默默說道:「我知道的就有兩個,也許有三個。」

    「是什麼人?」

    「黑榜。」牛犇語氣沉重彷如石頭,無力說出更多。

    ......

    ......

    雪又在下,風暴隨之加劇,休息一晚的人稍稍恢復精力,同樣休息一夜的老天看不慣他們,於是降臨更多困難。

    對這裡的兩個人而言,風暴已成為次要的事情,真正危機來自同類,那個不知其名、不知身在何處的強大對手。

    「所有槍械都被毀了,說明他很自負。」

    風雪中,牛犇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借此平緩緊張的心情。

    「收拾一下吧,匕首、軍刺、還有彈夾,也許拉練隊伍帶的有槍。」

    拉練不准帶槍,有些學員甚至還不會用槍,但是每支隊伍都有教官,或許帶有槍支防範意外、比如狼、熊等猛獸,做到有備無患。牛犇並不清楚具體狀況,但如果猜中,這些彈夾就有了用武之地。

    默默收集武器彈藥,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等到忙的差不多了,刀仔莫名嘆了口氣。

    「屍體怎麼辦?」

    牛犇直起腰,看看周圍徘徊不肯離去的狼群,說道:「埋不住,只能燒掉。」

    刀仔無奈說道:「這種天氣,怕是燒也燒不盡......咦?」

    與此同時,牛犇霍然轉頭。

    狼群忽然躁動起來,紛紛轉頭朝遠方凝望,彼此用低鳴交流信息。片刻後,那條體型碩大的黑狼一聲嚎叫,狼群行動起來,順著山巒朝遠處奔跑。

    「它們怎麼......」

    「有新的獵物。」

    「追!」

    ......

    ......

    天心谷口,拉鏈基地已變為救援基地,人來人往,機械進進出出,一派繁忙的緊張場面。這樣的環境裡,某個憤怒而又帶一點囂張的聲音不時傳進人的耳朵裡,使得不少人為之駐足。

    「我再說一遍,山裡有人破壞救援,甚至在殺人!你們不相信我的話,將來一定後悔莫及!」

    「危言聳聽,你根本什麼都沒看到。」有人冷笑著反駁。

    「殺人不是唱大戲,擺開姿勢讓你看!」

    「沒證據怎麼做決定?我們在救援,請你不要搗亂。」

    「這樣也算救援?回到你的被窩裡去,免得凍壞jj。」

    「你說話客氣點!」

    「客氣你個......」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為了救人,別吵!」

    爭執聲中,葉飛被兩名軍官推出指揮部,唇上起了火泡,彷彿吵了一夜的架。即便這樣,葉飛猶自罵罵咧咧,髒話不斷。

    這時的他,哪裡還有平日瀟灑模樣,活脫脫像個流浪漢,而且是個流氓。

    大鬍子軍官苦心勸說道:「你先去休息,這裡有我們......」

    「指望你們?」葉飛走向自己那架紅色飛機。「你們要證據,本少現在就去找。」

    兩名軍官神情微變,趕緊追過來抓住他的胳膊:「昨天的事情已經太離譜,你還想瞎搞。」

    「放開。」葉飛看著他們說道。

    「不許胡鬧。」大鬍子軍官同樣強硬,低聲喝道:「老爺子已經知道了,我不可能放你走。」

    葉飛寒聲說道:「不放手,別怪我不客氣。」

    大鬍子軍官說道:「你要是這樣,我只能叫人把你關起來......」

    正在爭執的時候,有參謀朝這邊跑過來,喜憂參半的聲音匯報兩條消息。第一,軍校的支援車隊已經趕到,帶來不少工程機甲;第二,先期進入山谷的隊伍接連發生意外,還遇到雪崩,出現死傷。

    「給我一輛機甲!」葉飛眼前一亮,連忙提出要求。

    「不行!」大鬍子軍官斷然拒絕。

    「操!我的技術你都信不過?」

    「遇到雪崩,什麼技術都沒用。這是救援不是打仗,你......唉你別跑!」

    趁著爭辯的時候,葉飛一溜煙跑向飛機,飛身而上;身後軍官慢了一步,只能抓住起落架苦苦哀求。

    「不許走......」

    「有本事別放手,看我敢不敢摔死你。」

    葉飛冷笑著送出中指,接著啟動引擎,留下一句殺氣騰騰的話。

    「等我拿到證據,你們全他嗎得去養豬!」

    直升機再轟鳴聲中起飛,如同紅色的精靈沖上天空,原地留下兩名軍官面面相覷,長吁短嘆。

    「怎麼辦?」其中一名軍官問道。

    大鬍子軍官皺眉沉吟,心裡想著葉飛剛才的話,朝還在等待的參謀下令。

    「機甲進山。另外通知軍區,盡快派一支特種分隊過來。」

    「你相信他的話?」另外那名軍官神色震驚。

    「先把人叫來吧。」一天兩夜幾乎沒闔眼,大鬍子軍官神色憔悴,無力地揮了揮手:「希望他弄錯了,不過,萬一要是真的......你我恐怕真的只能去養豬。」

    ......

    ......

    雪地追蹤,既困難又方便,方便的是有清晰足跡可以追隨,困難的是前進不易,人與狼的速度根本沒辦法比較。此外,牛犇與刀仔的行囊越來越重,深一腳淺一腳,不但吃盡苦頭,體力消耗也很巨大。

    如此追過兩座山包,兩人都已經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來歇息。

    「這樣不行。」

    刀仔腰間本就有傷,雖不重,但也架不住這樣疾行,大口喘息。

    看著表情氣息都相對平靜的牛犇,刀仔有些吃驚,試探問道:「會不會滑雪?」

    昨夜繳獲一副雪橇,但只能下坡才有用,加之方向與狀況不明,越發需要謹慎。

    牛犇知道他的意思,拿出望遠鏡朝狼群追逐的方向觀察,嘴裡回答道:「會是會的,不是太熟。現在情況不明,落單......」

    「我沒問題。」刀仔拍拍身上的衣服,咧了咧嘴:「我和殺手是一夥兒。」

    冷笑話沒能讓人發笑,風雪肆虐,能看到的東西實在不多,牛犇轉動視角,調整倍率,一邊用左手拿出呼機,試著給上官飛燕發送信息。

    旁邊刀仔做著類似的事情,拿出電話嘗試聯絡葉飛,很快搖頭:「不行,飛哥可能還沒有進山。」

    「嗯。嗯?」牛犇突然低呼。

    「怎麼?」刀仔連忙追問。

    「有動靜了。」牛犇回應著,聲音透著緊張。

    沒消息的時候一點消息都沒有,消息一來就是兩條,不止呼機有回音,觀察也有所發現。

    遠處的一片灌木叢,雪霧瀰漫,人影晃動,有激烈戰鬥正在發生。

    「那個方向!」

    看一眼呼機上的信息,牛犇不再猶豫,告知刀仔方位的同時摘下雪橇,迅速綁好。

    「知道了。」刀仔朝遠處看了看,說道:「小心點,看見大個子就躲......」

    話未落音,大紅身影撕開雪幕,如一道紅色的閃電,飛馳而下。

    ......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6
一二九章:狩獵(四)

    雪地飛馳,感覺就像穿越一堵冰冷的牆,寒風裹著雪花撲面而來,視線變成一團團晃動的影子;牛犇竭力從那些影子的形貌中分辨出差異,順著山坡溜出一條大大的弧線,漸漸接近戰場。

    以速度衝過谷底,憑著慣性上至山腰,隔著一兩百米距離,動能耗盡,牛犇停下腳步,揮手抹去鏡片上的雪。

    「是你?」

    順風路程已盡,逆風送來驚訝、並有些驚喜的聲音,隨即兩條身影撞入眼簾。

    「九夜?」牛犇同樣大感意外,驚呼出來。

    戰鬥者之一是林可兒的伴讀,但非隨其參加拉練的學生。此前在軍校諮詢救援行動的時候,牛犇才與之見過一面,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個體型嬌小與林可兒相仿的女子,真實身份竟然是保鏢。

    眼前情況一眼可辨,九夜是林家送來尋找林氏姐弟的人,和牛犇一樣遭到伏擊,發生戰鬥。讓牛犇震驚的是,面對這種級別的殺手,九夜絲毫不落下風,將對手逼退、甚至擊傷。

    四家族之強大由此可見,林家太爺對可兒姐弟的寵愛可見一斑。

    倆人驚呼的時候,那名殺手突然暴退,順坡翻滾幾次踩上雪橇,隨即如一條白龍呼嘯而來。

    他的腿上有血跡,也許是覺得無法戰勝,亦或是因為有明顯不屬於本方陣營的人趕到,明智地選擇撤退。

    巧與不巧,牛犇剛好處在白色身影的前進路線上。

    「牛犇,攔住他!」九夜稍稍慢了一步,當即大喊。

    雪橇速度快如閃電,不到兩百米距離,九夜的聲音剛剛入耳,白色身影已然衝近,即將從牛犇身旁掠過。

    如果他就這樣過去,牛犇沒有任何機會,比較滑雪,他頂多處於「會」這個層次上,無法與這群進行過專門訓練的殺手比較。然而......不知出於什麼想法,白色身影憑著嫻熟的技巧,他在腳下發力,雪橇稍稍變換方向,刻意經過一處緩坡,沖上天空。

    半空低頭,壓低身形,他像一隻大鷹撲向牛犇,右手揮杖。

    「嗖!」

    猛然間,一道烏光撲面而來,白色身影大吃一驚,倉促改變揮杆方向,極其幸運地將其擊飛。

    「找......啊!」

    烏光之後還有強擊,三把軍刺幾乎首尾相接,一把落空,一把略高在頭盔上刺出火花,第三把釘入腹部,直穿後背。

    身體彷彿開了閘的堤壩,力量陡然間如洪水外洩,白色身影半空縮成一團,尚未落地,又被雪杖重重一擊。

    「蓬!」

    沉悶撞擊,白色身影落地朝坡下翻滾,牛犇緊隨其後,一路疾馳,不待其身形停穩便猛撲上去。

    「不要殺!」

    九夜意外又帶著急切的聲音傳入耳鼓,在近膝深的雪地理跌跌撞撞而來。何需她提醒,牛犇早已展開行動,提頭,翻身,摘帽,捉頸,毫不猶豫將雪杖的手柄塞入其口中。

    「嗚!」

    一連串電光火石般的動作,九夜在殺手如嗚咽般的哀嚎聲中匆忙趕過來,表情微愕。

    「你做什麼?」

    牛犇看著殺手青紫的面孔沉默不語,神色凝重如生鐵。

    他已經做了所能做的一切,竟然還是沒能阻止對方自絕,也許他在落地的時候就已預料到結局,毫不猶豫咬破毒囊。

    「死士!」看清狀況,九夜感受到一絲凜意,細眉深鎖。

    強大的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要命,碰到這種隨時準備死的對手,誰都會覺得心底生寒。進而思之,假如拉練區的殺手全部是這樣的人,後果無法想像。

    「昨晚碰到一個,也是這樣。早晨看到另外一個......不是這個人。」

    事情已經無法挽回,牛犇無奈嘆了口氣,回頭看看九夜。

    「你受傷了?」

    ......

    ......

    九夜不止受了傷,而且頗為嚴重。其右肩,腰側、和後背都有血漬,因為穿的是紫色衣物,不是太顯。其中最麻煩的當數後背,假如沒有人幫忙,九夜自己無法處理,勢必會因為不斷失血而死。

    事實上,此前那名殺手之所以不戰,一來九夜實力強悍,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知道這個凶悍女人已臨絕路。獲知這種情況,牛犇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撿便宜」並非偶然,殺手腿部受傷行動不便,不願與必死對手博命,又不想讓牛犇對其救治,才會在撤退途中順手斬殺。

    可惜他的命不好,碰到的全是強者。

    冰寒天氣,寒風肆虐,處理傷勢很麻煩,不處理更不行,九夜的傷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甚至經不起顛簸,但在這種滴水成冰的環境下,脫衣解懷治療傷......無異於自殺。

    面對這種狀況,牛犇心裡犯愁,九夜卻有獨到辦法,她讓牛犇到深雪地挖坑,利用雪壁四面擋風,再從包裹中取出帳篷,攤開將雪坑完全覆蓋,周圍用包裹、軍刺甚至案名殺手的屍體壓住,頃刻間,一間雪屋悄然成型。

    稍稍得到提示,牛犇便已知道該怎麼做,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待把九夜抱進雪坑,才發現她的身體輕飄飄幾乎沒什麼重量,且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不僅如此,此前九夜為保持體溫喝過幾口酒,通常講這是好事,但在受傷、體弱、冰寒的環境裡,酒後最易風寒,接下來就是大病一場,勢不可免。

    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別的原故,九夜因失血顯得蒼白臉上升起兩團紅雲;看著其身上的血漬,牛犇想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不知不覺,雪屋中氣氛有些異樣,九夜彷彿感受到什麼,輕飄飄的聲音說道:「動手吧,反正我快暈了。」

    聽到如此理直氣壯的話,牛犇無言以對。

    ......

    ......

    刀仔拖著行裝趕到的時候,傷勢處理已經完成,九夜斷斷續續的講述中,牛犇知道她經歷過什麼,內心震驚,甚至有些欽佩。

    昨夜入山,九夜與另外三人採取和牛犇他們差不多的方式降臨,可惜那名飛行員不像葉飛那樣幸運,九夜與其中兩個成功落地,第三人還在半空的時候,直升機失去控制撞山而毀,連帶那名救援的人也受了重傷。

    本為救人而來,沒開始就增加一名傷員,無奈之下,兩名隊員製作一副擔架拖著他前進,此後又在途中遭到伏擊,幸運的是,殺手的首要目標是兩名身材魁梧、而且全副武裝的的男隊員,等到攻擊展開,九夜暴起反撲,他才意識到這個不起眼的女孩才是最危險的對手,實力超乎想像的強。

    九夜的武器是兩把七寸鋼針,搏鬥中刺穿殺手的腿,致其行動不便,被迫撤離。黑暗之中情況不明,九夜追不上、也不太敢去追,讓她意外的是,此後那名殺手竟又趕在前路再次伏擊,不能得手便有撤退,利用雪橇繞到前方,等待下一次機會。

    如果不是有了警覺,如果不是殺手從一開始就負了傷,九夜早已和他的同伴一樣死在夜色中;此外還要提到一點,殺手忌憚九夜有槍,雖處在較為有利的位置,但也有些束手束腳。

    其實他弄錯了,九夜擅長近身搏殺,但不精於槍械,她雖然帶走了同伴的武器,目標卻不是為了攻擊,而是防止被對手利用。

    雙方反覆糾纏到現在,九夜固然難以支持,那名殺手也很辛苦,好不容易等到絕殺時刻,卻因為血的氣息引動狼群,連帶牛犇和刀仔一同趕來。

    這是一個倒霉的殺手。此次失敗丟掉性命,很大程度因為運氣。

    聽九夜說行裝裡有槍,牛犇眼前一亮;聽牛犇說殺手是一群而不是一個,且有遠比自己遇到的人更加強大的存在,九夜眼前一暗。

    「現在怎麼辦?」

    兩個傷員一輕一重,不說危險程度如何,首先行動上極大不便,再考慮到對手時刻可能出現,情況嚴峻到無可像。

    「先找到她們。」

    說著牛犇查看呼機,看過後神情既憂且喜:「伏擊已變成明殺,好在距離已經不遠,我先走,刀仔和你一起。嗯......你能不能確定方位?」

    九夜用行動回答他的話,從腰間拿出一個款式與牛犇手裡差不多的東西。

    「jw—7定位,可兒少武身上都有。」

    「好像一樣呢?」刀仔旁邊說道。

    「這是新款,一般人弄不到的。」九夜說著,神情有些得意。

    「四大家族......」牛犇無奈搖了搖頭,開始收拾行裝。

    九夜眨眨眼睛,忽然伸出手說道:「換換?」

    「呃?算了。」

    牛犇有些不敢看她,轉頭深吸一口氣息,臉色慢慢轉為嚴肅。

    「保重。」

    「保重。」

    ......

    ......

