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練功] 怒瀚 作者:新兵扛老槍(連載中)

 
Babcorn 2016-10-20 22:01: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7 67318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2
一一七章:歡喜時,凜冬將至(求保底)

    聽言看人,牛犇心裡正想著事情,神情微惘。

    「教什麼?」

    「叫他格鬥,教我背詩。」葉飛搶在前面回應。

    「啥?」兩個女孩目瞪口呆,林少武哈的一聲怪笑,差點從椅子上滑倒。

    「一群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幹嗎這樣看我?」葉飛大為不滿,「本少固然多才多藝,但非全才。比如那魚,那詩,還有那洋蔥......總之,本少不像爾等不求上進,今後我不但要背詩,還要自己寫。」

    「牛犇會背詩?」林可兒強忍住笑,神情卻有些異樣。

    葉飛立馬換了面孔,不知道為何話到嘴邊卻忽然猶豫起來,說道:「也許他會一點,但我肯定,遠遠比不上咱家牛二。」

    「啊?」

    「小意思,小意思。」得福連連謙遜,一面拿目光去瞄林可兒。

    牛犇趕緊把他轉過來,推到葉飛面前:「去,裡屋背。」

    「牛二和你說了?你同意了!」葉飛大感意外,大喜過望。

    「嗯。」牛犇點頭,正色強調道:「不是你家牛二。」

    「這話說的,咱哥兒倆誰跟誰......好好,你家,你家行了吧。」

    言罷生怕牛犇反悔,飛少拉起得福就走。

    「相機!」得福大叫著提醒。

    「帶那東西幹嗎?」葉飛很不高興。

    「欣賞一下美女,調節心情。」

    「齷齪,下流!」葉飛很不情願找來東西,嘴裡猶自唸唸叨叨:「學習的時候要專注,豈能貪念美色。」

    「是你學,我不用。」

    「倒也是。」

    「哐!」的一聲,門被關上,客廳裡的人們面面相覷,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最終,視線都集中到牛犇身上。

    「咳,下午......」

    ......

    ......

    之前發現得福被葉飛拐走,牛犇著實擔心,待與之談過,才知道他們並沒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了不起偷拍幾張女生照片,言語搭訕,調戲一下。

    奇妙的是,兩個壞胚組合到一起,所作所為竟然變得含蓄起來,不再耍流氓,轉而追求高雅、文藝與格調,期間雖有幾場小小風波,但沒鬧出大麻煩。

    這讓牛犇很驚奇,仔細詢問,才知道和諧源自爭鬥,剛出門的時候,彼此看對方都不順眼,葉飛痛罵得福不知廉恥,小小年紀,開口閉口離不開女性胸圍,得福反過來鄙視葉飛虛偽貪婪,飢不擇食,動不動就撲過去上下其手。

    吵來吵去,大小惡棍勢均力敵,後來葉飛韌性不足,認為自己是人類的代表,不應、也不能像機器那樣「寧當機不悔改」,於是他提議:咱們這樣比惡有啥意思,不如換個法子,以正常且富有情調的方式勾引女生,尋找快樂。

    按照葉飛的想法,牛二再怎麼也只是個孩子,可愛代替不了性%感,三尺身高如何表現風%騷?相反自己容顏俊美,舉止瀟灑,學識淵博,能力出眾,只要行為稍稍收斂些,天下美女理當投懷送抱,忙都忙不過來。

    應該承認這是事實,單比外形,葉飛比霍明鋒都要高出幾籌,著實稱得上酷、帥兩個字。

    總之一句話,贏定了。

    機器果然不如人類狡猾,牛二輕易上了當,與葉飛展開新一輪競技;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讓人大跌眼鏡,較量中,驕傲的飛少非但沒能挽回顏面,反而由相持轉為頹敗,一敗塗地。

    原因很簡單,得福會念詩。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

    「大江東西,浪淘盡......」

    「古道西風瘦馬......」

    「假作真時......」

    優美的,華麗的,豪邁的,酸情的,激烈的,淒婉的,哲理的......想什麼有什麼,要什麼來什麼,無論碰到何種美麗,哪種性情,怎樣驕傲,如何冷淡,牛二總有武器擊中對方心坎,惹來陣陣尖叫,聲聲歡呼,又或者柔情似水,依依不捨。相比之下,身邊那個看似酷帥的青年活像個傻子,除了發呆便只有嫉妒,表情痛不欲生,心內欲仙%欲死。

    依偎在某個楚楚少女懷中,牛二領悟到自己的最大優勢在哪裡,為此前懵懂感慨萬千,並對一旁呆站著的葉飛做評價。

    「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是啊是啊,可惜了。」那名女生嘆息道。

    「你大爺!」終於惱羞成怒,飛少扯著牛二回家吃飯,將少女滿是哀怨的目光注視下遠離。

    這就是下午的經歷,路上葉飛發誓要學習詩詞歌賦,追回耽誤的大好青春;只是回來後,他沒來得及和牛犇商量就趕上一攤子事兒,直到現在。

    牛犇講述乾脆利落,過程描述簡練甚至簡短,即便如此,客廳裡依舊笑翻了天,窗檯沉浸在親情思念中的上官飛燕都被驚動,進來追問發生何事;待從可兒那裡聽到更加精彩複述,三個女孩兒越發難禁,在沙發上滾成一團。

    可以想像的是,這件事給大家帶來的歡樂絕對不止一次,此生無論何時何地與飛少相逢,都會拿來取笑。

    嬉笑中,牛犇都為之忍俊不住,刀仔是唯一堅守沉默的人,艾薇兒看著覺得古怪,忍不住言語「挑逗」。

    「刀仔!你家少爺這麼有趣兒,你怎麼像塊石頭一樣?」

    「不是我家少爺。」刀仔認真糾錯,嘆息說道:「飛哥人挺好的,你們別逗他了。」

    片刻沉默,更加放肆的笑聲轟然響起,久久不絕。

    ......

    ......

    一番嬉笑過後,存了念想的林少武當真找到牛犇,問他有沒有便捷的路子學習格鬥,但沒好意思像葉飛那樣稱之為陰險。看著這個年齡比自己大、看著卻彷彿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孩兒,牛犇感覺有些複雜,耐心地和他解釋一番,格鬥是很嚴肅的事情,切不可帶著玩鬧、取巧的心情去學,更不可以隨便什麼東西都想揉入機甲操作。就像那句話,「河裡淹死會水的人」,有些東西不會不要緊,最怕接觸皮毛就舞刀弄劍,半吊子最容易傷到自己。

    至於機甲,牛犇坦言林少武的實際水平比自己強太多,且多半已經形成風格,應精益求精,而不是胡亂添加別的東西。

    換言之,此路不通。

    「好比雞湯與甜點,味道都很好,混起來卻沒法入口。」

    「我又不學做菜。」林少武悶悶不樂。

    「呵呵,但是可以分開吃。」

    說著,牛犇請張強過來搭手,現場演示幾種手上擒拿,簡單實用。

    扣筋、鎖脈、關節技,這類細小功夫,動作集中在手指,機甲這類粗貨無論如何做不出來,想來林少武不會因此產生狂想,便不會帶來惡劣後果。

    初見驚奇,林少武學的很開心,雖有幾次試手被制服的時候發出慘叫,興致卻越發高昂。到後來,連幾個女孩兒都忍不住加入進來,上官飛燕基礎較好,每每把艾薇兒制得鬼哭狼嚎,惹得大家笑個不停。值得一提的是,期間林可兒再次開口,委婉的方式問牛犇能否重新考慮此前提議,隱約暗示,此次林家為林少武配的那個伴讀,一來身世並不可憐,二來家裡、尤其她本人並不是特別認可,如果牛犇是因為這方面的顧忌,大可不必。

    遺憾的是,牛犇以溫和而堅決地表示拒絕。

    「這些都是狠招,動輒斷骨傷筋,玩玩可以,千萬不能隨便在人身上試。」練習過後,張強嚴肅警告著。

    「狠才好啊,今天起,這就是我的保命絕學。」林少武揮舞著拳頭回應,招來姐姐一記白眼。

    一語成戳,此刻林少武不會想到,他的這句話在不久之後便會應驗,當真救人一命。

    吃喝玩鬧,結識新友,兼有報仇雪恨之快,習來絕技之歡,「晚宴」在一派祥和的氣氛中結束,各自回歸,相約明日,準備迎接更加美好的未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牛犇每日都去十一區報導,晚上帶著一身臭汗與無數奇思妙想返回,並把它們說給得福聽,利用它強大的計算與推演能力研究可行性;他現在想的是,有用沒用先留著,將來用到最好,用不到也是一筆財富。

    數日後,新書入校工作結束,伴讀報備也已完成,各路親友紛紛離去,軍校的開學典禮與誓師大會同時進行,數千名新生與伴讀在教官的指揮下離開校園,浩浩蕩蕩,開赴遠在千里之外的拉練場地。

    少了新生的喧囂,校園陡然清淨下來,牛犇沒有像別人那樣尋親認友,但卻並不孤獨;不知出於什麼想法,葉飛和艾薇兒一同離開後沒幾天就跑回來,在校外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時常編出無數藉口探視,勾引得福去玩。

    「學習者,貴乎持之以恆,本少既然發了誓,豈能半途而廢。」

    來的太勤,除了不能在校內留宿,葉飛與軍校學生沒什麼兩樣,牛犇嚴重懷疑他賄賂過軍校的看門人。

    如此度過一段簡單平靜的日子,天氣漸寒,由於拉練提前而且時間延長,老魏期待的生意高峰大大延後,時常板著臉唉聲嘆氣。與此同時,牛犇終於不再只是苦力,開始幫忙做一些簡單組合;因為勤勞肯幹,每當他完成一件工作,老魏堆滿陰霾的面孔上都會散開烏雲,誇獎他態度誠懇,如此以往必有所成,再有自己悉心教導,未來一片光明云云。

    牛犇懷疑這是因為自己從來不要工錢,轉念想,老魏的日子已經很艱難,便也不與之計較。

    ****夜夜,時光如水,凜風吹來第一片寒霜,預示著風雪即將來臨。事先牛犇知道,首都的冬季以嚴酷著稱,為此做過諸多準備;然而隨著冬天臨近,他欣喜的發現,體內不斷成長的熱流讓自己抗寒能力大大提高,工作、學習都因此得到許多便利。

    「這樣練下去,下雪都可以不穿棉衣,真好。」

    成長是件愉快的事情,沉浸在歡喜中的牛犇不知道,天上寒雲集聚能量的時候,一場更大的風雪也在醞釀,緩慢而堅決地壓向所有人的頭頂。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2
一一八章:天變(求月票,求訂閱)

    臘月,天色渾蒙,看起來就像燒透的煤灰,偶見有陽光從層雲縫隙間掙扎露面,病怏怏顯得有氣無力,途中又遇冰寒數道,待從高天處落到人間,無精打采,早已失去溫度。

    廣袤的大地上,枯幹的野草折腰入土,頑強的樹皮也被吹裂,把蟻蛀蟲食留下的痕跡送到風中,飄散至荒野。空曠與寂靜中,草原狼悠長而透著哀意的嘯音此起彼伏,凶殘而又富有靈性的它們提前感覺到未來的嚴酷,相互提醒爭鬥並且鼓勵著。

    今年冬天來的較早,徵兆自秋中便有體現,來自北地的寒流首尾相接,幾乎沒有過停頓。等到正式入冬,凜風肆虐,經月不息,感覺就像無數寒魔入侵大陸,凍死方休。

    生命之所以生,在於世界無私餽贈,生命之所以活,在於迎接世界考驗;世界是慈悲的,因它養育一切生命,但它同時極為冷酷,天天殺死無數子女。曾經有哲人說,生命平等,不分優劣,愛人如愛己愛其它生命如愛人,方可便可天下大治;然而那只是吃飽了的人琢磨出來的屁話,作為萬物生靈的共同母親,世界最明白這種道理,每一次不同尋常的事件,都是對生命進行篩選,將那些脆弱無能者淘汰,留下強大與優秀。

    唯如此,方可生生不息。唯存在,才是永恆。

    ......

    ......

