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王國血脈 作者:無主之劍 (連載中)

 
al3311232323 2016-11-13 00:44: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4 2643508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2 00:09
  卷三.與龍共舞 第63章 決鬥

  龍霄城,西馳大道。

  「我……我來了!」一個小夥子在奔跑中到達了一家肉鋪,按著牆喘息著,「今天星辰王子進城,所以我去……」

  「又去找你的未來婆娘了?」肉鋪老闆不客氣地戳穿他的謊言,哼聲,「所以今天才遲到了?」

  「嘿!別亂說……我只是去送點禮物。」小夥子的臉漲得通紅,「而塞西亞她還不是我的……我的……」

  「你真是個笨蛋,凱文。」肉鋪老闆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鄙視地看著紅臉的凱文,「只是隔三差五送些小禮物是不夠的,你得大膽表白,表白懂嗎!」

  聽了這話,小夥子凱文愁惱地抓著自己的頭髮,「你是不知道,她有個凶神惡煞的老爹,有個古怪的外號,叫什麼皮帶的……據說還在冰川哨望待過。我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一個……」

  「在窮人幫會裡跑腿的窮小子?」肉鋪老闆斬開一道豬脛骨。

  「對。」凱文一拍巴掌,一臉難過地點頭道,「就是這個!」

  「那就像個男人一樣,去面對面找他,找你心上人的父親談談!」肉鋪老闆表情凶悍,一刀砍進砧板。

  凱文嚇了一跳,他張開嘴,猶豫了半天。

  最後還是頹然地把「我不敢」三個字收進心底。

  「哼,膽小鬼。」肉鋪老闆恨鐵不成鋼地鄙視著他,「不敢就算了……話說你的工作呢?」

  「給你。」凱文悶悶不樂,毫不在意地塞過去一個紙團,「據說是格里沃老大的回信。」

  肉鋪老闆接過紙團,看著凱文一臉沮喪地離開。

  「真是悠閒的生活啊。」一道輕快的嗓音從肉鋪後方響起,「屠宰,賣肉,也許還幫一些傻乎乎的窮小子出出戀愛主意。」

  肉鋪老闆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回過頭,一把關上肉鋪的大門。

  「在這個時間來拜訪我。」來自遠東的肉鋪老闆,顧,緩緩轉過身,操著一口北地口音的通用語,向著身後的黑暗角落輕聲道,「就不怕被可能回來的黑劍發現?」

  「畢竟,用假消息來留下他,可是你的主意呢。」

  白衣的年輕人——拉斐爾.林德伯格,從暗處的角落裡露出臉來,輕輕一笑。

  顧眼瞼低垂,如草原狼般提起心裡的警戒。

  這麼自信地出現,看來他真有不被黑劍發現的手段。

  連黑劍那種可怕得堪稱非人的感知,數百米內的動靜皆有數於心中,蠅蟲鼠鳥無所遁形——都能瞞過?

  顧瞇起眼睛。

  拉斐爾沒有回答顧,只聽他諷刺道,「怎麼,在你尚未叛出烏衣衛的時候,也是專做戀愛顧問的嗎?對這方面很有經驗?」

  顧聽見了那三個字。

  即使多年的訓練與習慣下,對身體反應的控制已然精細完美如他,也不禁心跳微頓,氣血稍動。

  顧抬起眼,與拉斐爾靜靜對視。

  兩個男人的目光都平靜如水。

  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言語下隱藏的危險暗流。

  從不急於顯露殺著,而是在無窮無盡的試探中尋找敵人的弱點,旁敲兼側擊,順流而借勢,推波以助瀾,這是王國祕科繼承自祕密軍的慣常作風。

  夙夜與星辰結盟以來,我們與祕科在暗中交手無算,深知其獨特的風格與手段。

  但問題是,我們何從招架呢?

