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練功] 怒瀚 作者:新兵扛老槍(連載中)

 
Babcorn 2016-10-20 22:01: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7 67329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7
一三七章:揚名

    同樣是風衣,墨鏡,梅姑娘束腰直領,長腿軍靴,穿起來筆直挺拔,不僅將身形完美展露,更有一股特別的英武之氣。葉飛那邊鬆鬆垮垮,塌肩敞懷,衣帶不分長短,加上犯賤的表情,活脫脫是個浪蕩子,流氓。

    仔細看,牛犇發現葉飛的墨鏡換了款式,和梅姑娘戴的一模一樣。

    這也太......那啥了吧。

    值得一提的是,葉飛以往雖然狂妄跋扈但不邋遢,之所以如此,與得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打從和他學習詩詞,葉飛讀過幾首「桃紅」,學了幾曲「花瘦」,吼叫幾聲「憑欄」,感慨數次「寸草」,最終他找到自己的真愛,扮酷只偶爾為之,轉而迷戀起滄桑,一心培養憂鬱。

    在軍校,人們時常可以看到他對空感慨,望月嘆息,又或池邊凝眸,樓頂唏噓,不弄到別人以為他要自殺不肯罷休。久而久之,飛少眼裡當真存了幾分抑鬱,少許滄桑,真假莫辯,至少年齡看起來蠻大。

    至於梅姑娘,時光對她沒有意義,從牛犇記事時就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姑姑過年好。」

    女人的憂鬱在臉上,男人的憂鬱在心裡,表象仍可肆無忌憚;葉飛不看牛犇的表情,不管梅姑娘是否搭理,笑嘻嘻按住得福的頭。

    「給姑姑拜年。」

    他的話挺好使,得福老老實實跪下來,大禮參拜。

    「姑姑好,牛二給您拜年囉。」

    說著得福抬頭準備起身,不成想葉飛又把他的頭按回去。

    「這就完了?來時怎麼教你的!」

    「哦。」

    得福又跪回去,誠心誠意說道:「三日不見,如隔九秋,姑姑身體可好,睡眠是否安穩?這裡的人聽不聽話,有沒有按您的吩咐去做?還有......櫻桃夠不夠,」

    「不錯不錯,青出於藍而藍勝與青。」葉飛頻頻點頭,說道:「姑姑,牛牛沒給您添麻煩吧?」

    聽到這樣無恥的話,牛犇瞠目結舌。

    梅姑娘說句「我去轉轉。」站起來徑直離開房間,身後留下兩個混蛋,一個傻子,彼此大眼瞪小眼。

    「紅包呢?」得福朝葉飛翻翻眼睛:「你說的,這樣能拿紅包。」

    「呃?」葉飛無奈撓頭;「五牛可能不興這個,要不就是姑姑忘了。」

    「姑姑不給你給。」得福扯著他的衣袖站起來,惡狠狠說道:「不然我扒你衣服。」

    這時牛犇才看出來,葉飛的風衣之所以總朝一邊掉,原因是得福一直拽;他的力氣不小,常常扯得葉飛身形趔趄,站都不太容易站穩。

    「熊孩子,成天就知道要這要那。」被得福一拉,葉飛順勢坐到病床上,抓把櫻桃全部丟進嘴裡亂嚼。「味道還行,不枉我花那麼大代價弄過來,牛二要不要來幾顆?」

    「我有這個。」得福不知從哪裡摸出瓶燒酒,咕嘟嘟連灌幾口,接著手指輕彈,啪的一聲跳出火苗。正好葉飛掏出香菸,就過去點燃。

    「這是醫院。」牛犇輕輕皺眉。

    「我是葉飛。」飛少豪氣干雲。

    「你怎麼來了?」牛犇無可奈何說道。

    「看你孤苦伶仃,一個人怪可憐。」煙霧繚繞中,葉飛滿臉陶醉的神情。「嘖嘖,人形打火機,全自動服務。牛牛,咱哥兒倆商量下......」

    「不行。」

    「我還沒說啥事情......」葉飛瞪起眼睛。

    「閉嘴。」

    牛犇伸手拿過來調整病床姿態的開關,坐起來,「大年三十,怎麼不回家?」

    聽到「家」這個字,葉飛神情立時冷下來,「再和我談家,別怪本少和你翻臉。」

    牛犇不怕和他翻臉,也無心情勸誡浪子回頭,擺手道:「和我講講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葉飛冷笑道:「不是叫我閉嘴。」

    「牛二。」牛犇轉過頭去。

    「在!」得福大聲回應。

    「一邊去。」葉飛把他推到一旁,回頭幽怨的聲音道:「你這人真沒情調,開個玩笑都不行。」

    情調?牛犇無奈翻翻白眼。

    ......

    ......

    世界每分每秒都在變,三週二十一天,發生諸多大事,與之相關者大概五項。

    首先是拉練的傷亡結果,軍校新生傷亡慘重,亡一百三十七,重傷至殘者十六,還有四人下落不明,生還的可能極小。十六支隊伍各有一名教官,僅一人落崖僥倖活下來,其餘全滅!後期進山救援的特戰隊員總計五十七人,死傷竟也超過兩位數。

    最慘一戰發生在谷口,魔神一人屠滅整支隊伍,八名特種兵加十四名新生,無一倖免。

    「所以,你是英雄。」葉飛臉上看不到多少悲痛,相反有些得意洋洋:「功勞只比本少小那麼一點點。」

    牛犇看不慣他的樣子,更沒興趣爭辯功勞大小,問道:「刀仔和九夜怎麼樣?」

    「傷的很重,還好都活著。」葉飛臉色陰沉下來,但僅持續一瞬便又恢復放蕩,好奇問道:「那個叫九夜的丫頭,你把人家怎麼了?」

    「胡說什麼呢?」

    「別否認,否認沒用。」葉飛把墨鏡推至額頭,露出眼睛嚴肅說道:「手術的時候,小姑娘一直叫你的名字,三千多次。」

    牛犇冷冷看著他,彷彿葉飛臉上長著一朵大紅花。

    「看啥?有點誇張?好吧是有點誇張,其實沒那麼多......三百多,三十多......三次!足足三次!」

    「她怎麼樣?」牛犇忍不住問道。

    「沒死,也沒殘廢。」葉飛隨意說道。

    牛犇依然看著他不放。

    目光之下,葉飛漸漸來了精神,試探說道:「小姑娘還沒出院,這會兒就在隔壁,過去瞧瞧?」

    牛犇猶豫了一下。

    「是不是不方便?」葉飛觀察著牛犇的表情,湊過來悄悄問道:「我知道了。你年輕,突然發生這種事情,一時慌張不知道怎麼辦,這很正常。」

    得福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賊眼溜溜。

    「刀仔說,你們曾經在一個洞裡那啥那啥......別緊張,這事兒我懂,我幫你想辦法。你和我講講具體狀況,比如這是不是第一次,另外你有沒有,有沒有......」

    兩隻手一齊比劃,葉飛正準備一鼓作氣,猛聽頭上「啪」的一聲,頭一沉,墨鏡都掉到床上。

    「你!你打我......你居然打我!」生平只有我欺人,何時被人打過,而且是打頭?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打,葉飛氣急敗壞,咬牙切齒。

    「我,我和你拼了!」

    「講講別的。」牛犇淡淡說道。

    「嘿!不看你是傷員,本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拆了你的骨頭燉湯!」

    「懦夫,飯桶。」沒有八卦,沒有打架可看,得福嘟囔兩句,從背包裡拿出光腦,自個兒到椅子上去玩。

    ......

    ......

    第二件大事是調查結果,經過一段時間的搜剿、統計,殺手此次總計三組,二十七人進山,此外有三殺一將負責指揮,最**oss就是那個與牛犇等人鏖戰,最終被活埋而是的魔神。

    遺憾的是,這些是「全世界都明白是真的,但又提不出相關證據」的那種事實,比如那三組殺手,人人知道他們來自姬鵬,但沒辦法追根究底,更不可能進行身份驗證。

    魔神的真實身份為天皇座下八將之一,八岐暗忍之戮,本名山本武道,黑榜排名六十三,凶名赫赫。

    問題在於,黑榜是隱秘且不被承認的事物,百萬人當中難有一個知道,所謂八岐暗忍也只存在於傳說,要拿他的資料,得和天皇陛下商量才行,如果他們不在這裡露面,根本就不存在。別的殺手情況類似,要麼一片空白,要麼幹脆擁有華龍聯邦國籍。

    事發後,為殺手做掩護的研究員成為重點追查對象,關鍵人物已經逃跑,目標不是姬鵬帝國,而是偷渡去了紅黑雙盟難以觸及的藍色海,很顯然,這是為了與姬鵬撇開關聯;留下來的人,不用說也知道沒什麼用,掩飾罷了。

    最後,網上流傳著很多「證據」,絕大多數屬於捕風捉影,有些純為發洩,甚至還有故意陷害,有理智的人都明白,那些不可能成為國戰的理由。

    想想也對,這麼大的行動,事先必然會做好「失敗」的準備,洗清身份是最關鍵的部分;事後牢騷根本沒用,如果要譴責,只能怪國安局無能,沒有洞察先機。

    毫無疑問,聯邦很多官員倒霉,軍校、軍隊都會受到牽連,比如第一軍校校長,現在已經下台,正在接受深入調查。

    國際上,對此次恐襲譴責聲一片,但在幕後黑手的爭論上,紅黑雙盟吵翻了天。這麼大的屎盆子,姬鵬帝國當然不會往頭上戴,它的反應與很多國家一樣,發文譴責,來電慰問,並且宣稱願意配合聯邦調查,等等等等。這些都是必然的事情,除非華龍聯邦找到確鑿有力的證據,否則真就沒什麼辦法。

    追查當然不會終止,或許會有報復行動,比如梅姑娘說過的「元東準備做點事情」,具體怎樣,已不是葉飛所能知曉。值得一提的是,初步結果出來後,國安局把所有殺手的照片全都公佈出來,並配有官方註釋。

    「你們的名字遺臭萬年,你們的身體,將在億萬人的唾棄中腐爛,你們的臉孔將在億萬人銘記,成為全人類的恥辱;無論你們的主子是誰,都只能看著,做不了任何事。」

    說到這裡,葉飛冰冷的聲音譏諷道:「對政客而言,這也算是很有勇氣的舉動了。話說回來,聯邦軍改剛剛開始,軍隊處於動盪期,根本不可能打仗。」

    默默葉飛聽完,牛犇沒有發表看法,挑眉問道:「我們抓住的那個活口,怎麼回事?」

    葉飛嘆息回應道:「這是第三件,很關鍵、而且特別窩囊。」

    ......

    ......

    本次襲擊,所有殺手都在牙齒裡含有自殺膠囊,無論山谷中的戰鬥還是事後追剿,都沒能抓到活口。

    雪崖之戰,第三分隊抓到的那名殺手是唯一活口,珍貴程度不可想像。牛犇意識到這點,力阻心切想要復仇學員,辛辛苦苦把他帶上,最終卻莫名其妙死掉了。

    事後調查,殺手趁著槍聲響起後的那段混亂,無人看管的時候自己撞死了。提到這個事情,葉飛一肚子火,嘴裡罵罵咧咧,說是有人指責牛犇要為此負起責任,因為是他把石頭上積雪清理掉,導致殺手撞石的時候沒有緩衝,頭骨破碎而亡。

    甚至有人建議對牛犇展開調查,看他是不是有意為之,結果招來一片大罵,不了了之。

    「你也別生氣。這個世界永遠不缺小人,和他們計較,日子根本沒發過。」

    聽了這番話,牛犇只是笑笑。他哪有閒心為這種事情生氣,只是,事情難道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會,調查還在繼續,不僅針對學員,還有其家庭,教官,軍人,等等吧。學員當中,被你救的那一組是重點,雪崖上逃跑的那幾個孬種是重中之重;還有那些個至今沒有找到的學員,其家人同樣會受到調查。」

    調查一旦擴大,就不是三五天能夠出結果的了;可以想像,接下去很長時間,那些接受調查的學員日子會很難過,或許會影響到前途,此外包括他們的家人、親族、朋友,都會受到牽連。

    唉!牛犇知道那種滋味,默默嘆了口氣。

    「活該!明知道軍校養了一群廢物,非得搶著上......幹嗎瞪我,又沒說你。」

    說著抓過來一把櫻桃,葉飛含糊道:「講點高興的,你出名了。」

    ......

    ......

    雪原一戰,牛犇出了名,有影像為證。

    不知道老魏怎麼想的,改裝巧手的時候順手給它增加了攝像功能,為了紀念自己的英勇事蹟,葉飛衝進入天心谷的時候便已開啟。戰後,他先是把牛犇從積雪中挖出來,送到醫院,確認其生命無礙後,他把自己與魔神英勇搏鬥的視頻發到網上,短短數日,瀏覽超過百億人次。

    這是何其恐怖的數據!

    對憤怒悲傷到極點的聯邦民眾來說,在經歷這麼多痛苦之後,沒有什麼比看到自己的英雄奮勇殺敵更能感覺到安慰的了,毫不誇張的說,當時戰場出現的每個人,包括那些剛剛爬出山谷的救援人員,全都成為國民讚歎的對象,主角更是引來浪潮般的讚美與崇拜。時至今日,畫面中魔神背著牛犇狂奔的那段被演繹出無數個版本,有的騎馬,有的騎牛,還有騎豬,騎火箭,騎惡魔......

    據說五牛城專門召開慶功大會,市長大人親自主持,請來從小教導過牛犇、其實沒見過幾面的老師,感慨地回憶其牛犇的童年,如何如何聰慧、勇敢、大公無私,五講四美三熱愛......

    醫院這邊,如果不是牛犇沉睡,如果不是有梅姑娘,門檻早被各路人馬踏破。對不喜吵鬧的他而言,三週昏睡避免很多麻煩。

    至於葉飛,一個數據可以說明其為什麼如此得意。

    三百多萬封求愛信。

    「曾經滄海難為水,本少便有三頭六臂,也容納不了如此多春情;想想吧,那麼多少女黯然神傷,真真讓人......唉!」

    這裡需要特別強調,上傳戰鬥視頻,葉飛除了獲得榮耀,還被來自各方的領導狠狠痛批,罵他沒有保密意識,不懂得輕重。

    對那些人的話,葉飛的反應是翻翻白眼,接著吐出一口濃痰,再用腳碾碾。

    「輪到你們指點本少?有本事先上黑榜。」

    「你上黑榜?」牛犇大為驚奇。

    「咋地,不服?」葉飛瞪圓眼睛說道:「本少親手將山本小兒轟下山崖,難不成是假的?」

    「別聽他吹,黑榜根本不承認。」得福旁邊插一句。

    「延遲,延遲懂不懂!」葉飛據理反駁。

    牛犇說道:「黑榜的規矩是殺人站位,你不怕有人來殺你?」

    「呃?啊!」葉飛猛地呆住,臉色瞬間煞白。

    「傻%逼了吧。」得福在一旁幸災樂禍。

    ......

    ......

    女人心情糟糕的時候,很多人會暴飲暴食,葉飛竟然也是這個毛病,意識到自己隨時有性命之憂,三百萬少女將失依靠,飛少不禁黯然神傷,對什麼都沒了興致——除了吃。

    「我覺得吧,山本小兒之死不能算在我頭上,你才是主攻,黑榜那麼多高端人才,沒理由連這都分不清。」

    伸手去盤子裡抓,然而櫻桃已經不多,牛犇用左手摀住盤子,右手一顆一顆地拿。

    「吃獨食!」

    葉飛大怒立即去搶,開始一隻手,發現不行換兩隻手,期間不停改變戰術,聲東擊西,左右迂迴,上下試探,變化萬千。

    可惜無論他怎樣努力,全都被牛犇單手化解。

    「呦呵!」

    開始只是玩鬧,漸漸地葉飛較起真來,雙手展開,以操縱機甲的瘋狂手速瘋狂進攻,結果與之前並無差異,不僅沒能成功搶食,手腕脈門還被彈了幾次,酸麻疼痛,連胳膊都要抬不起來。

    「你怎麼做的?」

    到這時候,葉飛真正變了臉色,一面辛苦揉著手腕,直勾勾盯著牛犇叫道:「是不是姑姑傳你絕世武功,快點教我救命。」

    「一口一個姑姑,嘴巴什麼時候變這麼甜?」牛犇翻翻白眼,問出早就想問的話。

    葉飛天不怕地不怕,最見不得別人拽架子端姿態;正常思路,他見著梅姑娘,理應不忿嫉妒挑釁找茬才對,怎麼會如此謙遜老實,恨不得捧腳表達恭敬。

    「咱哥兒倆這關係,你叫姑姑,我還不得跟著?」

    「我警告過別招惹姑姑,這小子不信,哎呦喂,被制的那個慘!」得福旁邊揭露真相。

    牛犇看著葉飛,目光既好奇又有些同情,心裡想得福明知道這貨經不起撩拔,一定是故意。

    「怎麼制的?」

    「扒光衣服吊打......」

    「閉嘴!」葉飛狠狠瞪一眼得福,回頭眼巴巴繼續糾纏:「說真的,本少即將成為有史以來最弱的黑榜殺手,全世界的人都會眼紅,趕緊教我幾手絕學,救命的啊!」

    「一時半會兒學不會。」牛犇用右手畫了個圈,一顆果子凌空而起,自動跳到嘴裡慢慢享受受著。「你沒那個耐心,更沒毅力。」

    「放屁!做詩那麼難的事情,本少都能學會,何況武功。」葉飛沒能注意到這個細節,憤慨說道:「別那麼小氣,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學過的。」得福一直在旁邊看著,此刻驚奇的目光看著牛犇,眼珠咕嚕嚕直轉:「是不是練成了?」

    牛犇朝他點點頭,說道:「四十八。」

    「怎麼會!」得福困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牛犇給不出合理解釋,

    「喂!你們到底在說什麼?」葉飛聽得一頭霧水,怒吼道:「當我不存在!」

    「教過你的,是你自己不相信。」得福嘆口氣說道:「想練絕世武功,先打坐八年。」

    「八年!」葉飛好一會兒才醒悟,悻悻言道:「小氣巴拉,算了不學了,瞧你那窮樣。」

    感覺受到愚弄,葉飛憤怒反擊道:「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雖然立了這麼大功勞,你的身份還是伴讀,別想轉正。」

    呃?牛犇楞了一下,輕輕挑眉。

    「為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7
一三八章:那群小夥伴們

    以往的歷史表明,轉正的伴讀比正式學員更加努力,更懂得珍惜機會,常常能在接下里的人生做出一番成就。時間久了,這類認知成為共識,使得人們挑選的時候會有所傾向,條件相當的情況下,有過伴讀經歷者更受歡迎。也即是說,伴讀生轉正不僅是榮耀,還意味著踏入社會時領先一步,具有很高的實際意義。

    牛犇希望轉正,只是心情不像別人那樣迫切,他不在乎將來找到什麼樣的工作,但是想要那個可以提供資質保證的畢業證書,從而跨過某些門檻。打個比方,軍校的正式學員畢業後直接擁有軍銜,在軍中可以不經訓練直接登機,伴讀生畢業不僅沒有軍職,「學歷」也差了一級,需要報名並通過相關考核與測試。

    類似差異還有很多,就像教授、博士、研究員,有沒有稱號並不絕對意味著能力高低,但在實際操作中,人們需要一些「事物」進行分檔。

    以伴讀身份進入軍校,牛犇並未就此制訂某種規劃,在談到這件事之前,他心裡還在考慮別的事情,沒想過轉正的可能,等聽到葉飛說不行,牛犇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觸發了「突出貢獻」的條件。

    「為什麼?」

    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明明有資格但被剝奪,心中便有不平意,聲音流露出幾分銳利。