    「適者生存。這句話可以用在種族存亡,也可以用在這裡。軍校不是養尊處優的地方。訓練不是照本宣科,將來在戰場遇到敵人的時候,他們可不管颳風還是下雨,天氣是冷還是暖和。」

    連綿群山,險惡峽谷,教官揮舞著手臂大聲咆哮。說出來的話比寒風更冷。

    「誰覺得嚴酷不近人情。站出來!」

    「誰想退出,站出來!」

    寒風瑟瑟,學員們儘管穿著棉衣,依舊凍得嘴唇發青,踩在堅硬的地面上,感覺就像一塊巨大冰怪,不斷地用寒氣拉拽人們的腿腳,試圖將彼此連接到一起。

    「沒有人?」

    問了幾次,教官把拳頭舉到空中。猛地擺臂,如同拍賣場上的錘子一樣砸落。

    「出發!」

    一聲令下,快被凍僵的學員們如蒙大赦,紛紛行動起來。轉身在所屬教官的帶領下進入峽谷;此時此刻,他們只想通過運動讓身體恢復溫暖,哪怕前方是龍潭虎穴,也願闖上一闖。

    人群背後,教官望著人流湧動,剛硬的雙眉不知為何皺起來,鐵板般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憂慮。他把視線投向空中。看著那一日重過一日的鉛雲,彷彿要從中讀到特別的信號,良久不肯回頭。

    「這麼冷的天,為何一直都不下雪?」

    ......

    ......

    距離峽谷數十公理外,本次拉練的移動基地,一座座帳篷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就像此刻發生在裡面的爭論一樣激烈。

    「我堅持此前的意見,不應該讓他們這個時候入谷。」

    「同意。山野險峻,道路難行,一旦降雪雪,後果不可想像!」

    「入山是最重要的科目,僅僅因為天冷點就取消,拉練還有什麼意義?」

    「他們是本屆新生裡的精英,發生意外,誰來負責?」

    「越是精英越是需要經受考驗,這不是誰來負責的問題,是軍改精神能否得到體現。」

    「別和我吹口號。如果降雪,一夜之間就有可能封山,請你告訴我,那麼多缺少後勤缺乏野外經驗的學生該怎麼辦?」

    「降雪降雪,誰見著雪的影子?野外經驗,本次拉練的目的就是這個。況且天氣部門也說了,近日不會有雪。」

    「這裡是天心谷!自古就有天心難測,對這裡的預測,什麼時候准過!」

    「那是迷信,你還算不算現代軍人?」

    「你在拿幾百學生的性命開玩笑!」

    「你在拿軍校聲譽開玩笑!拿聯邦軍人的榮譽開玩笑!」

    「都不要爭了,問題很簡單,到底會不會降雪?」

    爭吵的聲音傳出帳篷,被寒風打碎成無數個片刻,吹過荒地,經過幾輛車,在旗杆邊繞了個圈,一直跑到營地的大門,傳入一名老兵的耳朵裡。

    「會不會降雪?」

    老兵抬眼看看天空,搖了搖頭,臉上露出譏諷的神情。

    「這還用得著問?真是一幫老爺。」

    ......

    ......

    京都,君安酒店,某個小會議室。

    「天氣不是太好啊。」

    主位上,一名僅唇心留須身著寬袍的老者目光看著窗外,似無意識地自語道:「為什麼還不下雪?」

    周圍幾人皆不能答,因為這是老天的事情,誰也管不了。

    老者默默站了一會兒,說道:「都已經就位了吧。」

    「a組已就位。」

    「b組已就位。」

    「c組已就位。」

    回答果斷而乾脆,透著壓抑不住的殺伐**,寬袍老者臉色依然平靜,稍稍偏過頭問道:「家裡人到了沒有?」

    身後一名中年男子趕緊上千,輕聲說道:「三殺一將,都在去的路上。不過......」

    「不過什麼?」老者微微皺眉。

    「戮將大人對此次行動有保留意見,認為......」

    後面的話並未說出,老者也沒追問,似乎心中早有所料。

    他用手指著窗外說道:「我用十年看明白,這個國家就像一座亭子,又用十年數清楚。它有六大支柱,一主五副共同支撐頂蓋。堅不可摧。」

    屋內的人保持著沉默,老者繼續說道:「過去三十年,主柱腐爛,副柱彼此碰撞,****小損,不再想過去那樣堅固。湊巧今年發生意外。霍氏垮台。霍青被打壓,齊家老頭年過八十,苟延殘喘,再過幾年,即便活著怕也走不動路,不足為慮;可以說,最強的那根副柱已經倒了,機會已經出現。」

    稍頓,老者說道:「這個國家從來不缺少智者。已經有人看到危機,試圖對主柱修復,進展不快但一直在做,這其中。軍改的威脅最為巨大。此次行動的意義,就是要破壞,阻止,要讓副柱之間碰撞加劇,即便不能直接推倒,也要刨了他們的根!」

    說到這裡,老者神情有些亢奮。目光變得猙獰凶狠起來:「再以大力雷霆一擊,這座亭子就不再是亭子,而是一塊美味糕點。」

    激烈的言辭迴蕩在耳邊,房間裡的人呼吸漸重,眼神也都變得狂熱起來。

    寬袍老者轉過身走到桌邊,端起杯子抿一口茶水潤潤喉嚨,繼續說道:「以上是戰略,戰術上,如果放任不管,三到五年後,最關鍵的那個時刻,這個國家會增加數百名中層軍官,數十名將才,數千名機甲高手,其中甚至會出現新的戰神!這種力量,足以改變一場大型戰役的結果。」

    「也即是說,本次行動,最差結果也能讓它十年內的戰力削弱一籌。」旁邊一人忍不住說道。

    「可是還沒有降雪。」中年男子欲言又止:「如果一直不降雪,行動是否照常進行?」

    「不可以。」老者斷然說道:「你不瞭解這個國家,不瞭解這個民族,他們必須先亂而後敗,絕對不可以顛倒。一旦被察覺到什麼,非但行動會失敗,而且會形成反力,把原本鬆散的聚集到一起,等於幫了他們的忙。」

    說著,老者再把目光投向窗外,祈禱般的聲音幽幽說道:「太陽神保佑......嗯?」

    一片潔白從天而降,如精靈搧動著翅膀,飛來,輕輕貼到窗戶的玻璃上。寬袍老者痴痴地看著它,深情的目光彷彿對著最心愛的人,好一會兒才能吐出壓在心頭的那口郁氣。

    「呵啊......看起來,天意在我們這邊,青木君,預祝本次科考行動圓滿成功。」

    短暫振奮後,寬袍老者肅容說道:「吩咐下去,所有行動務必做到精準乾淨不留後患;再有就是,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動槍。」

    「是!」

    ......

    ......

    時入寒冬,原本就很清淨的十一區越發冷清,呼嘯的風吹過屋簷,咻咻好似哨子吹出的嗚咽聲響,機器運轉的轟鳴參雜在裡面,彷彿被無數刀片割碎,吭吭咔咔,凌亂而且不成曲調。

    路上幾乎見不到人,廠房裡工作的也都縮著頭,不時跺腳發出埋怨;兩條流浪的狗兒蜷縮在牆角依偎取暖,眼巴巴地看著看著那幾個堅守崗位的人,心裡祈禱他們早點吃飯。

    老魏從廠房裡探出頭,被一股寒流灌入脖頸,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鬼天氣!」

    暗暗咒罵著,老魏緊緊衣裳,眯縫著眼睛朝遠處大喊:「牛犇,快點過來,不怕凍死你啊!」

    「來了來了。」斗車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開過來,牛犇坐在駕駛位上熟練地轉了個頭,問道:「有事兒?」

    「沒事不能叫你!剛才停下來看什麼呢?」

    「那邊開了朵花,真不容易。」

    「啥玩意兒?」老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看花?」

    「是啊。」

    「我......」老魏想罵,看著牛犇身軀筆挺的樣子,到嘴邊的話變成嘆息:「年輕就是好啊,火力真猛。」

    「你也不錯。到底什麼事?」牛犇下車問道。

    「有活兒了,得修機甲,趕緊跟我過去。」

    「呃,我又不會修?」牛犇邊走邊問道。

    「所以得教!」老魏前面大步流星,嘴裡嘀咕著:「平時憨頭憨腦,瞧不出來居然是個悶騷。」

    「念叨什麼?誰又惹你了?」

    「除了你,誰敢冒犯本將虎威!」

    「我?」牛犇莫名其妙。

    「是啊,就是你。我就不明白,每天這樣累死累活,還被我剝削,到底為什麼這麼高興?」

    「看你說的。」牛犇撓了撓頭,「嘿,就是高興。」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2
一一九章:為幸福而守護(求月票,求訂閱)

    無論換成誰,接連有好消息收到,其中一個還天天存在,想必都會像牛犇保持很好的心情。過去三個月,是牛犇八歲後最為平靜喜樂的生活,沒有擔憂,不用防備,用不著提心吊膽,只在掛念與忙碌中享受平靜。

    沒有經歷過忐忑的人體會到平靜的珍貴,八歲開始,牛犇小心翼翼地活了八年,幾乎忘了世界上還有另外一種生活;如今,他終於體會到「普通人」的樂趣,格外享受並且珍惜。

    大學是可以淨化心靈的地方,這裡的生活規範,學生們早已學會遵守紀律,對人很有禮貌;周圍充滿著年輕人特有的青春氣息,活力像空氣一樣包圍著所有人,即便是嚴寒凍到不想出門,依舊能感覺到圍牆包裹不住的蓬勃與熱烈。

    牛犇喜歡這種感覺,於是喜歡上了這所學校,同時也喜歡上了十一區。今生今世,他第一次為曾經做出的決定感到慶幸,時常會想,當初如果拒絕上官英雄的提議,現在不知會怎樣掙扎。

    生活滿足,工作也有幸福填補,無論學習還是修煉,牛犇每天都在進步,速度之快不僅讓老魏動容,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感情方面,前陣子牛犇先後收到幾條消息,小博用郵件他告知訓練營的狀況,特意拍了張人與狗的照片,同時提醒師兄,如在軍校碰到有女孩適合文靜而又可愛的小博,千萬別忘了牽線搭橋;三天前,上官飛燕通過「傳訊」,說她順利完成前面的內容,已被選中到精英隊伍,即將入山。

    牛犇為小博的變化感到高興,為上官飛燕的成績感到高興,同時也會有些擔憂;雖然沒有參加拉練,但他查閱過相關信息,此次入山條件艱苦,地形險惡,天氣又這麼冷,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能否承受得住。

    擔心很快被另一個充滿驚喜的郵件沖走,原因不在於內容,而是發信人竟然是:梅姑娘!

    姑姑學會了上網?

    姑姑竟然開始上網!

    信件其實沒什麼內容,梅姑娘告訴牛犇,自己正在孟非星遊歷,將來也許會到更遠的地方看看,之後問他在軍校過的怎麼樣,其餘就是曾經到過的幾個地名,連張照片都沒有。

    這樣一封平平淡淡的信件,牛犇反反覆覆看了不下十遍,並在天網上仔細查詢那些梅姑娘提到過的地方,搜索一切與之相關的信息。此時他忽然意識到,假如不是因為自己,梅姑姑早八年就已經離開五牛,盡覽天下美景。

    感慨過後,牛犇悄悄揉一揉眼角,在緊張而又亢奮的狀態下給梅姑娘回信,洋洋灑灑,足足上萬字。

    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牛犇從來沒有想過,短短三個月,自己心裡竟有那麼多話要說,竟會如此柔弱。

    以上足夠讓一個人開心很久,然而這些依然不是全部,還有更多驚喜。

    牛犇長高了,而且變壯了。

    進入軍校三個月不到,牛犇長高足足五公分,體重也在同步增加,如果按照男性的標準體型,身高減一百等於公斤數的話,他現在的身材不多不少,滿分!

    身高與體重增加,力量自然生長,牛犇已經能夠比較輕鬆地面對日常那些重體力勞動,不再動不動需要熱流幫忙。對這方面的變化,最清楚的人莫過於老魏和葉飛,其中老魏已經不敢再與牛犇較量力氣,時常「想當年......」,神情顯得無奈而嫉妒;葉飛自那次被偷襲後,每次過來都會尋找機會報復,結果非但沒得逞,反而一次比一次狼狽;到現在,飛少漸漸放棄這類念想,竟如老魏一樣開始以「想當年......」聊以自%慰。

    生活,工作,感情,修煉,事事皆順,心情自與往常不同,牛犇身上幾乎被熬光的少年天性漸漸回來,不僅說話比以往多,笑的次數也有所增加。

    牛犇習慣了晨起的早號,雖然知道那只是模仿軍營;他喜歡十一公寓的那個居所,雖然知道那不屬於自己;他喜歡這裡的食堂,雖然總共也沒去那邊吃過幾頓飯。他更喜歡十一區,喜歡這裡的冷清與安靜,喜歡唉聲嘆氣的老魏,喜歡那幾個時常抱怨的學生,尤其那個性情老實憨厚、和自己一樣是伴讀的有根。

    當然,還有那朵在牆角掙扎求活的野菊。

    幸福的感覺讓人眷戀,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常會產生一些古怪念頭,有那麼幾個瞬間,牛犇在心裡和自己逗趣兒,甚至會不知不覺笑出來。

    「要是有誰想毀掉這個地方,我就把他們殺光,哈哈......」

    「把誰殺光?傻笑什麼呢?」走在前面的老魏聽到聲音,回頭問著。

    「沒誰......誰說要殺人了,別瞎說,客戶等著呢。」

    一面掩飾,牛犇跑過去,玩鬧地推著老魏肩膀向前走,給他出主意:「好不容易來一單,是不是要狠狠宰他。」

    「那還用說!」

    被推著腳步有些踉蹌,老魏沒有責怪的意思,相反眼神有些溫暖。

    「對了牛犇,那幾個小子都不夠機靈。待會兒你和我配合一下,我唱白臉,你唱紅臉......」

    「魏老闆,你還做不做生意!」

    「來了來了......」老魏吆喝著,一面拍拍牛犇的手:「記住了啊,你唱紅臉。」

    「哦。」

    牛犇嘴裡應著,腳步卻不知不覺慢下來,眉頭微皺。

    「怎麼是他?」

    ......