  師傅的話迴盪在耳邊,讓顧越發警惕。

  「看著這些人的尋常生活和經歷,很有趣。」顧回過頭,表情輕鬆地掃過空無一人的店面——大部分的人都去觀看星辰王子進城的熱鬧了——旁若無人地收拾著桌面,有意無意地道。

  「你知道,在絕望和黑暗裡待久了,總想呼吸些希望,尋找些陽光。」

  「我以為以你的經歷,早就見慣了『有趣』這種東西了呢。」拉斐爾翹起嘴角。

  「見慣?」

  「那男孩,凱文是個真正的貧民。」顧淡淡嗤笑一聲,表情玩味地道,「財富,家世,實力,地位,他一無所有。」

  「但他有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己的心裡,他會把她想像成世界上最美好的樣子。」

  「帶著微笑想起她,帶著愉悅想起她,帶著希望想起她。」

  「最重要的是,無論多麼困難,他都擁有追逐這些幸福的權利,靠近一個無限美好的目標。」顧輕輕轉身,直視詫異的拉斐爾,「他才是真正的活著。」

  陽光落到店面裡,灑在顧的身上。

  「與你和我這種,在陰暗和祕密裡茍活的渣滓比起來。」顧的眼裡波瀾不驚,語氣也平淡無奇,「他是個完整的人。」

  「難道不有趣嗎?」

  拉斐爾的半個身子隱沒在角落的暗處,靜靜地聽著顧說完。

  「見慣了美好的人,也會習慣軟弱。」拉斐爾臉色不改,「就像那些曾經讓你變得軟弱的事情一樣,想想看,瑤王……」

  「我不需要變得強硬。」顧突然打斷了拉斐爾的話,他語氣平平,卻不容置疑地道,「我只需要你們履行交易。」

  相比起你師兄的鋒藏劍鞘,你師姐的長袖善舞,你好比一把黑暗中的匕首,從來不見天日,亦無人知曉,唯有遞出的一刻,方顯威力。因此,你要避開任何不必要的戰鬥與交鋒,專心溫養你最後、最關鍵,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師傅的話再次迴盪在耳邊,讓他臉色黯淡。

  黑暗中的匕首。

  不見天日。

  等待遞出的一刻。

  可惜啊。

  顧深深吸進一口氣,面無表情。

  拉菲爾定定地望著他,目光不曾移開半分,卻在最後輕輕一笑。

  「放心,我們的情報不會有錯。」拉斐爾饒有興味地道,「在要塞下刺殺泰爾斯殿下的手段,就是他們慣用的風格……你一定會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顧無聲地點點頭。

  拉斐爾露出完美的微笑,低下頭。

  「王子一行已經進入龍霄城了,此刻正在英靈宮內。」白衣的年輕人沒有再糾結剛剛的話題,「而你的消息呢?」

  顧凝視著,然後緩緩攤開凱文送來的紙團,微微一掃。

  「根據本地幫會的消息,已經基本確認那怪物的落腳點了。」顧放下紙團,沉吟道,「雖然不知道你們準備做什麼……」

  拉斐爾輕笑一聲,點點頭。

  「別擔心。」他用詭異的語調,說著義正辭嚴的話,「我們是正義的一方,不是麼。」

  「作為災禍的清剿者,為人類的安全做出貢獻。」

  顧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狗屁。」

  拉斐爾毫不在意地搖頭輕笑。

  他轉過頭,目光射出窗外,看著高山上的英靈宮。

  一時出神。

  拉斐爾不禁想起剛剛,顧評價那個小夥子的話。

  他有自己的心上人。

  在自己的心裡,他會把她想像成世界上最美好的樣子。

  帶著微笑想起她,帶著愉悅想起她,帶著希望想起她。

  年輕人的目光越來越黯淡。

  直到他輕輕閉眼。

  泰爾斯冷汗淋漓地看著地上的十字劍。

  這是什麼情況?

  割開自己的喉嚨?

  尼寇萊和史萊斯的臉在眼前閃過,但在泰爾斯眼裡,他們兩人的表情卻表現得無比諷刺。

  為了殿下您和努恩陛下的共同利益,他邀請您加入他的復仇。獵人已經磨利刀劍,圈套和陷阱均已就位,獵物在劫難逃。

  穿越者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向本應是「同盟」的那位老人。

  努恩王冷漠逼人的目光死死釘在他的身上。

  到底誰是獵物,誰是獵人?