    「原因很多很荒唐,比如年齡,軍校有條沒來得及修改的古董規定,年滿十八才能錄取,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早已名存實亡。再比如貢獻的定義,你很能打,救了很多人的命,也挽救了軍校的聲譽,可是有人說這種貢獻與機甲無關,軍校要的是機甲天才,不是殺手。此外還有人說,本次襲擊事件還在調查,過程、原因都還沒搞清楚,你還在沉睡,連一次問詢都沒有做,至少在結果出來之前,不應操之過急。」

    後面的內容帶有很濃的挑撥意味,葉飛冷笑說道:「軍校由一幫愚蠢官僚當家,教出來的只能是廢物。我敢說,如果你一直睡下去,或者死了,肯定會被追認為烈士,那些反對的人全都會跳出來,吵著喊著收入軍校。」

    牛犇微微皺眉,沒說什麼。

    葉飛看著他好奇說道:「是不是覺得很不公正?心裡是不是特生氣,特憤怒,故意不說出來?」

    牛犇望著他平靜說道:「你很無聊。」

    「這點我同意。」得福舉手表示贊同。

    葉飛惱火說道:「你才無聊,不止無聊,還無趣。看看你自己,整天像個老頭子似的板著臉,沒一點年輕人的樣。」

    「這點我也同意。」得福再次舉手贊同。

    牛犇神情不變說道:「年不年輕,看的不是說話多少。」

    葉飛嘲弄的聲音道:「板著臉孔也不代表深沉,你還會不會笑?會不會生氣?知不知道什麼叫熱烈,懂不懂什麼是霸氣側漏?」

    牛犇不想再聽下來,擺手說道:「還有什麼事情?」

    「我搶!」趁牛犇抬手,葉飛施展突襲把盤子搶到手裡,得意說道:「不讓你轉正是上面的意思,為了不招人罵,軍校免了你的全部費用,記住是全部哦!軍校歷史上可是頭一回。今後你可以不用卡,就憑這張臉,走到哪裡,哪裡的大門就會敞開。」

    「應該好好利用這條規定,試試到女生宿舍......」

    「不說這個。」牛犇及時打斷道:「你對黑榜瞭解多少?」

    葉飛神情微凜,說道:「你想知道什麼?」

    牛犇說道:「魔神是八岐暗忍之一,黑榜中人。」

    「怎麼了?」

    「聽說姬鵬三大戰神都在榜上,加上八岐暗忍,八個人,他們怎麼這麼多強者?」

    葉飛嗤的一聲笑,說道:「你完全理解錯了。八岐暗忍是八個人沒錯,但不是人人像戮將這樣精通殺人,上榜者只有他。反過來道理一樣,上黑榜者擅長殺人,但不代表個個能打,其中有些可能都不會打架,你我都能輕易放倒。」

    聽到這番話,牛犇若有所思,心裡擔憂稍稍緩和。事實上,張強老早對他講過這類事情,比如那位「醫生」可能根本不懂得格鬥;然而牛犇牽掛的是梅姑娘,想到那個國家可能有七八個與魔神相當的強者坐鎮,忍不住提姑姑心驚肉跳。

    沉思的時候,葉飛收斂神情說道:「不要看不起黑榜,死在他們手中的強者很多,有些人不比山本那個龜孫子差。也不要輕視八岐暗忍,據我所知,都有兩把刷子。」

    這句完全是廢話。借一百個膽子,牛犇也不敢有輕視的念頭。

    葉飛繼續說道:「山本上榜的時間其實沒多久......嘿嘿,現在知道了,這傢伙做過基因改造,實力提升之後發生的事情。」

    牛犇疑惑說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本少無所不知。」葉飛得意洋洋說道:「知不知道是誰壓著不讓你轉正?」

    「不知道。」

    「想不想知道?」

    「想。」

    「就不告訴你,哈哈!哈哈哈哈!」

    牛犇平靜轉過頭去,掀開被子下床。

    「幹嗎去?」得福趕緊問道。

    「幹嗎去?」葉飛也問。

    「去看看刀仔九夜。」牛犇隨口應著,試著活動兩下,發現傷勢雖未痊癒,精力卻很充沛。

    「我也去。」得福大聲道。

    「嗯。」

    「我也去!」葉飛蹭的下床。

    「不行。」

    「為什麼?喂,你別這麼小氣好不好,本少有難言之隱,別急著走啊!」

    ......

    ......

    走廊裡很是安靜,牛犇左右看看,竟連一個值班護士都沒看到,側耳去聽,盡頭偶爾傳來交談,也都輕聲細語,彷彿在說悄悄話。

    「別看了,整個這一層樓為英雄專用,有專人負責守衛,避免閒雜人等來打擾。」

    葉飛在身後解釋,聲音帶有小小幽怨,牛犇沒理他,牽著得福左轉,去了隔壁病房前,抬頭看了看,便用手敲門。

    「咦!你怎麼知道是這邊?」葉飛屁顛屁顛跟過來,有些意外。

    「門上寫著,白痴。」得福鄙夷說道。

    「沒有啊?只有號碼,二號,嗯,這是什麼意思......」

    門開了,一名小護士探出頭,看到牛犇先是一呆,接著「呀!」的一聲尖叫,手裡的盆子掉到地上。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抱歉,沒有通知你們。」

    兩人都忙著道歉,牛犇蹲下來想幫她收拾掉在地上的東西,等看清內容,表情頓時僵硬。

    全是些女性用品,有內衣,還有......

    小護士趕緊忙碌起來,通紅著臉低聲解釋道:「剛給病人清洗、換了衣服。」

    牛犇越發手足無措,正在尷尬的時候,病房中傳來九夜的聲音,隱隱仍透著虛弱。

    「誰在外面?」

    「聯邦英雄,你的朋友。」小護士脆聲回答,一面低聲對牛犇說道;「醒的正好,這裡......沒事的話,多呆一會兒。」

    小護士似有難言之隱,牛犇正在疑惑,耳邊聽到「砰!」的一聲,病房內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到地上。

    「你去忙,我去收拾。」牛犇拉住她說道。

    「我去通知大家你醒了。」小護士從房間裡出來,迎面看到那個穿風衣的傢伙,頓時花容失色,再度發出尖叫。

    「你怎麼又來了!」

    「嘿!」葉飛張開雙臂迎上去,「小妹妹,是不是特別想念飛哥......哎哎,等我一起啊!」

    「三百萬少女求歡。」病房門關上的一剎那,得福的聲音傳到門外,透著無情的嘲弄與鄙視。

    ......

    ......

    谷口一戰,九夜全身多處骨折,內腑也有傷,得救治後昏睡的時間雖不像牛犇那麼長,恢復起來卻很難;時至今日,她都不能自己下床,生活起居全靠服伺。

    病房空蕩蕩地,才進門就感受到一股冷清來自孤獨的氣息,聯想剛才護士的話,牛犇心裡漸漸明白了什麼,有些痛惜,還有些莫名不滿。

    即便今天過年,以林家的財力,難道會找不來專人陪護?不過,這似乎輪不到他來管。

    牽著得福走到病床邊,發現有個水杯掉到地上,九夜正試圖探出身子去撿,由於一條腿還掛著,脖子似乎也有不便,很是艱難。

    「我來。」

    「我來。」

    大小兩個人同時過去,得福佔了身高的便宜搶先撿起杯子,牛犇托住九夜的肩膀。

    依舊輕飄飄沒有什麼重量,扶著她,牛犇領會到了柔弱無骨是什麼意思,心裡竟有種「容易掉下來」的感覺,止不住有些戰戰兢兢。

    若非親眼目睹,絕無人把九夜與戰鬥聯繫到一起,即便看過,牛犇仍覺得不太真實。天生童顏,稍稍打扮一下走出去,說是中學生也有人相信,戰鬥的時候怎麼能變得那樣絕狠,爆發出那樣強大的力量。

    疑惑中,九夜躺回去看上下著牛犇,輕聲問了句:「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

    隨口應著,牛犇發現九夜的臉色其實不算差,心裡稍稍感到安慰,仔細看,他覺得她似乎比當初還要「胖」些,只是精神不見好,病懨懨沒有那種靈動。

    簡單一句問候,兩個人相互打量著,不知過了多久,猛然間彼此感覺到什麼,同時轉過頭。

    一雙大眼在窺探,眼珠滴溜溜地轉。

    「他是......」九夜完全不像雪地理那樣敏銳,竟然才注意到床邊有個小孩兒,疑惑問道。

    「牛二!牛家老二。」得福大聲回應。

    「你有弟弟?」九夜越發驚奇。

    「算是吧。」牛犇把得福扒拉到旁邊,關切問道:「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九夜神情微黯,不肯多談,說道:「前天梅姑姑來過,說你就要醒了,我還不信。」

    「姑姑?」牛犇有些詫異。

    「是......」九夜臉色微紅說道:「我跟著叫的,沒關係吧。」

    「當然沒關係。」牛犇隨口應著,心裡埋怨姑姑什麼都不和自己講;但他隨後想到,對梅姑娘而言這樣才正常,若她真把這段時間大事小情全都講一遍,反而叫人擔心。

    「姑姑還和你說過什麼?」

    話一出口,牛犇不禁要後悔,忙又說道:「我不是想問,咳。」

    九夜沒注意後面的話,垂下目光幽幽言道:「梅姑姑說,等她從姬鵬回來,會帶我走,教我些東西。」

    姑姑要收徒?

    沒有人比牛犇更詫異,痴呆呆的表情說道:「那挺好的呀,不過,林家那邊好不好說?」

    凡事若牽連到四大家族,就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維去理解。比如選擇伴讀,他們出得起代價,有大把人選可用,不是誰想做就能做;保鏢也是,這樣富可敵國的大家族,選擇保鏢不是隨便僱傭,而是存在比較強的依附關係,不是說有實力就行,也不是說走就能走。

    誠然,梅姑娘若真的想把人帶走,想來不會有問題,問題在於那樣好嗎?還有,梅姑娘為什麼突然動這種念頭?

    九夜輕聲回答道:「經過這次,我和林家沒有關係了,而且......」

    牛犇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茫然問道:「而且什麼?」

    九夜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今後,我或許不能再動手。」

    聽到這句話,牛犇陷入沉默,很久沒有在說話。

    對純粹的武者而言,力量不僅僅用於戰鬥,也是維持生存和尊嚴的必須武器;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武者為了追求力量,突破自身極限,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代價,一旦失去,結果通常極為淒慘。九夜身上發生的事情,牛犇沒有追問,但能想像出一部分,於是變得無話可說。

    「你別誤會,林家對我有恩,可兒姐弟為人很好,前陣子還過來......」

    「我想那些做什麼。」牛犇擺手說道。

    短短幾句話功夫,兩個只有數面之緣的人之間的距離拉近很多,九夜試圖解釋與林家干係,牛犇卻沒有多少興趣聽。在他看來,有件事情得到解釋,梅姑娘收徒,該是瞭解所有情況之後才動的念頭,既然這樣,何苦讓九夜再說一遍?另外,牛犇簡單地認為,既然九夜與林氏不涉及恩仇,過去的事情便可丟掉,一切重來。

    「沒有什麼事情絕對。嗯,先養傷吧,別的都不重要。」想著這些,牛犇試著轉移話題,特意把語氣放鬆:「這樣的話,以後得叫我師兄。」

    九夜猶豫了一下,說道:「聽說你十六?」

    不知為什麼,牛犇覺得應該強調一下自己不是那麼年幼,說道;「明天就十七。」

    「牛大有很多師弟師妹,都比他年齡大。」得福搶著補充。

    「不是比誰大,我,我也十六。」九夜輕輕說著,神情微羞。

    「啊?」之前覺得九夜顯小,等知道她真的小,牛犇反而有些吃驚,不禁要猜測其經歷過什麼,十六歲竟有這種實力。

    得福奇怪問道:「那你還問什麼,老老實實叫哥?」

    九夜眨眨眼睛:「剛剛不是說很多師弟師妹......梅姑姑不是這麼講。」

    得福擺手說道:「兩個師傅,一好一壞。」

    九夜一頭霧水,竟不知從何問起。

    「以後和你解釋。」牛犇拍拍得福的頭,「倒杯水過來。」

    「不用了。」九夜神情古怪說道:「他才多大啊,你怎麼總是叫他做事?」

    「就是!」得福端著杯子過來,氣勢洶洶說道;「小妞,喝。」

    九夜目瞪口呆,呆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牛犇滿臉黑線,連忙搶過來杯子,抬腿踢他一腳。

    「出去。」

    「習慣了......又不是故意。」

    得福揉著屁股,委委屈屈不肯走,牛犇正想再說,九夜趕緊開口阻攔。「小孩子不懂事,打他幹什麼?」

    「他,唉。」

    想想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牛犇無奈言道:「今天過年,咱說點別的。」

    「呃,說點什麼呢?」往日不善言辭,九夜一時竟有些犯愁。

    「那還用說,當然是團圓囉。」

    「就是就是,過年呀!」

    回應聲來自門外,聲音嘈雜一道接著一道,沒等牛犇意識到怎麼回事,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大幫熟悉的面孔撞入眼簾。

    上官英雄一家全到,艾薇兒,林氏姐弟,刀仔,甚至還有老魏,唐彬,小狐狸精,和幾個不太熟悉的人。

    葉飛與梅姑娘走在最後,飛少不會放過表演的機會,無可挑剔的恭敬態度請梅姑娘進門,一面朝目瞪口呆的牛犇眨巴眼睛。

    「有沒有感動?是不是很神奇?這可是我用軍機在半個小時內請來,哎呦累的我啊......」

    「呸!」艾薇兒毫不客氣,撲上來直接一個熊抱。「親愛的牛牛,想死我了。」

    剎那間,清冷的房間裡被溫暖的氣息充滿,彷彿有人揮舞魔法棒,把春天提前召喚到人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8
一三九章:年話

    爆竹聲聲年夜飯。星空下,雪地上,煙花的光芒點亮夜空,千種顏色,萬般風情,妝點一派祥和與繁華。忙碌的人們放下工作,把時間留給家中親人,至於那些不得不留在異鄉和崗位上的人,他們會組織起來,以各自的方式慶祝新年,分享著各自的快樂與幸福。

    恢復秩序的首都人潮洶湧,百萬人上街參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大遊行,在其周邊,五大衛星城各自放飛一顆巨大的人造模型,如天體般懸浮在空中,與首都上空的那條巨龍隔空眺望,為聯邦的未來祈福。

    龍被聯邦人視為自己的瑞獸,有著圖騰般的象徵意義,五大模型蘊意五穀,五穀豐登是滿足人類基本需求的保障;雖說在星際時代,農業早已脫離靠天吃飯,然而這個極其古老傳統卻一直保留下來,樸素而純真。

    舉國歡慶,即便那些剛剛經歷苦痛的人們也都展開笑顏,借火焰的翅膀把希望放飛,與家人一道期待未來。

    ......

    ......

    牛犇從未經歷過這麼熱鬧的新年,父母在的時候沒有,此後更沒有;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多人,沒意識到自己與這麼多同類發生過交集,彼此影響著對方的命運。

    他的人生就像在一條冷冷清清的荒路,行走時與陌生者擦肩而過,相識者匆匆打個招呼,之後便又分道揚鑣,各奔前方。突然有一天,以往遇到的那些面孔全都出現在面前,個個熱情洋溢,人人歡聲笑語,彷彿整個世界被壓縮到這個房間,濃縮出熱烈,更有以往沒有感受過的美麗與歡喜。耳邊聽著高談闊論,看著大家彼此逗樂,還有帶來的食物被盡情浪費,巨大反差讓人不知所措,牛犇迷失在歡樂的海洋中,期間偶爾被人擺佈一下,擺擺造型合影留念,傻笑幾次應付差事,全都在不自主的情況下完成。

    上官英雄再次表示感謝,他的感謝次數太多,牛犇有些麻木;上官遠望帶來家鄉的祝福,小博現在的工作很忙,連拍個視頻都急匆匆的,彷彿全天下的工作歸他一個人做。牛犇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聽不懂,也不在乎,他只記得小博樓著兩條大狗的頭在傻笑,忙的踏實,笑的開心。

    這就夠了,表明家裡一切平安,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安心。

    曾經一起戰鬥的人當中,上官飛燕被蹬過一腳,行動至今有些不便,林家姐弟情況不錯,林少武明顯比過去成熟,嗯,也可能是裝樣。刀仔的傷沒有完全好,小狐狸精也是,她的下半邊臉被紗布包著,有點歪,進食很不方便;現在的她只能依靠雙眼施展誘惑,電力還是那麼充足。

    有人在成長,有人保持天性,有人積攢力量,有人正在奮鬥......以往牛犇很少在意別人的什麼事,今天突然在乎起來,似乎那些變化與自己有關,值得牽掛,應該珍惜。

    唐彬帶來更多消息,經過這次事件,不光軍改進程加速,軍校也經歷著巨大震盪,起因與牛犇有關。在成為「聯邦英雄」之後,此前飛船上的三場約鬥被再次熱炒,不同於上回,這次人們關注的是事件為何發生,進而牽扯出「學生會壓榨新生」這個讓人憤慨的話題。原本就因軍訓慘案被痛罵的軍校再次口誅筆伐的對象,無數民眾、家長、官員、學者參與其中,重壓之下,軍校承諾會進行徹查,一方面制訂規範、保證新生權益不被侵犯,還要追究以往曾有過此類行為的人,哪怕已經畢業離開,也要追加懲罰。

    這場令新生受益、將惠及將來的變革為牛犇贏得更多聲望,但也招來很多敵人,可以想像,其轉正的一部分阻力來源於此。

    對此,牛犇已經不在乎了。

    奇妙的是,黎歌竟然拋開前嫌,身邊帶著郭名——那個口口聲聲以壞名聲為榮的傢伙,他們和唐彬一起,以老鄉、老生代表的身份過來示好,並就之前的衝突真誠致歉。

    不管別人態度如何,孟非星學員將堅決站在牛犇一方,風雨無該。

    牛犇接受了這份心意,他知道黎歌的行為有功利成分,或許為了某種交換......牛犇的腦子裡裝不下那些負面的東西,不在乎,也懶得思考。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牛犇滿腦子都是不真實的感覺,生平首次認識到一種叫做「凝聚」的東西。

    那是一種讓人震撼的力量。至少這個夜晚,在這間屋子裡,來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人們聚集到一起,平素用來區分人的因素被最大限度削弱、甚至消失,大家變得一樣。比這更重要的是,牛犇意識自己做的事情具有某種意義,那種無與倫比的成就感給了他從未體驗過的快樂,與之相比,諸如「轉正」等遺憾原本就不再計畫當中,真的不算什麼。

    現在挺好,這樣很好。

    ......

    ......