    ......

    唐彬,或許存在一些缺陷,但不能因此否認其才幹,印象中的唐彬沉穩練達,做起事情條理分明,為人彬彬有禮,牛犇從沒有想過他會緊張焦躁到這樣程度,滿臉都是惶色。

    「魏老闆,麻煩你快點。」

    三年級學生,唐彬不僅知道老魏,而且認識他。或許是因為事情緊急,加上牛犇這幾個月的變化有些大,他沒留意到這個被老魏身體遮擋的學徒工,急急忙忙介紹情況。

    「啟動的時候引擎有怪聲,抓桿傳動不好。芯片組也有故障,這個我已經弄妥,但是行進的時候經常失衡,檢查多次,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聲音透著焦慮,唐彬連聲催促道:「快點卸下來,快......對了老魏,一兩天之內必須修好。」

    旁邊,幾名工人正把機甲從卡車上吊下來,聽到催促有些不滿,低聲咕噥著什麼。這邊老魏瞥了眼,有些驚奇。

    「巧手?工程機甲?」

    「是啊,怎麼了?不能修?」

    「怎麼會!」

    感覺受到羞辱,老魏很不高興,心裡記著自己唱的是白臉,冷漠說道:「我記得你學的是機甲戰術專業,怎麼和這個東西較勁兒?」

    「你管這個幹什麼?」唐彬覺得莫名其妙,但沒心事計較,催促道:「趕緊看看,急用。」

    「急用......」

    老魏嘿嘿冷笑,不緊不慢走過去,看著機甲身上堆滿灰塵,神情越發冰冷:「這可是三代,最新款,被你們扔到角落裡發霉,放壞了又要修,恐怕有點麻煩。」

    這是明著找茬,試想機甲是什麼東西,哪有那麼容易放壞。話說回來,老魏平時收慣破爛,只要見到別人奢侈浪費,心眼就覺得不爽;在他看來,這台巧手落在那幫少爺手裡純屬浪費,還不如拿過來,哪怕拆成零件都比現在好。

    唐彬沒在意老魏的態度,斷然說道:「不管多麻煩,一定要修好,而且要快!」

    哦?

    老魏心想有這句話就好,開刀的時候不怕你不答應。

    「我先看看......放下來放下來,這邊點!蠢貨,沒聽他說不能啟動,貼牆那麼近,讓我怎麼操作。」

    指揮的時候,老魏朝身後揮手:「牛犇,你也過來,一會兒我說你記單,算算費用。」

    聽到這這句話,跟在老魏身邊的唐彬身形呆滯,疑惑念了聲「牛犇?」,之後猛地回過頭。

    「是你?」

    「嗨。」牛犇走過來和他打招呼:「真巧。」

    「是啊,真巧......」唐彬上上下下看著牛犇,目光古怪,「你怎麼在這裡?」

    「你們認識?」老魏正準備登機查看,回頭好奇問著。

    「嗯,是老鄉。」牛犇點頭。

    「老鄉好啊。」老魏朝牛犇使眼色,大手一揮:「那正好,你和他談。」

    牛犇暗暗嘆了口氣,回頭對唐彬說道:「還好吧?」

    「一般般,你呢?」唐彬仍未擺脫驚訝,無意識地應著。

    「我很好。」迎著對方懷疑的目光,牛犇笑了笑,不打算解釋太多,指指那台巧手問道:「你這是,準備專修嗎?」

    聽出這是玩笑話,唐彬苦澀說道:「突發事件,沒辦法,要不......」

    回頭偷看一眼老魏,唐彬低聲說道:「要不我根本不會來這裡。」

    這句話帶有提醒的味道,牛犇有些意外,不禁對這個人恢復幾分好感,誠懇說道:「謝謝。什麼突發事件?」

    「你不知道?呃對了,你沒有參加......對了,上官飛燕也在其中!」

    「什麼?」看著他惶急的樣子,牛犇心頭一跳:「拉練出事了?」

    唐彬嘆息說道:「還沒有,但是恐怕會有,都是那幫教官搞的事,教授通知我們提前準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對了,我瞭解到」

    一番話凌亂毫無邏輯,牛犇一頭霧水,正準備追問,忽聽門外有根用驚喜的聲音大喊。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2
一二零章:雪葬(求月票,求訂閱)

    才發現皎潔自天而落,視線看到的就已不再是昏沉,而是一片滿滿的白。蒼天彷彿一個早已裝滿的大罐子,口蓋於此刻突然打開,雪花倒流,猛一看,竟好似無法丈量尺寸的瀑布。

    凜風呼嘯,鵝毛大雪漫天狂舞,被吹成一條條粗大的蟒鞭,凶狠狠抽打著遇到的一切;才不過一小會兒功夫,堅硬的地面已可留痕,但若真的踩上去,足跡會在頃刻間被後續的雪花掩埋,了無蹤跡。

    「哦哦,下雪啦,真的下雪啦!」

    來自熱帶的有根興奮吶喊著,不顧冷寒在雪地裡來回地跑,夾在雪花中的冰晶打在他的身上和臉上,生疼但卻強調了真實,讓這憨厚的少年更加興奮。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與有根相比,唐彬臉色微微發白,眼睛裡有遏制不住的驚慌與擔憂;牛犇默默站在其身旁,望著外面,神情有著類似凝重。

    情況很簡單,精英隊伍入山之後,軍校領隊感到擔憂,通知回來做好應急準備。第一條是檢查可用的工程機械,包括機甲,萬一拉練期間發生狀況,必須馬上可以出發支援。因為這個原故,軍校後勤部門已在運作,各個專業的老學員也在學生會的組織下行動起來。唐彬就是其中之一,這不,剛剛才把這台有問題的巧手送到,大雪就已經開始下。

    「這下糟了。」

    只要下雪,入山隊伍一定會遇到麻煩,接下去只看災難大小,支援、或者救援是否及時,會不會造成人員傷亡。若出現極端情況,大雪封山,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出不來,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都是輕易就能想到的結果,還有更麻煩的事情,那就是風!

    雪大,風更大,山區落雪首先會被吹到窪地,形成一個個無法察覺的陷阱,寸步難行;而在這種天氣狀況下,山區地形複雜,天心谷周圍存在磁場,空中撤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即便只是空投物質,也要能找到人才行,山區廣袤,數百名學員分成好幾支隊伍,雪天迷失會走到哪裡,完全是未知數。

    「那幫軍隊教官,墨守成規,就知道相應號召,溜鬚拍馬......」

    滴!

    憤怒的時候鈴聲響起,唐彬拿出電話說了兩句,很快掛斷。

    「緊急會議,肯定與救援有關。老魏,麻煩你快點把機甲修好,我得先走。」

    「哦,放心。」聽說是為了救援,老魏沒有心情宰客,頭也不回說道:「今天一定好。」

    「謝了!那我先走......」

    「等等!」

    牛犇叫住他交換聯繫方式,一面說道:「如果需要人手幫忙,叫我一下。」

    唐彬神色有些複雜,說道:「現在的問題不是缺人......你不要太擔心,那幫教官如果不是傻子,現在就應該下達撤退命令,若上官飛燕的消息,我會通知你。

    因為這番話,牛犇對他的印象進一步改善,認真道謝。

    言語間,唐彬匆匆離去,餘下牛犇對著漫天風雪,一時間精神有些恍惚。

    「這麼大的雪......」

    ......

    ......

    凜冬時節第一場雪,以無法想像的狂烈氣勢壓向大地,讓人抬不起來。

    千里之外,連綿群山迅速變白,如一個個巨大的饅頭,寒風掠過岩角,發出嗚嗚好似鬼怪哭號般的聲音,時常有堆積的雪被整片掀開,打散,粉碎,麵粉一樣灑在空中,狂風裹挾著它們狂亂飛舞,滿目怪異,無數種圖形搖曳。

    這樣的環境裡,再無異色撞入眼簾的情況下,可見距離僅僅數十米,極度的混亂,使得周圍一切看起來都很相似,看得久了,會生出原地轉圈的感覺;王大慶很快體會到那種絕望,明智地低頭專注於腳下。

    說是澗道,其實根本不是路,腳下經常打滑,地面的雪還不是太厚,但已看不到顏色差異,王大慶時常會踩到凸起的圓石,每次都會趔趄,甚至會摔倒。不得已之下,他靠向山崖,用手扶住山壁,一步步朝前面挪。這樣做雖然可以幫助保持平衡,但卻加速了熱量流失,即使隔著手套,那種冰寒刺骨的感覺頑強地鑽入到體內,快要把他凍僵。

    比這些更要命的是,王大慶的腳已經扭傷,還有,他在流汗!

    勞累,恐懼,無助,還有自然分泌,流汗的原因很多,後果從未如此嚴重,如此讓人絕望。

    隊友早已不見影子,這是落雪之前發生的事情,當時王大慶非常樂觀,拒絕隊友的幫扶,只請他們幫自己帶走背包,還因此戲言自己輕裝簡行,會早一步趕到今日駐地。

    於是.......情況就變成這樣。

    疲勞如潮水般衝擊著意志,手指快要失去知覺,王大慶被迫停下來,仰靠在崖壁上稍作歇息。

    骨頭好像凍成冰棍,偏又軟綿綿的,這是自小一帆風順的他極為陌生的事物,虛弱,驚恐,而且絕望。

    寒風像刀子一樣割裂臉頰,王大慶抱肩把頭偏向一邊,慘白慘白的世界裡,似有無數鬼怪對他嘲笑,朝他猛撲,相比之下,山崖灰黑色的土質竟讓他覺得務必親切,恨不得把身體揉進去。

    風雪中,王大慶無助地蹲下身子,嘴唇無意識地抽搐幾次,捂著臉,痛哭起來。

    壓抑的哭泣聲順風而走,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呼喊。`

    「同學?同學!」

    因為逆風,聲音聽起來來不夠真切,王大慶豁然抬頭,彷彿溺水的人抓住繩子一樣,拚命大喊。

    「這裡,我在這裡!」

    「來了!」

    三條高大的身影頂風而來,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棍子」,至少看起來像棍子;雪白的防寒服幾乎與周圍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因為背風而立,王大慶絕對看不到他們。

    「你們是......」感覺對方不像是學生,王大慶神情疑惑。

    「科考團,研究地質。」

    當頭的人靠過來,摘掉手套,從懷裡拿出水壺:「凍壞了吧?來,喝口酒暖和暖和。對了,怎麼只有你一個?」

    居然用水壺裝酒,這人不是酒量特別大,就是要準備長途跋涉。不管是什麼,王大慶已經不準備計較,忙道謝接過去。

    「下雪前走散了。」

    手指僵硬而且不停顫抖,手套滑溜溜發不上力,平日身強力壯,此刻竟連壺蓋都擰不下來;王大慶有些羞愧,囁嚅著把水壺再遞過去。

    「能不能幫我......」

    「走散了?」那人嬉笑的神情看著他,似乎不太相信。

    「我的腳扭了,不想拖慢隊伍速度。」

    那人沒有接壺,反而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嚴肅說道:「老弟,你這樣不對。」

    「為什麼呢?」原以為自己做了件光榮的事情,王大慶疑惑道。

    「因為,你要死了啊。」

    「什麼?」王大慶瞪大眼睛。

    那人搭建的手探向後腦,右手扣住他的下巴,雙掌一錯。

    咔!