  先前在閔迪思廳裡,自信地向基爾伯特闡述「雙王之盟」的場景,似乎還歷歷在目。

  現在看來是這麼可笑。

  「繼續啊。」努恩七世老邁而空洞的聲音催促著他,「展示你作為璨星家族後裔的膽量和勇氣……」

  「以血還血!」

  泰爾斯的目光被死死吸引在那把劍上,他的呼吸不自覺地加快,大腦不停地瘋轉。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努恩王,但對方眼底的冷漠和仇恨毫無改變。

  怎麼辦?

  沒有時間留給他驚疑和推理了。

  面對這樣的困境,泰爾斯的眉間不住聳動。

  怎麼辦?

  努恩王,是真的要置自己於死地。

  泰爾斯緊緊閉上眼,捏緊拳頭。

  怎麼辦?

  「怎麼。」一道陌生的聲音,從五位大公里傳來,「作為一個璨星,作為守誓者的後裔,連以死贖罪的膽量都沒有嗎?」

  「那你究竟來幹什麼呢?遊玩嗎!」

  說話的人身體前傾,終於讓泰爾斯看清了第一位大公的臉。

  對方坐在努恩七世的左手,是位一臉絡腮鬍的壯年男人,四十餘歲,相貌粗豪,裝束古樸,胸前別著一道三角套圓形狀的胸針,正不屑而厭惡地盯著泰爾斯,表露出毫不遮掩的敵意。

  「如果不敢。」

  「那就跪下來求饒。」

  「星辰的小崽子。」絡腮鬍子惡狠狠地道。

  泰爾斯咬緊牙關。

  可惡。

  該死的北地人。

  另一位大公也側過了頭,火光照亮他與耳朵齊平,前後一致的鍋蓋頭。

  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北地人,也在四十歲上下,臉廓銳利,下巴突出,比絡腮鬍子年輕一些,衣飾上繡著一截髮光的劍刃圖案。

  「也許這些高貴的帝國人以為。」鍋蓋頭冷冷出聲,附和絡腮鬍的話,「派個七歲的小屁孩,屈尊降貴來到我們這樣的北方鄉下,就是對我們這群野蠻落後的北地人最大的施捨和恩澤了吧。」

  「也許那個凱瑟爾還會想,不就是殺了你們一個王子嗎,這有什麼?」鍋蓋頭露出冷笑,別有用心地組織著話語,「看哪,我兒子來給你們發糖吃了,愚蠢的北地人!」

  場中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泰爾斯的呼吸越來越快,他抬起頭,盯著幾位大公的目光變得犀利而可怕。

  「噢,生氣了嗎。」第三位大公從火光裡露出他的臉龐,那是一位年紀頗大的領主,約有五六十歲的年紀,一臉苦色,頭頂禿得只剩下耳朵旁的一圈,用一副銅色頭環箍著額頭,衣袍上繪著一截鎖鏈。

  「我說,你到底敢不敢去碰那把劍啊。」禿頭領主語氣平淡,卻語帶機鋒,「無論是拿著它自殺還是衝上來砍我們……」

  「都比用眼神要有效得多吧?」

  泰爾斯深深吸入一口氣,眼神一一掃過絡腮鬍,鍋蓋頭還有禿頭領主。

  努恩七世無動於衷。

  那一刻,石廳裡坐著的六個男人,冷漠地盯著前方的男孩。

  以及他身前的那把劍。

  忍受著他們的眼神,泰爾斯的心裡升起一股怒氣。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

  被出賣和算計的震驚,慢慢轉變為惱怒與憤恨。

  怎麼辦。

  快想想辦法。

  血債。

  復仇。

  國王。

  大公。

  泰爾斯心頭閃過一個模糊的想法。

  他猛地抬頭。

  「很好。」泰爾斯的喘息越來越粗,話語中帶著不忿、不滿與不平,「以血還血……相當公平……」

  在所有人或玩味,或鄙夷,或冷漠的眼神下,泰爾斯緩緩俯下身子。

  他一把抓住地上的劍。

  又是這樣的場景。

  又是這樣的抉擇。

  我真是受夠了。

  這幫爛人。

  他的目光逐漸堅定起來。

  但我不會死在這裡。

  不會。

  泰爾斯手上猛地發力,抬起劍柄。

  等等……這把劍!他心中一驚。

  怎麼這麼重?