    山脊狹窄,寒風凜冽,稀稀拉拉二十幾人踉蹌奔逃,快要走到絕路上。

    左側斜坡連著懸崖,右側斜坡之下是深坑,哪邊都不是出路。而在身後,幾條白色身影若隱若現,時而藉著寒風送來嘲弄。

    「天之驕子們,你們可是聯邦的驕傲和未來,那麼多人,難道一個有勇氣的都沒有?」

    「什麼驕子,不過是一群無用的豬。」

    「豬都比他們強。」

    「殺!」

    刻意喊出來的聲音,落在最後的學員被扔下斜坡,無助的哀嚎良久未絕,如刀劍刺入耳膜,穿透心肺,把與膽氣有關的東西撕成粉碎。

    「不走了!」也許是絕望,也許是憤怒,上官飛燕停下腳步,嘶啞的聲音大喊道:「他說的對,我們這麼多人,為什麼要害怕?」

    聽到這番話,不少人停下來,表情淒惶,身形搖搖欲墜;傷員們干脆躺在地上,喘息、咳嗽、哭泣,甚至有人捂著喉嚨嘔吐。

    這不是一支能戰的隊伍,別說二十幾個人,即便有兩百人,也只能任人宰割的份兒。

    對追殺的人而言,這是可以放心收穫的時間,是用耐心守候來的豐碩果實。

    「胡鬧!」黃君安回頭朝她怒吼道:「你想讓大家全都死光!」

    「走吧。」林可兒喘息著拉住上官飛燕的手,低低的聲音說道:「堅持一下,援軍就要來了。」

    「你怎麼知道?」上官飛燕有些驚訝。

    「我接到消息......」

    林可兒一時沒察覺到這句話的問題,正待解釋,忽聽前方有人絕望的聲音大喊大叫、甚至大哭,等到凝目去看待時候,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再無一絲血色。

    山脊降勢,一塊稍微平坦的山坪,此前遙望可見的高嶺尚在對面,相隔十餘丈。

    中間是超過百米深的山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6
一三零章:狩獵(五)

    山脊向下延伸,出現一個帶有緩角的平台,盡頭便是懸崖;風雪交加,台上積雪越發顯得平整,感覺就像被人大刀把山巒切去一塊,邊角透著凌厲的意味。

    稀稀拉拉的學員們先後趕到,軍綠顏色簇擁在一起,像一團雜草瑟瑟發抖;這樣的天氣裡,他們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彷彿弄錯時節的生物,站在不屬於自己的土地上等待命運的裁決。

    風雪中,四條彪悍的身影徐徐而來,速度不快但是步伐堅決,此前的追擊中,他們始終保持著這樣的速度,體力消耗與恢復保持著微妙的平衡。相比之下,二十幾名學員行動倉惶,大多已經脫力、或處在脫力邊緣,縱有勇氣返身殺賊,也已控制不了自己的雙腿。

    「看那群豬。」

    台分兩面,四名白衣人影宛如城牆般站在靠北方的那一側,嘴裡發出譏笑的聲音。獵物已經無處可逃,他們並不著急著收割,相反顯得好整以暇。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對方畢竟有二十幾個人,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擁擠成一團,周圍兩面是懸崖,萬一發生纏鬥、翻滾,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第二條原因更加簡單,他們是後來者,但卻處在上風頭,時間有利。

    先到的學員沒有選擇那邊,並非沒有人懂得地利,然而北方是兩面懸崖中的一面,被恐懼包圍著的他們本能地想要迴避;再就是,下風位置還有斜坡,坡下是深雪區,實在不行可以滑下去,絕地求生。

    於是就形成對峙的局面,四隻凶惡殘暴的狼,與二十三隻慌張膽怯的羊。

    「跳啊!跳下去,不一定就會死。」

    精與捕殺的狼並不著急,一面調整呼吸恢復體力,一面給獵物出謀劃策。

    「不跳?不跳就過來打,你們那麼多人,已經沒地方跑了,還是沒有人站出來?」

    對面羔羊們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黃君安大聲喝道。

    「殺你們的人。」一隻狼回答道,簡單而乾脆。

    「你們跑不掉的。」林少武迎風大喊道,有些只能的面孔堆滿憤怒:「不管你們是誰,別想活著離開。」

    四條惡狼相視而笑,發出無情嘲弄。

    「看,豬在替我們擔心。」

    「豬的思維,大概就是這麼奇妙。」

    「你們為什麼這樣做?不管你們為了什麼,我們是無辜的啊,你們為什麼要殺死這麼多無辜的人!」一名絕望的女生哭喊起來,臉上凍裂的傷口流著血,被寒流凍成紅色的冰花。

    「這個問題有些複雜。」頭狼帶有深意的目光看著她,嘆息說道:「小妹妹你弄錯了,我們受人之託,目標並不是你們全部,可是.......唉!」

    這句話讓人群起了騷動,學員們彼此看了看,神色漸漸起了變化。

    「你們要殺的是誰?」

    「是誰僱傭你們殺人?」

    「不是我,一定不是我!」突然有個男生衝出來,瘸著一隻腳拚命叫喊:「我和他們無關,我不是首都星的人,你們的目標一定不是我,不是我啊!」

    這話其實很有道理,以這批人的實力,如果目標是來自其他居民星的學員,有的是機會可以下手,用不著等到這裡、此時才進行。換言之,這裡很多人遭受池魚之災。

    男生的話提醒了別人,又有兩名學員衝出隊伍,嘴裡喊著相似的話。叫喊中,其中一個衝出隊伍,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竟然衝向對面,試圖從衝回到來路上去。

    「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會說!」

    四隻狼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從自己身邊經過,觸手可及,沒有動手。他們眼睜睜看著那名學員沖上山脊,連滾帶爬地跑到來的道路上,風雪中遠去。

    榜樣的力量無窮大,學員們的隊伍陷入混亂,再有三人同時衝出來,哭喊著跑過去:「我也是,我也是,我不是首都星的人,不要殺我!不要......」

    「錢明回來!攔住他!」林可人突然大叫。

    她慢了,錢明快了,其身形沖上山脊的時候,對面四人中的一個突然出擊,抓住錢明的衣領輕輕一帶、一擰,再一送。

    咔!

    錢明的手臂被折斷,身體稍稍改變方向,衝出北坡,掉入懸崖。

    「啊!」

    短暫的呼號被風雪淹沒,數十雙目光注視下,殺人的那條狼退回原地。

    雪地濕滑,他的步伐很穩,留下幾個帶釘的鞋印,一面朝另外兩名呆在原地的學生示意。

    「別怕,你們可以走。」

    「為什麼?」其中一人儼然被嚇傻,呆呆問了句。

    「因為你們傷了腿,根本走不遠!」小狐狸精大聲喊著,往常嫵媚的小臉上全是淚水,被冰雪凍成的真正一顆顆晶瑩,仿如鑲嵌在皮膚上的珍珠。

    「咦?」

    對面有些驚訝,一人看她,另外一個看著林可兒,好奇問著:「你也看不出來了?」

    林可兒不想回應低聲與身邊的幾個人商議著什麼。

    說話的人有些無趣,又把視線轉向小狐狸精:「他們走了,你們的力量更弱,為什麼不阻止?」

    「能逃一個是一個。」小狐狸精神情悲憤,說話卻很老實,臨了還補充一句道:「能拖一時是一時。」

    「呃?哈哈......」

    四名凶手放聲大笑,笑聲中問那幾名進退不得的學員:「你們都聽到了,還不走?」

    被催促的學員流露出羞愧的神情,僅一人回頭,猶豫著不肯上前,另外幾個咬了咬牙,紛紛拖著傷腿上了山脊,在風雪中蹣跚而去。

    對面四人遵守著他們的諾言,靜靜看著他離開。

    學員們再次騷動起來,有人蠢蠢欲動,有人猶豫不決,有人悲憤對著同伴大喊,所講無非是些「要團結」「不能被他們個個擊破」「和他們拼了」之類的話。

    有什麼用呢?

    在生死的選擇面前,分化已經形成,裂痕已經存在於心裡;好比行軍打仗,開始說的是「大家一起沖」,但當衝鋒開始,人們發現同伴並不是這樣做,心裡馬上會生出「我沖就是白白送死」「他們都會後悔」等想法,接下來的事情可以想像。

    建立信任需要很久,崩塌卻只需要一瞬間,崩塌掉的信任再想恢復,比初始建立更加艱難;要改變眼下這種狀況,需要大量時間,共同克服大量險阻困難被克服才有可能。

    振臂一呼,從者云集,從此便能眾志成城,無堅不摧......那是書上才有的故事。多數情況下,那樣聚集起來的隊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順風順水時好,一旦遇到真正艱險,便會崩潰。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拉練的目的,原本就是要在這群彼此陌生的學員中建立起類似關係,可惜在生死的考驗面前,短短三個月堆積出來的友情基礎過於脆弱,對其中大多數人而言,如同泥沙堆積起來的堤壩,一觸即潰。

    「男的孬種,女的倒有幾分膽氣。」

    「搞不明白,她們為什麼在乎那些廢物?應該讓他們自殺謝罪!」

    「女人嘛,天性如此。」

    「我只知道,女人天性是在臣服於胯下!」

    「陰盛陽衰,這個國家的人歷來及時如此。」

    「不要說了。」

    發覺屬下因放肆失言,頭狼神色微變,阻止議論,拔出軍刀上前兩步道:「腿傷者可以離開,還是誰想走?」

    嘲笑的聲音順風而來,如山般的威勢凌壓到頭頂,五六名學員衝出隊伍,男女皆有,領頭者是劉錚陽,還有林少武。

    「我!」

    「我!」

    「還有我!」

    改變有些突然,頭狼注意到之前曾經大喊大叫的林少武,微微一楞。

    「你怎麼也......」

    「不對!」身後一人突然大喝。

    「衝啊!」上官飛燕輝起刀鋒,嘶啞的聲音不像少女,倒像是一條發瘋的狼。

    學員們瘋了似的衝過來,亂糟糟一片。劉錚陽的腿突然好了,林少武的腳也恢復正常,還有上官飛燕,還有那位最開始就被教官的屍體嚇成神經病一樣的大錘兄。

    不僅僅只有他們,還有身後那些「沒傷腿的人」,也都紛紛紅著眼睛衝過來;甚至連此前已經逃走、尚未行遠的傷員也回過頭,嗷嗷叫著加入戰團。

    面對如此巨大的反差,四名殺手瞠目結舌,倉促迎敵、心裡充滿疑惑,此前那群懦弱的的羔羊彷彿打了雞血,在某種力量的刺激下活了過來,瞬間變得豪邁勇猛。

    直到對面有人大喊出一句話,幾名殺手才意識到自己犯了絕不應該犯的錯,悔之莫及。

    「倭奴,聯邦的男人不是孬種!」

    ......

    ......

    來自五湖四海,相識不過三月,歷經千辛萬苦,身體與精神都已抵達極限,十幾名疲憊不堪的學員朝四名精銳殺手展開衝鋒,宛如潮水撲向礁岸,呼喊與嘶吼聲中,明厲的刀光撕裂空氣,將一片片雪花斬成兩半,第一縷血很快綻放,第一條身影落崖,第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音清脆,戰鬥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論年齡,學員們多數十**歲,十七的也有,身體並未真正成熟,力量遠未成長到最強。他們號稱天之驕子,但指的是潛力與未來,且擅長的是機甲而不是格鬥,更不是殺人的意志與技巧。

    假如換成那些在軍校訓練過的老生,比如唐彬、劉二地之類,無需全部,戰鬥根本沒有懸念。然而他們只是新生,才剛剛走出家門,休說殺人,許多人甚至從來沒打過架!現在他們所擁有的,不過是瞬間升起的血氣之勇,和徹底燃燒起來的怒火;他們沒有紀律,沒有計畫,沒有策略,沒有配合,甚至沒有一雙合適的鞋!

    他們的對手,四名殺手意志堅決,配合默契,行動一致,技藝嫻熟,很快穩住陣腳,展開殺戮。

    至少在表面上,戰鬥打成相持局面,措手不及的頭狼被撲倒在雪地裡,怒吼中,反手一刀抹過一名男生的咽喉。鮮血如泉水般噴濺出來,沒等他翻身,周圍更多人撲上去,用刀、用拳、用腳,暴雨般的攻擊。

    「小心!」

    人群堆疊,不可避免地朝一側滾動,三名殺手全都衝過來,拳打腳踢刀刺,每次出擊,必定打倒一人。

    血花一朵朵綻開,盛放,不斷有人痛苦尖叫,有人滾下山坡與山崖,戰鬥交織的聲浪中,山崖對面的高嶺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一條紅色身影。

    艱難地爬上山,聽著風雪裡的嚎叫,牛犇喘息著拿出望遠鏡,視角瞄準對面那片混沌的畫面。

    說不清什麼原因,只看一眼,身體的血就好像燃燒起來,骨子裡的暴虐瞬間升到頂點,從未如此迫切地需要發洩。

    他用最快的速度摘下雪橇,踩在腳下,拿出雪杖。

    不需要動員,燃燒的血液自動將體內的那些熱流激活,深吸一口凜冽寒氣,揮舞雪杖,飛身而下。

    彎腰,抬頭,抱臂,屈膝,雪地裡一條筆直長線,速度越來越快。

    崖邊有石,在大雪的幫助搭建起一個斜坡,雪橇呼嘯著沖上斜坡。

    下面是深達數百丈的絕崖,對面是必須趕到的戰場,紅色閃電起至高空,撕裂的風聲撞入耳鼓,竟如音爆般劇烈。

    「那是!」一名受了重傷的學員仰面躺著,剛好看到這一幕。

    「牛?牛牛!」上官飛燕被人一腳踹在腰間,踉蹌時後仰,剛好看到這一幕。

    「啊!」一名殺手重肘搗碎一名女生的臉,擰身轉向時,剛好看到這一幕。

    下一個瞬間,他的身體凌空飛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他的胸骨被撞碎大半,瞬間就沒了氣息。

    落地翻滾,牛犇不受控制的滾向山崖,驚呼聲四起的時候,兩道烏光同時釘入山坡,劃出兩條深溝。

    「殺了他!」

    頭狼一眼看出危機,朝其餘兩名同伴大喊的同時,反臂箍住林少武的脖子,順勢翻滾,終於擺脫被圍困的局面。兩名殺手聞聲而動,丟下身邊的對手不管,一左一右,朝那名快要落崖的新對手衝去。

    「吼!」

    收腹,蹬足,體內熱流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周圍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紅色身影騰空而起。

    他跳的那麼快,那樣高,感覺不像是人能夠做出來的動作,而是被彈射器彈飛,如一隻大鳥飛到空中。

    「不可......」

    烏光再現,左右分殺,一名目瞪口呆的殺手別貫穿胸口,另外那名強行轉身,軍刺刺入肩窩。巨大的力量將他的身體帶得踉蹌起來,未等穩定,兩名男生又沖上去,一人抓住軍刺瘋狂轉動,一人抱著他持刀的右手,死都不肯鬆開。

    殺手到底,掙扎,更多人衝過去,撲上去,爬過去,但卻留下來那名頭狼。單臂

    「少武!」林可兒尖叫著撲上去,被人強拉回來。

    「你是誰?」

    頭狼滿身是傷,一條胳膊垂在身邊,眼睛也瞎了一隻;他用單臂箍著林少武的脖子站起來,僅剩的獨眼裡閃著瘋狂的光。

    牛犇沒有回答他的話,起身後,充滿暴戾的目光離開頭狼,朝林少武點了點頭。

    林少武的臉憋得通紅,本已軟綿綿的身體突然有了力量,他猛地伸手,捉住頭狼的拇指,同時右腳跺像他的腳。

    「啊!」

    慘叫與風聲相伴,暴虐的身影呼嘯而出。

    ......

    ......