    王大慶的頭轉向一側,瞪大的雙眼帶著迷茫,身體慢慢軟倒。

    「嗨!」

    那人及時收手,剛好接住水壺,重新收好。

    「佈置一下。」

    旁邊兩人走過來,把王大慶的屍體抬起來走到路邊,拿住他的腳在地面拖出深痕,再把頭朝坡外、臉孔朝上擺好。

    「好了。」其中一人說道。

    「這樣不行。」說著,另外那個人走過去,扒開雪找到一塊石頭,在王大慶的後腦敲了一下,再墊在下面。

    人剛死,血仍在流,汩汩鮮血流到地面,竟然冒著熱氣。

    「還是青木君做事仔細。」殺人男子讚歎道。

    「咦!這隻豬在看著你。」另一人開著玩笑。

    「走吧。」青木冷哼一聲,「有很多事情等著。」

    交談中,三人如三條白色的幽靈,混在風雪中去了遠方;地面上,王大慶保持著困惑的眼神,身體漸漸被白雪淹沒,僅在鮮血流出的地方露出一點點紅,怎麼都難以消除。

    ......

    ......

    距離王大慶的屍體約千米外,兩名女生體力不支,漸漸落在隊伍的最後。不多時,風雪中傳來呼救的聲音,兩名女生雖然疲憊的快要挪不開步,依舊頑強的順著聲音找了過去;她們在一處山崖邊發現一名受傷的科考隊員,半邊身子掛在懸崖,岌岌可危。

    「快救人!」

    「小英抓住我的手,用力!」

    崖邊堅硬而且極滑,兩名女生接力去拽,然而受傷的科考隊員身軀沉重,她們又已沒什麼力氣,數次努力,自己反而滑向崖邊。

    科考隊員僅僅握住女生的手,叫喊道:「這樣不行,叫男生過來!」

    「他們在前面,來不及的!」

    她身後的小英微微一愣。

    「之前沒說過,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學生?」

    「因為......」科考隊員朝她笑著,用力一拽。

    「啊!」

    兩聲尖叫,一名女生徑直摔落,小英在後面趕緊鬆手,身體已經到了懸崖邊。

    有繩索突然繃直,科考隊員飛身躍起,凌空一腳。

    又一聲尖叫迴蕩在空中,隨即被呼嘯的風雪聲淹沒,渺無蹤影。

    「居然挺機靈。」

    科考隊員有些不滿,走到崖壁邊,解開繩索,取下鋼釘,嘴裡咕噥著什麼。

    「奪旗?憑這群豬。」

    聲音很快被寒風打碎,此時此刻,周圍十公里範圍,到處發生著類似的事情;一條條幽靈般的身影在山間、小道、灌木叢中時隱時現,不斷掠走一條條生命。

    風雪掩蓋了痕跡,殺戮卻一直持續,並隨著黑夜的降臨愈演愈烈。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4
一二一章:將殺(求月票,求訂閱)

    入夜,肆虐半日的大雪勢頭稍緩,風依然很大,就好像長跑的人感覺到首次疲勞極限,喘息聲漸重。

    山區邊緣,一條長長的車隊被斬成數截,前鋒已經抵達天心谷口,尾巴仍留在數十公理開外。此前的移動基地被拆除,大批車輛和人員衝入風雪,連夜趕往需要支援的地方。

    荒原無路,但又到處是路,半日風暴過後,地面上只見高低起伏,車頭大燈直照過去,雪地反射出千萬道奇異的光,根本分辨不出哪裡是坑,哪裡是溝,哪裡土質鬆軟,哪裡會是堅硬的石頭。

    行進極為艱難,相比前方開道的車輛,後面的人有車轍可以參照,顯得比較幸運;然而這不是永久標記,時間稍長,那些印痕便在狂風的凌虐下消失,只留下刺眼的白。

    對常住城市的人而言,雪是一種可愛的事物,雪花像精靈翩翩起舞,惹人憐惜,而且好玩。但在野外,雪是可以遮蔽五感的可怕盲裝,是無處不在的繩索與牢籠,身在其中,世界頓時變得孤獨起來,那種單一與茫然,足以摧毀最堅強的意志,使得人心無所依靠。

    雪夜迷茫,雪夜前行更是大忌,然而在這個艱難的時刻,所有人都已放開恐懼,心裡只剩下焦灼與苦悶,再有就是催促。

    快一點,再快一點!

    ......

    ......

    指揮車內燈光明亮,六七顆人頭簇擁在一起,對著桌面上的地圖苦思冥想;每個人都知道,面對突然降臨的災難,那張圖並不能帶來什麼幫助,然而大家還是忍不住趴上去看,時而用手指丈量一下某些點之間的距離,恨不得用目光施展玄法,將其一下子變小。

    「平均降雪量......二十三公分。」

    參謀拿著剛剛統計出來的數據,念的時候聲音顫抖,喉嚨裡彷彿卡了一根難嚥的刺。聽到那個讓人絕望的數字,趴在桌子上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吸了口氣,表情茫然。

    「二十三......公分?不是毫米?」

    「會不會弄錯了?」

    「才半天!這是下雪,不是拿桶朝地上澆水!」

    「你們是怎麼測的,怎麼可能這麼多!」

    面對一張張憤怒的面孔,年輕的參謀臉色通紅,額頭竟然滲出汗水:「反覆測的結果......我再去問問。」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叫住他,神色疲憊的擺了擺手:「不必了,錯不了。誰要是懷疑,下車走一圈就能知道。」

    周圍沉默下來,心裡空蕩蕩地,像是有什麼東西拿在手裡,很沉重,卻找不到地方安置。

    平地二十三公分,山裡會是什麼情況?此前將黑的時候可以看到,遠處那些山頭猶自帶著顏色,意味著大風將落雪全部吹到谷中,低地,路上。比這更嚴重的是,雪還在下,拉練的隊伍沒辦法前進,只能隨便找個能避風的地方安置,熬過更加冷酷的嚴寒。

    等到了明天,情況會嚴峻到何種程度?

    一片死寂中,白髮老人把身體靠在椅背上,對那名參謀說道:「講講別的情況。」

    「是!」

    參謀用手抹去頭上汗水,微顫的聲音說道:「降雪之後通訊基本中斷,根據最後一次通訊的結果,拉練隊伍多位於這片區域。」

    說著用手在地面上畫了個圈,參謀間斷的聲音道:「如果按照此前進入時的速度,最近的隊伍,兩天多一點可以返回。」

    「進入時的速度,你在說笑話嗎!」一名女教師遏制不住憤怒,幾乎尖叫的聲音道:「這裡是平原,請你們這些強悍的軍人為我們示範一下,能不能按照進入時的速度!」

    面對質問,參謀的臉色發白,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己的長官,然而周圍只有沉默,誰能幫他出這個頭。

    女教師大叫道:「我不是專家,這是我剛剛在網上諮詢來的結果,也許在你們看來比較業餘:山裡平時一天的路,積雪嚴重時需要三天、甚至更多時間才能走完!這還是天氣允許、裝備齊全的情況下。像現在這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聲音難以保持堅定,女教師快要發出嗚咽,白髮老人無奈朝她揮手,說道:「算了小趙,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轉回頭,老人對居中那名中年軍人說道:「程上校,雖說我是外行,但覺得救援計畫有些單調,我已通知學校盡快帶著機械過來支援......還能做些什麼,麻煩你說下。

    上校聽出幾分意思,微微皺眉說道:「鐘老,軍校軍隊原本一家,發生這種事情,非我所願。現在我只能告訴你,如果出事,我會承擔責任。」

    「如果出事?承擔責任?」

    對著上校冷峻的面孔,老人臉色有些複雜,幽幽說道:「你承擔得起嗎?」

    上校目光微滯,隨即恢復漠然的神情說道:「等到了谷口,我會下令,此次所有參加的軍人,包括我自己在內,全部進山。」

    老人看著他淡淡說道:「是嗎?聽起來很英勇的樣子。」

    上校輕佻濃眉,說道:「鐘老,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請你保持尊重......」

    「你理解個屁!」

    老人突然站起來,用手指著對面的人,如一頭老狼嘶聲怒吼:「別跟我說什麼一家兩家,別和我談你的那套鐵血精神,也不要和我談什麼打熬,什麼磨練!我告訴你,此刻在山裡的那幾百人,他們是我的學生,是剛剛才離開家門和父母的孩子!」

    「他們是十幾年來最有潛力的精英,是軍校的未來,也是聯邦的未來!他們當中最普通的人,將來都能成長到比你更高;我可以肯定的說,隨便叫個師級以上軍官過來,在他們當中的一個和你們全部之間做選擇,都不會選擇你們!」

    「說什麼全部進山,你敢不進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就夠了!如果不能把他們安全帶回,你,你,還有你,全部死在山裡,別再出來!我鄭重地提醒你們,這是你們最好的結果!」

    挨個點著幾名軍人的臉,老人猛的一拍桌案,說話的時候身體突然後仰,無力地摔倒在椅子上。

    「我也是!」

    ......

    ......

    篝火忽明忽暗,輕聲細語竊竊,不時可以聽到嘲弄調侃引發的歡笑,只看這些的話,會覺得這是一次愉快的野營,絕想不到正面臨著什麼樣的危機。

    松林遮雪,山坳避風,暴雪之夜,這裡是難得的紮營地點,更重要的是附近有一條小溪,雖已凍結,但可用來指明方向;在被大雪徹底覆蓋之前,人們不會迷失在茫茫群山。

    數十名男女各司其職,清理場地,紮好帳篷,升起篝火,煮開熱水,雖有些忙亂甚至出錯,但在總體上,一切看起來井井有條。

    如此過了一會兒,食物的香氣飄散開來,疲憊的人們精神為之一振,響起無數歡呼。

    「守夜名單,被我點名的都記著。」

    帶隊教官四處走動,仔細查看著各個小隊的情況,偶爾指點一下,嘴裡不斷唸著名字。

    「趙勇,錢明,胡大錘......這名字霸氣!」

    「哈哈!」

    歡笑聲四起,被取笑的那位錘兄哭喪著臉,哀求教官放自己一馬:「頭兒,我的腳崴了,能不能換個人守夜。」

    「剛剛還見你跑的那個歡。」教官頭也不抬。

    「可是我很累......」

    「大家都累。別廢話,一個小時,會有人叫你。」

    「唉!」

    靠山腳的位置,一團篝火格外耀眼,幾個女孩圍成圈,紛紛動手朝火力添著柴,嘴裡笑個不停。

    「燒旺點,冷死了。」小狐狸精不停慫恿,邊烤火還邊呵氣,似乎在對比兩邊溫度。

    「這樣燒不行,一會兒就沒柴用。」旁邊短髮女生說道。

    「我去砍。」上官飛燕站起來,氣勢軒昂,拔刀而去:「記著給我留湯,不然砍死你們!」

    「飛燕體質真好。」林可兒看著上官飛燕的背影,有些羨慕。

    「可兒,你弟弟呢,今天怎麼不過來?」小狐狸精旁邊問。

    軍校中女生畢竟少數,被選為精英的更加稀有,此次入山,總計不過七八名女生被獨立編祖,自然而然吸引了男生目光,幾乎每天都有人設法搭訕。林少武直其中最積極的一個,且有別人不具備的便利條件,幾乎每天都來。

    「他是男生,哪能天天過來。」林可兒微笑著說。

    「幹嗎,想帥哥了?」有好事女孩開始取笑。

    「是你吧,瞧,眼神都直了。」小狐狸精豈是好惹的,當即反擊。

    「姐!」

    說帥哥,帥哥到,林少武從遠處過來,「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林可兒心內一驚。

    「哦。不是出事,是來了幾個人。」林少武走近來,左右看看,選擇靠近小狐狸精的地方坐下。

    「哈哈,還說不是!」旁邊女生立馬開始起鬨,小狐狸精皺皺鼻子,沒說話,只把臉轉到背向另一邊。

    林少武有些失望,撓了撓頭:「外邊來了幾個人,說是科考團的,和我們一樣被困在山裡。」

    「這有什麼,值得專門跑來大呼小叫。」有人開口嘲弄。

    「醉翁之意,懂?」短髮女生適時接口,惹來歡笑聲一片。

    ......

    ......