  沒有準備好的泰爾斯一個沒注意,劍柄從手中滑脫。

  「噹啷!」

  十字劍重新摔落在地上,餘響不絕。

  看著這幅場景,五位大公里爆發出一陣鬨堂大笑。

  像是在看街頭的猴戲表演。

  「放輕鬆!孩子。」禿頭領主語帶深意地道,「好好見識見識,這就是北地的重量。」

  泰爾斯閉上眼,喘了兩口氣。

  真重啊。

  與在閔迪思廳中與姬妮對練所用的重木劍相比,這把北地領主的佩劍還要更重一些。

  下一秒,沒有理會大公們嘲笑的眼神,泰爾斯吸入一口氣,表情堅定地再次抓住劍柄。

  這一次他用上了雙手,好歹沒有再脫手。

  泰爾斯吃力地拖行著劍柄。

  「嘶啦……」

  十字劍的劍鋒在地磚上擦出難聽的響聲。

  「來,再努力一把……」鍋蓋頭譏笑著泰爾斯,「很快就抬到脖子了!」

  大公們的嘲笑聲更大了一些。

  努恩王的表情依舊冷漠麻木。

  似乎還在等待泰爾斯。

  穿越者咬著牙齒,雙手用力拉動劍柄,才勉強把劍拖到自己身前來。

  他氣喘吁吁地握著手裡的重劍,抬起頭,看向五位領主。

  「好好記住了,小子,永遠不要借著身後的局勢,來威脅一個北地人。」絡腮鬍子狠狠啐了一口,「我們無所畏懼,這就是北地之道。」

  「我們根本不怕你那個懦弱的父親,和你身後那個弱小的國家。」

  泰爾斯抓著這把劍,眉毛趨緊,手上漸漸用力。

  「放心吧,殿下,在你割開自己的喉嚨之前。」一直在嘲諷他的鍋蓋頭大驚小怪地道,「我們一定會阻止你的,我們小小的鄉下埃克斯特,怎麼敢讓偉大的帝國後裔,整個星辰未來的統治者在這兒受傷流血呢?哈哈哈哈……我們可是……」

  「煩死人了!」

  泰爾斯冷冷地打斷他,「鍋蓋頭!」

  旁邊一位大公忍不出笑出聲來。

  鍋蓋頭話語一窒,他閉上嘴巴,雙眼盯向泰爾斯。

  「不就是想要我的命,來償還摩拉爾王子的命嗎?」星辰的王子淡淡地道,「這太簡單了。」

  「那你還在等什麼?」禿頭領主聲音低沉地道,「等我們來勸阻你嗎?」

  「像這樣死去?」泰爾斯忍受全場的詭異目光,呸了一口,「這樣太窩囊,也太懦弱了,毫無尊嚴可言。」

  「我聽聞,古代的騎士們都要向著自己的封君起誓,從此遵守信條,維護榮譽,捍衛尊嚴。」泰爾斯抬起頭,看向詫異的禿頭以及鍋蓋頭兩位大公,「連死亡也必充滿榮耀。」

  「而我聽聞,埃克斯特繼承了古代騎士們的光榮傳統,想必看重榮譽與尊嚴,過於生命與安全。」

  「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怕死嗎?」絡腮鬍子不屑地嗤了一聲,「怎麼,要我們饒過你的命,來維護你的所謂『榮耀』?」

  「不。」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我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想過活著回去。」

  不等幾位大公深思他話語中的邏輯,泰爾斯就咬著牙,直起身子。

  「相比起像懦夫一樣,自行終結自己的生命,毫無榮耀與驕傲。」泰爾斯的眼裡冒出奇特的神色,直勾勾地射向長桌的末端,毫不示弱地與努恩王對視。

  看著泰爾斯,努恩七世的眼神動了一下,青色的眼眸裡放出不一樣的光芒。

  「我要求,依循光榮的埃克斯特傳統,與你。」星辰王子一字一頓,緩緩地道,「埃克斯特的共舉國王,努恩.沃爾頓七世陛下……」

  下一刻,星辰的第二王子,泰爾斯.璨星,吃力地單手住支撐重劍,右手毅然決然地平舉向前,指向遠處的老國王,斬釘截鐵地道。

  「決鬥!」

  什麼?