    凜冬寒雪,軍校新生第一場拉練在嚴酷的環境下進行,衛星雲圖顯示出來的結果,天心谷周圍數百公里範圍內,層雲堆疊不留一絲縫隙,兼有大風日夜呼號,惡劣的天氣狀況不僅讓學子吃盡苦頭,也給救援帶來極大困難。

    天心谷的清雪工作一直在進行,在得到大批工程機械的幫助下,救援主力在一天內推進到一公里之外,突擊前鋒行進更遠,距離谷口近在咫尺。

    這是最難、又是非進行不可的部分,天心谷狹長險峻,兩側張開如一個巨大的v,冰雪環境裡人不能上,機械也無能力攀爬,谷內地面高低不平,坑窪溝道遍地皆是,平日便需小心謹慎,等到一切被積雪覆蓋,它就成了一條遍佈陷阱的陰溝,寸步難行。

    不打通道路,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學員出不來,即使到了山谷另一端,也只能望洋興嘆。從這個角度看,無論救援工作採取怎樣的步驟,開路都勢在必行。

    行路難,開路更加不用說,天下不斷下雪,山谷敞開式的形狀加上大風,人們要清理的不是谷底那條狹窄小道,而是谷頂那張迎接天空餽贈的大嘴,清理的速度比它快才有可能取得進展。每時每刻,人們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時常這邊才清理乾淨,那邊又堆起來,這邊隊伍剛剛進入,斜坡衝下來的積雪把隊伍打斷,時而有機械陷入深坑,人員被砸傷,如此種種,難以想像的艱苦。

    巨大的壓力,揪心的牽掛,救援隊伍眾志成城,教官、軍人、拉練學生,以及從軍校趕來的支援隊伍,總計數千人投入到這場與老天的戰鬥中。除了機械往來反覆,山谷中到處可見學員用騰空的背包朝外面運雪,還有兩側地勢稍緩的地方,有人甚至爬上雪坡,將那些遲早會滾落的積雪敲打下來,早一點運走。

    遺憾的是,山谷空間就那麼大,即使有千萬車、十萬人,能投入的只有那麼多,加之種種困境難以更改,進展仍舊緩慢。

    「運一點是一點,絕不能停!」

    大鬍子軍官的嗓子早就啞了,依然拿著擴音器到處呼喊,剛剛得知的消息,突前隊伍再次發生意外,不僅傷了人,還有一台重型機械癱瘓在中間,隊伍被迫停頓。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大鬍子軍官想起此前葉飛的警告,心內不祥的感覺漸漸加重。然而到了這一步,即使情況真如其所言,有人刻意破壞,開路工作也不能停頓,硬著頭皮也要上。

    「機械進不了就上人,哪怕用手刨,也要把最後那段路開出來!」

    大鬍子軍官叫來參謀,從剛剛趕到的特種分隊裡調來狙擊手和兩名隊員,進入山谷負責守護,如發現可疑目標、就地擊殺。

    下這種命令是有根據的,從時間上判斷,拉練學員沒有可能這麼快趕到,若有人出現,必定是最糟糕的情況。

    一連串命令發佈出去,陷入停頓的開路工程繼續進行,餘下問題是特戰分隊如何使用,正在猶豫的時候,之前入山的那架紅色精靈出現在天空,飛行姿態搖搖晃晃,宛如醉漢一樣。

    在無數驚慌的目光注視下,直升機成功降落,四周人群一擁而上,大鬍子軍官第一個跑過去,心裡不停感謝上蒼保佑,發誓此次務必要把那個禍害留住。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情況怎麼樣......」

    「自己看!」

    葉飛鐵青著面孔跳下來,打開艙門拖出來一具凍成冰雕的屍體,接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用鮮血塗抹的布條,直接砸在他臉上。

    「這是什麼?」已預感到有極其糟糕的事件發生,大鬍子軍官抓住布條,表情茫然。

    「殺手!死士!很多!你認不認識字!」

    面對一張張呆滯的面孔,葉飛面孔猙獰,唇邊火泡全部綻裂開,吼聲和著血水一道噴濺。

    「機甲,機甲在哪裡,給我一輛機甲!」

    ......

    ......

    幾分鐘後,特戰分隊乘機出發,救援基地再次忙碌起來,四周充滿緊張的氣息,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十幾分鐘後,千里之外軍校喧囂四起,一條條身影衝出各自所在的建築,衝向機庫。半小時後,上百台訓練機甲衝出大門,風馳電掣撲向遠方。

    校長辦公室裡,胖乎乎的老人擦著頭上的汗,雙手不停顫抖。

    「完了,完了......」

    首都軍區距離拉練區域最近的駐地內,戰機呼嘯著衝向天空,第一支裝甲車隊已在路上,還有無數軍人正在集合。

    會議室內,神色冷峻的女少將說了幾句,猛然間一拳砸在桌子上。

    「封山!明日天亮前,必須完成封山!」

    ......

    ......

    君安酒店,依舊是那個很小的會議室,氣氛略顯凝重。

    寬袍老者望著窗外,臉色平靜,只是目光深處有些失望。

    「準備一下,離開這個國家。」

    「山內人員......」身後男子試探道。

    「他們都是忠勇的武士,知道該怎麼做。」寬袍老者淡淡說道。

    ......

    ......

    葉飛沒有和特戰隊一道進山,首先大鬍子軍官不准、特戰隊也不帶他,二來葉飛看不上他們,覺得在那種環境裡,沒準兒就像那幾架飛機一樣摔到地上,白白搭上自己性命。

    對谷里拉練學生的安危,葉飛並不是太關心......這樣說有些過,他關心、但不像之前表現的那麼厲害,之所以氣急敗壞,很大程度上是由於自己的話沒被採信。

    「刀仔的實力沒話說,牛犇......馬馬虎虎,他們已經知道有殺手,應該沒多大問題。」

    進還是要進的,但不能再從天上走。兩次入山,沒有人比葉飛更清楚飛行多麼危險,他嘗夠了那種滋味,身體也累壞了,接下來應該腳踏實地。

    他在基地裡四處轉悠,一邊吸吸溜溜吃著罐頭補充體力,一邊東瞅西瞄。

    「工程機甲?工程機甲也好呀,怎麼就沒有呢。」

    「飛少,你就別想了。」兩名軍人貼身緊隨,無奈勸說道:「上校不可能放你進去,再說也根本沒有機甲空著;真想的話,等下一批來了才有指望。」

    葉飛不耐煩擺手:「知道了知道了,看把你們閒的。咦?」

    一台造型「別緻」的巧手安安靜靜地停在旁邊,葉飛眼前一亮,大步走過去說道:「不是說沒閒的,這是啥?」

    「這台沒用。」軍士哭笑不得:「款式老,還被人胡亂改裝過,平衡系統已經亂掉,而且......」

    「行了行了,用得著你教我。」

    葉飛冷笑著打斷他的話,繞著巧手轉了個圈,猛地瞪大眼睛。

    「屁股冒煙裝大炮?誰啊這是,真他嗎是天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6
一三一章:反擊(二合一)

    「機關炮體積不小,加上固定裝置和供彈,空間哪裡來?」

    「引擎前移?這可是大改。不行啊,控制系統線路需要重排,還有能量倒流管路,座艙......」

    機師懂得機甲的基本構造,水平自不能與專業人士相比,葉飛繞著巧手來回轉圈,對著一處處改裝嘖嘖稱奇,不時撓頭。

    「嗨,試試再說。」

    「哎,你不能!」軍士試圖阻止。

    「叫什麼叫,試下怎麼了。」

    推開兩人,葉飛登上座艙,剛啟動又是一聲驚呼。

    「三代引擎啊!不對,混合動力?****!這也能混搭?」

    機甲改裝,方向總歸朝好的地方走,套用人類的話,更快、更高、更強,要實現這些目標,更換新設備是最簡單的法子,但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換,弄的不好,效果適得其反。比如引擎,三代引擎功率更高,力量更大,但對運行環境、配套設施、材料強度等很多方面都有要求。給拖拉機換裝跑車發動機,它既不能像拖拉機那樣經久耐磨,也不能像跑車那樣風馳電掣,用不了三天,準得爬窩。

    然而裝也裝了,總不能拆開重來,葉飛打開光腦,啟動地質探測器,掃瞄設備,連加裝的火控系統也都激活,右手一拉操縱桿。

    「昂!」的一聲,彷彿蠻牛怒吼,四條機械足微曲之後猛的彈起,巧手騰空。

    「****!這是馬啊!」

    開快車的人,上車總是一腳油門,葉飛習慣像飛車那樣操縱機甲,驚呼時趕緊推桿降低輸出功率,躍起的巧手彷彿被當頭砸了一錘,轟然落地。

    巨大的重量加上落勢,雪地砸出四個尺餘深的坑,這還是因為天氣極寒地面凍得堅硬,若在鬆軟的土地上,這就陷進去了。

    「有沒有搞錯,緩衝也要手動?!」

    一時間葉飛手忙腳亂,沒等緩過神來,巧手的兩隻前足突然跪倒,屁股因而抬高,火控系統紅燈閃爍,電子音提示可以開火,它的屁股正對指揮車......

    「呃?不行!」

    寒流自尾椎直衝頭頂,倉促間葉飛顧不得多想,直接扳閘斷電,不,是斷能,以最暴力的方式讓巧手陷入癱瘓。

    哐!

    兩隻機械手臂插入雪地,毫釐之差,險些把一名軍士砸成肉餅。

    「啊!」

    雪霧飛揚,尖叫四起,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失色。等到一切安定下來再看,巧手前膝跪倒後肢蹬直,機械手臂像頭一樣斜插並且支撐著地面,撅著屁股......活像馬失前蹄的瞬間抓拍。

    雪地上,兩名僥倖生還的軍士臉色蒼白,座艙內葉飛目光呆滯,冷汗順著額頭滾落臉頰,嘴唇哆嗦著,好一會兒不能說話。

    天地良心,剛剛他根本沒動過與機械手臂相關的東西,怎麼就自己「掉」下來?

    迷茫中,兩名軍士醒悟過來,跑到機甲邊,仰著頭,跳著腳,苦苦哀求,

    「飛少,你快下來,這玩意兒不能開啊!」

    「不知哪個缺心眼的瞎改,多少人試過,不行的啊!」

    工程機甲與戰鬥機甲不同,座艙就像車輛的駕駛室,三面都可目視觀察。居高臨下望著兩人倉惶的模樣,葉飛漸漸擺脫後怕,皺著眉陷入沉吟。

    「自動操作,程序是設定好的,我不小心開了個頭。「

    「嗯,這是工程機甲,沒有視頻採集,也不裝雷達,不能鎖定。」

    「裝了火炮,總得找個法子應用,巧手前輕後重,前高後低,曲膝才能亮開火力視野,開火的時候,機械手插地才能穩固,所以,這就是它的攻擊姿態?」

    巧手是工程機甲,因外形又被人稱做人頭馬,設計需求是在爬坡的情況下開展工程。它有四隻粗壯的可伸縮機械足,平時代替履帶,如遇到土質特別鬆軟的情況,小腿彎曲平鋪在地面,仍可恢復成履帶行進。這種構造並不複雜,卻使得它具有極強的攀爬和越障能力,反之如果是車輛,坡度稍高、或遇到石、木障礙的時候就需要繞道,或者想辦法清除才能繼續前進,而在山地環境下,類似情況比比皆是,處處受制。

    除了四隻腳,巧手這個名稱的由來在於它有兩條機械手臂,一條如人手,能夠在沒有人幫助的情況下為另外那條更加粗壯的手臂更換作業頭部,此後他便可以鑿穿、挖掘、搬運,甚至可以換成巨錘夯基,砸石等工作。

    因前半部分佈滿各類管線,絕可能開闢空間安裝武器,還要防止過熱帶來傷害。即使裝在屁股後面,因火炮必有反衝,巧手前輕後重,開炮時候必定失衡。也就是說,它需要在不改變基本重心的情況下為自己找到支撐方式,還要在開火之前的瞬間完成。

    這就是剛才一系列變化的由來。

    心裡一番默默思量,葉飛漸漸有所明悟,眼神發亮。

    「這姿勢,嗨嗨,真他嗎淫%蕩!真他嗎天才!」

    「飛少,飛少你快下來......」

    「別吵,這次我小心點!」

    「還來!」

    「廢話,除非你給我一台戰鬥機甲。」

    兩名軍士不停叫喊,葉飛不耐煩地朝他們揮了揮手,深吸一口氣息,重新將引擎打開。

    「天才設計,只有天才才能使用;曾經天下無雙的我,伺候不了一台機甲?」

    ......

    ......

    外圍救援緊鑼密鼓的進行,拉練區域,殺手的攻擊方式也由製造意外改變為明殺,越來越多隊伍意識到這點,紛紛以各自的方式尋求自保。風雪中,大小不一的學員隊伍加快行進的速度,不能走的乾脆停下,尋找合適位置固守待援。待到午後,利用風雪稍歇的那段時間,全副武裝的特戰隊員成功迫降在一支隊伍附近,隨即展開保護,並開始分兵、搜索其他人。

    這個時候,逐漸有人發現一些紅色傳單,上面繪有谷口位置,標記出明確方向。

    對那些落單、或與主隊失散的學員來說,小小紙片代表著救援的確切消息,如救命稻草一樣珍貴;即使難以識別方位,但是人們至少建立起了行動目標,對信心地恢復更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

    方向統一了,便開始出現碰面匯合的情況,此前被打散的隊伍漸漸聚攏,飽經磨難的人們相互安慰、鼓勵著,朝同一個目標前進。

    生命總能尋找到出路,也總能創造奇蹟,前一刻因絕望準備放棄,下一秒突然變得充滿力量,這些完全有可能發生,且正在發生。不僅如此,命運的轉機還能讓人樹立起鬥志,在「支援隨時可能到來」的信念支撐下,在隱約可聞的槍聲提醒下,越來越多的人收起恐懼,開始主動與殺手周旋。

    午後兩點,第一批戰機抵達現場,空投第一批物質空,和更多甘冒奇險的士兵,雖然空投的地方不准,雖然不能不能幫助殺敵,但當轟鳴聲傳入耳膜,當那些矯健的身影穿過雲霄的時候,無數人依舊為之振臂高呼,淚灑如雨。

    「殺光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

    「一個不留!」

    歡呼雀躍當中,混亂的局面並未從根本上扭轉,一些原本可以避開劫難的學員因激動暴露出來,傷亡反而有所增加。但與之前那種單方面追殺不同,現在的拉練區是一片戰場,無論強弱,已沒有人甘心受戮。

    自雪崖上的戰鬥結束開始,不斷有殺手絕命荒野,有些被軍人擊斃,少數死於學員之手。在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後,今次倖存的人,不論期間是勇敢還是懦弱,是逃跑還是戰鬥,都將獲得寶貴經驗,發生蛻變。

    那些是今後的事情,眼下,反擊剛剛開始。

    ......

    ......