    時空定格,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千里之外的十一號公寓樓內,牛犇放下電話,沉默地看著屏幕上的信息,良久不語。

    「姓唐的怎麼說?」得福等不下去,連聲追問:「嚴不嚴重?」

    「非常嚴重。」

    「那怎麼辦?」得福做出驚恐的樣子,表情異常誇張。

    「我正在想。」

    「別想了,趕緊想辦法呀......咳,我的意思是......」

    視線中,牛犇吸了口氣,再度拿起電話,撥號。

    不多時,電話接通,對面傳來大聲朗誦的聲音:「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溫故而知新,不亦樂乎,有牛打電話來,不亦震驚乎......有屁快放,別耽誤本少學習。」

    「......」

    牛犇呆了片刻,看一眼得福,整理一下心情,才又輕聲開口。

    「上次聽你說,有辦法偷到飛機?」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4
一二二章:失足(求月票,求訂閱)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可以想像葉飛此刻的表情必然是......沒有表情。←百度搜索→

    偷飛機,是的他說過,地點是京都到軍校的路上,時間是幾個月前,出發點是吹牛,嗯,很大可能是吹牛。

    心裡想著這些,牛犇默默等了一會兒,準備收回之前的話。

    正在這個時候,對面葉飛忽然開口道:「你想進山?」

    牛犇楞了一下,下意識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葉飛冷笑說道:「一牆之隔,你當我是瞎子!」

    為了方便學習詩詞,葉飛在校外找了個地方,已接近定居。今天從下午開是,一台台運載工程機械的重卡開出校園,想不被人知道都不可能。這些事情加上天氣,再加上一點點智商推理,不難推斷出事情真相。

    冷笑過後葉飛問道:「情況是不是很嚴重?」

    牛犇嗯了聲,說道:「非常嚴重。」

    兩次非常嚴重,原因是牛犇數次嘗試用呼機與上官飛燕,結果均以失敗告終。他查閱了此次拉練的具體行程,再根據時間進行推斷,輕易便可知道精英隊伍已經深陷其中,短時間內絕難走出。

    葉飛問道:「為什麼不和車隊一塊兒去?」

    牛犇回答道:「太慢。他們也不帶我去。」

    「為什麼?」葉飛驚訝問道。

    牛犇回答道:「我是伴讀,且沒有操作實機的經驗。」

    葉飛大怒說道:「這幫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牛犇無奈說道:「倒不是狗眼......林家的人也沒去成。」

    天降大雪,擔心並準備救援的不止牛犇一個,下午打探消息的時候,林家姐弟的保鏢伴讀在做著同樣的事情,彼此碰過面;可以想像,此時在首都有根基的新生家長都已行動起來,打聽或者直接行動,各施手段。

    救援人員正面開道,車隊太慢而且不帶閒人,牛犇無奈想到空降。他的計畫很簡單,等離得近了,呼機或許能發揮作用,只要找到人,牛犇相信自己在那個變態胖子的摧殘下錘煉出來的野外能力,應該能幫忙。

    葉飛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你不懂得飛行吧?」

    牛犇習慣性搖頭,隨後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忙又說道:「不懂。」

    葉飛惱火說道:「那你知不知道,這種天氣在那種地方,飛行意味著什麼。」

    「知道一點點。」

    「一失足就是千古恨,機毀人亡啊兄弟!」葉飛冷笑著說道:「你自己不要命,想怎麼玩都沒人管。讓我陪著一道玩命......有什麼好處?」

    牛犇無言以對,除了得福,他沒有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

    「我不跟你要牛二。」葉飛彷彿能夠隔著電線看到這邊,帶有幾分挑釁的聲音說道:「這樣吧,你求我,求我我就答應。」

    「好。」牛犇毫不猶豫說道:「我求你。」

    兩邊同時陷入沉默。

    呼吸的聲音順著話筒傳向兩頭,一道粗重,一道平穩,將各自的情緒揉進電波,傳達給對方。

    「哈!」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飛在那邊突然發笑,笑聲大的有些過分,充滿著嘲弄與荒唐的味道,因而聽來不太真實。

    「和你開玩笑呢,嚇著了吧?」

    「嗯。」牛犇老實回答道。

    葉飛笑的更加開心,說道:「這麼好玩的事情,不叫我怎麼行。哈哈,哈哈哈!」

    牛犇默默等待著,既未催促,也未開口說別的。

    笑聲忽歇,葉飛突然說道:「做準備吧。等我消息。」

    言罷直接將電話掛斷,牛犇對此完全沒有準備,原本還有些話要說,如今只能拿著電話發呆。

    「雪地,該準備些什麼?」

    「我知道!」得福大聲回應。

    ......

    ......

    清晨,松林裡紮營的學生們在一片驚慌的呼叫聲中醒來,陣陣嘈雜過後,先後獲知昨夜發生的慘劇。

    許教官死了。

    屍體在小溪附近被找到,附近有拖拽的痕跡,屍體遭到野狼啃食,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太慘了,太可怕了......」

    首個發現屍體的是那名叫胡大錘的學員,因驚嚇面無人色,聲音顫抖而且斷斷續續,通過其凌亂的表述,眾人大概瞭解到狀況——其實沒什麼內容。胡大錘是倒數第二個負責守夜的人,許教官是最後一個,換班之後,胡大錘迷糊沒多會兒,隱約聽到響動與狼叫的聲音,當時他又冷又餓又是睏乏,想起來查看但懶得動,又覺得教官既然沒叫醒大家,便又躺了回去。

    也許是有所預感,或者冥冥中自有天意,明明困的要死,胡大錘卻怎麼都無法入眠,睡袋裡翻身也不方便,加上狼嚎的聲音令人不安,最終,他還是決定起來看看。

    「七八頭狼,拖著教官又撕又咬......太慘了,太嚇人了......」

    「你先休息吧,喝點熱水。」

    教官死了,拉練隊伍需要人領頭,模仿軍隊的規章,入山前排好的位序自動生效,此時接替指揮職務的學生叫黃君安,正帶著幾名膽大的男生察看現場。

    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黃君安讓人把語無倫次的大錘帶走休息,一面抬頭看看周圍。

    入眼一張張惶惶不安的面孔,黃君安吩咐道:「當前三件大事,查明死因,穩定人心,檢查遺物。少武,你帶一個班和女生班匯合,輕易不要再分開;錢明,你帶兩個人和大家談談,一個都不能漏;錚陽,你和趙亮帶兩個班,去把那幾名科考團的人請來。」

    被點名的人紛紛答應,劉錚陽故意落在後面,輕聲問道:「隊長,你不是懷疑......」

    黃君安擺擺手:「先看了再說。」

    「是!」劉錚陽肅聲回應。

    ......

    ......

    半小時過後,事情差不多有了眉目,許教官的真正死因不是狼襲,而是失足滑倒在松林邊,剛剛好被一根樹杈凝結的冰凌刺穿脖子,隨後鮮血的氣息引來原本就在附近覬覦的狼群,釀成慘劇。

    意外看起來很巧,但也只能這樣解釋,值得一提的是,能得出結論已經帶有幸運的成分。後半夜風雪再次加劇,但那顆樹杈的位置比較高,加上死亡時間不是很長,因此才保留下來痕跡,進而推出這樣的結果。

    隨後那三名科考隊員被劉錚陽請來現場,黃君安禮貌而堅決地提出要求,要看一看他們的身份證明,同時問起昨夜動向。聽說發生這樣的不幸,幾名科考隊員表示理解,一一按照黃君安的要求去做,並對事件表示遺憾。

    調查工作沒發現問題,接下來是善後,等到大家壓下恐懼檢查教官的屍體,全都傻了眼。

    教官身上的通訊器壞了。

    入山拉練,模擬的是戰場環境,不准攜帶私人電話,那部通訊器是這支隊伍與外界的溝通渠道,雖說此前斷了聯繫,但在行進的過程中,距離不斷拉近,與基地聯絡隨時可能恢復。此外還有,一旦隊伍被困在風雪中,固守依舊需要用到它,給救援隊伍指示方位。

    死了最重要的人,還斷了聯繫,整支隊伍頓時躁動起來,難以安撫。

    「那可怎麼辦?」

    抬頭四望,山野全白,此前感受並不真切的恐怖氣息陡然現身,堅強者也好,脆弱的人也罷,全都體會到那種撲面而來的壓力,還有與世隔絕的孤獨與恐慌。

    「籲......」

    深吸一口氣,黃君安再把幾名科考團的人找來,問那名滿臉鬍鬚領頭者:「你們身上應該帶有電話?」

    領頭男子苦笑回答道:「當然有,還有對講機,不過......都只是民用設備。」

    黃君安明白他的意思,感覺有些無奈。

    暴雪加上磁場,軍用器材都斷了聯絡,何況普通手機電話?早在頭天晚上就已知道,科考團並不只有這三人,如今都已失散在各處。等他們能夠聯絡外界,隊伍或許已經走出山谷,用不上了。

    「那也比沒有強。」

    心裡知道必須利用現有資源,黃君安說道:「風雪之中容易走散,我要先測試一下對講機的有效距離,然後把你們幾個打散,前中後保持聯絡,有沒有問題?」

    講這番話的時候,黃君安用的是命令的口吻,周圍不少學生聚集,擺明沒有商量餘地。

    「理所當然。」領頭男子臉上看不到牴觸,相反極為熱情主動:「電話我們有三部,可以拿出兩部給你們用......咳,如果能用的話。」

    聽他這樣說,學生們的目光變得友善起來,黃君安鬆了口氣,稱謝說道:「那就不客氣了。等脫離困境,或許我們還可以幫忙尋找你的同伴。」

    「是嗎?那太感謝了!」領頭男子面帶喜色,主動伸出手:「有什麼計畫?」

    黃君安伸手與之相握,說道:「我們繼續前進,走不出去也會遇到其它隊伍,等距離出口近了,應該就能與基地取得聯絡。」

    猶豫了一下,黃君安問道:「你們搞地質的,是不是對地形辨認比較擅長?」

    領頭男子立即明白意思,微笑說道:「我們靠這個吃飯。」

    大雪封山,四方無路,最怕走丟迷失方向,兩人手裡都有地圖,彼此對照商量片刻,黃君安抬起頭,揮手下達指令。

    「收拾好東西,出發。」

    周圍應和聲一片,紛紛各自忙碌起來,此時大家並不知道,周圍其它隊伍正面臨著比這邊更加嚴重的困境。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並未按照既定的路線保持前進,而是回頭搜索掉隊與失蹤的人;此過程中,不斷有新的人員無故失蹤,使得局面更家混亂。

    從營地出發僅一小時後,黃君安的隊伍同樣遇到這種情況,被迫停頓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5
一二三章:惡化(求月票,求訂閱)

    風雪肆虐,打得人幾乎睜不開眼,學員們全都低頭抱肩,深一腳淺一腳艱難跋涉。這種環境裡,隊伍已不再具有清晰的遠景目標,只能跟隨前方凌亂的腳印前進,把所有希望壓在帶隊的人身上。

    山坡,山腳,山澗,山坳,腦海裡關於地形方面的詞彙只剩下這幾個,周圍什麼樣,看了也是白看,於是索性不再看。山區裡的風被各種各樣的地形改變,時而正面攔截,時而側面騷擾,偶爾也會來自背後,推著茫然的人們走向茫然的未知。

    可視太短,體力不均,隊伍不可避免地被拉長,數十人稀稀拉拉分成幾段,如一顆顆僵硬的石頭向前挪動。忽然間,寒風呼嘯時聽到幾聲呼喊,有人聽了下來。

    「什麼人在叫?」

    「出事了!」

    「快點找人!」

    石頭們相互傳遞著信息,慌張的聲音漸漸遠去,人影漸漸靠在一起,又慢慢集中到隊伍的最後。

    有人失足。

    兩名抬著擔架的學員落在最後,不知怎麼回事,後面的學員尖叫一聲滾下斜坡,帶動前面的人,和擔架上的教官的屍體,一起朝下翻滾。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名留在後面隊伍裡的科考員,他大喊一聲跑過去,撲倒在雪地裡抓住一個人的手,隨之有學員緊跟過來,有人抓腿,有人拽住衣服,勉強把他們兩個拉回來。

    另外那個沒能倖免,他順著斜坡一路翻滾到崖邊,在一片混沌中消失,教官屍體因為和擔架捆綁,滑動一段距離後反而停了下來,與山崖近在咫尺。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被救回來的學員發了會兒呆,接著哭喊起來;他與那名掉下去的同伴來自同個地方,感情極為深厚,考慮到這點,此前排列抬擔架的名單時才被選中。

    事發突然,倖存者的感覺極不真實,就好像做了一場夢,前一刻還是春暖花開,轉眼間掉入無盡深淵,死亡就像魔術師手裡的紅巾,明明裡面什麼都沒有,下一刻就把諸如驚恐、絕望、陰森、冷漠等可怕的事物全抖出來,一下子沾滿整個心胸。

    「救他,救命啊!」

    哭喊的聲音夾雜在風中,淒涼甚至有些淒厲,周圍聚集過來的學員茫然失措......救人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幫助活下來的人,讓他別在發瘋似地撲向斜坡。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前面隊伍大部分留在原地等待,回來的是幾名班長與身體素質最好的人。這樣糟糕的環境裡,每一步都需要耗費力氣,再沒有弄清狀況之前,應儘量珍惜體力。

    科考隊員把過程解釋一番,滿臉遺憾與痛惜,風雪中,聽到的人默默低頭,黃君安嘆了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謝謝。」

    「很抱歉,我只拉住一個......」科考隊員稍稍撤身,說道:「現在怎麼辦?」

    風雪中,上官飛燕注意到他的動作,神情微動。

    「只能繼續前進。」黃君安斷然揮手,對周圍人說道:「同學們,現在的情況不用過多解釋,我們根本沒辦法......」

    「可是,小天可能還沒死啊?」倖存的學員大叫起來,「這麼大的雪,下面的雪一定很厚,也許小天還活著呢?不,他一定還活著,還活著啊!」

    黃君安看著他說道:「怎麼下去?誰下去?需要多少時間?其他人要不要等?即便能夠找到路下去,沒有幾個小時肯定不夠,那時候什麼看不見,哪裡去找?」

    沒有人回答得了這些問題,倖存者被問懵,他用茫然無助的目光看著周圍,希望有人站出來替自己說話,視線所及,只有一顆顆低下的頭。

    曾經親密的同學瞬間變得陌生起來,倖存者的目光慢慢變冷。「那就這樣放任不管?眼睜睜看著他在山崖下凍死餓死?」

    「他已經死了!」黃君安厲聲喝道。

    看看有了爭執,科考隊員攔住說道:「咳咳,大家不要爭,現在的問題是......你們的教官怎麼辦?」

    周圍再度沉寂,只餘下狂風在耳邊呼嘯。

    掉下去的人無法挽救,看得見的屍體要不要撈?怎麼撈?撈回來之後怎麼辦?