  五位大公頓時一愣。

  場中馬上安靜了下來。

  在嚇人的靜謐中,泰爾斯與眼前的六人對峙著。

  禿頭瞇起眼睛看著泰爾斯,像是要從他身上剜出一個洞來。

  挑戰國王?決鬥?

  絡腮鬍則臉色陰沉,目光在努恩王和泰爾斯之間來回逡巡。

  遵循埃克斯特的傳統?哼。

  鍋蓋頭摩挲著雙手,思緒不明。

  這小子……

  泰爾斯竭盡全力地大聲道,「我寧願像個戰士一樣,死在他人的手上!寧願面對面站著,看您的刀劍刺入我的心臟。」

  他的聲音迴盪在石廳裡。

  五位大公相繼皺起眉頭。

  但他們看向泰爾斯的目光已經變了。

  倒是努恩七世,臉色依舊不變,還是那樣的冷漠和麻木,彷彿未曾走出失子之痛。

  兩秒後,泰爾斯在石廳裡的回聲漸漸消失。

  泰爾斯收回右手,按在劍柄上,目光依舊定死在努恩王的身上。

  沉默持續了好幾秒。

  直到埃克斯特的共舉國王用他老邁而低沉的嗓音,慢條斯理地出聲,「噢?你要跟我決鬥?」

  「憑什麼?」

  星辰王子深呼吸一口,高聲回答道。

  「就憑仇恨和公平!」

  兩位還在暗處的大公開始交頭接耳。

  另外三人則神色不善地回望泰爾斯。

  「我們,星辰人不是害死了您唯一的兒子嗎?」泰爾斯咬著牙,強忍著腳底下的顫抖。

  「那由您這樣的一位父親來親手復仇,豈不是最正當合理的嗎?」

  絡腮鬍子的大公不滿地哼了一聲。

  「就憑你一個七歲的小崽子?」他猙獰著臉色,「也敢挑戰我們埃克斯特的共主?不嫌相差太多了嗎?」

  努恩王輕輕地放下手肘,雙手交握,靜靜地看著泰爾斯。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泰爾斯居然覺得他的敵意消散了好多。

  是錯覺嗎?

  但該做的還是要做……

  「不!」

  泰爾斯.璨星昂起頭,想像著兄弟會裡,莫里斯巡視街頭時的體態,努力表現出自己的傲氣。

  「我是星辰的未來國王,他是埃克斯特的現任國王,我們地位相當。」

  「我流著託蒙德和米迪爾的血液,他繼承了耐卡茹以及薩拉的血統,我們出身相匹。」

  努恩王突然開始淡淡冷笑。

  「而且……」泰爾斯毫不示弱地逐個回敬五位大公各自不同的目光。

  「我今年七歲,年幼體弱,手小腿短。」泰爾斯帶著怒意,把話從牙齒裡一字一句地咬出來,「而您,努恩陛下……」

  「您快七十歲了,年老力衰,老眼昏花。」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露出輕蔑的笑容,「我們勢均力敵,機會相近!」

  「我想這會是場驚險的決鬥,精彩之處絕不稍遜選王會。」

  「你怎麼說?」

  「埃克斯特的天生之王?」

  此言一出,五位大公們有的緊皺眉頭,有的嘖嘖出聲,表情各異。

  努恩王的目光則越發詭異,笑容漸漸止息。

  就在此時,一道笑聲打破了詭異的場面。

  「哈哈哈哈。」第四位大公笑出聲來,轉身將自己暴露在光線下,「你還真敢說啊,小子?年老力衰?勢均力敵?哈哈,我的陛下……真是太有趣了!」

  泰爾斯一愣,看向這位大公。

  這是一位長髮披肩的大公,四十許歲,身上的徽記圖案是一冊典籍,剛毅的臉孔,豪邁的大笑,總讓泰爾斯想起同為北地人的那位星辰北境公爵。

  只見他豪爽地大笑著,不顧其他幾人的臉色,還捶動著桌子,「你真有種,小子!」

  「好了,我覺得。」最後一位大公的聲音,一把平和、好聽的嗓音從對面傳來,「也許我們可以再好好談談……不需要這麼劍拔弩張……」

  火光照亮了嗓音的主人。

  「陛下。」最後出聲的這位大公最為年輕,大概只有三十歲左右,是位面容整潔的褐發青年,他肩頭繡著一塊帶血的馬蹄鐵,只聽他繼續用自己柔和的嗓音道,「我勸您再思量一二……」