    「蓬!」

    天色又一次變暗,夜幕再度降臨,天上支援被迫停止,山野似乎寧靜下來。風雪中,魔神大步向前,平平一拳打在士兵頭上,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傾瀉而出,士兵整個人被打得飛出去,頭盔幾乎鑲嵌進腦門。

    「啊!」

    幾名學員大聲叫著,瘋了似的衝過來,魔神看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他們,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困惑。

    他不太理解這些人,此前還像羔羊般柔弱,怎麼突然間變得這般勇猛。從他們的眼睛裡,魔神能夠輕易看到恐懼,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還是衝了過來,朝不可能戰勝的對手發動衝鋒。

    勇敢改變不了什麼,齊膝的雪地裡連走路都很吃力,更不要說戰鬥。魔神迎向衝在最前面的那名學員,揮起大腳將其踢飛,反手一拳打爆另外那個人的頭,再伸左手捉住最後那個人的肩膀。

    匕首掉到雪地上,連聲音都沒有,那名學員保持著進攻的姿態,手距離魔神的胸口差著足足半尺;也即是說,即使還握著匕首,都只能挨到對方的衣裳。

    魔神捏住他的肩膀下壓,將其按的跪倒在面前,劇痛如潮水般襲上心頭,那名學員的面孔扭曲起來,慘叫著,依舊仰著面孔。

    看著那張倔強的臉,魔神磐石般的面孔上神色冰冷,輕輕問了句。

    「為什麼不逃。」

    聲音好似粗石撞擊,即使不帶喜厭、聽著依然極不舒服。年輕的學員極度疲憊,恍惚中覺得眼前巨大的身影像根本不像人,而是遊戲裡的石像怪。

    他用無力的聲音反問道:「你呢?你為什麼不逃?」

    魔神有些意外,搖頭說道:「我要完成任務,把你和你的同伴殺光。」

    「噗!」學員忍不住失笑,譏諷說道:「倭奴是瘋子和自大狂,今天我信了。」

    魔神微微一楞,凜然說道:「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華龍聯邦,姬鵬帝國,因過往糾葛互為仇敵,姬鵬帝國的人喜歡稱華龍人為豬,反之華龍人視姬鵬人為倭寇,倭奴,並有著相應的歷史淵源。魔神自認一點相關痕跡都沒有流露,卻被認出來,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不止我一個人知道。」

    那名學員用左手從懷裡拿出一個呼機模樣的盒子,遞過去說道:「看吧倭奴,你們暴露了,很快會變得無人不知。所以,你們死定了。」

    魔神接過去,看了眼,眼睛漸漸眯起。

    信息很簡單,直言有來自姬鵬帝國的殺手伏擊,警惕小心之類。暴露的原因同樣不難猜測,必定是殺手中有人被抓,沒有以死報效天皇,選擇招供。

    「一群廢物。」

    想著這件事的後果,魔神心情有些煩躁,問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年輕學員回答道:「提醒你啊,還不趕緊逃跑。」

    魔神看著他冷冷說道:「你覺得自己快死了,故意讓我看到這個東西,萬一我帶著它,就可以方便軍隊定位跟蹤,也算是給自己報仇。」

    年輕學員搖頭說道:「隨你信不信,我希望你認清現實,趕緊逃跑。」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魔神不禁有些好奇,問道:「為什麼?」

    年輕學員無奈說道:「你太強大,殺你是軍隊才能做到的事情。你逃了,這裡可以少死很多同學,反正,只要不讓你離開國境,遲早死路一條。另外就像你說的,萬一你犯迷糊,帶著它,嘿嘿,那自然最好。」

    聽了這番話,魔神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很誠實。」

    年輕學員回答道:「一向如此。」

    魔神淡淡說道:「我滿足你的願望,但不會逃跑。」

    他把呼機裝進口袋,冷漠說道:「我不但不會逃,還會留你一命,讓你親眼看著我把這裡的人殺光。」

    「哈?哈哈,狂妄!」

    話未落音,魔神忽然鬆手,同時抬腳踩在他的踝骨上。

    「嗷!」

    慘叫聲中,學員抱著腳倒在地上,魔神看著他淡淡說道:「因有驅趕,所有隊伍都趕往谷口,我會在那裡等他們,如果你能活著去到那裡,就能看到結局。」

    說著,他走向那名軍士的屍體旁拾起槍械,隨口問著:「這個裝置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四大家族,你屬於哪一家?」

    「記住我的名字,莫凡!」

    「不是穆凡?」魔神有些疑惑。

    莫凡沒有就此解釋,充滿怨毒的聲音低吼:「今天你不殺我,一定會後悔!」

    「你說的對,我已經有點後悔。」魔神不知為何嘆息起來,幽幽說道:「聯邦的年輕人如果都像你這樣,今天的行動根本不應該進行。」

    稍頓,他說道:「好在還不算晚,今夜過後,不會剩下多少活人,只要沒有活人為證,問題就不是太大。」

    後面的話與莫凡無關,魔神此刻考慮的是,不僅僅要儘可能多的殺死學員,最要緊的是把那名可能存在的叛徒處死。

    心內沉吟,魔神抬頭看了看空,知道不能再耽擱時間。

    「你有沒有想過,在沒有找到你之前,他們會把我當成你,一個個找過來送死。」

    最後看一眼莫凡,魔神在他臉上找到驚慌與懊悔的神情,有些滿意。

    「保持堅強,我希望你能活著......吼!」

    槍聲響起,成串流光呼嘯而來,其中一顆擊中左臂,魔神厲嘯一聲,龐大的身體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橫掠而走,抬槍怒射。

    「呃?哈!」莫凡先是一愣,緊接著明白髮生何事,情不自禁狂笑起來,「倭奴,你就要死了!死定了!」

    「錯,死的是他們。」

    對射中魔神平靜回應,平靜中透著狂暴的殺戮**,他的聲音和身影隨風而走,宛如一場風暴刮過荒野,瞬間不見了蹤影。原地留下莫凡孤零零躺在雪地裡,瞪大眼睛看著槍火逐漸遠離,沒過多久,遠處傳來悶哼與慘叫,片刻又熄。

    「不會的,不會的......」

    夜幕漸深,狼嚎聲陣陣,年輕的學子咬了咬牙,奮力支撐起身子,拖著傷腳朝槍火最後出現的方向爬去。

    ......

    ......

    官家坳,拉練區內少數幾個擁有名稱的地方,距離天心谷口不足一公里。

    夜已深,一片灌木叢與石塊交織的地方,艱難跋涉的隊伍再無力量,被迫停下來歇息。命令一經發佈,輕傷者當即倒地,「健康」的人也都七歪八扭,紛紛丟掉擔架,與輕、重傷員一樣喘息呻吟,幾乎沒有人站得起身。

    體力稍好的人,黃君安、林可兒等忙著安頓,極力動員大家再堅持一下,至少等紮營後才能休息。牛犇走到一個雪包邊,用腳踢了踢,確認那是一塊石頭。他拔出軍刺,將其石頭一側的積雪刮去,再把背包放在地上,這才回頭招呼。

    「帶他過來。」

    「幹嗎對他這麼好。」劉錚陽與林少武押著頭狼,旁邊跟著上官飛燕,幾個人一道搖搖晃晃走過來;大家看著牛犇細心的舉動,神情都有些不滿。

    「他不能死。」牛犇抬腿一記鞭腿,踢在頭狼側膝。

    「咔!」

    骨折的聲音無比清脆,嘴被帶子捆住的頭狼發出悶哼,一頭栽倒,趴在背包上。

    「不能死你還這樣?」

    「只是斷腿,死不了。萬一他裝著沒力氣,夜裡鬧事。」牛犇淡淡說道。

    「斷了腿,明天他就不能走了。」劉錚陽說道。

    「他的傷很重,再撐一夜,明天怎麼都走不動,反正快到了,拖吧。」

    「要不要給他吃點食物。」劉錚陽試探說道。

    「不給!」上官飛燕斷然說道。

    「還是給點吧,天太冷,別真的凍死掉?」牛犇彎腰把頭狼翻過來,說道:「給他喝湯,注意別讓他嚼舌。少武,你姐和九夜他們聯繫上沒有?」

    上午的戰鬥中,林少武的定位呼機在打鬥中損壞,剩下可兒那個尚能使用,牛犇告知其路上發生的事情,讓她通知九夜與刀仔別走牛犇走過的路,直接趕往谷口匯合。

    林少武回答道:「聯繫一直都能聯繫,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還沒到,等到天黑,位置也說不清了,會不會在我們前面?」

    牛犇沉吟說道:「也許吧。如果在前面,他們應該會找過來。」

    「但是路上有足跡......」

    「可能是學員。我們繞了路,有隊伍走在我們前面。」

    「那我去問問。」

    「等紮好營再說。」

    如此正在說著的時候,忽然有悶響自風中傳來,聽著極為遙遠。

    「是什麼?」

    幾個人不約而同豎起耳朵,慢慢變了顏色。

    「槍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6
一三二章:夜半槍聲(端午節快樂)

    曠野中槍聲本可傳出很遠,但由於風雪的原故變得有些飄忽,難以分辨具體方位。仔細聽了會兒,幾個人不約而同把視線轉向雪坡高處,接著把頭轉向牛犇。

    黑暗中難見臉上表情,牛犇知道大家很為難,連日來飽受折磨,學員們多已達到極限,明知登高遠眺會有幫助,也已有心無力。

    「我去看看。」牛犇說道。

    「這麼黑,能看到什麼?」上官飛燕有些擔憂。

    「槍火應該能看到。通知隊長他們,先不要驚動大家,該紮營繼續紮營,但別著急生火。」

    交代兩句,牛犇把背後包裹卸下來,輕身簡裝而去。這邊隨即忙碌起來,沒過多久,隊伍那邊傳來小小騷動,低低的聲音爭執幾句,片刻後平息。

    「會不會是軍人?」

    「也可能是殺手。」

    「牛犇走了?小心調虎離山......」

    「注意警戒。」

    ......

    ......

    雪坡高約一兩百米,牛犇關掉頭燈,在黑暗中摸索前進,將至山頭時,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呼喚。

    牛犇聽出那是劉錚陽的聲音,回頭看了看。

    「你怎麼來了?」

    「隊長不放心,叫我跟過來看看。」

    爬到牛犇身邊,劉錚陽直接把自己丟到地上,仰面朝天,吐著舌頭大口喘氣。

    「發現什麼了?」

    「槍聲停了,暫時看不到什麼。」

    牛犇看他吐著舌頭的樣子有些好笑,說道:「當心舌頭凍住收不回去。」

    「你能看到我!」劉錚陽大吃一驚。

    「一點點。」

    此前入山的時候,刀仔就曾震驚於牛犇的視力驚人,今日天黑之後趕路,方向也是由他指定,別人以為這是記憶或者運氣,卻不知,即使在黑暗中,牛犇仍能通過少許反光判斷山巒的大致輪廓,因而能夠辨別方位。

    「真厲害。」劉錚陽掙紮著翻過身,

    「我是生力軍。」淡淡應著,牛犇拿出繳獲來的紅外夜視儀,坐起來轉了個圈,仔細觀察周圍。

    崖邊一戰,四名殺手中一人被刺穿胸口落崖,另外三人身上都搜出來熱成像儀,這固然解釋了他們為何能夠在夜間發動偷襲,但也讓人疑惑。因在此前,牛犇與刀仔、九夜擊殺的那兩名殺手身上,並未發現類似裝備。

    二者身手明顯存在差距,加上接收器,生死的意志,牛犇判斷此前那兩名殺手屬於指揮者,為何裝備反而差?

    除非他們像貓一樣,具有夜視能力。每每想到這些,牛犇都覺得心情沉重,凜意難消。

    那種殺手還有多少?藏在何處?有沒有人跟蹤這支隊伍,伺機偷襲?

    行軍途中無論多麼艱難,始終有人保持警戒、觀察,如今只剩下最後一段路,周圍卻響起槍聲。牛犇清楚地記得,往年自己受訓的時候,胖子不止一次在隊伍即將「獲勝」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以此警告說:黎明前的黑暗最應該防備。

    這樣想著,牛犇不禁有些感慨,不管胖子的出發點是什麼,但他對自己......是有活命之恩的。

    「休息一下。」牛犇把夜視儀放下,平躺在雪坡。

    五百米範圍內並無異常,再遠已超出夜視儀的能力範圍,相信也沒有哪個殺手蠢到在這樣的環境裡隔那麼遠開槍。

    「你不冷嗎?」黑暗中,劉錚陽縮了縮身子。

    「還好。」牛犇調整著呼吸,精神慢慢放鬆。

    「真厲害。」劉錚陽又一次發出讚歎,聲音在風中顫抖。

    「你也很厲害。以前受過訓?」牛犇隨口問道。

    「嗯。」被這樣誇讚,劉錚陽有些不好意思。「和你比差遠了。」

    三天煎熬加上戰鬥,這時候還有體力爬山,普通軍人怕也不能做到。此前戰鬥與行進中,牛犇注意到劉錚陽、黃君安等幾位班長的表現,與普通學生差異很大。讓他比較驚奇的是,看似柔弱的林可兒竟在這個過程中堅持下來,此外還有小狐狸精......

    「小狐狸......芳芳的傷怎麼樣?」

    「不是太好......一直哭。」

    劉錚陽的氣息漸漸粗重,低聲咕噥兩句,猛的一拳砸在地上。

    「這群畜生!」

    小狐狸精叫林芳芳,與四大家無關,被所有人暱稱為芳芳。女生當中,她是最讓男生喜愛的那個,受歡迎程度甚至超過林可兒。雪崖戰鬥中,她被殺手一記重肘搗在臉上,下顎碎裂,雖無性命之憂,但只怕面容難以全復。

    對愛美的女孩子而言,毀容可能被人殺掉更難接受,對男生而言,親眼看到身邊姐妹被打成這樣,不止心疼,更有一種難言羞恥。

    牛犇也不例外,黑暗中默默在心裡嘆息,沒說什麼。

    沉默中,劉錚陽忽然說道:「牛犇,你覺得這次出去後,聯邦會不會向姬鵬開戰?」

    牛犇苦笑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問題得問總統。」

    「我覺得會。」仰頭看著看不見的天空,劉錚陽幽幽說道:「如果開戰,我一定參軍上前線。」

    「用不著參軍,你已經是了。」

    「我的意思是正式軍人......」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劉錚陽問道:「你呢?會不會上戰場?」

    「我還不到參軍年齡。」

    「啊?你多大?」

    「十六。」

    「才十六竟然這麼厲害!怎麼練的?」劉錚陽呆了一下,難以接受對方比自己小、又比自己強這個事實。

    牛犇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當他自言自語。

    劉錚陽不肯罷休,追問道:「年齡到了之後呢?」

    「到了之後......也許戰爭打完了,連天皇都被你們俘虜......到時候我辛苦點,替你們砍他的頭。」

    「哈哈!這個結局好。」

    冷笑話不冷,劉錚陽依舊覺得高興,握緊拳頭說道:「真有那種事情,記得叫上我。」

    「哪種事?」牛犇不太明白他的話。

    「殺天皇呀。」

    「呃。」牛犇苦笑起來,正準備說點什麼,忽聽下面有人大喊。

    「出事了,倭奴......俘虜死了!他死了!」

    「什麼?」

    這邊兩個人神色震動,沒等有所動作,遠處又有槍聲響起,紅光乍現。

    「快回去!」劉錚陽拔腿要走。

    「等下。」牛犇拉住他,從懷裡掏出一把短槍塞到其手中,說道:「帶好,別對任何人說。」

    「這是什麼......啊!」

    簡簡單單一個舉動,內裡含義傻子也能領悟到幾分。捧著帶有溫度的槍,劉錚陽的思緒混亂極為混亂,心裡瞬間閃現出無數個念頭,每個都很危險,又都顯得極不真實。

    「為,為什麼?」黑暗中,劉錚陽直勾勾的目光盯著牛犇的臉,竭力想要看清其臉上表情。

    此刻,下方騷動已難遏制,有人呼喊兩個人的名字,還有人朝這邊跑過來。

    「我們在的!」劉錚陽回應著下面的人,再把頭轉向到牛犇身上,顫抖的聲音低聲道:「我們當中有內奸?」

    「小心無大錯。」牛犇簡單回答一句,拿起夜視儀迅速掃視一圈周圍,確認沒有「多出人」,便把目標轉到槍火方向。

    「你下去吧,告訴大家待在這裡別動,等我回來。」

    「你去哪裡?」劉錚陽大吃一驚。

    「槍聲在谷口附近,必須弄清情況。把槍收好,別被人看到。」一面說著,牛犇摘下雪橇扣好。

    「嗯嗯。」劉錚陽想到什麼,又把槍遞迴去,「前面危險,你帶著......」

    「還有一把。」

    牛犇拍拍腰間,揮動雪杖,飛馳而下。身後劉錚陽呆了片刻,突然衝著黑暗大喊。

    「為什麼相信我?」

    「殺天皇。」

    夜色深沉,聲音渺去,耳邊只剩下風雪呼嘯,以及身後慌亂的呼喊。

    「錚陽,牛犇,快回來!」

    感受著聲音裡透著的焦慮,劉錚陽慢慢轉身,覺得肩膀陡然間變得沉重起來。

    「不要擔心,我來了。」

    ......

    ......