    誰來抬那副擔架?

    這些都是很簡單的問題,人人想得到;不知不覺,人們的神情變得不太自然,紛紛躲避看過來的視線。

    黃君安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覺得......」

    「出事了!」

    前方又有呼喊的聲音,順著風聲灌入耳鼓,感覺格外淒厲。

    「走!」

    黃君安臉上變色,揮手的同時下達指令:「全部跟上,彼此靠緊一點。」

    人們慌忙行動起來,幾名相熟的男生拖住那名倖存者,跌跌撞撞趕往前方。

    「少武,等一下。」上官飛燕拉住林少武的衣服,輕聲與之說著什麼。

    身後,「無意間」被遺忘的屍體躺在山崖邊,風雪一層層覆蓋,漸漸變成與周圍一樣的白。

    ......

    ......

    這次死的一名女生,原因依舊是失足;此前等待後方消息的時候,幾個女生簇擁成團,原本在一堆能夠避風的亂石邊上躲避,順帶做些別的事情。界著幾名同伴的掩護,那名女生獨自去了亂石背後,忽聽發出尖叫,待大家衝過去,便只看到一團雪球順坡而下,然後......沒有了。

    「別的事情?別的什麼事情!」

    聽到幾名女生哭哭啼啼的複述,黃君安的心情煩躁,怒叱道:「明明說過,無論做什麼事情,身邊必須有同伴。你們是怎麼搞的,怎麼能讓她一個人!」

    最需要得到安慰的時候,迎來一陣狂風暴雨式的責備,女生大多表情懵懂,平素嫵媚可親的小狐狸精卻突然憤怒起來,跳著腳與黃君安辯駁。

    「你知道什麼?只會大喊大叫!」

    「別說了。」

    林可兒拉住她,接著把黃君安拉到旁邊,低聲說著什麼。

    「啊?那也不應該......別忘了你是女生班長!」

    「是我的錯,下次不會了。」

    「下次?唉!」

    事情已然變成這樣,黃君安只能無奈嘆息,正想該如何強調紀律的重要,忽見後方上官飛燕與林少武姍姍來遲,正在詢問發生何事。

    心頭頓起無名之火,黃君安大步走過去喝道:「你們兩個!一個班長,一個尖刀,為什麼不以身作則?需要我說多少次,不能掉隊!」

    林少武迎著他說道:「隊長,我想和你說點事情......」

    「出事了!」

    「有人掉崖!」

    前方再次傳來呼喊,黃君安臉色鐵青,無心再聽他講什麼,怒喝一聲:「看好你的隊伍!」轉身帶領其他人離去,趕往又一處事發地點。

    「可兒,過來一下。」上官飛燕朝林可兒招手。

    ......

    ......

    混沌的天空壓在頭頂,風雪絲毫停歇的意思,寒流徹骨,一層層積雪與大地凍結,再大的風也難吹走,放眼望去,周圍只有寥寥雜色,天地似乎連接到一起,難分彼此。

    山間道路徹底消失,山頭山脊難以辨認,在這片模糊的世界裡,災難以各種各樣的形式發生著,有些是意外,更多卻是因為人的推動,在這個天然的考場裡,危機四伏,精彩人生剛剛開始的學員們原本就行走在生死邊緣,只要稍稍增加一點外力,便有可能墮入深淵。

    時間依舊冰冷地走著,每過一刻,情況都變得更嚴重;不止人員一個個減少,受傷、凍傷、生病、體力不支者也在增加,所有這些情況都會導致行進速度降低,進而帶來更多難題。

    預計行程從三天變成四天,然後是五天,六天,直到無法估計。有些隊伍被迫停下來,有些隊伍自己決定停下來,還有些隊伍發生爭吵,不和,抱怨,乃至分裂。

    於是乎,死傷者更眾。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時常會聽到狼嚎的聲音,四面八方,越來越近。

    這是正常而且合理的情況,冬日大雪難以覓食,鮮血的氣息引誘著它們,相互傳遞信息,吸引來更多同類。

    當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這片山區由拉練地變成狩獵場,拉練隨之變為生死之爭,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山外,救援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第一批入山隊伍清晨就已經出發,由於山谷內積雪嚴重,進展很不順利。對這種情況,指揮部的意見是穩步前進,寧可慢些,也要保證道路不要再次被封。救援隨之變成兩大部分,前方尖刀盡力前行,後方組織機械與人力清理積雪,與老天展開一場道路之爭。

    預計,軍校的支援車隊會在天明時趕到,到那時,在擁有強大攀爬與破障能力的機甲幫助下,救援工作會取得實質性進展。

    照理說,這樣的安排並無問題,此次拉練原本預計要持續十天,為防止意外,每支隊伍都多帶了一部分口糧,若再節儉些,加上利用山內資源,足足可以支撐半個月之久。現在時間才剛過五天,再有十天,無論如何都應該來得及。

    當然,一些損失恐怕難以避免,比如心理打擊,身體傷害,甚至殘疾......

    「千萬不要死人,千萬不要。」

    視線從忙碌的谷口處收回,鐘教授仰頭看著天空,蒼老的面孔上寫滿疲憊,心裡被不安的感覺充滿。

    「夜裡就出發?你乾脆要我死得了!」

    千里之外,一架亮紅色直升機停在公寓樓頂,葉飛剛剛從飛機上下來,便被眼前的景象氣到快要吐血,破口大罵。

    「這麼多東西?操!搬家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5
一二四章:算無心

    天氣惡劣,夜間飛行,原本就是極難做到的事情,甚至需要拿命去拼,牛犇竟然帶著如此多的行李,不僅穿的厚,身後背著雙肩包,手裡提著小包,地上還有三個航空運輸用的封裝包裹。

    除了憤怒,葉飛還覺得驚奇,暗想這種包裹需要兩三個人抬著才能走,牛犇是不是神經病?

    「難不成你以為自己是大象?」

    「其實不太重。」牛犇解釋道。

    刀仔過去用手試了試,說道:「是不太重。」

    牛犇說道:「主要是防寒服裝,拉練那麼多人,用得著。裡面放有定位器,不知道管不管用。」

    葉飛嘲弄的神情說道:「救援行動已經展開,補給的事情需要你操心?別忘了你只是個沒人要的伴讀,當自己是那個白痴校長?」

    牛犇忽略掉後面的話,回答道:「我覺得,他們一開始可能想不到空投。」

    葉飛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他,說道:「不是想不到,而是沒人像本少這麼有種。話說回來,即便有人敢飛,朝哪兒投?」

    牛犇沒有被這個問題難倒,拿出光腦調出電子地圖,指著做好標記的位置說道:「拉練隊伍大致在這片區域,返程勢必經過這個山谷,只要把包裹扔進去,很大可能會被人發現。」

    葉飛隨意看了眼,咕噥道:「雪這麼大,包裹扔下去肯定被埋,未必能看到。」

    「所以我留了根繩子。」牛犇指著包裹上的長繩說道:「包裹陷得深,繩子不會,有風吹一定會飄出去;雪地走路腿無法抬高,有人經過很有可能會被絆到。另外你看,谷口位置寬度比較窄,如果能投準點,被發現的可能更高。」

    「谷口?」風雪猛烈,視線不清,葉飛湊到跟前仔細看看,還用手扒拉兩下,「這他嗎根本是樓道!」

    牛犇認真說道:「所以叫你投準點。」

    葉飛憤怒說道:「搞清楚,命是我的,事情可不是我的事情。」

    「能做就做點吧,反正順手。」

    「我沒你那麼高的覺悟。本少與軍校還有深仇大恨未了。」葉飛十分惱火,過去用腳踢了踢包裹,譏諷道:「瞧不出來,你這個伴讀還挺有錢。」

    牛犇默默嘆了口氣,說道:「現在沒了。」

    今日一天瘋狂採購,忙碌不說,牛犇繼承來的家底兒幾乎被掏干,一窮二白。

    他把手裡的那個包遞給刀仔:「這個給你拿著。」

    「是什麼?」葉飛好奇問著。

    「傳單,畫著投包位置。我不確定可以找到飛燕他們,弄這些東西大面積撒網;你們把我放下去之後四處散散,風一吹,興許能被人發現。」

    葉飛古怪的目光看著牛犇,沉默好一會兒才說道:「那幫蠢貨瞎了狗眼,居然不招你為正式學員。」

    牛犇說道:「我中學都沒讀完,根本沒資格考試。對了,為什麼是直升機?」

    葉飛把眼一瞪:「嫌差?刀仔,咱們回去。」

    牛犇無奈說道:「我的意思,你不是說能搞到軍機。」

    招呼刀仔和自己抬包放入機艙,牛犇說道:「直升機,怕是不如軍機穩當。」

    「用你教我?才一天啊大哥!」葉飛也上來幫手,一面說道:「刀仔和你一塊兒下。」

    「嗯?」牛犇感覺有些意外。

    「幹嗎,本少就不能做回英雄?」

    牛犇不知該說他什麼,心裡想刀仔去,英雄怎麼成了你。

    葉飛說道:「搞來兩部對點衛星電話,性能還不錯,我一部,刀仔一部。可是那個地方,說不準能不能用。」

    「哦。」牛犇隨口應著,暗想和自己留的定位器一樣,但也只能如此。

    「有個事兒提前告訴你。」葉飛猶豫說道:「吊索轉輪壞了,要是不能降落怎麼辦?」

    牛犇想了想,回答道:「找個深點的雪窩,跳下去。」

    葉飛張口結舌呆了好一會兒,無奈搖了搖手。

    「真是個老實孩子,這話都信。」

    ......

    ......

    有句話叫著「月黑風高殺人夜」,惡行謀的大好時機,今夜拉練區的學員們對此有著不同理解,月黑風高遠比不了風雪交加更危險,若在加上「地點在山區」,便是讓人絕望的深淵。

    天是黑的,天又是白的,雪地在黑夜中隱隱生輝,周圍似有無數鬼魅蠢蠢欲動。黑暗中篝火依次點亮,疲憊的人們圍在火堆邊瑟瑟發抖,人人臉上帶著絕望。一整天都在噩夢裡掙扎,腦海被種種慘狀充滿,明明睏倦得快要死去,但卻不敢去睡。

    有生病和受傷的人產生幻覺,昏沉的狀態下大聲喊著熱,甚至會自己脫掉衣裳;通常高原缺氧才會發生的狀況,在這裡竟然頗為常見,周圍同伴忙著照顧他們,過程中感受到更多驚恐,身體的疲乏加上精神不斷受到衝擊,堪堪到了崩潰邊緣。

    狼嚎的聲音順風而來,似哀歌,如鬼哭,又像親人在遠方呼喚,絕望與希望交織的混亂中,意志薄弱的人漸漸承受不住,選擇放棄。

    「你們還不信,這裡有鬼!」

    「雪什麼時候才會停?救援什麼時候會到?」

    「我要回家,誰來救救我......」

    低吟,哭泣,咒罵,癲狂,祈禱,種種驚怖在人群中傳染,產生更多驚慌與混亂;若能統觀全局,會發現竟有孤單的人在夜間獨行,跌跌撞撞,唸唸叨叨,直到摔倒在某處。更多的人選擇沉默,無助地對著周圍發呆,聽那一聲聲想像出來的同類哀嚎。

    這樣下去,根本用不著誰動手,學員們自己就會走上絕路。

    ......