    歡樂中並非沒有不好的消息,艾薇兒用義憤的聲調宣讀一份即將刊登的稿件,內容與此前曾與牛犇發生過衝突的那個劉二地有關。

    案情本身並不複雜,劉二地與幾名夥伴尋歡的時候,把一名少女灌醉帶入酒店蹂%躪,因虐待行為致其身亡。事後劉二地被警察抓捕,但在其父母的運作下,幾項關鍵證據缺失,證人改口,當地輿論被控制,被害人親屬也多放棄;案件最終被定性為「約會中發生意外」,劉二地本人被摘出去,其身份僅僅是「飯局的參與者」,連最輕微的懲罰都沒有。

    凡不平事必有不平意,那位不甘心的母親求助到任一明——即牛犇等在飛船上遇到的那位律師處,在瞭解案情後,任一明認為單憑劉家的勢力做不到這種程度,後通過秘密走訪獲知,當初劉二地的幾名夥伴中似有來自京都的客人,真正的豪門子弟。

    換言之,劉二地雖為事件主導,但就翻案而言,他不是關鍵。於是任一明決定上京,途中遇到艾薇兒,於是才有了後面的故事。艾薇兒從軍校入手,暗中調查劉二地的交際圈,嘗試把那個京都貴客找出來。

    聽到這裡,病房內的人無不憤慨,唐彬等人羞愧難言,上官飛燕曾經有過類似遭遇,險些氣炸了肺。此外還有葉飛......這傢伙當初貪玩不出力,現在暴跳如雷,一個勁兒埋怨艾薇兒,如果讓維護人間正義的葉大俠早點知道,定會直接把劉二地拖出示眾,當面閹%割。

    艾薇兒的辛苦沒有白費,經過調查,劉二地的那位京都貴賓姓黃,出自四大家族之一的黃家,並且與大家都認識一名新生有關。

    「黃君安的堂兄。」

    抖出謎底,艾薇兒冷笑說道:「黃家已經知道一些苗頭,這會兒正在各方運作。說好了,今天這個房間裡都是我的證人,誰都別想推。」

    說完這些,艾薇兒悄悄告訴牛犇,當初思達酒店的背後靠山就是黃家,有過恩怨,叮囑他要小心云云。

    原來是這樣。整個晚上,牛犇難得清醒一回,暗暗在心裡感慨,火爆的艾薇兒回到京都就變得不同,懂得用謀了。話說回來,面對四大家族這樣的怪物,再怎麼小心謹慎也不為過,至於為什麼不告訴葉飛,由此也能得到解釋。

    此時,小狐狸精提供一條信息,此前大家商量來醫院探望的時候,黃君安總以配合調查為名推脫,當時不覺得奇怪,現在想想,或許和此事有些關聯。

    「本少這就去打爆他的睾......下次吧,下次。」

    能讓葉飛這樣的只有一個人,事實上,梅姑娘只是看了他一眼,目的也不是想阻止,而是想瞧瞧這傢伙是否真有那種膽量,結果證明,飛少可以當著上帝的面把天吹爛,卻不敢在梅姑娘面前撒個小謊。

    一番憤怒討論後,房間裡慢慢恢復年味兒,因為黃君安的缺席,牛犇忽然想起來一個人或許應該來的人,順口問了句。

    「劉錚陽呢,是不是回家過去了?」

    「劉錚陽有嫌疑,正在接受調查......呃......」

    很快意識到自己失言,林少武的臉孔一下子通紅;與之類似,周圍學生神情尷尬,林可兒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試圖掩飾。

    「沒定論......」

    「怎麼回事?」牛犇輕易看出什麼,挑眉追問:「是不是和我有關?」

    「因為那支槍。」眼看瞞不過去,林可兒不得不道出實情,事件的起因是那個活口的死,調查時發現劉錚陽身上有槍——牛犇給的那把。

    戰後牛犇昏睡不醒,槍支來源死無對證,劉錚陽因而成為重點盤查對象,後來調查人員發現,在襲擊過程中最關鍵的幾個點,劉錚陽的行為都有值得商榷之處。比如三名科考隊員加入隊伍,劉錚陽與黃君安一道負責審查他們的身份,說過幾句對其有利的話;再有教官之死、科考隊員途中離去,劉錚陽一次參與驗屍,一次參與看守,還有行進途中發生的一些細節......總而言之,目前劉錚陽、包括其家人被當成懷疑人,正在接受更加周密、詳盡的調查。

    聽完整件事情,牛犇腦子裡回憶著,微微皺眉。

    「槍的確是我給的,明天我去解釋一下。」

    「那支槍沒用過,現在已經不重要。」林可兒委婉說道:「你現在說出來,不止會帶來麻煩,影響恐怕也不是太好。」

    當時三大隊身處險境,牛犇有槍但不出示,而且沒高書任何人知道,怎麼看都不像有理的樣子。

    牛犇搖了搖頭,淡淡說道:「該說清楚的總要說清楚。怎麼想,隨他們去。」

    林可兒沒再爭論,趁機叫牛犇到一旁,把九夜的事情說了說。

    獲知劉錚陽的事情,牛犇有些心煩意亂,腦子裡時不時蹦出那個男孩兒揮舞著拳頭,說著「殺天皇」時的激動模樣。如今想來,當時自己分明被那種激動所感染,瞬間決定給他一支槍,就彷彿他真的要去做那件事情......自己為其提供武器一樣。

    或許因為這個,明明林可兒所講是其關心的內容,牛犇卻聽不進去,嗯嗯啊啊應付著;隱約中他只記得,九夜的傷勢中最麻煩的部分是運動神經永久性受損——她的力量還在,反應意識也在,但其思想與行動脫節,斷斷續續,不成體系。

    即使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神經學依舊是橫在人類面前的一大難題。對武者而言,這幾乎是致命傷了,比斷手斷腳更嚴重。於是牛犇想起之前進來的時候,九夜從地上撿那個杯子時的情景,心情越發煩躁。

    林可兒從牛犇的表情感覺到什麼,收住話頭,默默嘆了口氣。

    「九夜的身世還不如你,性子又好強,對她好點。」

    「哦?」

    這句話牛犇聽清了,並且感受到其中的託付意味,於是忍不住去看病床上的女孩。

    這個晚上,除極少數時候,病房裡氣氛熱烈而歡快,對這種狀況,九夜顯得極為陌生,起初和牛犇一樣不知所措,等到稍稍適應,她像貓一般躺在床上,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從不說話,一直淺淺地笑。

    到後來,牛犇覺察到她的精神已經疲倦,但卻強迫自己支撐下去,捨不得閉上眼。

    沒錯,那張小臉上流露出來的情緒是捨不得,就好像生平只有這一次,捨不得錯過一分一秒。

    心裡莫名覺得痛惜,牛犇認真點頭。

    「我會的。」

    ......

    ......

    夜深了,人群在護士的催促中漸漸散去,有些返回住處,有些還要回家趕場,與父母家人一起吃團圓飯。

    梅姑娘第一個飄然離開,走的時候,她沒有與誰告別,包括牛犇、九夜在內,都來不及與之打個招呼。她就像一朵包含著巨大威能的美麗雲彩,以往牛犇小的時候,這朵雲停在一個地方,為其遮風避雨,隔斷毒陽;如今牛犇已經長大,不僅有了力量,還有了朋友,這朵雲彩恢復自由,四方行走,盡賞天下事。

    對人間而言,這朵雲彩美麗而平和,輕易不會釋放雷霆之威,如今這種時候到了,她便帶著憤怒與叮囑去了應該去的地方,做她覺得應該做的事。

    唐彬等人隨後離開,留下一堆祝福與約定,再後來,艾薇兒和上官飛燕一家、還有林氏姐弟也都告辭,留下許多叮囑其期盼,小狐狸精和他們一同離去,臨別時的幽怨目光讓人不寒而慄,嚇得牛犇不敢抬頭,氣得艾薇兒醋意大發。

    「歪了嘴巴還是這樣,下次讓你......哼哼!」

    沒辦法,有些東西真的不是後天能夠學成,上官飛燕的火辣身材,小狐狸精的迷濛電眼,林可兒的秀麗矜持,九夜的短髮與輕柔,這些都是上蒼賜予的先天禮物,往日艾薇兒自詡風情萬種,如今卻時常感慨歲月無常,不知不覺自己似乎已經老了,無法再與這些青春美色相比。

    怒氣衝衝的時候,艾薇兒發現一樁怪事,忍不住嘀咕。

    「葉飛這個王八蛋去哪兒了?」

    經她這麼一提,大家才意識到那個少爺已經很久不見蹤影,紛紛猜測起來。

    「不會出什麼事吧?」林可兒有些擔憂。

    「切,他能出什麼事!」艾薇兒嗤之以鼻。

    「會不會真的去找黃君安?」林少武靈機一動。

    「啊?」

    「牛二,有沒有看到他?」上官飛燕趕緊詢問。

    「沒空管他。」牛二與遠望勾肩搭背,頭都不抬一下。

    「刀仔?」

    「我不知道。」刀仔默默搖頭,之後便回到自己的病房。

    人們面面相覷,心裡越來越覺得擔心。

    「去看看。」

    艾薇兒一聲令下,大家趕緊行動起來,告別的話變得簡短,步伐也都加快。在場的人當中,只有牛犇不為葉飛擔憂,因為他知道,即便那傢伙真的去做什麼荒唐事情,也不會吃虧。此外他留意到刀仔臉上一點焦慮的表情都沒有,越發放心。

    去看看也是好的,萬一呢。

    一撥人吵嚷著離去,上官飛燕帶走得福,等大家都走完了,留到最後的竟然是老魏。老傢伙有些不正經,鬼鬼祟祟的目光在牛犇與九夜之間流轉,直到九夜不好意思,牛犇深深皺眉,才把為老不尊的面孔擺正。

    「嘿嘿,不錯哈。」

    「你走不走。」牛犇黑著臉說道。

    「別急著攆我,先說說,那台巧手的改裝怎麼樣?」

    「......」牛犇沒想到他還牽掛著這個,想想那破玩意兒救了自己一命,違心說道:「挺好的。」

    「真心話?」

    「嗯。」牛犇無奈回答。

    「想不想學?」老魏接著追問。

    「啥?」牛犇大感意外。

    「問你想不想學機甲改裝。」

    牛犇還是有些愣神,問道:「我可以嗎?」

    入校以來,正式課一天沒上過,突然間提到機甲改裝,這種跨度......著實讓人不敢相信。

    有人說,機甲改裝甚至比製造更難,雖然有些誇張,但也道出一部分實情,任何型號的機甲,從設計到論證再到測試,無數次反覆,等到定型,無數頂尖人才的智慧結晶。

    這樣的東西,豈能說改就改。

    老魏說道:「如果按照那幫書呆子的套路當然不行,跟著我就可以。」

    牛犇猶豫說道:「那我考慮一下。」

    「考慮個啥?這還用考慮!跟你說,看你是可造之材才這樣,不要錯過機會。」

    老魏拍拍牛犇的肩膀說道:「反正你還是伴讀,沒啥前途,不如跟著我好好學門手藝,將來才能掙錢養家,娶媳婦生孩子......」

    說著又用鬼鬼祟祟的目光朝床上瞅,老魏迎著九夜的目光評判道:「人看著不錯,身子骨太單薄,怕是不好生養。」

    病床上的女孩瞠目結舌,牛犇忍無可忍,一把將老惡棍拽出病房。

    「出去!」

    「幾天不見,又長力氣了!」老魏眼裡流露出震驚,也有歡喜。「正適合幹活,記著快點養好身子,來廠裡幫忙......」

    「蓬!」

    聲音被房門隔斷,牛犇長吁一口氣,默默站了會兒才轉過身,九夜臉上仍帶著紅霞,試著找些話應景。

    「這位老人家蠻有意思......不,我是說......」

    「別瞎想了。」牛犇徑直走到床邊說道:「姑姑回來之前,我先教你呼吸。」

    九夜楞了一下,目光幽幽說道:「呼吸我會的,不然已經死了。」

    「咳咳。」努力清除腦海裡的雜念,牛犇認真說道:「不是那種。」

    ......

    ......

    大家都在尋找葉飛的時候,誰都不知道,此刻醫院的樓頂上,飛少正站在未化的積雪中,憑欄眺望。

    距離他很遠的地方有兩名軍人,不遠的地方有輛輪椅,輪椅上坐著先生,先生的身體不夠健朗,冷風中時而抱抱衣領,清瘦的面孔微微發青。與之相比,葉飛身穿風衣,頭上架著墨鏡,梗著脖子高昂著頭,表面欣賞天光月色,實則像一隻斗架的公雞。

    先生一直從側面看著他,看了半天不見葉飛轉頭,無奈嘆息道;「過年還在外面鬼混,你是不是想把老爺子氣死?」

    葉飛瞥其唇角,冷笑說道:「沒有我在外面鬼混,他的那幫徒子徒孫都得死光。」

    他說的是這次救援,平心而論,假如沒有葉飛,不是他送進去牛犇與刀仔,還有後來加入的特種戰士,拉練隊伍後果難料,興許真的會全軍覆滅。

    先生無法否認這件事實,認真說道:「這件事,老爺子對你很滿意,我也很高興。」

    葉飛譏諷說道:「謝了。既然你們那麼高興,就別來管我。」

    先生惱火說道:「你是我兒子,老爺子是你爺爺,哪有不管的道理。」

    葉飛冷笑說道:「你管得了嗎?」

    先生輕蔑說道:「我要是真想管的話......」

    葉飛打斷說道:「怎麼管,把我關起來?」

    「你以為我不能把你關起來。」先生憤怒說道。

    「那就來呀,來呀來呀!」葉飛朝那邊張牙舞爪,拍打胸脯的樣子活像只發狂的猩猩。

    父子兩人目光對視,一個痛心憤怒無奈失望,一個不屑不肖充滿怨恨,最終先生敗退下來,搖頭嘆息道:「經過這麼些年,尤其這次事情後,我以為你能成熟些,所以才過來瞧瞧。想不到,想不到你還是......」

    葉飛再度打斷他的話,說道:「還是很幼稚,對不對?」

    「難道不是?」先生看著他反問道。

    「呵呵,我幼稚,是啊,我幼稚,你們成熟老辣,心機深沉。」葉飛輕蔑地目光看著先生,神情沒有半點對父親的尊敬:「你瞧瞧你,沒事總喜歡弄把椅子坐,成天這裡出謀劃策,那邊運籌帷幄,好像自己真的是什麼智者決勝千里。這就是你的深沉?你這麼厲害,這麼成熟,怎麼沒算到這次襲擊,怎麼死掉那麼多人?」

    只要不涉及親情攻擊,先生便不會被輕易激怒,說道:「這次襲擊與我的工作無關,是國安局失職,況且,這與我坐還是站有什麼關係?」

    葉飛不知該如何解釋,氣憤說道:「你又不是殘廢,憑什麼佔用醫院資源。」

    先生無奈擺手,說道;「罷了罷了,我知道你還記恨當年的事情,今天來,只想問你一句話。」

    葉飛看著他,不說話。

    先生收斂神情說道:「如果聯邦與姬鵬開戰,你怎麼辦?」

    葉飛毫不猶豫說道:「披甲上陣,戰死沙場。」

    先生不喜歡聽到死字,擺手說道:「我的兒子沒那麼容易遭遇不測。那麼你想一想,當初如果不是我們阻止,你與光子真的走到一起,之後兩國發生戰爭,你上戰場殺她的同胞,讓她怎麼辦?」

    葉飛對此似有所料,冷笑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

    先生平靜說道:「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答案,我就不再管你。」

    葉飛漠然說道:「這個答案我給不了。」

    「所以......」

    「所以怎樣?所以個屁啊所以。」

    葉飛突然暴怒起來,目光凶狠,額頭青筋狂跳,仿如一頭失去理智的凶魔。

    「別來求我,我就不給你們家生兒子,愛咋咋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8
一四零章:兩對父子間的密謀

    「說出這種話,你不怕遭天譴!」

    年夜溫馨,時有孤單的焰火沖上天空,然而天台上只有冷夜寒風,這場父子間對話如夜色般沉重,難以找到溫情的影子。

    葉飛冷笑說道:「人罰我都不怕,天譴算什麼。」

    回應符合一貫性格,在葉飛眼裡,老天這個詞彙純屬多餘,連一個屁的價值都沒有,但在此刻當成參照物拿出來,卻帶有許多嘲諷的意味。

    先生知道他的意思,憤怒說道:「一點不順就要死要活,忸怩作態,裝痴賣嗲,這樣噁心的事情做了八年,還不夠?」

    葉飛搖頭說道:「你把我的毛病全說錯了,我沒有忸怩作態裝痴賣嗲,更沒有要死要活,而是行為放蕩囂張跋扈;你應該知道,我從小就這樣,後來遇到光子才改變成你們眼中的乖兒子、好孫子,等你們把她趕走,我只不過變回原來的樣子。」

    先生耐著性子說道:「你爺爺和我都很喜歡光子,你怎麼能認為是我們把她趕走?」

    葉飛認真說道:「我承認那方的原因也有,但你們......難道不是趕她走?」

    先生看著他厲聲說道:「別忘了你身體流的誰的血,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為一個女人就自暴自棄。」

    葉飛看著他冷笑說道:「看看,這才是你的真實想法,早點說出來多省心。另外你別忘了,光子是王室後裔,血脈比你的不肖兒子高貴得多。」

    先生寒聲說道:「她是異族!」

    葉飛連連搖頭,說道:「你的兒子只想談戀愛,取個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老婆開開心心過日子,非要扯上國仇家恨?」

    先生強硬說道:「沒錯,這就是現實。除非你能改變這一切,否則只能接受。」

    葉飛淡淡說道:「我改變不了,也不想接受。」

    先生說道:「我再來問你,經過這次事件,你應該懂得聯邦與姬鵬之間什麼關係,假如開戰,假如戰局不利,你爺爺和我,或許會要求你利用光子做些事情,到時候你怎麼做?即便我們不這樣要求,姬鵬國內也一定會要求光子利用這層關係做些事情,面對那種局面,你覺得她能怎麼做?她如果按照族人的要求做了,你又怎麼做?」

    葉飛回答道:「我說過了,我改變不了現實,也不想接受。」

    先生說道:「逃避有用嗎?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著責任?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會讓所有人失望,包括光子,你既然為她做出改變,就應該知道,她喜歡的不是以前的那個你。你為什麼就不能改變一下,嘗試做點事情扭轉這一切?」

    葉飛第三次說道:「我改變不了,也不想接受。」

    言及此處,情、理皆以用遍,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先生心裡其實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從來就不懂得什麼叫著責任,所作所為全憑好惡,至於做過之後會有什麼結果,他從來不管,也根本不會想,自己替他擦過多少次屁股。

    先生憤怒說道:「那你到底想怎樣?」

    葉飛默默揚起頭顱,對著月亮深情說道:「為情所困的人,只能將痴情進行到底。」

    「噗!」

    先生的身體猛然前傾,險些因為這句話摔倒。

    「你還要不要臉?」

    葉飛神情不變說道:「做一個痴情人,怎麼成了不要臉?」

    天台上沒有外人,兩名軍士遠遠站著,連看都不敢朝這邊看一眼;也幸好如此,此刻若有與葉飛相熟的人在,怕會因為他的這番話吐出來,彷如世界顛倒。

    先生說道:「你覺得你的行為配得上痴情這兩個字?」

    葉飛說道:「要怎麼才能配得上?」

    先生說道:「起碼不能夜夜笙歌。」

    葉飛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搖了搖頭,笑起來說道:「傻%逼。」

    先生陡然變色,長身欲起,葉飛抬手阻止他的舉動,說道:「別生氣,我是說我自己傻%逼。」

    葉飛感慨的口吻繼續說道:「兒子和爹討論愛情,全世界幾百億人,大概只有我才能幹出這種缺心眼的事。」

    聽了這番話,先生靜下來想了想,發現其中確有幾分道理,不禁為之失笑。

    「我的兒子,當然與眾不同。」

    全天下所有父親的共同想法,自家孩子就是最特別的那個,沒理由,無原因,用不著解釋,也不需要證據;無論兒子的行為多麼惡劣,只需要感受到一點點表現溫情,心裡的冰山便會化開。

    奇妙的是,葉飛這回沒有反駁,只是冷笑著說道:「可惜你這個與眾不同的兒子不肯給你生個孫子,否則,你又怎麼會來。」

    先生沉聲說道:「如果是為了留後,我有無數辦法可以做到。我來其實是為了......」

    葉飛古怪的目光看著他,打斷說道:「你還行嗎?」

    先生楞了一下,等明白兒子的意思,臉色由鐵青轉變成慘綠,口唇不停顫抖。

    「孽子,我是你爹!」

    「我又沒說不是。」葉飛攤著手說道:「那麼生氣幹嗎,我這也是關心你的身體,言語盡孝。」

    談話進行到這裡,天倫方面的夢想徹底成為泡影,先生無奈只好放棄,稍做沉吟後擺了擺手。

    「不說家事,談談你新交的那個朋友。」

    「新交的朋友?」

    「牛犇。」

    「你想幹嗎?」葉飛流露出警惕的神情。

    先生惱火說道:「瞭解一下不行嗎?我畢竟是你爹!」

    葉飛微嘲說道:「我記得你說過,我身邊全是狐朋狗友,看都不值得多看一眼。」

    先生無奈說道:「這個是正經人,可以了?」

    聽了這話,葉飛反而有些不舒服,說道:「牛犇是正經人?這麼說我不是正經人。那好,你想瞭解正經人,自己和他談去。」

    「我談過了。」

    「那你還來找我?」

    先生淡淡說道:「這個小傢伙口風緊,沒什麼結果。」

    葉飛點頭說道:「明白了,我是大嘴巴。」

    先生憤怒說道:「你是我兒子!」

    葉飛平靜說道:「那你就應該知道,你兒子唯一也是最大的優點:絕不出賣朋友。」

    逆子誅心,先生總是難以壓制憤怒,喝道:「先聽老子說完!」

    「好吧,你說。」葉飛一臉雲淡風輕。

    先生吸了口氣,慢慢將被兒子攪亂的心海平定下來,這才緩緩說道:「你幫我做件事情......別急著跳腳,是這樣的,我想讓你......」

    言語輕輕,先生平穩的聲音迴蕩在周圍,葉飛的神情漸漸詭異起來,目光閃爍,嘴裡不時發出怪聲。

    「呃?嗯,有點道理......啊?哦,原來是這樣......」

    「你爺爺說了,做好這件事情,允許你去找光子。」先生淡淡說道。

    「這個老狐狸!」

    感慨聲中,陰謀的氣息在蔓延。

    ......