    人類所居住的這片星空,統稱為托馬斯星域,內裡存在兩種基本社會制度,兩大對敵陣營。

    紅與黑,從出現分化的那天其就開始爭鬥,至今難分高下。對聯邦人而言,帝制代表迷信,君權是對人性的踐踏,還有那些讓人憤慨的種族等級劃分,是對文明的極端褻瀆。相似道理,帝制國度的人、尤其那些享受特權的貴族,以及整個上等種族,他們仇視紅盟,認為他們是偽君子,假道義,根本不懂得人類之所以能夠生存繁衍的基本法則,妄想建立人人大同,痴人說夢。

    同樣是帝制,統治方式也有差異,相同點是君權至高無上,無論什麼情況下,對君王的恭敬是每個人都必須遵守的最高準則。這其中,姬鵬帝國的表現尤為極端,任何對天皇懷有不忠之意的人,本國人都會被視為叛國,外國則被視作仇敵,絕無可能交好結友。

    有人戲言,辨別姬鵬間諜有個極為簡單的方法,讓他用惡毒的語言辱罵天皇,不肯做到需要再審,肯做的一定不是。

    短短一天,牛犇不知道隊伍裡有沒有內奸,也分辨不出誰更值得相信,上官飛燕和林家姐弟各有各的缺陷,牛犇甚至不敢透露自己的疑慮。

    因為一句話付出信任,對牛犇而言是頭一次,正確與否,只有留給時間裁定。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

    雪地飛馳,數百米距離片刻即過,牛犇沖上一面低矮斜坡後停下,將身體藏在石堆間,取出夜視儀再度查看。現在的他也已換上白色雪服,除非對方擁有熱感設備,否則極難發現。

    趕路的這段時間,槍聲再次停頓,野狼嚎叫的聲音卻響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朝這片區域靠近。牛犇的視線從左掃到右,很快發現幾條紅色身影——代表著散發熱量的人體。

    紅外夜視儀並不全能,比如它看不清面貌,看不到衣服的顏色,雪地裡如果藏的太深,加上一些合適的方法掩護,看不見也屬於正常。牛犇絲毫不懷疑殺手擁有那種能力,老老實實把自己藏在石堆後,不敢輕舉妄動。

    僅就看到的而言,可辨的僅僅是姿態與身形,仔細觀察、並且清點著人數,足足有**人、甚至更多;之所以不能準確判斷,原因在於他們當中有些人的顏色很淡,又看了一會兒,牛犇發現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紋絲不動,身體上的紅色漸漸淡去,直至完全消失。

    有人已經死了,屍體很快失去溫度,還有的人正在死去,比如再動的那三個,樣子明顯在掙扎,明顯是受了傷。

    「救命!」

    「狗%日的,來殺我,來啊!」

    寒風自身邊吹過,血腥味清晰可辨,偶爾送來哀嚎與求救,也有謾罵與詛咒,無論哪種都極為虛弱,透著無助與絕望的意味。

    看著那些人的樣子,牛犇的目光越來越冷。說不清什麼道理,他又一次體會到高嶺越崖時的感覺,心裡似有一股無法控制的邪火,急需找到途徑發洩。

    抑制與煎熬中,牛犇四處搜索但無所得,遂把視線放回到那三個仍在移動的身形上去。這麼會兒功夫,其中一個停止了掙扎,還有一個改變姿態,似乎舉著什麼東西,正在觀察著什麼。

    牛犇順著其所對的方向看去,目光頓時收緊。

    狼來了,而且不止一群。

    人都能嗅到血腥氣,何況是狼,總計三群、數十頭餓狼趕到戰場,綠油油的眼睛如燈籠般晃動,一步步靠近那些誘人的氣息。

    山區平日人跡罕見,狼群首次嘗到新獵物的滋味,正是凶性難耐的時候。三群野狼看著獵物,同時也在彼此打探,試探,嘶鳴、恐嚇,過來一會兒,它們似乎達成默契,分頭出擊,衝向各自目標。

    戰場一下子熱鬧起來,血腥的氣息一下子重起來,狼群低吼、啃食的聲音順風而走,彷彿冰刀劃皮膚時的感覺。分食的過程中,牛犇注意到狼群經過幾個黑暗的地方有所停頓,嘗試咬了幾口便又離去,跑向附近的其它目標。

    腦子裡默默想了一會兒,牛犇漸漸明白了這是為什麼,心收的更緊。

    當食物唾手可得的時候,這些飢餓凶殘的狼變得挑剔起來,它們丟下那些已經被凍成冰坨的屍體,要在獵物失去溫度之前用餐。在這種**的趨勢下,漸漸有狼把目光投向那兩名還在活動著的目標,開始逼近。

    「救命,啊!」

    驚恐的尖叫聲響起來,其中一名身材矮小的傷員掙紮著爬起來,衝出兩步便又摔倒;那名觀察著的人發出呼喚,同時放下手裡的東西,抓起身邊的槍。

    夜視儀,突擊步槍,那名傷員應該是軍人,他招呼著那名傷員朝自己的方向靠近,同時用槍對著遠處......他指的不是狼。

    嗯?

    牛犇猛的轉回視線,對準那名軍人瞄準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原來位置,狼群逼向狼狽的傷員,軍人卻不管它們,只把槍口對準遠處,怒吼起來。

    「狗#日的,你也給我現身!」

    槍火噴射,狼群受到驚嚇四散而逃,但只退開十餘步便又轉回身。它們很開意識到,並沒有同伴受傷或者死去,有些疑惑。

    黑暗中,槍火掃出巨大扇面,宛如暴怒的軍團發動突襲,橫掃雪原。

    沒有人現身,沒有人開火,黑暗的世界裡靜悄悄地,彷彿在嘲弄軍人無聊。

    牛犇死死盯著那片區域,一寸一寸地轉動視角,試圖找到任何與生命有關的信息。

    槍聲很快停了,遠處,更多狼嚎的聲音迴蕩在山野,似在天邊,如在眼前。

    彷彿受到催促一樣,狼群再度躁動起來,試探著朝已經匯合的兩名傷員逼近,將他們包圍起來。

    軍人沒有再開火,他對那名傷員說著什麼,似乎還遞給他什麼東西。

    最後的彈藥送給黑暗中的敵人,但卻沒有起到作用,現在的他們,需要與狼群肉搏。

    有哭泣的聲音傳入耳鼓,那名傷員漸漸遏制不住恐懼,嚎啕大哭。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終於有狼發動攻擊,前後夾擊。

    狼是最能感受獵物恐懼的生物,它們彷彿能夠聽懂人話,並且意識到目標虛弱。

    「操!」

    軍人沒有理會正前方撲過來的那兩條狼,而是把步槍砸向矮個子傷員身後。嘶鳴聲中,那條咬住矮目標的狼瘸著腿而去,沿路灑落可見的紅;與此同時,前方佯攻的兩條狼轉為強襲,同時撲到軍人身上。

    「來啊!」

    軍人的怒喝,矮個子傷員的哀嚎,狼群的撕咬與低吼,所有這一切相加起來,彷彿有專用通道傳進心裡,讓人覺得無比瘋狂。

    雪坡上,牛犇沉默地拿出短槍,對準那一雙雙跳動的燈籠。

    就在這個時候,軍人的怒吼再次響起,聲音冷酷而強硬,如軍令般迴蕩在四周。

    「兩位兄弟,不許出來!」

    聽到這個聲音,牛犇呆了一下,猶豫著,咬了咬牙,終於扣動扳機。

    「砰!」

    清脆的槍聲劃破夜空,宛如一道晴天驚雷。

    剎那間,槍聲大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6
一三三章:無名英雄

    槍響,一條正在撕咬獵物的野狼倒在雪地裡,周圍狼群驚慌四散。嘶鳴聲中,兩道流光呼嘯,幾乎緊貼著牛犇的頭皮飛過,隨即又有別的槍聲響起,撕開夜幕飛向開火位置。

    聽到另外兩處槍響,牛犇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那名軍人不是看到自己,而是提醒此前與之並肩作戰的人。

    見到是三面圍攻的局面,牛犇探出身體準備支援,沒等看清,一股致命的感覺撲面而來。

    才第二槍,對方就已找準他的位置與高度。

    「吼!」

    熱流比意識更早一步察覺到危險,自動湧向腰間雙腿,牛犇斜向撲出,翻滾下雪坡。

    能量彈在雪地裡爆裂,飛濺的雪團如石塊般打在後背,彷彿惡魔的視線一樣緊緊相隨。

    兩側槍聲不斷,追逐著開火的人在雪地裡狂奔,但在這邊,牛犇再度感受到那種死神撲面而來的感覺,雙手按住一塊突出的石頭,曲臂開聲,翻滾的身體驟然停頓。

    雪霧再起,落點位於身前半尺,三擊不中,對方已經算好提前量,反應之快讓人不寒而慄,牛犇甚至來不及體味其中恐怖,藉著餘力仰身蹬腳,身體倒竄。

    強悍的力量傳入腳掌,飽經風雪與時光磨礪的石塊滾落山邊,身體剛剛脫離,原地又是一片迷雲。

    流火如影子一樣緊貼身後,牛犇的動作片刻不停,且不能被找到行動規則,剎那疏忽、又或者僅僅是運氣差一點,結果便是滅頂之災。

    十六年生涯,從未遇到如此可怕的對手,即便當初那個狡詐陰險而又無比強悍的胖子,給他的壓力也不如今天。強烈的危機感將身體的潛力全部逼出來,他在雪坡上下翻飛,宛如鬥豔的蝴蝶。

    一連串匆忙躲避,期間偶爾目光微灑,餘光看到一條巨大身影在槍火與雪霧間縱橫飛馳,隔著數百米遠,依然能夠感覺到那個身軀帶來的壓迫感;恍惚間讓人覺得,那團槍火背後飛奔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頭真正的魔。

    槍火光芒不夠持續,看不到魔神的臉,但能看出其頭部輪廓——他連夜視儀都沒帶!

    需要提到的是,夜視儀這個東西有好有壞,對普通人而言,黑暗中沒有它的幫助等於瞎子,然而對那些最精銳的戰士而言,夜視儀有時成為負擔,甚至造成誤判。從胖子口中,牛犇聽說有那種人存在,他們寧可相信自己的肉眼、耳朵、甚至感覺,也不願依託於外物。

    「一定是他!」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似乎認準了這邊新出現的人是主要對手,冒著巨大風險不肯放手。追殺途中,兩側「友軍」的支援從未停止,讓人瞠目的是,在有人吸引火力的情況下兩方夾擊,非但不能擊殺或者擊傷目標,甚至連壓制都做不到。

    對軍人而言,這是讓人無法忍受的蔑視與羞辱,牛犇聽到距離較近的地方不斷響起低吼,充滿暴戾與羞愧的味道。

    心裡生出從未有過的凜意,牛犇猛然意識到什麼,撲向一座雪包的同時發出警告,不顧一切甩手開槍。

    「小心!」

    已經晚了。追殺槍火突然轉向,風雪中隨即聽到悶哼,並有重物摔倒的聲音。

    一條身形順著山坡翻滾下去,滾動時槍聲更加猛烈,彈道毫無規律,流光四面飛射,首先打死兩條無辜的狼。奇妙的是,這樣反而使得戰鬥停頓下來,不僅牛犇另一面開火的人不敢露頭,魔神也受到影響。

    一片混亂中,翻滾的身影滾到山腳,槍聲終於停了,原因可能是彈夾耗盡,也可能軍人死扣扳機的手終於鬆開。

    魔神暴起,牛犇準備探頭,另一方的人也在行動,就在這個時候,兩樁意外接連發生。

    「狗%娘養的。」

    幾乎被狼群咬死的軍人扣動扳機,射出真正的最後一擊。

    「砰!」

    用生命換來的機會取得效果,藉著火光的照射,可以看到移動著的魔神明顯搖晃了一下。

    神仙也有打盹的時候,激烈交火中,魔神被自己刻意留下的傷員擊中,戰鬥中首次負傷。

    「砰!」

    又一聲清脆槍鳴,來自誰都沒有發現的地方,魔神身後。

    牛犇聽出那是短槍的聲音,心裡猛的一驚,又一喜。

    「嗷!」

    匆忙暴虐氣息的怒吼,風雪都被蓋過,魔神龐大的身軀猛撲倒在地上,消失在雪霧瀰漫之中。

    死了?跑了!傷了?躲了!

    腦子裡的念頭剛剛轉過,槍聲又起,黑暗中一名高大的身影衝將出來,暴烈的火焰將之前魔神摔倒的位置,打出一片迷濛煙雲。然而牛犇這個位置,因為高度與角度,無法判斷那名軍人是否看到了魔神的準確位置,只得躍出藏身位置,朝一側突進。

    「不,不要!」

    受傷軍人發出呼喚,牛犇不知道他叫的是誰,將將衝過其身邊的時候,戰局再變。

    距離魔神撲倒處十餘米的地方,短促的槍聲連發兩擊,那名衝鋒著的士兵彷彿被錘子重重砸了一下,後仰摔倒。

    「啊!」

    那邊慘叫與這邊悲呼聲同時響起,槍火朝天空****,而在這個時候,牛犇第三次感受到死神貼面的冰冷感覺,甩出兩槍,顧不上查看結果就順勢撲倒。

    「咔!」

    流光飛過身側的時候,有多餘的聲音傳入耳鼓,牛犇心裡意識到什麼,騰身欲起。

    「不要!」一隻手忽然抓住他的褲腿。

    「他的彈夾空了。」牛犇急忙回應。

    「那也不行!」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垂死的軍士死死抓住他的褲腿不放,「藏好,盯住,聽我說。」

    戰機掃縱即逝,牛犇雖不甘心也只能停下,如其所料,魔神那邊果然沒在開火,再無聲息。

    戰場突然間安靜下來,死一般的沉寂。

    ......

    ......

    軍士藏身在一塊大石背後,石頭上堆著厚厚的雪一些石塊,中間保留射擊通道,前寬後窄視野開闊,最最簡易的防護掩體。在只有輕武器的情況下,這樣的防護足以保證安全,只是射擊不太方便,拉不開勢。

    「就是那裡,看好他,封死出路。」

    按照軍士的提醒,牛犇把夜視儀擺在通道中間,來回掃視。魔神待過的地方有淡紅色的光芒,表明他此前的確受了傷,然而周圍數十米範圍內無人,也無血跡,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

    「是深雪溝,下面掏空成為通道,寬度能有百餘米,衝過去你也看不見。那狗%日的近戰比快槍更可怕,千萬不能貼身。」

    軍士斷斷續續的聲音咒罵著,悲哀著,警告著,同時也感慨著:「那狗%日的不是人,我們打不過他。」

    隨著軍士的講述,戰鬥過程大概在牛犇的腦子裡成型,一夥士兵護送學員趕往谷口,先被魔神近身突襲,拳打腳踢生生將一整隊人打殘;倉惶中,隊長下令無差別開火,才把魔神逼退,然而在追擊中,魔神利用早已佈置好的陣地——如果那能算陣地的話,一夫當關,萬人莫開。

    倉促一戰,學生軍人死傷大半,魔神故意留下幾名傷員不殺,圍傷打援等待狼群,一點點蠶食著隊伍的力量。到這個時候,倖存軍人明知對手不可戰勝,也已經不打算撤退或者逃跑,打算死磕、至少纏住這名可怕的敵人,不讓他自由遁入黑夜。

    平日以軍區王牌著稱的軍人有著自己的驕傲,寧死不願接受現實。

    「學生們死了,兄弟們死了,隊長也死了,就剩我們幾個,不把那個狗%日的幹掉,下半輩子天天非得做噩夢,生不如死。」

    說話像夢囈般含糊不清,軍士虛弱的聲音道:「兄弟,你是那個部門,什麼時候到的?」

    「我是伴讀。」說著牛犇轉過身來,想看看他的傷勢如何。

    「伴,伴伴伴讀......」軍士目瞪口呆,突然又叫起來:「盯緊啊,別管我!」

    「有兩個朋友在背面。我想他也是人,得處理傷口,不會馬上出來。」

    「兩個朋友?也是伴讀?」軍士更加疑惑。

    「四大家的保鏢,和我一塊兒進山救人。」牛犇

    「四大家族的人?嘖嘖,那應該蠻厲害的。」言語間帶有嘲弄意味,軍士對四大家族沒什麼好感,「你也是?」

    「不是,我是孟非星人,她也是。」

    「老鄉啊!」軍士驚喜的聲音道。

    「哦?」牛犇真的沒想到,猶豫片刻,抬手打開頭燈。

    「幹什麼!」軍士大吃一驚。

    「一下就好。」牛犇簡單說道。

    有了光,軍士的樣子清晰地呈現出來,牛犇只粗略看了兩眼,視線便為之呆住。

    槍傷咬傷,遍體鱗傷,已不是簡單一個「慘」字所能形容。

    身上不提,軍士的半邊臉孔都被掀飛,還被狼咬過,一顆眼珠都裸露在外面,已經凍成冰霜。傷到這種程度,別說在這裡、這種環境,即使馬上送進手術室,活下來的幾率也不足三成。