    ......

    「我們是精英,不是孬種,振作起來!」

    「拉練為了什麼?不就是鍛鍊意志,解決困難。」

    絕境求生,並非所有人都選擇投降,人多的地方,勇敢者試圖動員力量,開始重新組織人手;人少的地方,理智的人開始警惕周圍,防範那些原本不該出現未知危險。還有些地方,有人發現某些罪惡的痕跡,於是開始私下聯絡,嘗試用智慧與力量破解迷局。

    「一天摔死七個人,這不正常,一定有人在搞鬼。」

    「沒有證據,再說,他們也走丟了一個。」

    「你確定他走丟了?你確定我們現在走的路正確?不是在繞圈?」

    「一般的科考成員不可能擁有那麼好的身手。」

    「少武,去和小劉他們說說,注意別被人發現。」

    「我和你一起去。」

    「隊長那裡......」

    「先不管。」

    「好。你們也要小心。」

    危險與苦難能夠將人摧垮,也能激發人的意志,這是必然會發生的分化,黑暗中很多事情正在發生,有人死去,但在死神的目光注視下,有人憤而反抗,選擇用生命戰鬥。

    ......

    ......

    新月鋒,拉練隊伍入山之後分開的地方。

    雪夜苦寒,在這個滴水成冰的夜晚,有人如岩石般端坐在山頂,任憑狂風如何撕扯,紋絲不動。

    他的身材高大雄壯,坐高竟與身後兩名站立的人相仿,看起來就彷彿一頭巨大的熊;假如不是鼻端不停噴出熱氣,假如沒有掌心儀器上的燈光,真的會被當成石頭。

    「還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聲音好似粗糙的石頭彼此碰撞,生硬而乾澀,聽在耳中極不舒服。山頂狂風何其猛烈,但卻吹散不了他說出來的話,那些字像鋼錐一樣從他的口中射出,極具穿透力。

    「無人插手的話,至少需要三天。」身後一人恭聲回答。

    「三天。」巨熊般的人緩緩搖頭:「干擾能量支持不了那麼久。」

    「請大人恩准,讓我們加入。」身後另一人鞠身說道。

    巨熊般的人搖了搖頭,說道:「山外的那群豬雖然無能,不代表沒有別的人行動,本屆學員,四大家都有嫡系子弟,還有軍方後裔,不排除會派人冒險進山。」

    正這樣說著,巨熊般的人忽然抬頭,目光如刀鋒般射向遠處的天空,似能穿透一切。與此同時,身後兩人各自拿出耳機戴上,側頭細聽了一會兒,神色微變。

    「直升機,不止一架。」

    「一架去了葫蘆口,一架朝三號區域而去,還有兩架去向不明。」

    「本將早就知道,一定會發生這種事情。」黑暗中,遠處天空有光柱在風中搖曳,如果不是目光特別銳利,且位於高處,絕難察覺得到。巨熊般的人彷彿能夠看清一切,默然說道:「山田在谷口破壞支援,這些是你們要解決的問題,去吧。」

    「是!」一人立即回應。

    「山下不便接受信號,還有兩架去向不明......」另一人試圖提醒。

    「本將親自解決他們。」

    異常高大的身形站起來,如魔神般挺立山頭,身後兩人深深鞠躬,各自從背後摘下雪橇,捆紮綁定,飛馳而下。

    ......

    ......

    風捲白霧,直升機劇烈搖晃,駕機的人手忙腳亂,神色卻不像出發的時候那麼緊張,甚至有心情觀察周圍,調侃、嘲弄那些不期而遇的「夥伴」。

    「本少早就說過,四大家的孩子既嬌貴又怕死,一定會作弊帶點保命的傢伙。不信你看,那幾架好像知道要去哪。」

    「感覺不大對勁?」平日如啞巴一樣的刀仔突然開口。

    「怎麼?」葉飛對他的話極為重視,收斂神情問道:「發現什麼了?」

    刀仔默默搖頭。

    葉飛瞪大眼睛朝窗外看,結果只見茫茫一片,隨口說道:「別緊張,這種鬼地方,感覺不對才正常,姓牛的......」

    「危險,右拉!」牛犇大聲提醒。

    左前方奇峰撲面而來,葉飛大驚之下一次猛拉,機艙腹部貼著石壁掠過,擦出串串火花。

    「靠!眼神這麼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5
一二五章:空投,空忙,空降(求月票)

    說話間,前方忽有奇峰撲面,葉飛猛地拉起,機艙腹部緊貼著石壁掠過,擦出串串火花。←百度搜索→

    「姓牛的,看你選的這地方!」

    葫蘆口即天心山谷的出口,自此入山分出三條岔道,之後岔道再分更多岔道,拉練隊伍就是從這裡分散,延各自路線奔往終點,最終奪旗者勝。當他們完成任務返回的時候,同樣會經過這裡,反向進入天心谷。

    風雪肆虐,山谷狹小,兩側怪石嶙峋,奇峰時現,特殊地形導致狂風更加暴虐,無數道毫無規律的氣旋瀰漫,厚厚積雪被捲到空中,儼然一片濃霧白牆。這種天氣在這種地方,葉飛根本不會嘗試降落,直升機的浮力方式決定了,那種環境下根本飛不起來,再有就是視線,雪地狂風,視距無限接近於零。

    即使在空中,情況依然很嚴峻,風雪中飛行,最重要的不再是飛行技藝,而是對平衡的微妙把握;對這種程度的風暴而言,直升機的自重顯得輕了,搖擺中稍稍判斷錯誤,便有可能機毀人亡。

    旁邊親眼看到葉飛的操控,牛犇歎為觀止,雖然不懂飛行,也不知道駕駛的要旨,但他能看到葉飛做出的那些頻率極高的細微調整,每當有氣旋臨近,葉飛需要在瞬間判斷出其方向、力量、傾角還有後續,進而而直升機的姿態做糾正,一直持續到現在。

    每個氣旋都要面對,每一次呼嘯都是陷阱,每塊突出的峰石都是生死間的一次考驗,牛犇毫不懷疑,換成普通點的飛行員,即便達到這種層次,也不可能堅持到現在;用格鬥術語形容,這已經超越技藝的範疇,而是境界,甚至稱得上是一門藝術!

    「不管對不對勁,先把東西扔掉再說。」

    艙外滴水成冰,艙內也不溫暖,葉飛滿臉汗水來不及擦,操縱著直升機稍稍側身,口中大喊。

    「就是這裡,開!」

    聽到指令,牛犇與刀仔連忙打開艙門,狂風頓時如洪水般灌進來,機身隨之劇烈搖晃,朝一側山壁撞去。←百度搜索→

    「會飛的葉子飄蕩在天地間,風雪擋不住我的翅膀,來吧,野獸,托住我的屁股!」

    葉飛神經質一樣大叫著,強擰機身擺頭正對著風口,再度大喊。

    「放!」

    不用他催,牛犇與刀仔合力將巨大地包裹推出艙外,機身一側減重,險些失衡。

    「放,繼續放!」葉飛紅著眼睛大喊,俊美的面孔抽搐起來,皮肉似乎都在跳動。

    三個包裹接連送出艙外,帶著長長的繩索,掉入到那片雪霧汪洋,接下來如何,只有交給命運裁決。也許會掉在某個山梁,也許會被某個深坑徹底掩埋,也許運氣好落在道路中央,被發現的可能大大增加。

    那不再是葉飛操心的問題,之前為了投的精準,他已儘量把高度壓低,情形好比與死神貼面起舞,總算完成最艱難的部分,葉飛心頭一塊石頭落地,駕駛飛機靈巧轉身,衝天而起。

    「關門!」

    嘴裡叫著,牛犇與刀仔合力關艙,就在艙門合併的那個瞬間,兩人忽然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幾乎同時變了顏色。

    「不對勁!」

    ......

    ......

    燈光搖曳,直升機在轟鳴聲中遠去,之前停留的那個地方,貼近崖壁一塊被大雪覆蓋的石頭活了過來,從中走出一個人。

    黑夜中,他的眼睛清晰可見,視線追隨著直升機的方向,彷彿失去心愛之物。

    片刻後,他發現飛機的高度再此拉低,便把視線收回,打開防風頭盔上的燈光,在齊腰深的雪地裡艱難前行,來到一個被扔下來的包裹面前。

    嗤!

    他從腰間抽出利刃,劃開帆布包裹,看看裡面的事物,用手翻了翻。

    除了衣物,他還找到一個紅燈閃爍的小盒子。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把連在包裹上的繩索收起來,和包裹放在一起,隨後把盒子也放回去,接著拿出水壺,擰開蓋子,朝包裹中澆了些液體。

    烈酒的氣息隨風而走,那人掏出防風火機,將其點燃。

    蓬的一聲,火光跳躍起來,代表希望與溫暖的衣物變成火焰,周圍冰雪漸漸融化,所產生的水卻滲透到積雪下方,被更低的溫度凝結。

    那人在旁邊看了片刻,直到火舌舔到小盒子的外殼才轉過身,依次走向另外兩個包裹。

    照例做了些事情,那人最後抬起頭,就著三團火的光芒看向遠方,用力抿了抿唇。

    「豬一樣的生物,別想跑掉。」

    ......

    ......

    直升機在風雪中前進,葉飛時而把機頭壓低,方便觀察周圍地形,尋找可以降落的地方。

    風雪狂暴,他本能地伸長脖子,忘記了這樣並不能帶來更多幫助,嘴裡隨意問道:「什麼不對勁?」

    「有殺氣。」刀仔說道。

    「有人。」牛犇隨後說道。

    「人?」葉飛更加重視後者,難以置信:「你能看到人?」

    「看不到。」牛犇把背包放下來,拉開找出監視器,擺弄了幾下,神情漸冷:「定位器毀了。」

    「幾個?」葉飛趕緊追問。

    「全部。」

    「啊!撞在什麼地方了吧?」

    「有可能。」牛犇想了想,說道:「也可能被人毀掉。」

    葉飛臉上變色,說道:「誰會幹這樣的事?」

    「不知道。」

    「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搞不好會撕破天......」葉飛沉默下來,心裡想著刀仔剛剛說過的話,有生以來第一次沒了主見:「操!現在怎麼辦?」

    牛犇以為他問自己,老實回答道;「我去看看。」

    葉飛惱火說道:「能下我早下了,可......」

    「你不要下。」牛犇把背包收拾妥當,重新背好:「放我下去,你們把傳單發掉後回頭。」

    「我和你一起。」刀仔淡淡說道。

    「也好。」牛犇沒有阻止,對葉飛說道:「你去谷口基地,警告一下。」

    「警告?」葉飛啼笑皆非,說道:「你讓我和他們說什麼?說你們兩位大蝦在風雪之中感覺到殺氣?有看不到的人毀了定位裝置?」

    牛犇平靜回答道:「是的。」

    葉飛怒不可遏,叫喊起來:「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沒憑沒據亂說話,會死人的!」

    「我知道意味著什麼,所以才要先查看結果。」牛犇反問道:「你沒說謊,怎麼是亂說話?只是把發現的問題上報,相不相信是他們的事情。眼下這種情況,即便多做一點準備,難道有什麼不好?」

    葉飛嗤之以鼻說道:「相信個屁!他們只會把英明神武的我當成神經病。」

    牛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隨便你吧。放我們下去。」

    「隨便我......」葉飛苦笑不得,無奈建議道:「要不這樣,等我找個地方降落,一塊兒過去看看再說。」

    「不行!」牛犇斷然否決,說道:「如果有事,時間不能拖,後手也一定要留;如果沒事,你就沒有必要去,無論那種,你都應該先離開。」

    「可是......」葉飛還想爭辯。

    「沒這回事,你也要回去把飛機充能。」收拾好身上裝備,牛犇隨手一指:「就這裡吧。」

    ......

    ......