    ......

    假如有辦法做統計,過年的這一天,應該是全人類說話最多的日子,貧弱窮苦也好,位高權重也罷,男女老幼總有些話會對彼此說,即使那些沉默寡言的人,孤獨伶仃的人,也會因為周圍的氣息感染到情緒,自言自語一番。

    有研究表明,愛不愛說話與情緒有關,心情舒暢的時候,會有**通過說話釋放快樂,心情極度糟糕的時候,也會希望通過言語發洩憤懣,換言之,情緒起伏劇烈的人說話會比較多,心靜如水者通常沉默。

    如果這個結論正確,有個人的行為就顯得反常。往常他給人的印象是沉穩如山,平靜如海,開口即如春風化雨,健談、而且極為善談。然而今天,他連續摔爛四個茶杯,撕爛十餘份奏章,可見心情糟糕到何種程度,不僅如此,今天從他嘴裡吐出來文字全部加起來不超過二十,講最多的,是一個血淋淋的大字。

    「殺!」

    又一名近侍被人從屋子裡拖出去,即將迎來死亡的時候,他沒有掙扎,沒有祈饒,甚至連吭都不敢吭一聲;他心裡知道,這樣的結果已經算得上恩賜,如果自己再有不端,便會連累到家人。

    要死的人已經拖走,自有新人補充進來,以最快同時又最輕柔的動作收拾好殘局,並且換上一杯新茶。

    桌案後的人擺了擺手,將這個幸運兒逐出房間,之後他再度拿起來桌子上的那份奏章,掂量一番,彷彿在稱量其重。

    房間裡一片安靜,可以聽到還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左邊是為老者,右首是年輕人。從進入房間到現在,他們一直默默地跪坐在自己的腳跟,看著他沉默,看著他殺人,等待他心中怒氣緩和、想說話的時候。

    他們知道,只有那個時候,自己才應該開口說話。

    這個時候終於來了。

    「帝族精英,國之支柱,在異鄉被一群豬這樣對待。他們竟然還尋找藉口,推脫責任。」

    掂量過後,天皇將奏章丟回桌案,莫名嘆了口氣:「是不是因為我很久沒殺人,這群奴才已經忘了什麼是效忠?」

    左側老者及時跟上,斷然說道:「陛下可賜以最後忠勇。」

    右邊年輕人微微皺眉,跟著道:「行動失敗,固然需要懲罰,也應考慮實際因素,當時那種狀況,他們能做的實在不多。況且,當前要務是籌劃對策,亡羊補牢,不能讓華龍聯邦抓住機會,去病中興。」

    左側老者稍稍垂下目光,說道:「二殿下仁義,只怕他們不懂感恩,反而會......」

    年輕人臉上變色,沒等說什麼,天皇陛下已經追問道:「把話講完,他們會什麼?」

    老者深深彎腰,極致恭敬的聲音道;「錯而不罰,難免讓人心生別念,會覺得......皇權可欺。」

    這句話講出來,屋子裡瞬間沉寂,天皇並未就此說什麼,二皇子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恨恨地偷看一眼老者的背。他知道,對面的老傢伙又一次戳中父皇心坎,道出他最最不能忍受、絕無轉圜餘地的大忌。

    老者似乎感覺到了,稍稍抬起頭對他說道:「考慮到外面對本次事件的態度,這樣比較乾淨。」

    迎著老者的目光,二皇子感受到深深的、幾乎不加掩飾的惡意,但又不能不承認他的話很有道理,只有死亡,徹底的死亡,才能將那件事與帝國之間的聯繫徹底切斷,不留後患。

    「就這樣吧。」

    天皇不再給他開口的機會,淡淡說道:「所有參與此事之人,切腹盡忠。」

    「陛下!」老者竟然提出不同意見,恭聲道:「三殿下那邊一直缺人,不如讓他們加入神風營,或有更好回報。」

    聽到這句話,二皇子再也壓制不住怒火,叱道:「胡說!他們多為和族子弟,死就死了,豈能像老鼠一樣對待。」

    轉回頭,他對天皇急切說道:「這會導致我族離心,萬萬不可以。」

    天皇也覺得猶豫,遲疑說道:「神風營......失敗則毫無意義,即便成功,將來若被認出來,會很麻煩。」

    「陛下多慮了。」老者微微一笑說道:「他們是和族,但也是戴罪之身,加入神風便可獲得重新盡忠的機會,成、敗都是忠勇之舉。另外,三殿下一直覺得,和族的高貴血脈可以增加成功幾率,戮將大人的例子已經證明了這點,將來他們成為勇士,正可加強族力,鞏固國本。至於其親族或有不解,又怎麼及得上戰場榮耀。綜合看來,此舉或可為帝國開闢新的方向,意義不亞於開拓疆土。」

    一番話說完,老者伏低身軀說道:「請陛下聖裁。」

    「一派胡言,不能這樣......」黃皇子急忙開口。

    「好了,容我再想一想。」

    阻止爭論,天皇眯縫著眼睛看著老者,說道:「伏龍計畫,做得怎麼樣了?」

    老者身體微震。

    二皇子的震撼更加強烈,因為他還不知道有一個伏龍計畫正在制訂,或許已經在實施當中。對皇家而言,這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好在,天皇當著他的面問出來,表明還有周旋餘地。

    心中想著這些的時候,老者收回視線,恭聲回答道:「具體細節還需商討,準備工作已經展開,三五年內當可周全。不過......」

    「不過什麼?」天皇微微皺眉,似乎一刻都不想再等。

    老者回答道:「陛下知道,伏龍計畫有個前提,實施之前,帝國與聯邦之間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說著老者抬起頭,看了眼二皇子,說道:「或許還需要表明姿態,做一些讓步。」

    二皇子知道他為什麼看自己,憤怒說道;「你以為我會不顧大局作梗?」

    面對這種不顧禮儀的質問,老者只用沉默應對,意思卻表達的十分清楚。此次行動失敗,帝國遭受重大損失,還有國際上的懷疑與譴責,作為主事者,二皇子不會不想著復仇,偏偏現在要緩和局勢,最不甘心的當然就是他。

    當然,更關鍵的還是天皇。

    天皇默默想了一會兒,說道:「三五年?」

    老者鄭重回答道:「根據目前的進展推斷,最多五年。」

    天皇淡淡說道:「三五年忍耐......就按照計畫實施。組織方面的事情,正男有些經驗,可以讓他幫助輔助。」

    聽到這句話,老者大感意外,心裡頓時有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旁邊二皇子則因此大喜過往,不等老者開口,趕緊表態。

    「我一定盡心盡力。」

    「不著急,先把善後的事情做好。」天皇淡淡的聲音道:「凡事多向左將請教,再出差錯,你就去藍色海。」

    如一瓢涼水從頭頂澆落,二皇子的臉色瞬間蒼白,深深伏下身體。

    天皇對他的表現比較滿意,又想了想,似隨意的聲音說道:「大勢為緩,但在個別事情上,可以變通考慮。比如殺害戮將的那幾個人,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兩人都為之一楞,老者試探說道:「陛下之意......」

    天皇擺手說道:「你們商量吧,不要弄出差錯便好。」

    正事已完,兩人只好行禮後退出,等出了房門,走得稍遠些,忽聽又是「砰」一聲脆響。

    「殺!」

    茶杯摔爛的聲音,以及遏制不住的殺念。

    「這......」

    老者深深看一眼二皇子,緩緩說道:「陛下之意難平,殿下恐還需做點什麼才行。」

    二皇子再不像此前那樣與之針鋒相對,苦笑說道:「不做不行,做錯不行,如果因為做了影響局面,唉。」

    老者沉吟說道:「等局面緩一緩,只對一兩個人做點事情,應該無礙。」

    二皇子默默點頭:「希望如此。」

    三言兩語間,有些事情便被確定下來,千萬人命運隨之改變。此時此刻,遠在億萬萬里之外,沉浸在新年喜悅中的華龍人並不知道有一片陰雲正在醞釀,山巒般沉重的壓力徐徐而來,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

    作為其中一名參與者,牛犇不知道自己被許多人掛念,也沒有感受到危機,過著平淡而寧靜的日子。

    偶爾,也會有些小麻煩。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8
一四一章:新年禮

    清晨,牛犇運息三週後起床,洗漱,脫下病號服換上自己的衣服,先去對面看看刀仔,再到九夜的病房一起吃過早餐,問問昨晚養氣的效果。

    九夜很不好意思,羞愧的聲音說自己昨晚呼啊吸啊就睡過去,半點氣感都沒有。

    「剛開始都這樣,練至小成需要很久,要說好處,很快就能體會到。」

    九夜認真點頭,氣色精神都比昨天好。

    「睡眠特別沉。」

    「慢慢來,有的是時間。」牛犇想了想,說道:「我學的時候不夠專心,你應該會快一些。」

    新年一日等於一年,牛犇與九夜自由地說著話,彷彿已經相識多年,雖然兩個人都不善談,但卻沒有尷尬的感覺。

    交叉雙手放在胸口,九夜按捺不住好奇:「練成是什麼樣?」

    「挺好的。」牛犇堅定的語氣強調:「真的挺好。」

    小周天形成,一切都與往日不同,身體裡彷彿有條清泉循環遊走,把角角落落看不見的污漬清洗乾淨。牛犇覺得自己就像一塊不斷提純的礦石,去掉雜質,逐漸變得純粹、堅韌。不僅如此,養氣對心性的幫助也很大,好比現在,面對拉著同伴一起反對牛犇出行的三名小護士,牛犇極有耐心地與她們解釋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及必須做的事,絲毫不覺得煩。

    「看,這樣都不覺得疼。」

    當面拉伸四肢,牛犇擺出雜技演員才能擺出來的造型,看著護士門驚嘆的表情,他覺得很有成就感,便又多做了幾個。

    「才恢復一點,別又拉傷了。」九夜有些擔憂,忍不住笑著說道。

    「注意不要劇烈運動,不要走的太快,還有,晚上一定要回來觀察。」

    小護士送上一大堆叮囑,揮手放行。

    ......

    ......

    喧鬧近夜的人們多數在夢鄉中沉睡,校園裡靜悄悄地,白雪依舊佔據著大片江山,但已不像災難時那樣刺眼。路上中經過一處花圃,臘梅鬥豔,火紅片片點綴著雪景,充滿生命的氣息,牛犇忍不住離開清理好的道路,像個孩子一樣故意去到雪地裡走,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心裡很是歡喜。

    走走停停,玩玩鬧鬧,等回到公寓,上官英雄一家都已起床,牛犇問問情況,得知大家沒有找到葉飛,不禁有些小小擔憂。

    「沒鬧事,會去幹什麼呢?」

    「沒鬧事就好,管他幹什麼去。」飛少只要不惹麻煩,就是值得慶祝的大好事,上官飛燕手裡抓個包子,一邊呼喚:「遠望,好了沒有?」

    「來了來了。」上官遠望提著褲子從衛生間跑出來,興沖沖說道:「今天去哪兒?」

    「你......擦過屁股沒有?」上官英雄微微皺眉。

    上官遠望呆了一下,臉一下子變得通紅,趕緊掉頭跑回去。

    大家滿臉黑線,上官飛燕看著手裡的包子,神情凌亂在風中。

    「噁心死啦!」得福在旁邊裝腔作勢。

    說鬧幾句,大家用過早餐,牛犇陪著又吃了幾口,之後才一起出門。按照此前安排好的計畫,上官英雄要去首都拜會生意上的夥伴,牛犇、上官飛燕帶著遠望在軍校裡玩,等到商量去處,上官飛燕不知怎麼想的,忽然提議去十一區看看牛犇的「工作環境」,

    「好啊好啊,聽說那裡好多機甲。」上官遠望拍手大讚。

    「都是些破爛。」牛犇略顯尷尬。

    「破爛也是機甲。」得福竟然大力表示支持,一邊還朝牛犇使眼色。

    牛犇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想想

    即便過年,環路校車依舊運行,上車的時候,牛犇首次體會到做「英雄」的感覺,司機大叔一下子認出他,好一陣噓寒問暖。待他知道一行人目的地,以及牛犇近況,不免又有一番唏噓。

    「怎麼會在那兒呢......別刷卡了,全免。」

    新年第一份禮物,可惜牛犇早已獲得免費資格,即便刷卡也不會扣費,不免有些遺憾。

    一路聽著親切嘮叨,等到了十一區,牛犇意外地發現老魏竟然就在門房,彷彿專等著自己到來。

    「這麼早?嗯,不枉我一番教導。遠望來了,來來,進來吃餃子。」

    老魏沒有家人,可能就因為這個,他特別喜歡孩子,看到上官遠望竟比對待牛犇還親,死活朝門房里拉。

    「魏大叔,給您拜年囉!。」上官遠望戝機靈,說好話的同時伸出小手。「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遠望!」上官飛燕開口呵斥。

    「紅包?有!」別人和老魏提錢,不管多少,他必定認慫甚至耍賴,今日卻豪氣干雲,真的拿出一個紅包,看著還挺厚實。

    「我的呢?」得福跟在屁股後面。

    老魏看都不看他一眼,扭頭去了裡屋。

    紅包只有一個。除了上官遠望,別人都沒份兒。

    牛犇很快意識到這個紅包原本是給自己準備的——新年第二份禮物,就這麼被熊孩子給搶掉。

    「嘗嘗我的手藝。」老魏端出幾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對得福說道:「紅包只給能吃飯的人,吃了就有紅包,咋樣?」

    得福聽後傻了眼,他能喝酒,越烈越好,因為可以點火燒掉,但是吃飯......

    「小樣,就你也想蒙我。」招呼大家品嚐,老魏口若懸河,吹噓自己十幾歲就在這裡安家,早已練就火眼金睛。小小一個機器娃娃,樣子做的再像,程序再如何聰明,也瞞不過他。

    相識數月,這時候牛犇才知道,老魏竟然是十一區的看門人,這個門房就是他的家。

    想著這些,牛犇心情有些異樣,默默端起碗來,大口開吃;在其身板,上官姐弟沒有那麼多感觸,都在對著滿滿的餃子犯愁。

    「怎麼,是不是不合胃口?」看著兩人為難的表情,老魏臉上的笑容漸漸生硬。

    「不是啊,味道很好。」牛犇說道。

    「嗯嗯,味道很好。」上官飛燕隨後說著,忙也端起碗。

    ......

    ......

    連著吃了三頓早餐,縱然牛犇的胃收放自如,也被撐得有些難受。上官姐弟更不用說,走動時都已愁眉苦臉,不時打著飽嗝兒;唯一開心的是老魏,看著他笑嘻嘻陰謀得逞的樣子,牛犇嚴重懷疑之前那副可憐樣是故意做出來給大家看,純心整人。

    這種情況直到去了廠房才改變,當看到遍地都是機甲,上官姐弟倆的表情不比牛犇當初好,震驚到目瞪口呆。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個天啊!」

    上官遠望掂著碎步,生怕夢醒了一樣,東邊瞅瞅西邊摸摸,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用,恨不得長出八隻手。相比之下,上官飛燕要比他冷靜得多,初始震撼過後,很快發現這裡並非尋寶之地,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垃圾場。

    「的確都是老款......咦,這不是葉飛的那台巧手?」

    老魏不滿意了,說道:「什麼叫葉飛的巧手,這是我的傑作。牛犇,你來說說,它屁股上的火炮有用沒用?」

    牛犇只能苦笑。

    谷口一戰,這台改裝的巧手成為決定性因素,原本按照軍校的意思,要把它封存起來、當成本次事件的紀念物,然而老魏堅決不同意,宣稱除非拿全新的烈風三型來換,否則就別想。奇妙的是,軍校大佬竟然沒有強制從老魏這裡沒收,但也不可能答應他的要求,經過一番爭論吵鬧,這台明星機甲回到它的家,默默留在廠房裡生鏽。

    上官飛燕不瞭解這個過程,看著這台救過牛犇、和自己性命的別緻機甲,心裡忍不住有些癢癢。

    「那個,我能不能試試?」

    「我也要上去!」上官遠望不甘人後。

    「可以啊,只是這裡不夠寬闊,注意動作不能太大。」

    廠房面積不是不夠,只是東西擺放的太多,遠遠不能滿足機甲所需,但若只是試著走兩步,倒也沒什麼要緊。

    「知道了。」

    上官飛燕答應著,領著遠望去測試巧手性能,這邊牛犇正想跟過去,老魏忽然一把拉住他。

    「來來,給你看樣東西。」

    「嗯?這邊......」牛犇有點擔心。

    「沒事兒。」老魏擺手說道:「這段時間,來這兒想試開的學生不少,我把引擎、傳動都調節過,火控系統完全鎖死,出不了事情。」

    「哦。」牛犇跟著他朝廠房深處走,忽順口問了句:「試開,收不收費?」

    「那還用說。」老魏咧開嘴得意地笑,忽然扭頭看著身後,問道:「你來幹什麼?」

    「看你怎麼騙我們家牛大。」得福理直氣壯。

    「兔崽子,你看得懂嗎!」老魏惡狠狠罵他。

    「試試,試試就知道。」得福笑嘻嘻回應。

    ......

    ......

    廠房的盡頭是個門,門那邊就是牛犇曾經疑惑過的白色小樓,等老魏打開門,牛犇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是機庫。

    空間不大,一台人形機甲孤零零站在中央,通體漆黑,身高比常規機甲矮出一頭。只看造型的話,這台機甲絕對稱得上氣勢非凡,渾身上下透著煞氣......但不知道為什麼,只看一眼,牛犇就覺得怪怪的。

    「考考你的眼力,仔細看看它有什麼不同。」說話的時候,老魏臉上滿滿都是炫耀,彷彿那不是一台機甲,而是自己心愛的孩子。

    牛犇依言走過去,圍繞著黑色機甲轉了個圈,確認它不是自己知道的任何一款型號。

    「其它國家的東西?」

    世界上兩百多個國家,絕大多數都有機甲,型號類別不計其數,牛犇熟知不過是華龍聯邦、和一部分重要國家的主戰機甲,因此會有此問。

    「胡說八道。」等半天居然是這個答案,老魏氣的吹鬍子瞪眼。「我親手設計。」

    「呃。」

    牛犇再繞著機甲轉了幾個圈,挨個審視可以從外形看出來的設計與構造,慢慢瞧出幾分端倪。

    「幾乎沒有外掛裝甲,不裝履帶,沒有輔助推進噴口,也沒有外掛武器,卻有這麼多傳感器構件......為什麼這麼幹?」

    「你覺得呢?」老魏反問道。

    牛犇心想你多半有病,嘴裡說道:「到座艙裡看看或許能猜到。」

    「不行,只能在外面看。」老魏連連搖頭。

    「那我看不出來。」

    牛犇不想陪他打啞謎,準備要走了。然而這個時候,得福在旁邊忽然開口,聲音透著濃濃不屑,但又能聽出幾分驚喜。

    「笨,這是模擬型機甲。」

    「啥?」牛犇停下腳步,感覺不可思議。

    「啊?」老魏驚奇地目光看著得福,呆呆問道:「你怎麼知道?」

    得福輕蔑說道:「這有什麼難的。除了模擬型機甲,誰會這樣處心積慮地想要減輕重量,用這種慘無人道的方式對待它。」

    老魏呆了一會兒,神情漸漸變得感慨起來,彷彿回憶起當初如何艱難。

    「你說的對。為了給他減輕重量,能去掉的全都去掉,呵呵,慘無人道。」

    牛犇不禁大吃一驚,心裡暗罵老魏真的是個神經病,什麼餿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真的是模擬型。」

    「沒錯。他是機甲的未來:模擬機甲。」

    老魏走過去,親呢的拍了拍牛犇的肩膀:「要是你能開的話,它就是你的了。」

    ......