    看清樣子,牛犇心里根本沒了「救活他」的念頭,而是奇怪於這名軍士還能說話,之前還開了一槍命中目標,簡直是奇蹟。

    「我的樣子是不是挺嚇人。」傷成這樣,軍士居然有心情玩笑,半邊牙床暴露在外面,聲音也像冰碴攪拌發出的噪音。

    「嗯。」牛犇輕聲應著,關了燈,把包裹從後背摘下來,打開取出紗布,在軍士頭上胡亂纏了幾圈。

    軍士似乎看出什麼,解釋道:「部隊配了新藥,說什麼基因科學,可以激發生命潛力,我覺得是吹牛,大概是強效興奮劑之類。不過呢,這玩意兒真有點效果,剛才多虧有它,我才能打中那個狗%娘養的。不過有後遺症,好人事後大病一場,傷員更不行了,原本不死的也會死,所以......你就別忙了。」

    「還是包起來吧。」牛犇動作不停,默默說道:「將來給烈士拍個遺容什麼的,好看點。」

    「呃?這話在理,哈哈!」

    軍士大笑,猙獰的面孔因而顯得更加醜陋,並有幾分不甘心的樣子。

    「兄弟,你真不是軍人?」

    軍人心裡,凡強者、對味投脾氣的人都與軍隊有關,牛犇大致能夠理解這點,輕聲說道:「受過幾年軍訓算不算。」

    「我就說嘛!不是軍人哪能這麼有這麼好的心理素質。」老鄉軍士高興起來,忽然想起什麼,抬手勉力掏出一支針筒:「剛剛我用掉的是兄弟那份,還有一支你拿著,待會兒可能有用。對了,朝脖子裡打效果最快,小心別刺著動脈。」

    這個笑話不可笑,牛犇默默接過去,收好,道了聲謝。

    軍士嘆了口氣,幽幽說道:「謝我幹啥,應該是我謝你。要是能把那個狗%娘養的幹掉,十七師全體成員,都會感恩戴德。」

    這話說的重了,牛犇不知該如何接腔,默默關燈,轉頭,去夜視儀那邊觀察敵情。

    「話說回來,咱們當兵的人戰死沙場也應該,那狗%娘養的確實厲害。」

    藥效漸漸退了,軍士的生命力退潮般離開身體,聲音變得輕飄飄的,彷彿靈魂飛到空中。

    「不甘心啊......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黑暗中,牛犇猶豫片刻,對他說道:「可能是姬鵬帝國的人。」

    片刻沉寂,風忽然停了。

    「你怎麼知道?」軍士輕聲問了句,神智似乎又清醒起來,透著異樣的冷。

    牛犇老實回答道:「早上抓到一名活口,聽他說了些話。」

    軍士沒能聽出這句話的內在意思,猛地翻了個身,伸手死死捉住牛犇的手臂。

    「你一定要活著。」

    「嗯。」

    「把活口帶出去,一定不能讓他死掉。」

    「嗯......」

    「離開這裡,找個地方躲起來,無論如何拖到天亮。等明天,會有更多兄弟進來,到那時候,那狗%娘養的就是再厲害......」

    「......我有朋友在這裡。」牛犇輕聲說道。

    軍人響起之前的話,不覺呆住:「不能通知他們一起走?」

    牛犇認真搖頭。

    軍人焦急說道:「相信我,那個畜生不是人,你們打不過他。」

    牛犇朝他笑了笑,想起來對方不可能看到,便有拍拍他的手說道;「相信我,我們也不好惹。」

    軍人沉默下來,半響才深深吸了口氣,「那好吧。」他鬆開手,躺回原來位置,望著黑漆漆的天空發了會兒呆,突然大喊起來。

    「狗%日的,殺!」

    軍士的身體像被手推著一樣彈起來,落回去,自此絕了呼吸。怒吼聲卻沒有馬上消失,如滾雷般迴蕩在荒野,灌入所有生靈的耳鼓。

    周圍又在聚集的狼群受到驚嚇,慌忙散開,很久都不敢靠近。

    牛犇對著屍體沉默一會兒,忽然想起來自己連他的名字還不知道,於是伸手到他的脖子上扯下軍牌,收好,接著把視線投向附近的狼,緩緩抬槍。

    「去吧,你們也應該為國效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7
一三四章:三英戰魔(求月票)

    槍響,大片雪花飛射,受到驚嚇的狼群紛紛逃走,卻沒有哪條被擊中。待跑到它們認為的安全地帶,狼群紛紛嘶鳴,彼此打探,晃動的眼睛裡透著疑惑。

    之前幾度流失傷及同類,這些狡詐的生靈已經充分認識到人類武器的可怕,甚至能夠分辨出持有武器的人是強還是弱。黑夜中,狼能夠看到獵物的眼睛,通過那裡透出來的顏色,它們清晰地感受到這個新加入的獵物有著令狼忌憚的沉著與冷靜,很不好惹。

    又一聲槍響,槍火飛掠,能量彈緊挨著幾條野狼的身邊爆炸,狼群感覺到了驚恐,跑的更遠。

    第三槍緊接著到來,狼群逃跑中,第四槍,第五槍接踵而至,狼群被驅趕到遠離,逃到北面「食物」較為稀少的地方。

    之後,槍聲停了下來。

    附近還有屍體,但不夠這麼多狼分食,屬於不同群體的狼展開對峙,虎視眈眈。

    對生命而言,食物的誘惑無法拒絕,一段沉默過後,漸漸有狼開始試探。

    試探的方式分為兩種,一種與同類分享、或者搶奪,一種是得到那人的許可,甚至、連他一起吃掉。誘人的氣息驅使下,躁動的狼群雙管齊下,有些靠近同類,有些朝南邊探頭探腦。

    「砰!」

    又一聲槍響,有向南的狼被擊中,哀鳴中倒在雪地裡,抽搐掙扎,好一會兒不得死去。活生生的例子提醒著別的狼,那種有著強大殺傷的武器射程極遠,之所以此前沒有同類被殺,原因不在於那個人類不能,而是他不想。

    一次警告或許還不夠,再過片刻,又有試探的野狼在槍火中倒地。

    第三條,第四條,漸漸地,一條由狼屍組成的直線出現在雪地裡,對擁有夜視能力的它們而言,這條線的意義無比清晰。

    過界者,殺無赦。

    ......

    ......

    巨石背後,牛犇清點好彈夾,看了看閃著螢光的表面,心裡默默做著計算。

    黑暗中,北面的狼群來回徘徊,閃亮的眼睛裡釋放著仇恨而且貪婪的光,然而在此刻,它們成為最可信賴的哨兵,周圍無論發生何種動靜,何種生物,絕逃不過狼群的眼睛。

    「生命永遠具有優勢。」

    不知何時何地聽誰說的這句話,牛犇由衷體會到其中包含的智慧與深度,心裡有些感慨,並有些慶幸。因為狼群的存在,己方在這場對峙中佔到主動,那名無比強大的對手不僅會因為傷痛、失血、寒冷變得虛弱,還承受著極大的心理壓力,相反對自己而言,只要槍火能夠維持,他就只能老老實實留在地底,不敢稍動。

    不止如此,隨著狼群對局面的認知逐步加深,有狼開始探索第三種獲得食物的途徑:尋找新獵物。

    此前魔神停頓過的地方,幾條野狼反覆嗅著,不時伸出舌頭舔上幾口,周圍,越來越多的狼加入到隊伍裡,尋找那些氣味的源頭。它們在雪地裡來回奔走,矯健的身影有時會掉到雪坑裡去,掙扎一番後爬上來,接著去往別處。這個過程中,牛犇漸漸「看到」那條軍士說過的陣地,心裡判斷其深、長,還有那些位置沒有被探索。

    偶爾開一槍阻止狼群南下,牛犇的視線不斷轉移,狼群也是一樣,人與狼的「合作」中,距離目標可能藏身的位置越來越近,即將到了快要揭曉答案的時候。

    有點遺憾的是,狼群無法像軍隊那樣專注,期間總有些「不聽話」的個體嘗試突破防線,還有新的狼群加入,而當槍聲響起的時候,牛犇的彈藥一點點消耗,搜索進程因此被打斷,需要重新建立秩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地似乎感受到某種沉重的氣息,雪終於停了,風也小了下來。隨著東方漸吐微白,牛犇默默改變姿態,先是把手腳舒展幾次,再讓熱流滾動一週,接著由趴伏改為蹲,持槍守候著。

    他像一頭潛伏的獵豹,進等著出擊的那一刻。

    ......

    ......

    黎明之前,風雪徹底停頓下來,積壓在頭頂的冷雲漸漸散去,露出一塊塊深邃充滿奧秘的星空。多日降雪,所有會遮擋視線的塵埃都被打到地上,星空看起來格外純透。在其下方,被白雪覆蓋的山野一片皎潔,乾冷的空氣緩緩流動,揚起的雪霧好似輕紗,聖潔、並有少許迷幻的意味。

    天心谷,低窪處被墊了土,亂石也被清理,救援的人們不經意間完成這項功在千秋的工程,清理出一條平坦寬闊的道路。

    凌晨是最容易鬆懈疲憊的時候,勝利在望,勞累多日的人們再也經受不住睏乏的煎熬,除了少主執勤站崗的人,其餘紛紛倒在各自的崗位上沉睡不醒。

    哐當哐當的聲音自山谷外面傳來,一台怪模怪樣的工程機甲通過修建好的道路,搖搖擺擺逼近到谷口。

    負責守衛的軍人轉過頭,好奇的目光看著那台勤奮的機甲逼近到最後那段積雪嚴重、而且佈滿各種暗礁陷阱的區域,之後放開腳掌上的抓鉤開始爬坡。

    嗯?

    「啊?」

    被驚醒的人們詫異驚呼,一名軍士從隱蔽的地方跑出來,過去朝座艙裡的人大叫,然而那個鬍子拉碴的傢伙不為所動,操縱著機甲一步步爬上傾角超過四十五度的坡面。

    難道他想爬上去?

    所有人都覺得那名機師瘋了,抬頭看,兩側山壁陡峭險峻,山腳處坡面尚可借力,但是到了中部和上面,山壁傾角越來越大,局部近乎垂直。休說在這樣的環境下,便是天色放晴,積雪全部消融,也需要專業的人才有膽量嘗試。

    更何況,那是機甲啊!

    數十噸重的機甲爬坡登高,比人類危險何止十倍!更要命的是,一旦那台機甲失手翻滾下來,機師死活不論,會摔成一大堆廢鐵橫亙在山道里,給本來就困難重重的工作增加難度。

    「混蛋,趕緊回來!」

    醒悟過來的人們變得憤怒,跳著腳地大喊大罵,值守的軍士臉色鐵青,心裡後悔開始忘了盤查,等到明白怎麼回事,那台機甲已經斜著爬上雪坡,數十米開外了。

    「發警告,逼他下來!」

    「砰!」

    槍聲響起,流光緊貼座艙邊緣掠過,那名機師用中指傳達著自己的蔑視,依舊操縱著那台古怪機甲,像螃蟹那樣橫移。

    這樣也行?

    無數眼球掉到地上,人們看著那台機甲半趴在雪坡,身體保持著傾斜朝前的姿態,搖搖晃晃,一步一挪。

    鋒利的抓鉤撕開冰雪,釘入山壁,極寒的天氣裡,整座山壁被凍成冰坨,幫助他維持住沉重的身軀;視線中,不時有巨大的雪球和冰塊從腳掌邊滑落,滾動著體積越來越大,最終掉到下方深雪中,砸出一個個坑。

    每一次出現類似情況,機甲的身體都會晃動,人們的心也隨之提到嗓子眼,驚呼聲四起。

    「那人是誰?」

    「不是我們的人,誰認識!」

    「再次警告,不聽就給我打......」

    「不要開槍,不許開槍!」

    急切的呼喊來自身後,大鬍子軍官與兩名垂頭喪氣的士兵氣喘吁吁跑來,等看清狀況,大鬍子軍官一把抓下來帽子,狠狠摔到地上。

    「葉飛,你瘋了!」

    更多人從後面跑過來,還有車輛,一條條身影衝到坡前,全都目瞪口呆。

    「砰!」

    「誰在開槍!」大鬍子軍官怒不可遏。

    「不是我。」

    「也不是我。」

    「砰!」

    又一聲槍響,緊接著連成一片,聽著不斷傳來的槍聲,大鬍子臉色忽變,手腳並用朝雪坡上爬了一段,視線越過深雪朝谷內觀望。

    「是裡面......」

    「裡面在開槍?那不是......」

    「操!」

    議論聲中,大鬍子軍官咬了咬牙,忽然學著那台機甲的樣子從斜找朝前爬去,隨其同來的兩名士兵對視一眼,竟也慌忙沖上了坡,。

    更多人沖上去,有軍人,也有學員,有男,也有女,片刻間,白布般的雪坡上趴滿一個個黑點,以非專業的姿態爬上雪坡,再以古怪可笑的姿態向前。

    冰凍的雪坡滑不留手,很快有人從上方滾落,張牙舞爪尖叫著掉進深雪,身形完全被淹沒。

    「腳印,順著腳印走!」

    爬行中有人發現竅門,提醒同伴利用前方機甲挖出來的坑跡,經過一番無厘頭的鬧劇,那台闖禍的機甲儼然成了指路明燈,如旗手一樣引領著大家前進。

    槍聲斷斷續續,好像鼓點一樣催促著人們,座艙內,葉飛雙手忙個不停,堆滿污垢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緊張,而是滿滿得意與囂張。

    「緊要關頭,鐵甲英雄從天而降,哎嗨那個哎嘿......」

    ......

    ......

    黎明前的黑暗,暴雪騰空,飛濺的雪霧好似紗衣,依稀可見那條龐大的身影。

    蟄伏的凶焰轟然釋放,周圍瞬間被冷酷殘暴的氣息說充滿,兩條正用前爪刨挖的野狼倉惶尖叫,來不及掉頭便被雪霧中探出兩隻大手捉住脖子,提到空中。

    一條弄不清狀況的野狼撲過去,風雪中魔神揮起大腳,凌空將其半邊長吻完全踢碎,鮮血和著狼牙****到空中,身體竟然飛出十餘米。剎那間,狼群意識到自己找錯對象,提到鐵板,悲聲嗚咽中四散而逃。

    在那種被血海侵淫出來的暴戾面前,笑傲山野的它們如羔羊般柔弱,兔子一樣無辜可憐。

    南北兩面槍聲響起,流光呼嘯而來,熾烈火焰帶來的是同樣堅決的意志,被夾擊的魔神憤怒咆哮,身體在雪地飛旋,一手一狼化成兩片肉身盾牌,如旋風般在雪地裡狂飆。

    他沒有選擇逃跑,而是朝北面發動衝鋒,在他的內心深處,南北兩名對手層次相當,恨意卻如雲泥般鮮明。

    相比南邊那個先被自己發現、並且攻擊的對手,北邊那人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後偷襲,險些將戰局一槍定性。比這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自己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對方,如果不是他主動開火暴露出來,至今仍在暗中覬覦。

    這是危險,更是難言的恥辱,魔神一路衝鋒向前,暴虐的目光穿透雪原,將那各卑鄙的偷襲者牢牢鎖死。

    風雪中,流光槍聲不斷,兩面追逐著那條呼嘯的颶風;北面斜坡,刀仔從藏匿處起身,持槍托腕,偏頭轉向,以標準到無可挑剔的姿態持續射擊。南邊雪原,牛犇從巨石背後現身,單手持槍,身體像魔神一樣,以追趕落日的速度狂飆。

    齊膝深雪,對魔神而言僅僅至小腿,幾乎影響不了他的腳步;在其身後,一條僅至其肩下的身形緊緊相隨,非但沒有被拉開,反而步步迫近。

    「嗷!」

    一道流火穿透被打爛的狼屍,魔神發出憤怒長嘯,震動東面山壁上的積雪,撲簌而落。殘暴的氣息和聲音一道迴蕩在空中,似乎連世界都感受到了其中包含的強烈意志,連山嶽都無法承受其怒火,險些要發生雪崩。

    然而在魔神心裡,此刻卻被懊悔說充滿,恨不得時光倒流之片刻前,讓他重新做一次選擇。

    相比正面那個偷襲者的准,追擊者的奸詐與速度更令人擔憂,他並不高大,雪地裡竟能跑得和自己差不多一樣。

    更重要的是,他走的是直線。

    更更重要的是,入山之後魔蛇已經四度受傷,身體正在流血。

    他的槍法明顯不及正面人精準、也不如他快,但其射擊的方位陰險奸猾,除開始幾次瞄準身形,其後便總是朝著自己的前路,每每可以打斷節奏。

    此時此刻,魔神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那群狼被他有意驅趕到自己身邊......可惜當時他在雪地下方處理傷患,等到忙完,一切都成了定局。

    現實容不得遲疑猶豫,更加不可能變向,魔神像戰車衝過雪原,沖上斜坡,暴烈出擊。

    只有貼近,身後那個人才能有顧忌,只有擊殺這個槍法更好更快的傢伙,才能專心報復那名更加奸詐而且莽撞的對手。

    他竟然敢靠近自己,他簡直不知死活!