    風雪中,直升機懸垂在一處地勢稍緩的斜坡,艙門打開,放下繩索,兩條身影依次滑出。

    「小心點!」

    葉飛大喊著,一面努力穩定機身,心裡不禁有些奇怪。

    自從二十歲,發生那件事情之後,他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的體驗,從來沒有對人說過「小心」這樣的話。更奇妙的是,做慣老大的他今天像個跟班,聽人擺佈做著最危險的事情,提心吊膽,既還有些興高采烈。

    「賤貨!」

    心裡惡狠狠罵著,葉飛不管他們聽不聽得到,奮力大喊道:「天亮我就回來,你們在谷口哪兒等著,給個准信兒!」

    人已落地,儀表上能量柱變為紅色,提醒他需要盡快返回。葉飛嘴裡咕噥著,終於無奈調轉機頭,操縱著機身搖擺兩次屁股,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狂風捲起漫天雪霧,牛犇翻滾幾次,踩著鬆軟的雪地站起身,感受著四面八方撲過來的苦寒。

    耳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牛犇沒有回頭,而是慢慢呼吸,把緊繃著的身體、和神經慢慢放鬆,精神卻處於一種緩慢的甦醒狀態中。

    也許因為沒有人煙,這片山的氣息帶有蠻荒的味道,雙腳落地的那個瞬間,牛犇便感覺到周圍的奇異,體內似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

    三個月安逸的生活,曾經無時不在的警覺慢慢褪色,骨子裡的八年苦訓積累的本能卻沉澱下來,比以往更加醇厚結實。那些凶狠與冷酷、意志與堅決,還有許多和戰鬥有關的事物,在他的身體裡蟄伏已經很久,此刻像是嗅到什麼氣味,全都復活過來。

    片刻之間,他從一個正常的人進化為冷血的戰士,因為過程太快,身體與精神都來不及適應,需要一旦時間將其消化,彼此才能夠合拍。

    身後,刀仔做著同樣的事情,呼吸悠長,氣息凝穩,並有一股另類的殘酷慢慢釋放。牛犇不知道他什麼來歷,但從之前表現看,這個常伴紈袴身邊的人絕對不簡單,此刻更像是化身野獸,每一次呼吸,氣質都與周圍更加貼合。

    他就像一條狼,曾經穿梭荒野,不知為何流落到城市裡,此刻不過是回歸家園。

    「好了嗎?」思索中刀仔走到身邊,似乎知道牛犇在做什麼。

    默契的感覺油然而生,那是屬於戰士的天賦,不需要訓練,不需要言語交流,甚至不需要看著對方,就能知道對方在做什麼,會做什麼。

    「走吧。」牛犇深深呼吸一次,打開頭燈,舉步朝前。「你掩護我。」

    「好。」刀仔簡單回應,自覺落在身後。

    此時的他們不會想到,即便已經朝壞的地方考慮,依然沒能料到真相。夜色中正在發生的事情,比他能想到的最壞還要嚴重十倍,已如森林裡的野火般蔓延開來,漸成燎原。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9:25
一二六章:狩獵(一)

    雪漸漸停了,風也不像之前那樣狂烈,四十小時的傾瀉後,老天感覺到了疲憊,把施展暴虐的手收了回去,稍事歇息。

    雲層依舊遮蔽天空,因沒有強風推動,局部變得稀薄,雲層之上的高天裡,星輝與月光灑落世界,雖不能穿透那層屏障,但已將它塗上一層灰白,倒映給下方的世界。

    雪地對光線最為敏感,走在其中,沙沙作響的聲音與周圍的朦朧感覺混合起來,就像是一場夢。

    夢境最易讓人迷失,牛犇順著高低起伏的山丘前進,走到佈滿亂石的拐角位置時停下,仔細查看著。

    夜幕中,奇形怪狀的亂石如林,頭盔上的燈光掃過其中,有些被冰雪覆蓋,有些依舊裸露著表皮,不規則的形狀與顏色,燈光被來回反射成為一團亂織出來的網,使得夢境的感覺更加真實。

    夢中真,每個人都有類似體驗,那種掙扎中急欲知道真相的感覺如此急切,足以讓最理智的人失去冷靜。

    牛犇知道,拐過這個彎角就是谷口,真相就在那裡。

    他沒有急著過去,觀察良久後突然開口。

    「出來。」

    喝聲在曠野中迴蕩,平靜而且極具信心,有那麼一段時間,連風都被喝止不再流動,周圍一絲多餘的聲音都沒有,就像是一口幽深的井。

    沒有人回應,雪地之上燈光搖曳,遠看好似不規則的鬼火。

    黑暗中,牛犇輕輕挑眉,說道:「藏在雪裡不能活動,即便我什麼都不做,你也會凍死。更何況,我有辦法逼你現身。」

    說著牛犇彎下腰,抓了兩把雪搓成雪球,甩臂朝其中一個石頭砸去。

    雪花四濺,石頭的確是石頭,牛犇並不氣餒,再用雪球砸向另一個。

    結果依舊,牛犇冷笑兩聲,極有耐心地搓著雪球,一個接一個砸出。很快,當面可及的巨石得到驗證,牛犇朝前走了幾步,尋找角度用雪球試探石林內部,一個都不放過。

    黑暗中,孤單的身影做著有些無聊的事情,看來有些可笑;漸漸地,牛犇逼近到石林邊緣,依舊沒有事情發生。

    牛犇沒有因此放鬆,相反比之前更加認真與警覺。他朝石林深處前進,每次起腳都會觀察,尋找到合適的位置,確認有石柱掩護身體。

    時間過的很快,行進卻很慢,足足用去半個多小時,牛犇才走出這塊不大的亂石區。

    彷彿經過一場艱苦的戰鬥,牛犇心裡鬆了口氣,有些自嘲。

    他靠在一根石柱上休息,試著把精神放鬆下來,後背剛剛接觸到冰涼,又像彈簧般跳起。

    「出來!」

    周圍安安靜靜地,只有再度吹起的風聲呼嘯,既無人影,也不見鬼蹤。

    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又想起來自己戴著頭盔,牛犇轉過身,加快速度拐過山腳,朝谷口的方向而去。

    原地,漸起的風吹過石林,發出彷如嗚咽的聲音,似乎在嘲弄那個遠去的身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牛犇一開始停步的地方,十餘米外的黑暗中,一個雪包活動起來,刀仔自其中走出。

    抖落身上的雪,活動活動手腳,刀仔打開頭燈,徑直走向石林。

    因為要追上牛犇,更因為那番查探足夠仔細,刀仔的速度很快;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行進路線與牛犇完全一樣,連步伐都接近重複。

    然而......

    行進過半,刀仔起腳將落未落的那個瞬間,雪塵飛濺,暴起的寒光如閃電般凌厲,自側後方抹頸。

    突襲隱蔽,下一個瞬間,血色便將撕破黑暗,迎來餽贈的死神會以無聲的方式降臨人間,收割有一條鮮活的生命。

    然而......

    抬起來的腳蹬在一塊石柱上,刀仔的身體猛地後仰、後射,姿態自然彷彿一開始就準備這樣做,而不是落腳去往前面。

    「咦?」

    黑暗中響起驚呼,亮色揮空,另一抹細微的明毫隨即閃耀,瞬間三次。

    嗤!

    衣衫破裂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幾聲低吼怒哼,安靜的石林瞬間沸騰,就像兩顆冰塊掉入滾油。

    燈光瘋狂地跳動著,一大一小兩團寒芒交織,並有沉悶地撞擊聲不斷,轉眼間,石林內的戰鬥攪起漩渦,竟如數十人混戰。

    呼嘯的寒風帶走喧嘩,戰場朝刀仔進入的方向轉移,持續不斷的碰撞中,偶爾可聽到幾聲帶有蔑意的輕哼。

    「不錯......可......跑......」

    又一次互擊,刀仔的身體翻滾出去,順勢從斜坡往下奔逃;身後,那條通體雪白的身形拔足猛追,速度奇快,竟似一團影子在雪地漂移。

    兩行血跡灑落血原,兩條不規則的雪道順坡而下,很快抵達山腳。

    那裡是深雪區,身陷其中行動不便,後來者必然佔據優勢。

    頭尾相接,勝利在望,追擊的人挺起半身,左手扶地,右手明毫蓄勢待發,準備發動致命攻擊;與此同時,逃跑的人意識到危機,忽然把身體橫過來,短刃滑空而過,刺向追擊者的腳踝。

    「嘿!」

    追擊者冷笑,縮足,蹬地,揮刀,尺餘長的寒光撕破黑暗,如釘子一樣釘向刀仔的頂門。

    對手的雙腳都已離地,再沒有變換姿態的能力,絕命一擊,他要連對方的頭盔一起鑿穿!

    就在這個時候,暴雪煙塵再度飛揚,勢頭之猛,宛如地底中發生爆炸;深雪中,一條身影悍然躍起,黑光在同樣黑色的夜幕中穿梭、竟有奪目的感覺。

    生死危機,追擊者發出怪嘯,身在空中強行擰腰,但只做到一半。

    軍刺穿透厚厚雪裝,連同粗壯的大腿一起釘穿,其上附著的力量仍為消解,把他撲出去的身體強行拉回來。

    砰!追擊者的身體重重砸在坡上的雪地裡,劇痛隨即自傷處迸發,瞬間傳入腦海。

    「嗷!」

    匕首自然揮空,追擊者發出痛嚎,看也不看,轉手將匕首刺向右下。根據常理,偷襲者刺穿他的右腿,此刻頭顱就在那個位置,即便能夠躲開,想來也能留給自己一些機會。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體突然飄起來。

    刺穿大腿的軍刺並未停止,而是被人拉向一側,就好比用釘子對著牆壁寫出一撇,巨大的力量將他拋出去,凌空揮灑出一條血線。

    潔白大地,鬆軟的雪窩出現一個坑,在這種四面皆不受力的環境下,追擊者兩次翻身,皆因為腿部的傷勢未能成功,只來得及轉過臉。不等他嘗試第三次,黑光連同手持黑光的人已從當空落下,一膝頂腹,一刺釘住右肩。

    「啊!」

    慘叫的聲音終於響起,僅僅發出半道,左手又被對方擒住,再遭重創。

    偷襲者的攻擊冷漠並且令人絕望,直接掰斷了他的拇指,緊接著發出詢問。

    「你是什麼人?」

    「呵......你又是什麼人?」

    燈光打亮,照出一張悲憤扭曲的男子面孔,肩頭傷口處鮮血滲出,雪夜中顯得格外淒慘。

    「你什麼時候回來了?你怎麼知道一定有人,你們......」

    到這時候,男子有了思考的時間,漸漸明白此前兩人合作演了一場戲,明暗角色發生互換

    思量的時候,牛犇也在觀察他。看著那張並不出奇的臉,牛犇沒能找到任何線索,抓起另一個手指:「說,你是什麼人?」

    燈光刺眼,男子看不到牛犇的面孔,眯著眼睛回答道:「我是拉練教官,隊伍出事......啊!」

    食指被折斷,牛犇重複問道:「再問一次,你是什麼人?」

    男子大喊道:「你怎麼能胡亂殺人,我科考成員......啊!」

    中指也被折斷,牛犇放開他的左手,握住軍刺:「最後一次,你是什麼人?」

    「呵,呵呵。」男子神情漸漸絕望,忽然神經質地笑起來,咬了咬牙:「你會死的,你們都會死的,一個都別想......」

    「小心他!」刀仔艱難地走過來,突然大叫。

    晚了。

    一縷黑血從男子口中溢出,面孔再幾秒鐘內變得烏青,生機全無。有些奇怪的是,人死了,那雙被燈光照住的眼睛反而瞪大,白慘慘的目光,似乎在繼續著之前的詛咒。

    「職業殺手?」

    生平首次接觸到死士,牛犇有些發蒙,回過頭,與刀仔兩個相對無言。

    沉默中,兩人先後意識到什麼,心情無比沉重。

    「情況很糟。」

    「你受傷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刀仔低頭看看腰間紅色,悶聲搖頭:「刀太短。」

    牛犇喜歡軍刺,刀仔隨身帶刀,雖然鋒利,尺寸卻著實有些小,在這場戰鬥中,一開始就落在下風。

    「用他的吧。」

    說著,牛犇他彎腰把那名襲擊這的衣物鞋帽通通扒下來,連同其手中的匕首一道遞給刀仔,接著拖動屍體,有些艱難地爬上山坡。

    「衣服也換掉。」

    來時特意穿上一身大紅,刀仔也選了鮮豔的顏色,為的是方便被人看到,現在情況徹底改變,需要隱匿。

    「幹什麼?」刀仔看著他的舉動,不明其意。

    「肯定還有其他人。」牛犇回答道。

    「我問你在做什麼。」

    「我去找找他的包在哪裡,順帶做個標記給葉飛看。」

    雪坡艱難,牛犇走的卻很穩,原因在於鞋子;來時做的那麼多準備沒有白費,如果不是這雙鞋,此前返回做局的時候,即便有刀仔掩護,他也很難避開那人耳目。

    「快點準備吧,要打獵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