    ......

    所謂模擬型機甲,與機甲起源有關,也和人類對機甲的操作探索有關,是個複雜而又讓人無奈的課題。

    眾所周知,原始機甲本質上只是具有一定行動能力的鎧甲,人在裡面被全方位防護,因其龐大的重量,揮手抬足便可造成重大殺傷。然而在真正的戰場上,這種機甲沒什麼用,比如材料,木質外殼最怕火攻,比如速度,步伐雖大但是頻率提不上來,而且受到地形的限制,應用極少。

    值得一提的是,那時候的機甲能夠自己行走,但也只能行走,如果需要擺臂、踢腿,需要操作者在座艙內做類似的動作,再通過傳動系統完成。也就是說,機甲實際上在模仿機師的動作,而不是接收機師下達的指令。

    簡單說,這就是模擬。

    隨著科技的進步,技術的更新,新型材料的不斷出現,機甲隨之更新換代,等到了近代,由光腦充當大佬的數字機甲全面盛行之後,有人提出設想:以操縱桿加操作台的控機方式太太多侷限,太過於依賴手速,為什麼不能像個辦法擺脫?

    關於這個課題,人們首先想到的腦電波操作,機師的反應機師機甲的命令,效率可以達到最高。然而正如得福和牛犇講過的那樣,人腦的不同命令可以產生一模一樣的神經波動,光腦對腦波的「翻譯」始終不能做到精確,偏偏這個東西不能出錯......再不能解決這個難題之前,腦控只能屬於空想。

    腦波不行,人們並不甘心,很快又有人提出新的設想。

    肌肉控制行不行?可不可以返回模擬?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8
一四二章:傳說中的絕配

    「通過肌肉運動操作機甲,首先要弄清基本原理,配以最合理的技術手段,還要找到合適的人、進行大量訓練。」

    操作機甲,首、尾兩點不可能改變,開頭是人希望機甲做的動作,即意志;結尾是機甲實際完成的樣子,即指令落實。

    機甲是死物,機師的任何指令都會得到執行,機師的好與差、判斷的的正確與否決定了機甲接受指令的正確與否,整個過程中,能夠通過技術手段改善是把意志轉化為機甲指令的過程,目標無非是將進程加快,操作精準,避免多餘和失誤,從而提高戰鬥力。

    肌肉控制機甲的核心思想在於模擬,以機師的行為做藍本,轉嫁給機甲。也就是說,機師不再考慮如何控制機甲,而是如何控制自己,戰鬥中只要機師的反應、意識、判斷、動作正確,機甲就不會出錯。

    為實現這個目標,首先要對機師的肌肉動作進行監測、並做相應的數據採集,然後把信息轉化為觸發相應程度的數字信號,最後再通過光腦給機甲下達對應的操作指令,最終完成模擬。當前科技條件下,前者早已沒有問題,後者同樣不是問題,兩者相加卻出現大問題,使得研究陷入困境。

    老魏感慨說道:「最開始,人們的想法比較激進,試圖讓機師的肌肉運動與機甲指令進行一對一關聯,理由是人體有六百多塊肌肉,機甲頂多數十條指令,十選一,綽綽有餘。技術也沒有問題,但在實現後,人們失望的發現被這樣操作的機甲非但沒有爆發強大的戰力,反而像個抽瘋的舞者胡蹦亂跳,一塌糊塗。」

    原因很簡單,人體的肌肉,讓它動一定會動,但不是想不動就一定不動,尤其在戰鬥中,機師很經常會肌肉緊繃、甚至跳動,於是機甲接收到命令,愉快地扭起秧歌。

    僅僅在論證,這條道路就被很多人認為不可行,後來的事實證明了這點,無論機師怎麼訓練、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譬如說,如果將腹部肌肉與機甲操作連接,放屁的時候一定會觸發;同樣道理,噴嚏的時候,整個頭部肌肉幾乎都會參與其中,那塊能夠放心使用?

    老魏說道:「肌肉控制與腦波控制面臨同樣難題:容錯能力幾乎等於零!」

    「那只是表象。」得福冷笑說道:「把人體肌肉當成和機甲操作一樣拆解的零件,愚蠢透頂。」

    聽了這番話,老魏驚奇地看著得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拆分肌肉的控制方法不行,模擬計畫回歸老路,讓機甲模擬人體的系統性動作。比如前進中的機甲遭遇炮彈襲擊,機師決定橫移、並且側轉進行躲避,光腦通過接受到肌肉運動信息,計算出機師的運動方式怎樣,再通過程序轉化為光腦指令,完成操作。

    過程看起來複雜,但由於光腦強大的計算與執行能力,進程反而大大加快。從結果看,由於肌肉運動不會影響到機甲,情況果然好了很多。機師只要保持專注,該走路的時候走路,該出拳的時候出拳,尤其戰鬥的時候不要隨意添加多餘舉動就行;至於生物軀體的一些無意識舉動,如打噴嚏、咳嗽、抽筋等,完成可以通過程序設計進行屏蔽,況且機甲不是生命,就是想模仿、也無能力做到。

    然而還是有問題,而且很多。

    「最大的問題是度。由於座艙的天然限制,人不可能完全自由,很多動作做的不夠到位;再有就是信息轉化,比如抬手這樣簡單的舉動,怎麼抬,從哪個角度抬,抬多高,速度是快還是慢,會不會中途停頓、變向。對人而言,這些都是一個念頭的事情,然而對機甲而言,它需要多項指令才能做到,每個指令都必須明確、清晰,且有嚴格的數字限制,五度角就是五度角,高一米就是一米,功率三百就是三百,不可以這樣:大約二百五。」

    牛犇忍不住失笑,說道:「這個問題應該可以解決。把機甲的指令程序規定一些數字誤差範圍,比如11到19之間算15,超出才另行計算。至於動作到不到位,一方面可以改進座艙,還可以改進行動方式,與機甲操作做相關對應。嗯,會很麻煩,但不是絕對無法做到。」

    簡單地講,這是把人體的動作描述數字化,從而接近到光腦能夠接受的範圍。

    老魏欣賞的目光看著他,說道:「接下來的問題是,人能夠完成的動作,機甲未必能夠做到,比如凌空旋轉三週轉體......只是一個例子,結果就是彼此動作無法協同。反之也一樣,機甲能夠做到的事情,機師未必能夠,使得戰力挖掘不充分。」

    牛犇沉吟說道:「聽起來與剛才的問題一樣。我覺得,依舊可以通過訓練解決。」

    老魏說道:「有差別,不過你說的也對,這些問題可以通過訓練解決一大部分,實在解決不了,以硬性規定迴避掉。」

    牛犇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這是不是人機合一?」

    老魏很是吃驚,讚歎道:「不錯啊!居然知道人機合一。」

    牛犇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一點點。」

    老魏點頭說道:「通過改進操作方法,可以讓大量機師成為人機合一的高手,剩下的只是戰鬥意識、經驗問題。」

    「最終是境界問題。」得福在旁邊不屑反駁,嘲諷他不懂得昇華。

    通過技術手段實現人機合一,想像一下,戰場上出現一支由准戰神組建的裝甲部隊,會是多麼美麗而恐怖的畫面。

    難怪人們至今放不下這樣的念頭,毫不誇張地講,如果哪個國家先一步完成此項創舉,軍隊的戰鬥力瞬間翻倍!甚至翻出幾倍!

    然而由當前的操作方式可以知道,模擬型機甲最終沒有誕生。

    牛犇感受到深深的震撼與疑惑,問道:「還有什麼問題無法克服?」

    老魏嘆息說道:「兩大難點,起初被認為不是問題,後來卻成為大問題。」

    首先還是技術上。通過試驗,在完成基本協同後,人們發現在以模擬的方式完成相對複雜的動作時,由於操作指令過於複雜,機甲存在著嚴重的反應滯後,成功率極低。而在論證階段,這個問題根本不應該出現,當它出現、又必須解決,竟然找不到好的方法。

    這裡需要提到的是,所謂相對複雜的動作,絕大多數是那些當前被看成非常規動作,也就是那些只有高級戰士、甚至戰神才能做出來的操作。

    以一個例子說明,很多人可以完成空中迴旋踢腿,機甲也可以,實戰當中的應用前景也很大,綜合考慮,它屬於模擬機甲預計要實現的戰術目標。然而在實際中,人在機艙內完成這樣的動作非常艱難,即使完成也會嚴重變形;機甲的那一端,光腦在對此類動作進行分解模擬的時候,經常出現難以判斷的情況,指令延遲、取消是常有的事情,嚴重時甚至會導致當機。

    歸根結底,程序是需要邏輯支撐的事物,當邏輯判斷可行,實際運轉缺少必須數據的時候,程序就會紊亂;偏偏光腦是個極其聰明的死腦筋,它覺得行就一定會做,做又做不來,於是就會罷工,導致災難性的事件發生。

    這還沒有考慮到機甲受損、機師受傷等等意外情況,若把所有因素都考慮進去,結果讓人絕望。

    牛犇忍不住說道:「既然是非常規動作,能做的人本就不多。捨棄掉不行嗎?」

    「當然不行。」老魏斷然否決:「改進改進,有進步才會去改。知不知道一套模擬系統要增加多少成本?如果只是完成走路、揮拳、開火之類的簡單動作,操作台可以輕鬆完成,何苦花費這麼大代價去改?」

    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牛犇不再說什麼。

    老魏接下去說道:「第二個問題是人,相比之下,這個問題比機甲更麻煩,幾乎沒有解決的可能。」

    人的根本問題在於,生命是會累的,而且很快。以模擬方式操作機甲,等於把人直接丟到肉搏戰當中,疲勞是不可能迴避的話題。而在機甲、人這兩者的要求上,存在著難以想像的巨大差距,實際戰場上,機甲連續行軍、作戰數小時是常有的事情,意味著機師得不到休息,很快就會失去戰鬥力。

    比如,以操作台的方式操縱機甲奔跑,沒有敵人的時候等於休息;反之模擬型機甲,人需要用身體行為給機甲提供指令,體力消耗何其巨大;等到了戰場,激烈的戰鬥中要求機師完成各種複雜動作,以往是動手指,現在是身體力行,兩者根本沒法比。

    老魏神情很是無奈:「人體肌肉的疲勞極限有著極大差異,再怎麼訓練都改變不了。手指可以在高速敲擊的情況下運動數千次不抽筋,身體不行,累到一定程度,該做的動作多不出來,機甲會在完好的情況下陷入癱瘓,別說打架,屁都放不出來一個。」

    得福嗤的一聲怪笑,「你現在一點都不累,放個屁給我看看?」

    「小王八蛋!」

    老魏氣的想踢它,得福早已跑到牛犇身後,探出頭說道:「那麼,這台破爛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找牛大?他也會累。」

    牛犇想問同樣的問題,此刻不用再提。

    老魏嚴肅說道:「不許胡說,這台機甲是傑作!」

    ......

    ......

    是不是傑作,打開座艙就能看到,裡面不僅有操作台,還有一套被兩根導線懸掛起來的連體衣物。

    看到那件衣服,牛犇產生許多不好的聯想,覺得它怎麼像一張網,或者是......

    沒等念頭清晰起來,得福已經笑倒在地上。

    「連體絲襪?全身型!還有頭盔?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喂,老魏竟然有這愛好,樂死我了,哈哈!」

    「滾!」

    終於逮住機會下腳,老魏狠狠將他踢到一邊,自己也不禁抱著腳喊疼。

    「媽的,忘了這小子是鐵做的......牛犇,脫了衣服試試。」

    「啥?」

    牛犇被嚇一跳,趕緊退開幾步。

    「害什麼羞啊,這裡又沒女人。」老魏上去要把他拉回來。

    「那你上。」牛犇擋開他的手。

    「能上我早上了。」老魏有些著急,說道:「小小年紀思想齷齪,這不是什麼**物品,而是擬真系統,最新科技成果!」

    「擬真?」牛犇有些吃驚。

    「擬真都不懂?」

    「聽說過,不是太懂。」

    以光幻的方式模擬戰場環境進行訓練,軍隊中早已有過此類方法,牛犇不明白的是,機甲中配上這種東西目的是什麼?

    「難道反過來,把打仗當成遊戲?」

    「沒錯。」老魏的回答理直氣壯,彷彿在談論的不是血淋淋的戰場。

    「這樣也行?」牛犇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為什麼不行?」老魏振振有辭。「模擬的升級版,就是把戰場看成遊戲。」

    拋開核心思想是否人道,此項改動的確可以稱之為「創舉」。假設狼煙遊戲是真的,機師戰鬥的時候就是進行角色扮演,思想上直接把自己當成機甲。至於那件被稱為擬真系統的衣物,它是實打實的科技成果,能夠最大限度解決此前提出的第一個難題。

    老魏解釋道:「蜘蛛通過蜘蛛網的振動感知獵物,這件衣服的基本原理就是如此,它有一萬三千多個微型感應器,連接著最先進的智能程序,可以分辨人體的動作是主動還是被動,誤差、容錯能力都很強,當然,具體效果怎樣,還需要進行實際驗證。」

    牛犇擺手說道:「這些東西我不懂......如果是為了測試性能,我可以幫忙,只不過,為什麼會找我。」

    老魏奇怪說道:「不找你找誰?」

    牛犇覺得莫名其妙,旁邊得福搶著說道:「別拿我們當傻子。如果這個方案可行,它就是聯邦的最大機密,難道不應該找那些機甲高手,在秘密基地進行試驗?」

    老魏搖頭說道:「別想了,這種方案注定無法成功,更不要說普及,所以不用那麼小心。當然,必要的保密還是需要的,你不會亂說吧?」

    「注定無法成功的東西讓人試。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閒?」感覺受到愚弄,牛犇有些氣憤。

    老魏認真說道:「你一個沒前途、又不用掙錢的伴讀,能有多忙。」

    牛犇目瞪口呆,怒而轉身。

    「牛二,咱們走。」

    「別急別急,聽我把話講完。」老魏攔住他,無奈說道:「擬真系統很好,但會加重機師負擔,人方面的問題變得更加嚴重;因此在設計上,需要盡可量的減輕機甲負重,能不要的東西一概不要。這麼說吧,普通人上去,首先要克服心理關,感覺就像在重力室裡一樣,抬手動腳都覺得費勁兒,怎麼操作機甲?」

    得福說道:「力量大的人多的是......」

    「你給我閉嘴。」老魏打斷他,對牛犇說道:「選你的原因有很多個,第一,你的遊戲玩的不錯,首先心理上接受起來比較容易。用這個東西對你來說,打仗就是玩遊戲,多好。」

    牛犇聽到直撇嘴,暗想你去戰場玩遊戲,保證死得其所。

    老魏接下去說道:「更妙的是,你一次都沒有上過實機,不會受到習慣的干擾。」

    連這都成了優勢,牛犇無言以對。

    老魏說道:「第二,你的力量很大,非常大,耐力很好,非常好,就說這次進山,一天兩夜在那種環境裡戰鬥,嘖嘖......別狡辯,這些我都知道。」

    牛犇無奈攤手,心想我哪裡狡辯了,是你自己小人之心。

    老魏興奮說道:「更關鍵的是,你還小啊,潛力無限。」

    牛犇搖頭說道:「比我強的人很多。」

    「謙虛是好事情。」老魏挑起拇指,儼然一副怎麼看怎麼順眼的神情說道:「第三,機甲的終極對手是永遠是機甲,擊敗對手的終極手段是近身格鬥。用模擬的方式操作機甲,要完成那些精妙動作,首先要求機師自己能夠做的出來;你本身就很能打,領先別人不止一步。對了,飛船上的那三場約鬥視頻我仔細看過,你學的那個所謂雲手,說白了,道理是一樣的。」

    關於這點,牛犇真的無法否認,把機師培養成一名合格的搏擊高手,與培養一名合格的機師相比,成本或許低廉很多,難度卻不相上下。事實上,有很多操作機甲能夠大殺四方的人,離開機艙就成了廢物,根本無法面對刀與血肉之間的殘酷交鋒。

    「各個方面綜合考慮,它和你簡直就是絕配。此外還最後一條,也是最最關鍵的一條。」

    老魏運足氣息說道:「本次救援行動,不僅說明你是可造之材,還證明了你有一顆赤子之心,報國之念。我們不能讓英雄寒心,不能讓人民失望,軍校不給你的榮耀和獎勵,我給!」

    「啊呸!」原本應該薄得滿堂喝彩、讓人熱血沸騰的話,換來的是牛犇的呆滯,得福甚至直接開罵:「老頭兒,你敢說模擬機甲出自你的思想?」

    「我提供了很多參考意見。」

    「你敢說這款機甲是你設計?」

    「一部分,不,很多部分......」

    「你敢說這件衣服、就是這個擬真系統,是你做的?」

    「呃,關於這個......」

    「你敢說這機甲是你的?」

    「......」

    思想,設計,製造,擁有權,四大主體一件都都不佔,竟也好意思說成是自己的獎勵,老魏的無恥程度超乎想像,可惜有智能兒童明察秋毫,一一將其揭穿。

    「別管它屬於誰,我只告訴你一句話。」老魏羞怒交加說道:「只要你能用,它就是你的!」

    聽到如此堅定的語氣,牛犇不禁怦然心動。

    能夠得到一台機甲,要不要試試?

    「當然要試!」

    得福朝牛犇打著眼色,搶在前面回應,

    「一定要試。」

    ......

    ......