    「吼!」

    心裡懷著怨念,魔神一腳踢飛路過山石,反手將兩條狼屍砸出,趁著對方閃避的空當越過最後那段距離,狂嘯衝前。

    對面,刀仔做出和魔神差不多的舉動,避開的同時把手裡的槍砸過來,反手抽刀,低頭,悍然迎了上去。

    僅看一眼,魔神就認出那把刀的出處,殘虐的氣息瞬間升至頂峰。

    「殺!」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強悍與精悍相遇,暴烈與凜然發生碰撞,就在彼此交匯的那個瞬間,又一重變故突然發生。

    不遠處的雪包突然炸裂,一條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雪坡,好似一團紫雲飄入戰場。

    正趕上魔神出腳的那一剎那,兩道細細的黑芒閃電般刺出。

    尖叫,悶哼,怒吼聲暴戾,

    撞擊,鮮血,骨折聲清脆。

    雪霧當中,三條身影片刻糾纏,先後飛出,空中灑落噴灑的紅豔,地上有龐大的軀體翻滾。

    魔神雙腿各中一根七寸鋼針,臉上一條巨大的傷口,從眉心一直畫到耳根;傷口觸及到他的眼睛,視線混沌,身體也失去平衡,翻翻滾滾,一路下坡。

    刀仔被撞飛到七八米開外,凌空可看到一條腿彎曲成不規則的形狀;九夜像一隻被彈飛的蝴蝶,奄奄摔到一側,掙紮著挺了挺頭顱,便又倒地不起。

    雪地裡,弓起的身體縮成一團,蒼白的面孔對著雪原,紫色與紅色畫出來的圖案格外美麗,同時也透著淒涼。

    「嗷!」

    兩聲咆哮接連響起,一道暴戾凶殘,另一道冷酷冰涼,並有一種深層心痛。

    說不清什麼道理,當目睹那個僅僅數面之緣的紫影飛出,牛犇心裡感覺到一股別樣疼痛。

    昨日午時,雪坑深處,是他親手為之解衣,生平第一次看到女性的身體;那種美麗與柔嫩、凝滑與彈力是他從未領會過的東西,拋去心靈上的震撼,牛犇此刻腦海裡的念頭居然是:自己親手縫合的那些傷口,是否全部炸裂。

    無可形容的憤怒,腦海中殘存的理智通通消失,雙眼瞬間變得血紅。

    槍火追逐著翻滾的身影,片刻後被烏光所取代,彈已盡,人將至,山腳之下,牛犇自腰間拔出軍刺,同時取出來針筒,去掉帽子,反手刺入頸中。

    並不溫暖的液體注入血肉,帶來的是火辣辣的感覺,血液如火焰燃燒起來。心裡「蓬」的一聲,腰間熱流的運轉驟然加劇,在那團火焰的推動下,山洪般灌滿四肢百骸。

    「啊!啊啊啊啊!」

    遏制不住的殺戮**,牛犇如野獸般嘶吼著,腳下猛蹬,身體高高躍起。

    狂暴的力量傳入腳底,堅韌的鞋面生生撕裂,他像炮彈飛射到空中,巨鷹般展翅。

    兩道烏光閃爍,直翅頂門,斜插肩頸。魔神翻滾中站起身來,暴虐的怒吼如沙啞的雷,舉臂、揮拳,格面,橫敲。

    彷彿兩頭蠻牛相撞,鮮血噴射中,一條烏光崩飛遠去,牛犇的身體毫無意外地跌了出去,原地魔神晃了兩晃,竟也坐倒在地上。

    「他竟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用手撐著地面,魔神臉上流露出震驚的神情。

    「他還有這樣強大的力量!」腰間發力挺身,牛犇眼中爆射寒芒。

    心念剛閃,跌飛的身形再度躍起,烏光再現。

    「他還能動!」魔神怒吼而起。

    「他還能戰!」牛犇再加一指。

    二次碰撞隨即發生,不同的是這次牛犇沒有飛出,魔神也未倒地,只有一條烏光帶血而去,留下兩頭野獸赤手相搏。

    雪霧瀰漫,「蓬!」「蓬!」撞擊聲不停,當強大遇到強大,力量碰到力量時候,每次對撞,身體不可避免地受到震動,難以立足。於是乎,兩個懂得諸多技巧的鬥士失去技藝,只剩下最原始的撲擊,格擋,與搏殺。

    一次次猛撲,相撞,再次猛撲,再度撞擊。

    血色不停飛濺到空中,不知發生多少次悶響後,雪原中傳來「哐當」巨響,伴隨著震驚、歡喜、隨後是一聲狂烈怒吼。

    「牛犇?刀仔?那是......我%****老母!」

    彷彿受到驚嚇,在一次尤為劇烈的碰撞之後,兩條身影驟然分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7
一三五章:雪葬

    當那台樣子古怪、姿態狼狽的機甲出現在山谷之前,魔神經歷那麼多場戰鬥,多次受傷,但都驚而不亂,怒而不慌,頂多只是有些不安。

    現在,他心裡生出強烈警意,首次想到了撤退。

    身為這個世界的頂級強者,魔神害怕的不是那台工程機甲、更不是座艙內叫囂的人,他擔憂的是這台機甲現身的意義,畏懼的是其背後必然存在的無數援軍。

    此時的魔神樣子淒慘,被刀劃傷的那隻眼睛徹底瞎掉,雙腿被鋼針刺穿,背後、腰腹血流不斷,一條手臂也在剛剛的戰鬥中被廢,如垂死的蛇一樣軟軟掛在身邊。那個身材矮小的對手有著超乎想像的力量與強硬,還有著極其古怪的內勁兒,每次對撞,魔神總能體會到彷彿被電擊的感覺,拳腳未落先去三分鋒芒,不能將其打死。

    看其年齡,分明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魔神難以相信,這次「普普通通」的拉練中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人,衍生下去,聯邦怎麼會訓練出這種戰士。

    魔神不知道牛犇的身份,即便知道也不會相信,他心裡想到的可能答案是:聯邦在做與帝國類似的事情......是某種特殊實驗。

    這是大事,是會影響到將來的重大信息,其重要程度甚至超過本次行動。既然知道了,務必要傳回國內,進行周密而細緻的調查。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再拖延下去,即便他強大十倍,也會被聯邦的怒火碾成齏粉。

    「嗷!」

    仰頭發出一聲淒厲長嘯,魔神將含在牙齒中的藥囊被咬碎,剎那間,藥力被釋放吸收到血液裡,千千萬萬個細胞發生突變。魔神的骨骼發出噼啪爆響,原本粗壯的肌肉更加粗壯,生生撐裂了身上的衣物。他的皮膚上,根根鋼針般的毛髮鑽出來,條條粗大血管如蚯蚓般彎曲,看著讓人不止生懼,更有一種面對非人的本能恐懼。

    長嘯淒厲,凶焰有如潮水般釋放,嘯音起初並不強大,由低漸高螺旋般攀升,直到最後好似錐子一樣刺入雲霄,傳遍整片山區。

    聽著嘯聲,拉練區內還活著的殺手紛紛變色,毫不猶豫放棄目標,朝各個方向遠遁;而在這邊,魔神長嘯持續變身,漸漸不成人形。

    「基因野獸!」

    座艙裡,葉飛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戲虐,尖叫著聲好似發現老公養妾的黃臉婆一樣尖銳,大喊著的同時,他的左手幻化如煙,右手猛拉操縱桿,以最快的速度撲向戰場。

    「牛犇,咦!」

    快要完成變身的魔神把目光轉向牛犇,眼裡的凶光似能融化金鐵,臨走之前,他要殺死這個可能成長為強大戰士的聯邦人,一雪昨夜之恥。

    牛犇呢?

    他也在經歷著某種變化,臉色變幻不停,身體如醉酒般跌跌撞撞,還有他的眼睛,時而清明深邃如星海,時而赤紅如烈焰之火,如果不是身形骨骼肌肉能保持不變,也許會被人誤解為何魔神一樣在變身。

    雖沒有獸變,但有更加驚人的現象,牛犇身上沾的雪全都化成了水,傷處流的血彷彿火焰,露腳的鞋子踩在凍結的雪地裡,每次都會出現一個水窪,接著便是霧氣升騰。

    無法想像人體能夠熱到這種程度,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體溫高到這種程度,他竟然沒有變成白痴,沒有死,反而活蹦亂跳。

    到後來,牛犇的身體徹底被霧氣遮掩,看起來就像被困在棉花糖裡,又像是蠶蛹正在化蝶。

    「靠!這是要飛仙嗎?」

    葉飛瞪大眼睛,難以相信自己所見。

    「一頭野獸,一個神仙,我這個破甲騎士要不要上去參和?」

    視線中那團迷霧漸漸穩定,突然間,一條長索從中飛出,靈蛇般繞上魔神的脖子,纏繞數圈。

    當初落崖事件後,牛犇決心隨身必帶求生工具,此後便在天網上訂購了一條碳纖維繩索,比較遺憾的是,現在是戰鬥而不是遇險,牛犇來不及給繩索繫上抓鉤。

    魔神獸變,迷霧升空,真如雲團飄然而去,牛犇像靈猴縱雲飛到魔神的後背,左腳踩肩,右足踏頭,雙手扯住繩索用力後拉。

    「啊?好!」

    突如其來的變化,葉飛打進大喜大笑大喊,險些因為失神令機甲失控。下一個瞬間,魔神的怪嘯聲中斷,本能地用右手去撈。

    沒有人能夠離開空氣,基因人也不行,魔神首先抓住牛犇的腿,試圖把他從背後甩出去,然而他發現牛犇的雙腳深深釘入到肉裡,撕扯只能讓自己的傷勢加重。急切間,魔神又去抓那根繩子,於是他悲哀的發現,相對於自己蒲扇般的大手,那條繩索太細了,同時因為繃緊而無法繞圈,根本難以發力。

    「呃......」

    缺氧的感覺如此可怕,魔神反手一拳搗向對方的腿,牛犇隨即曲膝,身體擰向魔神左側,那一拳打在小腿腹部,繩索反而勒得更緊。

    無論是誰,曲臂向自己的後腦揮拳,十成力量頂多發揮三成,魔神體格龐大,關節粗壯,但他太壯了,壯到快要摸不著自己的後腦。

    關節、甚至連肌肉都影響發力,加上屈膝與腿腹肌肉的緩衝,魔神的拳頭看似兇猛,傷害其實有限。

    幾番掙扎沒能夠擺脫,魔神悶吼半聲,猛地後仰,將自己砸向地面。

    這是唯一的辦法,遺憾的是,曾經被魔神帶來極大便利的雪地背叛了他,再有積雪緩衝的情況下,這種衝擊遠不足以讓強大的對手致命。

    「啊......」

    短促的嚎叫聲被繩索攔腰掐斷,魔神脖子開始流血,眼裡終於流露出驚恐的神情。

    他從地上爬起來,右手在身後亂抓亂打,同時邁開大步,瘋狂地衝向東方那面近乎垂直的山崖。此時他不知道的是,在其感受到死亡危機的這段時間,背後對手同樣苦不堪言,幾度想過放棄。

    「吼!」

    牛犇覺得自己勒住的不是一個人的脖子,而是粗大緊密的樹根,除了表皮與常人無異,內裡血肉彷彿糾纏鎖死的棉繩,擁有令人生畏的緊韌與頑強。幾度來回,繩索已經深深陷入到肉裡,然而這就是極限,接下來,任憑牛犇如何死命拉拽,都無法將其勒斷。

    他只能堅持著,等對方窒息而死。

    看起來,變身後的魔神有著無法想像的潛力,或者可以通過別的途徑獲得氧氣,如此局面,他竟然還能夠發足狂奔。

    這只是外部,在牛犇體內,有另一場更加慘烈的戰鬥正在進行。

    迷霧最盛的時候,四十三處竅穴全部貫通,紅潮般的熱流不由自主地衝向全身,每一次衝擊,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會讓他痛不欲生。

    按照得福的說法,真氣小成總計需要打通七十二處竅穴,但在衝擊之前,各處竅穴需要通過打坐慢慢積累,讓經脈變得更有彈力,打通過程就像一座座水潭被經脈連通,衝開阻礙的堤壩,唯如此,才能保持連貫、並使得衝擊持續增大。假如竅穴積累不夠,就好像水潭是空的,經脈是脆的,每打通一處,不可避免的會受到傷害,並且消耗力量,衝擊自然越來越弱。

    打坐是自然修煉,裡應外合,水到渠成,為正宗之法。今天情況不是那樣,牛犇在藥物與戰鬥的雙重刺激下強行沖關,好比拿著匕首砍大樹,甚至去挖河,匕首雖然足夠鋒利,卻只能遭受凌遲之苦。更要命的是,由於身在戰鬥中,他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借助那種力量,無法阻斷,也不能停頓。

    他只好忍著。

    忍耐中情況越來越糟,牛犇覺得自己未必能衝開那些堅固的堤壩,經脈卻有可能被撕裂,甚至沖爆!事實上,那種情況已經臨近了,與魔神拼爭的過程中,牛犇的皮膚上出現一顆顆血點,彷彿七萬顆細針刺出來的效果。相比那種萬針穿刺的痛苦與煎熬,魔神對他展開的攻擊真的不算什麼,兇猛僅流於表面。

    苦苦忍受著這一切,牛犇被魔神「背」著衝向山崖,神智漸漸混沌。

    「他想幹什麼?」

    「他想幹什麼?」

    沒有人知道魔神想做什麼,牛犇不知道,葉飛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不能讓對方跑掉,怒喝聲中,古怪巧手四足翻飛,好似烈馬在雪原上狂奔。

    一頭野獸,一台機甲,一前一後衝向絕崖,彼此距離漸漸拉遠。

    最慢的機甲也比人快,最快的人也追不上機甲,魔神的速度固然驚人,但若放在別的地方,巧手早已追上,遺憾的是山區的地形與積雪再次發揮作用,許多因冰凍可供人落足的地方,承受不了數十頓重的機甲,還有那些被積雪掩蓋的坑窪之地,全都變成陷阱。追逐中,即使葉飛操作如飛,依舊跑的跌跌撞撞,能夠保持追擊一直沒有摔倒,已經算得上奇蹟。

    「操!操操操操!」

    憤怒拍打著操縱台,葉飛的臉扭曲成無數不規則的幾何形狀,無奈只能打開擴音器,朝著前面的身影大喊。

    「下來,回來!」

    葉飛知道魔神肯定不是自殺,預計前方存在某種危機,明智的做法是讓牛犇退回自保,返回到機甲的保護範圍之內。

    呼喊聲中,牛犇在魔神背後搖晃,卻沒有按照葉飛的吩咐去做——不是不想,而是根本聽不見。此時此刻,他的思維已在劇痛和不斷衝擊中迷失,身體在自主的情況下運轉,只知道抓住,拉緊,死都不肯放手。

    近乎瘋魔的堅持並非沒有效果,魔神的力量漸漸流失,變身效果因缺氧消退,腦海同樣是混沌一片,之所以還在跑,同樣是因為本能。

    兩個依靠本能的怪物艱苦地搏鬥著,掙紮著,在彷彿涉水般通過一片深雪區域後,終於抵達山腳。

    那裡有根繩子。

    從崖頂垂下一根長繩,魔神宛如發現救命稻草,撲上去,抓住,並且用嘴咬住。

    繩索死死勒進肉裡,他的身體傷痕纍纍好似一塊破布,又像一顆快要爆炸的氣球。天地間那麼多新鮮空氣,竟然分享不到一口,長時間窒息使得他有更多力量,只能抓緊那條繩索,咬住那根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

    繩索顫動了一下,開始上升。

    「啊!」

    身後,巧手機甲快趕幾步,之後猛地停頓下來,葉飛傻呆呆仰頭看著山崖,才發現那裡不知何時架起絞盤,一個全身雪白的人沾在旁邊,把魔神、還有其背後的牛犇快速上拉。

    「葉飛,葉飛!怎麼樣了?」

    身後傳來呼喊與大叫,終於有人爬過那條被認為不可能穿越的雪坡,著急打探情況。

    「滾!」

    座艙裡葉飛伸長脖子,痴痴的目光看著崖頂,彷彿看到那個白色身影也在看著自己,發出譏笑。

    有機甲......