    脫衣只餘內褲——據說實戰的話連這都要脫掉,現在只是測試,有商量餘地。

    按下心裡的古怪念頭,牛犇關閉座艙,套上那件連體長衣,拉好拉鏈,之後深吸一口氣,懷著上刑場般的心情開啟引擎。

    嗡的一聲,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種類似漂浮在黑暗中的不安。此前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首次登機居然是以試驗者的身份,心裡自然而然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望著面前那個看起來很熟悉的操作台,強忍著才沒有伸手去摸。按照老魏的解釋,之所以保留這部分構造,是為了應付那些最基本操作,就好比普通前進的時候,完全沒有必要開啟擬真系統,從而保留機師體力;眼下目的就是為了測試,當然用不到它。

    以極認真的態度做幾次呼吸,等到心情漸漸平復下來,牛犇按下頭盔上的開關,將擬真系統打開。

    身體猛的一沉,眼前景象未動,思維感受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剎那間,牛犇覺得自己彷彿回到飛船上,才剛剛進入到對戰室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事先有所準備,如果不是有幾件事實提醒,也許他真的會沉浸在幻象中無法自拔。有那麼一段時間,牛犇甚至分辨不出自己與機甲的區別,把機甲當成了自己的身體。

    然而實機終究與遊戲不同,身體猛然加重的感覺提醒牛犇,他正面臨著老魏所說的第一道關口。此外還有更重要的,身體裡熱流不斷湧動,每經過一處竅穴,效果都彷彿鬧鐘一樣,將他從想像的空間里拉回。

    牛犇沒有急於行動,而是慢慢適應著這種感覺,將自己與機甲從心理上徹底區分開。從頭到尾,他根本沒打算按照老魏說的那樣以遊戲的方式面對現實,而是有著自己的打算。

    戰鬥是與生死緊密聯繫的險惡之事,牛犇怎麼能接受那種類似「麻痺」甚至「催眠」的戰鬥方式,如果沒有相應策略,他根本就不會答應登機進行測試,假如排除不掉那種幻覺干擾,他一個動作都不會做,直接離開這個房間。

    他從一開始就保持著沉默,不僅不嘗試操縱機甲,連一個多餘的動作都不做。

    「怎麼回事?」

    沉默中,時間緩緩流逝,機庫裡,退到角落裡的老魏緊張地注視著,神情慢慢變得疑惑。

    「沒理由啊?再怎麼艱難,不可能一次操作都做不出來。」

    「著什麼急。」得福老神在在說道:「從今天起,這台破玩意兒正式有了主人,姓牛。」

    老魏皺眉說道:「動起來再吹也不遲......呃!」

    就在這個時候,機甲忽然動了,但它動起來的樣子不像測試,而是如同猛獸出擊,騰空而起。

    下一個瞬間,機甲如同狂風衝向其當面的牆壁,揮拳猛擊。

    望著如山嶽般臨頭的鋼鐵怪獸,老魏的臉一下子蒼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8
一四三章:有恃無恐

    哪裡、哪種牆壁經得起機甲的拳頭?至少不會是這裡的普通磚房。

    機庫這點空間太小了,對有著強大動力的戰鬥機甲而言,相當於人在普通公寓裡衝刺,才剛剛起步就遇到阻礙。視覺中,黑色機甲閃電般掠過,修長的手臂劃出殘影,惡狠狠、並有些狼狽的擊中牆壁。

    這絕對不是有意出拳,而是在強大慣性下不得不做的舉動,目的是為了停頓。

    「轟!」

    牆壁應聲而破,出現一個上下三米的大洞,磚石亂飛,塵霧中聽到一聲驚恐尖叫,彷彿重錘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啊!」

    座艙門打開,牛犇跳出機甲,竄入煙塵;張望的時候,他猛地瞥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躺在地上,腦海頓時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遠望!」

    上官飛燕瘋了般跑來,撲過去一把將上官遠望從地上抱起,哭喊般的聲音大喊。

    「遠望,怎麼樣?別嚇我啊!」

    上官遠望臉色蒼白,迷迷頓頓好一會兒不能開口說話。這個時候,得福與老魏從房間裡跑過來,驚慌的聲音連連追問,一面忙著檢查狀況;等到看清楚些,大家都不禁抹一把頭上的汗,心裡暗呼僥倖。

    事發時,上官遠望正在一台老舊機甲腳下玩耍,距離牆壁不過三米。猛然間一聲巨響,天崩地裂,他被嚇倒在地,又被崩飛的亂石磕到幾次。不幸中的萬幸,沒有磚塊砸到要害,還有現在是冬季,身上的衣物厚重,緩衝作用不小。

    傷應該不重,主要受了驚嚇,等到神智恢復些,上官遠望一面齜牙咧嘴,疑惑地看著前方。

    「姐,那是誰?」

    「管他是誰。」

    心裡感謝老天保佑,上官飛燕扭頭去看,頓時目瞪口呆。

    全身黑絲,裡面僅剩內褲,頭盔上兩條被扯斷的天線......身材倒還不錯,兔寶寶?

    「死變態,是你搞的事?」

    「我......」兔寶寶楞了一下,身形倒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別走!」上官飛燕猛地躍起,忽又呆在原地:「聲音怎麼有點像牛犇?」

    「不是他是誰。」

    「他怎麼穿成那樣?」

    「老魏的錯。」得福毫不猶豫說道。

    「說來話長。」老魏苦笑著搖頭,說道:「他不是和你一塊兒試機,怎麼讓他到這兒來了?」

    「那台巧手很麻煩,遠望覺得沒意思就......牛犇到底怎麼了?這台機甲怎麼回事?」

    「一會兒讓他自己和你說。」

    老魏神情複雜地看著牆壁上的那個破洞,心裡好一會兒都不敢相信。

    「這也太誇張了,難不成重新加料?」

    ......

    ......

    無論設計還是改裝機甲,都是很麻煩的事情,老魏發愁的時候,換好衣物的牛犇出來匆匆與之告辭,之後和神色古怪的上官飛燕一道,領著上官遠望去了醫院。

    好好的新年弄成這樣,大家的心情都有些鬱悶,路上,上官飛燕追問那台機甲的事情,牛犇只能用含糊其詞。等到了醫院,幾項檢查下來,直到確認上官遠望並無大礙,眾人的心情方才真正緩和下來,鬆了口氣。

    一番忙碌,時間已經是中午,待吃過飯,上官飛燕領著弟弟回公寓休息,牛犇去和九夜說了會兒話,才拉著得福回到自己的病房。

    身邊無人,牛犇才敢開口責備,惱火說道:「都是你的主意,惹這麼的大禍。」

    得福不肯這個黑鍋,反駁道:「是你的水平不夠,真氣做不到收放自如,怎麼怪到我頭上。」

    牛犇說道:「真氣離體怎麼控制?離體真氣還能收回來?」

    得福回答道:「不能收難道不能控制量?就好比輸出功率,誰叫你一下子開到最大。」

    牛犇搖了搖頭,「手可以,其它地方不行。」

    得福沉吟說道:「我覺得吧,你這個小周天還是不對勁兒,如果將七十二處竅穴全部打通,應該沒有這種問題。」

    「那怎麼辦?」牛犇無奈問道。

    「繼續練唄。難道你打算到此為止?」

    「我是說現在,那台機甲怎麼辦。」

    「既然真氣不聽話,只好憑力氣蠻幹。」

    「憑力氣......」牛犇為難說道:「身體有三、四個重。這樣操縱機甲,頂多幾分鐘就腿軟。」

    「快槍手啊你。」得福目光鄙夷,說話的樣子很是詭異。

    「什麼?」牛犇神情困惑。

    「沒什麼。」得福擺擺手,說道:「你想個法子,把那個擬真系統的核心程序和設計方案弄出來,看有沒有法子改進。」

    「怎麼可能?」牛犇惱火說道:「那東西是誰設計都不知道。」

    「所以才叫你想辦法。」

    「要不算了吧。」牛犇猶豫說道。

    「你以為機甲是白菜,隨隨便便就能撿來。」

    這句話擊中要害。雖然頭回登機,只做兩個動作,那種彷彿手握天地的強大感覺已經深深印在牛犇心裡。如果不是捨不得,他怎麼會和得福商量,早就一口回絕。

    另外還有一條,試機之後牛犇確信老魏所講的事,那台機甲不是隨便來個機師就能操縱,簡直是為自己量身定做。

    「我的意思是等一等,看看修煉進展如何再決定。」

    「愚蠢。」得福輕蔑說道:「練了這麼多年還不明白,修煉比學機甲更難,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根本沒個准譜。」

    牛犇說道:「就算能改也不能改,等被發現,逼我交人怎麼辦?」

    「沒事兒,我想個法子栽贓給小博。」

    「......我再想想,反正一時半會兒跑不了......」

    「一塊兒想啊!去哪兒?」

    「做證人。」牛犇頭也不回說道。

    ......

    ......

    到了約定的時間,牛犇聯繫唐彬一塊兒去了至今未撤的調查科,找到相關人員解釋那支槍。因有刀仔可以作為旁證,這件事情並不為難,讓人感到意外的是,負責調查的周蜜居然是個年輕的漂亮女人,只是態度相當冷漠,言語間不經意流露出:如今那支槍已經不重要,針對劉錚陽的調查不會因為牛犇的證言終止。

    不僅如此,她還要求牛犇配合調查,對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既然他當初不肯告知別人自己有槍,理應心內有所懷疑......他懷疑誰,理由是什麼,有沒有結論等等。

    這些也算分內事,牛犇誠懇地一一作出解答,腦子裡始終盤旋著疑問。

    難道,劉錚陽真的有問題?

    仔細回憶著那晚發生的事,牛犇得不出更多結論,只是覺得不太願意接受;快要離開的時候,他向調查人員提出,能否和劉錚陽見個面。

    聽到牛犇的請求,周蜜沉默片刻,微諷說道:「怎麼,聯邦英雄不信任國安局的工作?」

    牛犇有些不明白這人為何對自己抱有敵意,誠懇說道:「只是想看看他,與你們的工作沒有關聯。」

    周蜜冷笑說道:「劉錚陽是重點懷疑對象,有叛國嫌疑。他的事情,與我們的工作沒有關聯?」

    牛犇無奈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不會和他談山裡的事情,不會影響你們的調查。」

    周蜜看他的眼睛說道:「為什麼不談山裡的事情,心虛?」

    這話從何說起。

    牛犇微微皺眉,問道:「你是不是懷疑我?」

    周蜜面無表情說道:「不可以嗎?」

    聽到這句話,牛犇神情漸漸轉淡,想了想,索性直接問道:「我不認識你,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你的哪位朋友?」

    周蜜臉色忽變,寒聲道:「你說我公報私仇!」

    牛犇平靜說道:「難道不是?」

    「別這樣啊,大家都是為了找出真相。」

    看到這種情況,旁邊唐彬趕緊打圓場,解釋幾句「純為同窗友誼」之類的話。

    周蜜冷笑不語,牛犇不想鬧下去,起身說道:「不同意算了,我們走吧。」

    「同意,幹嗎不同意。」周蜜起身冷漠說道:「但要提醒一下,我會全程監控。」

    「隨你。」

    牛犇默默搖頭,心裡仍覺得莫名其妙。

    ......

    ......

    四面白牆,白燈刺眼,一張行軍床,再無餘物。

    劉錚陽現在的狀態不太好形容,一方面,十幾歲的他被關押這麼久,而且頂的是「叛國」嫌疑,浮躁、憤怒可想而知,人也非常憔悴。另一方面,牛犇又覺得他的狀況還不錯,能吃能喝,據說睡眠也不錯。

    照理能做到這樣的人都有一顆大心臟,輕易不會被擊垮;本次對他的調查雖緊,但一直沒用過刑,為何看起來一下子老了很多,如果不是那雙眼睛依然明亮充滿陽光,牛犇險些認不出來。

    「這就是國安局懷疑我的原因。」

    見到牛犇,劉錚陽很開心,笑著露出一口白牙:「他們說間諜都這樣,審訊的時候看起來可憐,心裡其實一點沒事,逮住機會就能逃跑。」

    看他還能笑出來,牛犇嘆息說道:「他們講的沒錯。」

    「你怎麼知道?」劉錚陽有些驚奇。

    「我受過訓。」牛犇老實回答道。

    「間諜訓練?」劉錚陽大為吃驚。

    「算不上,只停留在理論階段......說你,感覺怎麼樣?」

    「撐不住了。」劉錚陽打著哈欠說道:「再這樣下去,我準備承認。」

    「承認什麼?」

    「讓我承認什麼就承認什麼。」劉錚陽沒精打采說道:「不然不讓睡覺。」

    「不讓睡覺?」牛犇抬起頭對著那盞燈,覺得好生刺目。

    「也不是一點都不讓。」劉錚陽看著他吃驚說道:「不怕傷到眼睛?」

    「呵呵。」牛犇笑了笑,起身道:「我走了。」

    「啊?」劉錚陽大失所望,叫道:「就走?你不是來幫我出去的嗎?出個主意啊!」

    牛犇回頭看著他說道:「我沒辦法幫你出去,況且你不是準備承認了嗎?」

    「我......不承認怎麼辦?」

    「不承認就只能忍著。」

    「忍不住怎麼辦?」

    「忍不住就哭,哭完了鬧,鬧完了找點事情做,做不下去的時候接著忍。」

    「......這算什麼主意?」

    「受制於人的時候,原本就不會有什麼主意。」

    言罷,牛犇徑直出門,留下劉錚陽一個人費勁兒思索。

    周蜜早已帶人恭候,「你故意讓我知道你受過間諜訓練?」

    「不可以嗎?」

    「你鼓動劉錚陽不要招供?」

    「是的。」

    「你還教了他對抗審訊。」

    「是的。」

    「你!」周蜜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真把自己當成聯邦英雄,就算你是......」

    牛犇打斷她說道:「你要抓我?」

    周蜜厲聲喝道:「你以為我不敢!」

    「我相信你敢,但不相信你能拿到批捕文書。」

    說著牛犇伸手推開她到一邊,在周圍人的怒目而視中揚長而去。

    ......

    ......

    上午一場莫名其妙的災難,下午一次稀里糊塗的衝突,牛犇心情有些糟糕,直到返回醫院都沒能擺脫。

    好在還有地方可以找到平靜。九夜的病房,兩人一起打坐養氣,有時一天下來沒幾句交談,竟然還都覺得自在,甚至養出不少默契。

    不過,女孩一般不這樣呢?

    想想曾經認識的人,除了梅姑娘,真記不起有誰這麼安靜。牛犇不禁有些擔心,問道:「我不會說話所以說的稍,你怎麼也......不覺得悶?」

    九夜輕笑起來說道:「等我好了,你就能知道。」

    這樣的回答沒能解除疑惑,不過聽起來......前景似乎蠻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牛犇把時間多用在恢復與指導,除了偶爾返回公寓,基本不外出;再後來,隨著開學之期臨近,軍校的教學秩序漸漸恢復,外地來的家長紛紛返回,等到上官遠望回了家,上官飛燕投身學業後,他的身邊越發清淨。

    生活平靜而且安逸,九夜養氣進展雖慢,身體卻一天好過一天,期間好事的葉飛很久不見蹤影,周蜜也沒有過來找麻煩,得福忙著研究擬真系統的建造,表面看起來與發呆無異。

    劉錚陽?那天之後,牛犇再沒有追問過此事。

    又過一陣子,牛犇從醫院搬回公寓,生活習慣卻依然保留;直到有一天,他接到極其意外的消息,才發現自己自己感受的平靜原來是一顆巨大而美麗的肥皂泡,輕輕一戳就會破滅,並伴隨著爆炸的聲音。

    彷彿感受到危機到來前的靈獸,本能地珍惜那些寧靜時光,等意識到這一切即將化成泡影,便不得不振奮精神,全力以赴與那些席捲星空的漩渦進行抗爭。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8
一四四章:血面

    上京城外的曠野中,有座名為登龍台的雄偉建築,以它為中心的那片人類居住地就是第一軍校,每年有上萬名來自各個星球的年輕人在這裡學習,並有上萬人從這裡走出,進入聯邦各種與軍務有關的職位,成為這個國家的對外防線的一部分。

    數萬名富家子弟聚居的地方,原本很容易發展成為繁華的商業地,變作衛星城也不是太難,然而由於聯邦有意限制,周圍幾乎看不到能與繁華聯繫起來的地方,就連其它學校周邊必定興盛的消費場所都不是太多。

    青竹園是少數能夠在這裡立足的會館之一,園林式設計,內裡佈局極為精緻。行走其間恍如進入世外桃源,入眼多是翠綠嬌豔,耳邊泉溪淙淙,寒雪反而成了次要與點綴,提醒人們莫忘時節。

    離開大路進入小道,鵝卵石鋪成的路面異常整潔,彷彿剛剛下過雨一樣清新,途中經過一座小橋,能看到溪水中魚兒穿梭,吐出的泡泡順水而走,最讓人驚奇的是,兩岸居然能看到松鼠和野兔的身影。

    沿途感受著無處不在的溫暖氣息,牛犇心裡不時感慨,對富貴一詞有了新的理解。年後初春,外面尚還是寒天雪地,單把寒氣隔絕這一項,就不是栽幾顆樹、種幾朵花能夠做到。至於那些可愛的小傢伙,無法想像,需要多少錢才能營造出供它們愉快生活的環境。

    傳聞青竹園背後有四大家的影子,如今看來,也只有他們才肯花費如此大的代價與天威對抗,生生在寒冬裡開闢出春光。

    青竹園最多的當然是竹,牛犇跟隨侍者進入一片竹林,看到已有嫩筍迫不及待地鑽出地面,清風中竹葉嘩啦啦擺動,彷彿無數雙表達熱烈的手。春意最為濃烈的時候,迎頭豁然出現三間草堂,彷彿到了神仙隱居之所在。

    「先生,請。」

    竹製籬笆,引路的侍者不再走了,草堂門前,另有兩名少女笑著迎上來,清脆恭敬的聲音歡迎貴客。最為奇妙的是,明明來的是生客,她們的表情卻好像彼此相識多年,動作隨意但不會失禮,表情親吶又不輕浮,讓人覺得不像是赴約,而是串親訪友一般。

    雖然這方面的見識少,牛犇也能知道這比那種純粹的禮節問候難多了,心裡不禁有片刻恍惚,難免又為之感慨一番。

    這地方很好,好的不能再好,然而能夠享受到這種好的能有幾個,假如不是親眼見到,牛犇甚至想像不出來,軍校周圍居然還有這種所在。

    在少女的引領下開門進屋,牛犇一眼看到那兩張印象極為深刻的面孔,居中一張更加熟悉、但是做夢也想不到會親眼看到的臉。

    「哦......」

    「發什麼呆,過來坐。」

    秦夢瑤首先開口,一貫親切的笑著朝牛犇招手,似乎還想站起來。

    牛犇哪敢讓她那樣,趕緊連走幾步過去,身形僵硬,腳步機械,表情怎麼都化不開顏色,活像一個初代機器管家。

    「看什麼呢,沒禮貌。」

    元東依舊是那副嚴肅冰冷的樣子,對牛犇的表現有些不滿;牛犇知道他講的沒有錯,自己現在的樣子不僅丟臉,更是極大的不恭敬;然而話說回來,華龍聯邦舒適宜人口,在面對著那位老人的時候,有幾個能夠泰然自若?

    「跌跌撞撞」走到几案旁,牛犇挨著秦夢瑤身邊坐下來,神情侷促,半邊屁股留在椅子外面。

    居中老人默默地打量著他,既不責備,也不開口鬆弛氣氛,任憑少年在不安的情緒中掙扎,良久不得安身。

    三人當中,秦夢瑤最是好心腸,看到牛犇彆扭難過的樣子,伸手把他朝椅子當中拽,一邊歪著笑臉與那位老人撒嬌。

    「好了好了,齊爺爺,看把人家嚇的。」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是聽到齊爺爺這個稱呼,牛犇腦子裡依舊嗡的一聲,剛剛坐正的屁股又挪開一點。

    齊守岳,名副其實的聯邦第一人,數十億民眾崇仰的軍神,鎮國之柱。

    軍神已經很久沒有公開露面,他老人家來這兒做什麼?見自己?別搞笑了。傳聞軍神這兩年身體不怎麼好,尤其去年,因為軍校慘案,一些八卦小報說他因為生氣動了心血;今天看起來,老人家精神依然健旺,目光炯炯,已經稀疏的白髮整整齊齊,只是比屏幕上的樣子瘦。

    想到胖瘦自然想到吃,想到吃,牛犇才發現三個人此前正在吃飯......正準備吃麵。

    桌上一盤蒜瓣,聯邦三位「大佬」一人面前擺著一碗麵,秦夢瑤的三鮮,元東的炸醬,軍神大人面前放的是牛肉。

    心神不定之中,牛犇看著秦夢瑤這邊,蝦仁雞蛋還有胡蘿蔔覺得眼花繚亂;元東的炸醬已經拌勻,油乎乎幾乎看不出樣子;反倒軍神那碗牛肉麵看起來清爽,湯清菜綠面白肉細,望之生欲。

    只是,裝面的碗比兩邊的小。

    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碗麵,恍惚間牛犇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著什麼,愣了愣神,轉回頭。

    「什麼?」

    「問你吃過沒有......想要齊爺爺那份兒?」秦夢瑤促狹的目光看著他。

    「呃,不是不是。」牛犇一時手足無措,臉色通紅說道:「沒吃呢,隨便來一份就好。」

    這樣說的時候,牛犇稍稍清醒了些,暗想就是吃過也說沒吃過,將來要是遇到有人找麻煩,自己只要說「和軍神大人一張桌子上吃過飯」,誰他嗎敢找茬。

    看著他不爭氣的樣子,秦夢瑤有些生氣,拿起筷子作勢要敲牛犇的頭,「隨便來一份是什麼?」

    「面,牛肉麵。」牛犇連忙應著,忽然想起什麼,趕緊補充道:「加辣,大碗。」

    聽到這句話,周圍四個人都為之一愣,不知不覺把目光投向軍神大人面前的那碗麵、準確地說是那隻裝面的碗上。

    「呵呵。」白髮蒼蒼的老人笑起來,聲音聽著有些感慨。

    元東狠狠瞪牛犇一眼,隨後低下頭去,毫無禮貌地開吃。

    「先生請稍等。」少女收起菜單,飛一般跑出去。

    「叫你大碗......」秦夢瑤嘀咕著,舉起的筷子終於落下。

    牛犇委屈地撓撓頭,心裡想吃碗麵而已,難不成還不讓人吃飽。

    ......