    工程機甲......

    來看熱鬧吧......

    「不能這樣。」

    時間不允許慢慢思考,座艙內葉飛咕噥著,咬了咬牙,左手虛握幾次拳頭,隨後,閃電般掠過操縱台。

    哐當巨響聲中,巧手在原地掉頭,轉身,屈膝,****,彷彿一條準備迎接臨幸的母獸。

    「殺!」

    怒吼聲中,一串流光從巧手的屁股射出,彷彿被射出去的彩虹飛越天空,飛越過千山萬水,飛越到山崖,飛到雪地,飛到那個正在狂笑的人面前。

    轟!

    先是一聲,接著是一串,隨後是一片!頃刻間,天地間出現一片無比厚重的白霧,狂潮從山崖頂部開始,途中越來越大,越來越快,轟隆隆雷鳴般的聲音中衝下了坡。

    雪崩了!

    半點意外都沒有,懸在半空的身影被巨浪衝下,淹沒在那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我的個天!」

    雪地裡,大鬍子軍官深一腳淺一腳的前進,猛然看到如此驚人的畫面,瞬間變得面無人色,摔倒在地上。身後,一條接一條身影沖谷口出現,全都嚇到目瞪口呆。

    「這!」

    「嗯?」

    「呃......」

    「還他嗎呆站著幹什麼,死爹了嗎?」

    心內充滿莫名邪火,葉飛哭喊般的聲音大罵著,以最快的速度操作機甲掉頭。

    「來人!快來人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7
一三六章:重生

    紀元一九九六,華龍聯邦迎來百年來最冷、也是最為漫長的一個冬季,以首都上京為中心,暴雪五日,冰封萬里,平均降雪達數十公分,為歷史之最。

    降雪次日,上京與周邊的交通停頓,待到五日後天氣放晴,周圍已成為一片雪海汪洋,幾乎看不到異色。積雪成災,壓垮大量房屋,毀壞許多基礎設施,不僅給生活與出行帶來極大不便,救險搶修也變得困難重重;到後來,整座城市幾乎陷入癱瘓,彷彿時空被定格。

    雪災加上極低的氣溫,受傷的人不是一個個、而是一群一群出現,城內所有醫院在極短的時間內爆滿,因運輸中斷造成物質恐慌迅速蔓延,進而發生哄搶、打砸等惡**件,同時由於交通不便,線路被毀,警力捉襟見肘,即便有人,也很難及時趕到事發地。一系列因素使得維持城市正常運轉的秩序出現裂縫,快速崩塌,混亂由此而生。

    為了盡快讓城市恢復秩序,聯邦政府下令衛戍軍隊入城救災,城內各職能部門、以及居民全都動員起來,上百萬人走上街頭,特種車輛與機械的轟鳴聲日夜不停,目的只有一個:把海量積雪從城市裡運走。

    從降雪之日算起,足足半個月之後,上京市方才恢復秩序,而在城市的西側,一條雪嶺憑空豎起,關鍵道路兩側綿延百公里,將西去的道路徹底掐斷。

    雪災造成的損失無從估量,然而對有些人而言,這次災害帶來的混亂正好可以當做緩衝,直到救災基本結束後,人們才想起來之前隱約聽到的那個傳聞。

    軍校拉練的時候發生大事,死了很多人。

    隨即,各種與之相關的信息洶湧而來,並有成千上萬人從各個地方趕往首都,成百上千家媒體機構再次行動起來,掀起一波又一波調查、聲討、憤怒的洪潮。

    新年之前一週,關於那次事件的官方調查報告出爐,聯邦以極其悲痛、憤慨的語氣宣佈,第一軍校新生拉練時遭遇恐怖襲擊,學員傷亡慘重,聯邦政府已成立專門的調查委員會進行追查,發誓將凶手繩之以法。

    報告很長,內容很多也很全,總結起來無非那麼幾項,調查,哀悼,處理,反思云云。

    在經過最開始的愕然與震驚後,漸漸有人瞭解到,此次事件並不是什麼恐怖襲擊,而是某個卑劣無恥的敵對國家精心策劃的陰謀。

    消息以光速傳開,整個聯邦一片嘩然,整個世界為之震驚,億萬人自發參與到調查中去,各種各樣的證據被挖掘出來,提交給政府,嗮到網上,進而掀起一波聲勢浩大的請戰浪潮。

    憤怒在蔓延。

    ......

    ......

    很多人不知道,當人從昏睡著的時候,五感並非全部停止工作,比如嗅覺與聽覺,而當他們醒來的時候,首先做的也不是看,而是嗅一嗅身邊的味道,聽一聽周圍的聲音。

    牛犇的意識沉浸從無數夢境中,周圍是黑的顏色,就好像一根蠶絲被藏進棉花團,再泡進冰冷黑暗的水裡,慢慢沉淪。

    鼻端傳來熟悉的味道,耳邊有平靜而穩定的聲音,味道清淡,聲音輕柔,但都帶著令人心安的氣息,彷彿一種固有的振動,不斷地在他的為夢境所困的意識上彈動。彈動使得牛犇的意識一直保持著活力,無論身處多麼幽深的水底,向上的念頭始終不改。

    就這樣,蠶絲一點點從棉花團裡抽出,擺頭無數雙冰冷的手的糾纏,在無數雙黑暗陰森的目光注視下彼此碰面,愉快地打著招呼,又在那種聲音與味道組成的振動中相連。當它們完成融合、成為整體後,那些碎片似的本能演變成主觀意識,遂又迫切地向上探頭,努力擺脫寒窟黑水。

    就這樣,牛犇的意識浮出水面,身體隨即有了反應,抽抽鼻子,動動耳朵。

    在此之後,他睜開了眼。

    入眼一片雪白,若沒有那副墨鏡,那張紅唇的話,牛犇險些以為自己還留在當初被淹沒的環境裡。

    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和面孔上難得一見的關切表情,牛犇輕輕眨眨眼睛,只來得及露出一個歡喜的微笑,便又極為乾脆地入眠。

    他太累了,沉睡之前的累因為戰鬥和傷痛,沉睡中依然因為戰鬥與傷痛,一次對外,一次在體內,一次與魔神,一次和自己,兩次戰鬥的艱苦程度難分高下,使得他的精力消耗殆盡,疲乏困頓到極致。

    此次醒轉,一部分原因是身體和意識漸漸恢復,更多在於他有強烈的意志想確認,當看到最強大的守護回到身邊,牛犇知道所有危險、秘密、擔憂、牽掛全都有了著落,一切不確定的事情都會被那雙強大的手接過去,牢牢控制在手心。

    於是他再度睡過去,極其舒適安穩。

    ......

    ......

    二次醒來,牛犇覺得時間僅過去一瞬間,他有些急切地睜開眼睛,看到那張面孔還在身邊。

    這裡是病房,雪白的牆、雪白的床與雪白的窗,視線透過窗戶往外看,入眼仍是一片片白;腦子裡殘留著雪域掙扎的夢痕,牛犇不喜歡這種了無生機的顏色,但在此刻由於那個人的存在,一切都變得鮮活起來,並有櫻桃的氣息流轉。

    窗邊有幾,幾上有花還有個盤,盤子裡裝著櫻桃,梅姑娘靜靜地坐旁邊,一顆一顆地吃著。鮮豔的櫻桃送入更加鮮豔的紅唇,房間裡便有了火的氣息,溫暖而富有活力。

    寒冬臘月怎會有櫻桃?寒冬臘月,一個戴墨鏡的風衣女子坐在病房裡吃櫻桃,這些原本是極為怪異的事情,然而對牛犇而言,所有疑問都沒有意義,重要的是他看著梅姑娘平靜的樣子,在其美麗而淡漠的面孔上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親切。

    沒有什麼怪異與矛盾,一切都很舒適,和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櫻桃花的味道從不猛烈,清淡、甚至有些淡漠,櫻桃的氣息從不外露,入口咬開方能品嚐到香甜。過去的很多年,每逢櫻桃花開,梅姑娘總會常坐於樹下,安靜地做著只有她自己才懂得的事情,時間久了,牛犇覺得那花與那人彷彿一體,與那房那院靜靜地留在某個地方,獨守著屬於自己的完美。

    她們的氣息已經相接,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分開,人在這個房間,房間裡隨即充滿家的味道。

    「姑姑。」

    輕喚僅僅表示自己醒了,牛犇沒有起身,懶洋洋地享受著那种放心安閒的感覺。

    「我在。」

    平靜的聲音不見波瀾,梅姑娘沒有因為他的醒轉而激動,面孔保持著慣有的從容,連從盤子裡拿果子的動作都沒被打斷。

    牛犇注意到她說的是「我在」,不是「醒了」,表示梅姑娘知道他會醒,就像她知道自己要殺的人一定會死一樣。沒有意外自然談不上驚奇,梅姑娘從來不因注定發生的事情改變顏色,哪怕他是牛犇。

    牛犇心裡有些失望,怨恨自己上次甦醒的時間太短,錯過了親情濃烈的瞬間。

    下一秒,事情有些變化,梅姑娘抓起一把櫻桃,隨意地問著。

    「想不想吃?」

    「嗯。」牛犇格外用力地點著頭,如同等待獎賞的孩子般充滿期待。

    梅姑娘從椅子上起來,走到床邊,把手裡的櫻桃放到牛犇的枕頭邊。

    之後她便回到椅子上,繼續享受美食。

    牛犇心裡暗暗嘆息,放棄等待喂食的美好幻想,伸手抓了一顆放到嘴裡。

    清甜的汁液流到口中,和著口水順喉而下,剎那間,牛犇真正「活」過來,身體在極短時間內變得生機勃勃,甚至可以說鬥志昂揚。

    艱苦的付出必有回報,身體經脈傷痕纍纍,但有四十八處竅穴被打通,以往迷茫的熱流有了屬於自己的空間,平緩穩定地流動著。生平首次,牛犇體會到了「氣」的感覺,而不再是那種莫名其妙的脹與熱。

    小周天!原本需要打通七十二處竅穴才能發生的事,如今正在他的身體裡運轉。

    懷著無限的震驚與欣喜,牛犇細細觀察著,感受著,觸摸著,興奮著,並且緊張著;他能感覺到那些氣流的強大與生生不息,甚至能夠看到它對身體的改造與重塑,還有對世界的感應與呼喚;每一次運轉,它都從外界吸收著什麼,有著極其細微、但不會停頓的變化,它把變化傳遞給身體,血、肉、筋、骨,每一個細胞,都在這個過程中受益。

    它就像初生的嬰兒,看似脆弱,實則擁有旺盛的生命力;恍惚間,牛犇覺得自己能夠看到,它正用好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試探著身體外面的世界,急切地想要參與其中。

    該說點什麼呢?

    正在神遊天外的時候,梅姑娘的聲音響起來。

    「你的朋友們在外面。」

    「呃。」牛犇的意識回歸身體,有些茫然地問道:「哪個朋友?」

    「來過很多,個個都說是你朋友。」梅姑娘的聲音有些淡,顯示其心裡對那些自稱是朋友的人不怎麼感冒,懶得分辨誰真誰假。

    「今天過年,又有人過來,剛好你也醒了,要不要見見。」

    「過......過年?!」

    牛犇大吃一驚,才知道自己竟然昏睡足足三週!

    回頭一想,他知道這樣才正常。不說別的,單單梅姑娘從不知哪個地方趕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必定有過許多波折。

    想著不禁有些好奇,牛犇詢問道:「姑姑,您怎麼知道我這邊的事情?」

    梅姑娘回答道:「牛二給我發的消息。再有,你現在很出名。」

    「牛二?出名?」

    「外面的變化,回頭讓他們和你說。」梅姑娘從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手掌,把放著櫻桃的盤子放到牛犇枕邊,「你的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

    「那就好。」

    隨著這句話說出來,屋內氣息有些變化,牛犇敏銳地感覺到什麼,心頭微惑。

    「姑姑要去哪裡?」

    「姬鵬。」梅姑娘淡淡說道。

    聽到這句話,牛犇神色突變,險些從床上跳起來。

    「那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梅姑娘平靜反問。

    「您才剛過來啊!」

    「來了兩週。」

    「可是我才剛醒!」牛犇眼巴巴的看著梅姑娘說道:「再說......再說今天過年啊!」

    「喔。」

    梅姑娘想了想,發現這是很強大的理由,於是點了點頭,坐回到椅子上。

    「那好,我明天走。」

    ......

    ......

    櫻桃不再香甜,信息不再重要,包括體內那些令人欣喜的變化,也都變得沒滋沒味,牛犇躺在床上,腦子裡全是無奈與不安。

    沒有人能夠阻止梅姑娘,牛犇也不行,他甚至都不敢問姑姑去姬鵬做什麼事,也用不著問。

    誠然,沒有誰比牛犇對梅姑娘更有信心,但他無法想像姑姑去了姬鵬會發生什麼,會遇到什麼,一想到那是一個帝國,那個強大的魔神,心裡便不禁生寒。

    實在想不出好的辦法,牛犇把自己入山後的經歷詳細講述一遍,沒有絲毫遺漏。期間,牛犇嘗試把自己的視角拉高,儘量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分析整件事,從而證明一條觀點。

    「姑姑您看,這不是私怨,而是國與國之間的衝突。」

    「都一樣。」

    唉!一番苦心白費,牛犇不知還能怎麼做,有些惱火地問:「關於姬鵬帝國......誰和您說的姬鵬,是飛燕嗎?」

    「是那個叫葉飛的人。」

    「這個王八蛋!」牛犇恨恨咬牙,暗想這個混球只是最後開了一炮,哪裡知道什麼雞棚鴨棚。

    梅姑娘看出他在擔憂,說道:「放心,我有分寸,而且有掩護。」

    牛犇大惑不解,暗想姑姑難道也有手下?夥伴?個個都像她這麼強大......

    迷茫中,梅姑娘淡淡的聲音道:「元東來過,應該是故意讓我知道,他要派人去做些事情。也好,趁這個機會,我也想做點事情給他看。」

    「這個混蛋!」體會到政治人物的陰險,牛犇破口大罵。

    「罵誰呢,我幫你啊。」

    罵聲剛出,門忽然開了,葉飛牽著得福的手走進來,二話不說,首先笑嘻嘻地朝梅姑娘鞠躬。

    「姑姑過年好。」

    「這?」牛犇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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