    ......

    面來的時候,元東已經吃完,用濕巾擦了擦嘴,接過少女端上來的茶,含了一口。

    他從旁邊拿起自己的包,翻出幾分文件默默看著,完全不管別人還在朝食物展開進攻。

    秦夢瑤換了一雙筷子,隨心所欲地選擇食物,慢條斯理地吃,從其動作與神情中,牛犇看出她叫這碗麵不是為了應付領導,而是內心真的喜歡。

    軍神吃麵的速度也不快,但與秦夢瑤的慢完全不同,彷彿帶著某種節奏。老人每次只夾四根面條,默默咀嚼至將咽的時候夾一塊牛肉,下次嚼爛時候用一勺湯和著嚥下,接著再兩片香菜,或者是蔥花,放入口中洗味兒。

    四根面,一片肉,一勺湯,兩枚葉,整個過程週而復始,從不錯亂一分。

    如此看著看著,牛犇漸漸被帶入其中,恍惚中,那個瘦削的老人變了樣子,彷彿一頭猛虎盤坐在自己的領地,任憑周圍風雲激盪,雲雷滾滾,難令其顏色改變一分一毫。

    一小碗麵不知不覺中見底,面沒了,肉沒了,菜葉沒了,最後的湯水沉在碗底,將將好只有一口。到這時候,牛犇發現老人吃麵的速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慢,透著一種遊刃有餘、小有遺憾的感覺。

    有遺憾好理解,吃飯吃出遊刃有餘......牛犇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起,正在楞怔的時候,老人目光朝他看過來,隨意問了聲。

    「看什麼呢?」

    「呃......」牛犇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何其愚蠢,面紅耳赤。

    「噗!哈哈!」秦夢瑤早留意到牛犇的樣子,只是不說,此刻終於忍不住笑,前仰後合,儀態盡失。

    牛犇不知道怎麼辦好,慌忙低下頭去撈面朝嘴裡送,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心裡覺得丟臉,他索性把關於此行的種種猜測通通放下,全部精力投入到與食物的戰鬥中。

    接到通知的時候,牛犇剛剛從重力訓練室裡出來,不止精疲力盡,肚子也餓的難受。十幾歲的年齡正是長身體,哪怕不動食量也很大,何況每天都要進行超大負荷訓練,能量補充必須充分。

    房間裡慢慢靜下來,耳邊只剩下呼呼啦啦吃麵的聲音。

    風捲殘雲吃完了面,空蕩蕩的胃舒服不少,牛犇意猶未盡地抬起頭,發現周圍三位大佬全都看著自己,目光彷彿對著一頭剛剛從神話世界破界而來的饕餮。

    「呃......」剛剛被食物沖散的羞愧感覺再次出現,牛犇痴痴問道:「怎麼了?」

    「三十三秒!只有三十三秒!」

    秦夢瑤震驚的眼神看著他,哪有一點國民偶像的端莊,簡直像個追星的小女生。

    吃飯快點也不行?

    嗯,這裡是高檔地方,大概沒有誰和自己一樣。

    牛犇覺得難受死了,尷尬且微帶惱火的聲音道:「餓了,吃的自然快。」

    「問題是燙啊!」秦夢瑤指指那張巨大的空碗說道:「剛做的,沒感覺?」

    牛犇砸吧著嘴唇說道:「天賦異稟行不行?」

    秦夢瑤笑起來說道:「是皮厚吧。嘖嘖,不怕冷還不怕燙,這麼多好處。對了,你這麼吃,能嘗出味道不?覺得這裡的東西咋樣?」

    牛犇無奈說道:「味道一般,不如我做的好。」

    「真的?」秦夢瑤興致勃勃說道:「下次你做來嘗嘗。除了面,還會做什麼?」

    牛犇不知該說什麼,隨口敷衍一句,視線轉向元東。

    「您叫我來是為了......吃麵?」

    因為是問句,聽著沒有受寵若驚的味道,相反帶有輕微的反抗情緒。元東聽罷微微皺眉,準備責備的時候,軍神大人輕輕擺手,溫和的聲音開口道。

    「我是齊守岳,認不認識?」

    「咳......認識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牛犇心裡的埋怨被狂風吹到天邊,連忙擺正姿態,頻頻點頭致歉的時候心裡想,您老想罵想打隨意,幹嗎這樣欺負後輩。

    「梅姑娘回來沒有?」軍神接下去說道。

    彷彿被烙鐵燙了一下,牛犇豁然起身。

    「出什麼事了?」

    ......

    ......

    叫牛犇來當然不是為了吃,在獲知梅姑娘並未出現、也沒有和牛犇聯繫過之後,軍神大人微嘆一聲,示意元東把手裡的東西給牛犇看。

    「去年年底到現在,我們派了些人到姬鵬帝國,和當地人聯手做了些事。」

    接過文件的時候,牛犇覺得那不是薄薄的紙,而是一座沉重的山,壓得手指微微顫抖。他沒有心情聽元東的話,目光從開頭快速掃瞄到結尾,沒有看到自己擔心的那些字眼,長吁一口氣。

    心神稍稍安定下來,牛犇再次從頭看起,剛剛平緩的臉色漸漸生變;等把整份文件看完,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緩緩抬起頭。

    「這些都是真的?」

    很明顯,這句話對在場的人而言是羞辱,軍神祇管喝茶不理,秦夢瑤那邊很是不滿,送給牛犇一個大大的白眼。

    元東冷哼半聲,「不要胡說八道。」

    牛犇尷尬說道:「網上一點相關消息都沒有。」

    軍神大人解釋道:「姬鵬是帝制,再大的事情,只要天皇不想,沒有哪個人敢報導。」

    牛犇恍然大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存在巨大誤區。自從梅姑娘走後,牛犇每天都會搜索與姬鵬有關的消息,然而一個多月過去了,他沒看到任何有可能與梅姑娘聯繫起來的事件。

    對這種結果,牛犇既意外又不意外,既擔心又安心,直到今天拿到這份文件,他才知道,原來在那個遙遠的國度裡,過去一段時間已發生數十起「人造災難」,怕是舉國不得安寧。

    不知不覺又想起那個魔神,牛犇憂心忡忡問道:「這些,都是您派的人所為?」

    元東再次冷哼,看牛犇的時候眼神有些失望,旁邊秦夢瑤忍不住拉他一把,提醒道。

    「機靈點,別盡說傻話。」

    牛犇覺得莫名其妙。

    「如果都是我們所為,就不會來問你了。」

    軍神端起茶來,淺迎一口再放回去,感慨的聲音說道:「時代變了,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強大到這種程度,可以造成這麼大危害。真真是......」

    有些不知如何表達的樣子,他抬起手說道:「後十二項,我們懷疑是梅姑娘所為。」

    「嘶!」

    即使心裡有所準備,牛犇依舊被嚇到險些跳起來,情不自禁又把目光投向手裡的文件,一行一行的仔細研讀,逐字逐句地看。

    一座超級電廠被毀。

    三個試驗室遭到血洗,包括三名皇家科學院的頂尖人才,生物學領域的泰斗級人物,全部被殺。

    一名親王在度假的時候被殺,頭被砍下,保鏢中——除了貼身之人死掉,其餘竟然毫無察覺。

    一次軍官聚會為即將離任的上司踐行,眾人聯手送上的禮物打開,竟然是那名被殺親王血淋淋的人頭。

    四座城市的信息中心被「侵入」,主服務器被置入病毒,由此引發的混亂,災難兩個字遠不足以形容。

    一次運動會的開幕儀式上,巨大的光影屏幕上赫然打出一行字:山本直仁是一隻近親繁殖的野狗,人人得而誅之。

    山本直仁是誰?呆滯的人們用去很長時間才想起來,那是姬鵬帝國至高無上的存在。

    最後一項,姬鵬帝國皇家墓地,那個巨大彷彿能夠頂起蒼天的碑,叫人給炸了。

    ......

    ......

    反覆看著紙張上的文字,牛犇覺得自己像在做夢,雙手不知不覺開始顫抖。那些文字重逾千鈞,每一句,每一行,每個字都是用無數金錢與實踐堆出來的,再加大量時間打熬,以及無數人的心血才能造就;如今,它們全都像煙雲一樣被風吹散,化作飛灰。

    會有多少人受到牽連?

    震驚的同時,牛犇也有深深疑惑,有些根本無法相信。

    這麼多事情,全部是姑姑一個人所為?

    殺人就算了,姑姑什麼時候學會用技術手段攻擊了?

    侵入信息中心,置入病毒......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出自梅姑娘之手?

    茫然中抬起目光,軍神正朝他看過來,緩緩說道:「經調查,病毒出自你那個師弟之手,當初梅姑娘要他做的東西,只不過,那是他根本不知道幹什麼用。」

    「呃......」小博居然也參與了,牛犇好生意外。

    元東說道:「根據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我們畫出一張線路圖,在根據各地交通狀況推演,發現一個問題。如果這些事情當真是梅姑娘所為,她根本不可能做出詳細計畫,也談不上準備。她幾乎是馬不停蹄,做完一件馬上趕去別的地方,連休息都只能在路上進行。」

    這件事其實不用解釋,用點腦子就能想到,僅僅一個多月時間做這麼多事,哪有時間準備。

    「現在的姬鵬,主星重要城市全部戒嚴,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據說皇宮裡的屍體每天要用車拉,天皇已經快要找不到人伺候......導致我們的人也撤不出來,有些已經被抓。」

    講到這裡,平生經歷無數大浪的軍神連連搖頭,不住嘆息。

    「你的那位姑姑,不止做了一場大戲給所有人看,還開啟了戰爭的新模式。」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9
一四五章:破矩之力

    「現在的姬鵬,舉國上下人心惶惶,貴族不敢出門,重要崗位的人不敢上班,各種謠言滿天飛,天皇每天都在人們嘴裡死掉好幾回。」

    話到這裡,軍神大人突然笑起來說道:「剛接到消息的時候,我覺得挺開心。」

    他的神色很快收斂起來,繼續說道:「軍校拉練被襲擊,此前我們覺得憤怒,現在看來有好的一面。試想一下,那個山本武道如果用同樣方式在聯邦胡搞,怎麼辦?」

    「需要多少時間、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找到他,抓住或者殺死他?如果一直做不到,我們的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集權制度也有好處,我們無法像天皇那樣一言九鼎,封鎖不住消息,管控不了局面,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前些日子,政府和軍隊私下做過一個粗略統計,假如遇到類似情況,以我們的主星為例,僅被列為需要重要防衛的目標多達百萬!」

    「守是守不住的,只能以攻對攻。」

    「這是一種全新的戰爭方式,需要被當成國家層面的課題專門研究,找到對策之前,各國勢必會把人倫禁令拋到一邊,大力發展基因改造技術。」

    「神國傳說中有個潘多拉魔盒,很適合形容眼下的情形,梅姑娘,也可以說是你打開了那個魔盒,再也關不上了。」

    「這個世界,會變得很可怕......」

    軍馬一生,鎮國之柱,軍神有著誰都無法比擬的輝煌履歷,當然也有著比誰都強大的心胸。可怕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來,不僅讓人意外,更包含有有些英雄遲暮的悲涼。可以看到,老人即便笑著的時候神情也很苦澀,放在桌面上的手甚至有些壓抑不住的顫抖。

    彷彿世界一下子顛倒,自己奮鬥一生的事情突然間變得毫無意義,迷茫找不到出路。

    秦夢瑤忽然抓住老人的一隻左臂,搖晃兩次柔聲說道:「齊爺爺您言重了,一個人再強,也不可能撼動國家。再說,梅姑娘站在我們這邊的呀。」

    元東面容如鐵,只是狠狠握住拳頭。

    牛犇什麼事情都坐不了,也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如何安慰,只能埋著頭老老實實地聽。

    軍神很快恢復過來,用右手拍拍秦夢瑤的手,笑著說道:「你的話,前面只對一半。僅僅這種程度,依舊撼動不了國家,但可以讓國家痛到不得不考慮多一些,原本可以做的事情不敢輕易做。後面也不全隊,梅姑娘不是站在我們這邊,而是站在他那邊。」

    把視線投向牛犇,老人淡淡說道:「你說,我們是不是得把這孩子供起來,大爺一樣伺候著。」

    秦夢瑤水一樣的眼波瞥過來,輕輕說道:「為他單獨建座大牢,管吃管喝管玩,再請幾個小美女作陪,應該差不多了。」

    軍神大人欣然說道:「再不行,把他的那幫小夥伴一道關進去,湊桌麻將。」

    牛犇汗如雨下,默默把頭顱埋的更低。

    一個軍神,一個戰神,一老一小都是成為聯邦的象徵,擁有無可想像的權力與影響力;他們彼此間的對話聽著是玩笑,然而誰能肯定這是玩笑?

    牛犇現在的年齡,對國家意志的體會還不是太深,但有些基本道理是懂的,當一種能夠影響到國家決策的強大力量出現,國家一定會試圖將其掌控起來。

    若不能會怎樣?

    梅姑娘就是那種力量,不幸的是,牛犇成為掌控的鑰匙,誰知道聯邦會怎麼幹。

    思慮中,軍神擺手說道:「不開玩笑。元東,下面的事情,你和他講。」

    元東認真點頭,對牛犇說道:「記不記得當初我對你說過的話?」

    牛犇茫然抬頭,猶豫說道:「您講過很多。」

    元東淡淡說道:「如果有必要,我會用戰機炸平訓練場,甚至會調來戰艦,將五牛城整體抹去。」

    牛犇沉默下來,良久沒有開口回應。

    秦夢瑤在一旁說道:「元東的意思是,他都能做的事情,姬鵬天皇會更加果斷。所以,梅姑娘現在很危險。」

    牛犇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無奈說道:「我真的聯繫不上姑姑,你們不信也沒辦法。」

    元東說道:「如果梅姑娘主動與你聯繫,你準備怎麼做?」

    「當然是勸她趕緊回來。」牛犇毫不猶豫。

    元東說道:「現在的姬鵬封鎖星道,她怎麼走得了?」

    牛犇苦澀說道:「也許姑姑有她的辦法。」

    「什麼辦法?」

    「我不知道。」

    元東看著他說道:「我想你應該明白,發展到這一步,梅姑娘事實上已成為聯邦針對類似情況的反制武器。因此我們和你一樣,都不希望她出事。」

    聽到這句話,牛犇微微皺眉,說道:「姑姑不是武器。」

    元東面無表情說道:「別人不會像你這麼想,別的國家也不會。」

    「不要那麼敏感,只是比喻。」秦夢瑤旁邊說道。「我也被人看成武器,挺好的呀。」

    牛犇依然皺眉,說道:「這種事情用不著爭。如果有什麼安排,可以直接和我講。」

    元東朝軍神看了眼。

    軍神對他點點頭,說道:「給他。」

    元東從文件中抽出一張,又拿出一部電話都遞給牛犇說道:「這部電話隨身帶著,撥四個零就能找到我。文件背下來,如果能和梅姑娘聯繫上,告訴她該怎麼做。」

    牛犇疑惑地接過去,仔細看時,臉色漸漸發白。

    如果說,之前那張記錄事件的紙沉重如山,這份文件給牛犇的感覺就是大陸,他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文字,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這麼多人......犧牲掉?」

    「你不願意?」元東反問道。

    牛犇疑惑說道:「你覺得我會願意?」

    元東淡淡說道:「目的是為了幫助梅姑娘回歸,你是她最親的人,為什麼不願意。」

    牛犇反駁說道:「但你並不知道姑姑現在的情況,連她在哪裡、有沒有危險、能否自己離開都不知道。」

    元東面無表情說道:「經過我們認真、仔細、全面地分析,梅姑娘頂多隱匿在某個地方,絕無可能逃脫。另外我要告訴你,目前看來,姬鵬帝國還不能確定梅姑娘的身份,也不確定只有她一個人。等到他們掌握更多,就會像我說的那樣,哪怕陪葬一座城市,也會不惜一切將其摧毀。到那個時候,做什麼都不會有用。」

    牛犇不想爭辯這些,說道:「即使按照這份計畫,也不確定能夠成功,他們卻......死定了!」

    元東面無表情說道:「此次原本就是必死的任務,他們出發的時候就知道這點。」

    牛犇說道:「原本潛伏在那裡的人呢?還有當地反抗軍,上萬人也都準備好了去死?」

    元東平靜說道:「那些姬鵬殺手大多是潛伏者,他們能做死士,聯邦人何嘗不能。至於反抗軍,這是他們為爭取種族權利必須付出的代價。」

    「......」

    牛犇捏著那張紙轉向軍神,難以置信的聲音問:「您同意這個計畫?」

    軍神平靜點頭:「綜合考慮,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牛犇失望說道:「這份文件上的人,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為了什麼這樣做。」

    軍神漠然說道:「那又如何?」

    牛犇說道:「您難道不覺得,這樣做等於出賣?您難道不覺得,自己是殺死他們的真正凶手?」

    「放肆!」元東憤怒拍案而起。

    「牛犇!」秦夢瑤趕緊拉一把牛犇,神情責怪。

    「無妨。年輕人,要的就是敢說敢為。」

    軍神大人輕輕擺手,淡然說道:「應該這樣講,你是不是把自己看成悲天憫人的英雄,是不是覺得,勝利可以不需要犧牲就得到。」

    牛犇說道:「大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每個人都想活著,如果必須死,就應該死的明明白白。」

    元東一旁說道:「如果只是聯邦戰士,當然可以讓他們知道,牽扯到反抗軍,他們怎麼說都是異族,你怎麼能指望他們心甘情願。」

    牛犇默默低頭,沒有話可以講。

    異族,尤其還是姬鵬帝國的人,由於歷史,更由於山谷裡發生的事,他本能地對姬鵬的一切帶有敵意。可以肯定地說,假如現在有個姬鵬人站在面前,只要軍神告訴他那是間諜、或者戰士之類,牛犇會毫不猶豫將其斬殺,不會有半點憐憫之心。

    至於反抗軍......即便沒有仇恨,那些人也顯得過於陌生,就像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

    死掉他們換來姑姑平安,有什麼不可以?

    軍神看出其內心掙扎,緩聲說道:「難道你不想幫助梅姑娘脫離險境,非等到無可挽回的時候後悔莫及?」

    牛犇沉默很長時間,抬起頭說道:「洪飛對我講過一句話。」

    聽到這個名字,在場三人均為之皺眉。

    牛犇緩緩說道:「他告訴我,和政客交易就像是吸毒,會上癮,會死。」

    軍神表情微寒,說道:「這裡只有軍人,沒有政客。況且聯邦沒有對你提出任何要求,怎麼能是交易。」

    牛犇平靜說道:「就因為這樣才可怕。」

    「為什麼?」

    「今天你這樣對待他們,明天也會同樣對我和姑姑。」

    房間裡沉默下來,呼吸之聲可聞。

    牛犇說道:「電話我留著,文件我也會記住;我會想法子告訴姑姑如何與他們聯絡,但是肯定不會按照計畫中那樣做。」

    牛犇把手裡的紙放到桌子上,緩緩推到對方面前,隨後站起身。

    「我該回去了,如果您不想把我關進大牢的話。」

    ......

    ......

    「不要把軍人想的那麼卑鄙,尤其是我們聯邦的軍人。」

    不知是因為年老身體難以支撐,還是因為別的緣故,軍神大人有些疲憊的聲音道:「孩子,洪飛的那句話有些道理。我也有句話說給你聽......你還願不願意聽?」

    牛犇誠懇說道:「您請說。」

    老人緩緩說道:「你還年輕,這句話或許更加難以接受。」

    牛犇認真說道:「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慢慢理解。」

    聽到這句話,老人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容,說道:「剛才你說我們是凶手,某種意義上是對的。」

    牛犇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老人繼續說道:「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力量永遠不會是個人,也不是國家,而是規則。」

    牛犇依舊不太明白,忍不住問了句。

    「然後?」

    「然後,規則只能由凶手制訂。」

    言罷,老人隨意擺了擺手,有些疲憊的聲音道:「去吧,好好學,好好練,好好活著,將來吃透了這句話意思的時候,記著來告訴我。」

    ......

    ......

    離開青竹園的路上,牛犇的腦子很亂,精神一直處於恍惚狀態,以至於路上碰到熟人都沒反應,直到對方主動迎過來打招呼,他才猛然驚醒。

    「是你?」

    黃君安,已經很久沒聽到他的消息。

    年後,艾薇兒的一篇報導將軍校第三次推到風口浪尖,劉二地此時已被押回到孟非星,據說已經快要上庭。這件事情涉及到黃君安的堂兄,進而牽連到他,加上原本就有的調查,已經很久沒再公開露面。突然間在這裡碰到,牛犇感覺有些意外,隨口問了句。

    「你怎麼在這兒?」

    「這是我家啊。」黃君安笑著回應。

    「你家......」牛犇好一會兒才明白青竹園是黃家的產業,而黃家,就是黃君安的家。

    「準確地講,暫時還不是。」

    黃君安的樣子,看起來不像調查受到影響,相反有些意氣風發;他的視線越過牛犇,看著其走過來的方向,神情古怪。

    「你從那邊來?」

    「是的。」

    「這次的事情,軍校對你實在有些不公,讓我說的話,至少先把轉正的事情辦掉。」

    「難處是有的。我現在這樣也挺好。」

    「聽說過你的性子淡,開始我還不信,算了不說這些。過兩天有個聚會,來一起聚聚?」

    既然這是人家的家,牛犇大概明白了他好奇的是什麼,此時此刻,他沒有心思與之周旋,隨意著便要離去。

    「一定要來。」黃君安衝著他的背影喊道。

    「儘量,有時間的話。」

    胡亂應著,牛犇徑直回了學校,去到醫院,牛犇意外地碰到林可兒,獲知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九夜不見了。

    無信息,無消息,連個話都沒有留下。

    現在的九夜只能勉強行動,怎麼會無緣無故消失?林可兒已經發動人在找,一面安慰牛犇:「你別著急,也許她去辦什麼事,不久就會回來。」

    「林家的人,我著什麼急......」

    腦子裡一團亂麻,牛犇隨意敷衍著,壓住心裡的跳動急匆匆返回公寓。

    打開光腦,調出星空航線路,牛犇反覆查看著那片代表聯邦的紅色與代表姬鵬的黃色之間的距離,甚至用手去量。

    「不可能的,不可能這麼快,除非......」

    他的視線漸漸上行,移動到那塊讓世人談之色變的藍。

    「從這裡經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9
一四六章:時過

    浩渺星空存在著無數奇觀,它們當中,有些可以欣賞甚至把玩,有些令人畏懼唯恐避之不及,還有些地方處在兩者之間,人類可以在強大的科技手段輔助下在其中艱難生存。

    如果視野能夠放到足夠開闊,托馬斯星域就像一隻五彩斑斕的的巨大蟾蜍,起背部存在一大片淡藍色的區域,中間被一些細小的線條分割,如蜘蛛網一樣分佈著。稍具常識的人們知道,這片龐大的星空就是人們常常會提到的藍色海,內裡存在著無數凶險與機遇,那些線條是一些不太穩定的航道,有時暢通無阻,有時不見蹤影。

    提到藍色海,人們首先想到的是一種飄蕩在廣闊世界裡的酸霧,不知為何外表呈現出藍色,是其命名的主要依據。由於不是真空,所有太空飛行器在這裡的速度都會下降,那種帶有腐蝕性的酸霧更是航天者的噩夢,船在其中不僅能耗加劇,船體被腐蝕,更可怕是雷達受到極大限制,極易迷失方向。

    太空中迷失方向,最無知的人也能理解這句話的意義,不提藍色海內部,僅其周邊,每年都有大量飛船因流動的酸霧遭遇危險,失蹤者無數。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失蹤的飛船並非都因為天災失事,還有很多**。

    每個人都知道,藍色海內部存在著不少可以供人類生活的星球,還存在著許多外面難以想像的珍貴資源,但由於酸霧以及更加不可預知的危險存在,它們才不像外面那樣繁華。每年,甚至每天都有人嘗試進入其中,有些揣著冒險的夢想,更多是為了躲避通緝與追捕。任何人,無論犯下多大罪孽,多麼不為世界說容,只要進入這個地方,就會變成清白之身,再沒有法律可以約束。

    生命總有出路,藍色海集中了全世界最最勇敢的人,最最狡詐的人,最最危險、無恥、乃至變態者,這樣的地方為主流社會所不齒,漸漸就演變成今天的模樣。

    放逐之地,星盜最多的地方。

    ......

    ......

    星盜是太空最可怕的人,與其它地方相比,藍色海星盜組織性更強,規模更大,加上天生的凶狠與殘暴,戰鬥力甚至不遜色於軍隊;當然他們有很多弱點,比如沒有國家級後盾,紅黑雙盟的技術封鎖,資源的不平衡,缺少紀律等等。假如在外面的世界戰鬥,任何成型的軍隊都不會把星盜放在眼裡,然而在藍色海,環境因素將雙方差距最大限度拉近,星盜甚至敢於像小規模的軍隊進攻。

    不到萬不得已,沒有那個國家把會寶貴的太空艦隊派到藍色海。在那裡,艦隊就像一頭闖入迷宮的大象,周圍到處是鬣狗們敬畏而又貪婪的眼睛。他們是那樣飢渴,那樣無畏,一方面躲避上規模的艦隊,同時會抓住任何可能的機會嘗試從其身上啃一口血肉,偵查艦,無人機,定位雷達,甚至包括被當成垃圾扔進太空的廢舊設備,無論路上留下什麼,總會被那些嗅覺敏銳的星盜找到,據為己有。反過來,即使最窮的艦隊,星盜的全部家當拉到眼前也不會正眼去看,毫無價值可言。

    裝備方面,星盜最常見的是經過改裝的武裝商船,偶爾有人走了****運,撿到、俘虜、或者通過一些秘密途徑得到軍艦,哪怕只有一兩艘,實力便會在瞬間拔高幾個檔次。至於數量,藍色海裡的星盜多如牛毛,休說外界,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清有多少同伴;有人幹脆說,藍色海裡的嬰兒都帶有星盜的基因,根本沒有辦法區分。

    星盜給人類主流社會帶來巨大麻煩,但也存在好的一面,紅黑雙盟之所以能夠「和平」共處,相當一部分原因在於此。藍色海加星盜,生生將兩大陣營隔開,除其兩端雙盟接壤的國家,便在只有區區十餘條不穩定航道可供往來,這種情況下,雙方必須謹慎考慮,一旦退路被隔斷,突入的艦隊面臨何種絕境。

    這是大局,宇宙為人類製造麻煩,某種意義上講也是憐憫;對那些存在於藍色海周邊的國家,便只能默默忍受星盜的襲擾。

    這樣的國家數量不多,華龍聯邦、姬鵬帝國恰好在其中。打開星圖,藍色海西北角,有一塊星空彷彿被藍色攔腰頂斷掉一樣,形成包夾出來的巨大箭頭;其兩側,被標為紅色的是華龍聯邦,黃的就是姬鵬帝國,三者相接處的存在幾顆亮點是人類可以居住的地方,也是三方角逐之地。

    好望角,蓬萊,雁門港。

    ......

    ......

    戰略上講,這片三角區域極其重要,其中雁門港是華龍聯邦的門戶,附近有最最重要的躍遷通道,與紅盟直連。有人說,如果雁門失陷,對華龍聯邦而言就彷彿房間的大門被拆掉,而且沒有後門可用,其重要程度可見一斑。自華龍聯邦立國時起,這裡始終有重兵把守,年復一年,已成為真正的軍事堡壘。

    雁門港左側、前方、靠近藍色海區域,那顆有時被酸霧籠罩、有時暴露出來的星球被命名為好望角,其寓意不問可知。雁門港右側、前方,那顆絕大部分面積被海洋佔據、僅中間一塊大陸的星球為蓬萊,意思是這裡像仙境一樣,擁有讓人窒息的美。

    由於被酸霧影響氣候,好望角上真正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不多,但卻是宇宙中少有的複雜之地;華龍聯邦、姬鵬帝國都宣稱對此擁有主權,星盜也把這裡視為領地,即使那些彼此有著深仇大恨的星盜隊伍,在這裡也不會發生爭鬥,而是聯手對抗外面的世界,準確地講就是華龍聯邦,偶爾也有姬鵬帝國。

    僅就實力對比而言,雖然兩大國度擁有令人生畏的軍事力量,但由於酸霧的存在,都沒有在這裡建造太空基地,那些開船彷如搏命的星盜反而佔據優勢;地面的情況更加複雜,三方都擁有自己的「領土」和「子民」,犬牙交錯,紛爭不斷,每天都有鮮血。

    而在蓬萊,情況又是另一番模樣,華龍聯邦與姬鵬帝國旗鼓相當,星盜的影響微乎其微,之所以能夠保留餘味,其實是兩國有意放水。其根本原因在於好望角,一旦試圖將其抹去,勢必導致好望角的星盜發瘋報復,難以承受得起。

    星盜也需要生活,也希望與外界保持連線不被切斷,還會貪圖主流世界的美妙享受;反過來,兩大國度也不希望與星盜徹底翻臉,保持必要的聯繫通道,對雙方都有好處。

    蓬萊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絕妙的美景,最豐盛的美食,還有全世界各個種族的美女,偶爾會有「發達」的星盜偷偷過來享受生活,只要不是那些必須抓到的人,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兩大國度睜隻眼閉隻眼,當做看不見。

    當然這是私底下的事情,表面上,時常可以聽到官方發誓將星盜如何如何,氣勢洶洶、恨不得將其扒皮抽筋,斬盡殺絕。

    自星際時代開始,這種微妙的平衡已經持續了很多年,直到最近,情況漸漸開始改變,朝著人們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

    九六年冬,華龍聯邦第一軍校新生被襲,懷疑矛頭直指姬鵬;因為這件事,不僅兩國之間關係驟降至冰點,紅黑雙盟也因此爆發激烈爭吵,每逢人類最高議會召開,總有人把此事當成武器砸向對方,也會遭到對方反擊。

    九七年初,姬鵬帝國主星爆發一系列人為慘案,雖然消息遭到嚴密封鎖,然而在國家層面,這樣的事情不可能保密,全世界都為之感到震驚。等到了後期,人們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獲知一部分內容後,越發目瞪口呆。

    時間在爭吵與爭論中流淌,九八年,華龍聯邦宣佈軍改初步完成,同時宣佈組建第三支A級太空艦隊;與之對應,姬鵬帝國的強軍之路早就在進行,雙方較勁的意圖明顯到不能再明顯,意圖自也不需要問。

    兩國不寧,影響全世界,除了藍色海裡的航道,兩個緊挨著的國度是紅黑雙盟的直聯通道之一,雖然對星域中部的國家來說太過遙遠,其意義依然重大。眼瞅著這裡快要演變成戰爭,兩大聯盟之間的紛爭日趨激烈,如今的人類最高會議一小半時間都花在這裡,爭吵,威脅,商量,每天都有戲碼變換。

    在這種大環境下,華龍與姬鵬兩國間的和談也在進行,進展彷彿情侶之間的舞蹈,進一步退兩步,左右徘徊。

    時間繼續前行,局面一點一點演變,等到了九九年,事情已經讓人看不太懂;一方面,又有幾處相挨的地方成為熱點,最高人類會議事實上處於癱瘓狀態,紅黑雙盟之間的摩擦不斷,已臨近爆發邊緣。另一方面,經過艱苦的談判,華龍聯邦與姬鵬帝國之間的局勢卻有緩和跡象,九八年年底,傳聞聯邦外交部長與姬鵬帝國二皇子秘密會面,已有初步的和平草案形成。

    更讓人意外的是,星盜在這個時候跳上舞台,開始頻頻製造事端。首當其衝的是好望角,作為三方共管之地,這裡原本就有著最最混亂的局勢,每天都有戰鬥發生;如今不知因為什麼緣故,星盜的實力突然間膨脹起來,竟開始組建真正的地面部隊,同時朝雙方發動攻擊。

    嚴格來說,用攻擊形容星盜的行為有些過火,更準確的說法叫搶掠與襲擾。期間不斷有武裝隊伍滲透到兩國管制範圍,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出動的頻率更高,人數更多,裝備明顯提升幾個檔次,胃口也明顯變大;有些時候,他們甚至會像軍營發動進攻,搶奪所看到的一切。

    或許就因為這個原因,兩個被激怒的國家和談的速度明顯加快,同時朝好望角增加兵力,反擊、並且追剿星盜。讓人大跌眼鏡的是,無論華龍還是姬鵬,在這場表面看起來毫無懸念的戰鬥中絲毫沒能佔到便宜,反而有些狼狽。

    總結原因的話,除了上面提到的「星盜比以往強大」,更重要的原因在於環境;自九八年下半年起,那些讓人頭疼的酸霧日益加劇,等過了年,不斷有酸霧侵入大氣,進而導致好望角的氣候發生極大變化。

    對熟悉酸霧的星盜而言,這是老天在幫忙。

    ......

    ......

    斷龍嶺,貫通的公路彷彿從天而降的閘刀,將形似巨龍的山脈攔腰斬斷。

    對以龍為瑞獸的聯邦而言,斷龍嶺這個名字充滿晦氣,這個地方充滿不祥,此前發生幾次爭奪,最終仍落入星盜之手。

    幾輛款式不一的裝甲車停到路邊,數十名武裝人員的簇擁下,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迎上前去,陰柔的眼睛裡釋放出久違的熱烈。

    「六哥,辛苦了。」

    「沒說的......你小子,混大了啊!」

    王小六用力錘著青年的胸口,一面偷偷打量其身後那些神色猙獰的凶漢。

    「這些都是你的人?」

    「算是吧。」

    青年笑了笑,隨即轉過身,張開手。

    「小美。」

    「福生......」

    直到此時,女孩才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事實,才相信那個長高足足一頭的青年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人;多日來積累的驚嚇再也承受不住,她猛地撲過去死死抱住青年的腰,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別怕,沒事了啊,別怕。」

    「嗷!」

    青年身後一片鬼哭狼嚎,尖叫聲,口哨聲,伴隨著各種各樣的下流話,有人甚至揮舞著槍支朝天開火,熾烈的光芒射入天空。看到這副狀況,小美固然不敢抬頭,王小六也禁不住心驚膽顫,臉上的痣一個勁兒狂跳。

    感受到了懷中女孩的恐懼,青年回過頭,陰柔的目光掃視周圍。

    「鬧什麼?」

    嬉鬧的聲音驟然減弱,一大幫悍匪神色訕訕,縱還有人嬉笑議論也都保持分寸,且沒有人敢面對青年的眼睛。

    「呵!」

    王小六也被嚇一跳,心裡真正意識到眼前再不是那個亡命天涯的少年,而是能懾服猛獸的兇徒。

    小美死都不肯撒手,青年溫聲軟語安慰著,待其情緒稍稍穩定,改用單手抱著,轉身問王小六。

    「六哥,那位呢?」

    「那位?呃......她沒過來。」

    王小六猶豫著,低低的聲音說道:「福生啊,按說你有出息,做哥哥的應該高興,可是......」

    「六哥,有什麼話您儘管說。」

    「你們現在是不是在和聯邦打仗?」王小六把聲音壓得更低。

    「六哥誤會了,沒有那樣的事。」

    「可是這裡......」

    「先進山,我和您仔細講。」

    說著朝身後招了招手,數十名壯漢紛紛跳上車,這邊青年樓著小美、招呼小六去其中一輛,順口問著。

    「對了六哥,那位沒來,有沒有什麼事情交代讓我做?」

    「這倒有的。她叫你保持那條路別斷,說是將來興許還會用到。對了,她這話啥意思?」

    青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眼裡閃過一絲寒芒:「再去一次......那也挺好的。」

    「什麼挺好?」

    「都挺好。」青年有些敷衍,又問道:「牛犇呢,現在過的怎麼樣?」

    「他不是在上學嘛,該快畢業了。」

    「這兩年,第一軍校沒再發生什麼大事?」

    「你說上次那種?怎麼可能常有。」

    「也是。」

    青年把小美送上車,自己跳到駕駛位置上,忽然有些感慨。

    「軍校畢業,怕是會上戰場。」

    「戰場,這裡?」

    「那就不知道了。如果來這裡的話......」

    不知想起來什麼,青年莫名嘆了口氣,發動車子,與其他人一道駛入深山,揚塵而去。

    ......

    ......

    有一點王小六說錯了,現在的軍校有好幾件大事正在發生,重要程度絲毫不亞於當年。

    頭一件大事,今年華龍聯邦總統換屆,雖然從名義上講,軍校學生將來都是軍人,軍人不許干涉政治,然而軍校學子畢竟還沒有正式軍籍,且都有選舉權,當然可以投票給自己支持的人,更重要的是,學子的態度往往代表家族意志,無論誰想坐上總統的位置,第一軍校都是必須爭取的對象。

    事實上,從去年開始,幾名主要候選先後來過,雖然不能用拉票的名義,但可以發表演講解讀自己的治國主張;過年之後,類似情況屢見不鮮,學生自發、或在有心人的組織下串聯起來,隨處可見到與選舉有關的活動。

    第二件大事,軍校有一批學員即將走出校門,與往年不同的是,這批學生入校時經歷重大磨難,此後表現格外優異,被公認為近三十年來最出色的一屆。也因此,本年度的機甲對抗大賽格外引人注目,軍方老早就派出代表常駐,類似當初黎歌「被預定」的情況多如牛毛。

    這還只是現在,等到大賽的時候,許多國家的類似學校會派精英前來觀摩,並作為特邀與軍校學子進行切磋。

    某種意義上講,這次對抗已不再僅僅是軍校內部的事,關係到整個聯邦的榮耀。

    第三件大事,隨著第三支A級艦隊宣告組建,聯邦第四代機甲的研製也已進行到關鍵階段,作為機甲研製的重要機構之一,第一軍校承擔著其中一部分任務,絕不能拖後腿。

    還有第四件,由於和星盜之間的戰爭日趨激烈,聯邦民眾一方面呼籲政府拿出更有力的手段,同時還關注其軍校學員的去向;有相當一部分人主張,應該把這批承載著聯邦希望的年輕人送上戰場,畢竟與星盜之間的戰爭是可控的,雖然艱苦、但其危險程度遠不像國戰那麼大,適合練手。

    四件大事,每件都有極其深遠的意義,關係到聯邦的未來國運,由不得不重視。如今的第一軍校,上上下下一派忙碌,有實力參加大賽者磨刀霍霍,沒資格的人搖旗吶喊,又或者為了選舉、為了前途兒奔忙,無人可以得到清閒。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忙法,對牛犇來說,最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曾經門可羅雀的十一區人來人往,生意異常火爆。

    這不,他才剛剛打發走一名顧客,那邊又有人嚷嚷、不,是叫囂起來。

    「現在就把機甲修好,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