  「康克利.佩菲特。」但努恩王表情不變,他只是緩緩轉頭,把目光射向這位年輕的大公,「我看著像是在開玩笑嗎?」

  褐發青年,康克利.佩菲特大公頓時話語一滯。

  剩餘的四位大公一邊交換著眼神,一邊調整著坐姿。

  他們對當前的狀況有些意外,都等待著國王的決斷。

  唯有坐在主位上的努恩七世,他重新轉過目光,死死地看著泰爾斯,足足五六秒。

  泰爾斯的腳下終於不再顫抖了。

  那一刻,老頭卡斯蘭對努恩七世的最後評價浮現在他腦海中。

  努恩也是人,他也會老,也會有為巧言和令色所迷惑,為慾望和衝動所左右的一天。

  泰爾斯在心底輕笑一聲。

  「當然,努恩陛下。」泰爾斯輕輕地出聲,重新吸引了六人的注意,「我尊敬您與我祖父相當的年齡。」

  「要您來跟我決鬥,似乎確實有些不合禮節。」

  幾位大公同時露出疑惑。

  「搞了半天,是虛張聲勢麼?」絡腮鬍子輕蔑道,「所以你還是不敢……」

  「不!」泰爾斯打斷了他。

  「決鬥依然要進行!」

  「但如果今日真的要這樣收場。」泰爾斯轉過目光,一個接一個地掃過五位大公,絡腮鬍、鍋蓋頭、禿頭、長髮男人、褐發青年,然後不容置疑地道。

  「我相信,在場的五位大公都是忠誠之輩,他們其中一人,一定能代陛下您出戰!」

  此話一出,長髮男人的拳頭率先握緊!

  其他大公的呼吸頓時一窒。

  「怎麼樣?敢為你們的國王而戰嗎?大公們?」

  「不知道你們之中的哪一位。」泰爾斯咬緊牙齒,將聲音提高到最大,「想要跟我決鬥,獲取那一份光榮!」

  「把復仇的劍刃,親手刺進我心臟的光榮!」

  「作為一位大公,親手殺死星辰王子,為埃克斯特復仇!」

  泰爾斯說完這句話,不住地喘著粗氣。

  一秒後,第二王子抬起頭。

  他滿意地看到,五位大公早已齊齊變色。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2 00:10
  卷三.與龍共舞 第64章 國王與大公

  「你們要去調查的地方不遠,但是……」

  「龍霄城裡最近不怎麼太平。」大皮帶努著嘴,對科恩和米蘭達搖頭道,「你知道,摩拉爾王子失蹤了一個月,然後就傳來他在星辰的死訊,接著又是流言紛紛,男人們都摩拳擦掌等待徵召,準備去南方跟帝國人幹仗了。」

  「緊接著又有消息說,不打了。」

  「而今天,就在剛剛,星辰的王子進了龍霄城來道歉。聽聞星辰國王發了誓言,要是敢對他的兒子不利,那兩國就不死不休?」

  科恩和米蘭達交換了一個眼神,前者眼裡是擔憂,後者則開始沉思。

  「嘿,開什麼玩笑,來道歉就該有個道歉的樣子!北地人也是能被他威脅的嗎?」

  「如果我是陛下,不管那麼多,先把那個王子吊死,再拉上全國的兵馬,打到永星城去,看看帝國人怎麼說!」大皮帶大咧咧地捶著桌面,不滿地發著牢騷。

  「但那位王子只有七歲……過了新年才八歲。」科恩吞吐地道。

  「七歲?」大皮帶撓了撓頭,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好吧……」

  「反正各老大們都囑咐了自己的手下,這幾天收斂一點,有渠道的人收到風聲,說是努恩陛下對星辰很不滿,很快就要把那位……呃,七歲的王子給……你們知道的。」

  米蘭達緊緊地皺起眉頭,是誰在散播這些流言?

  是故意對王子不利?還是要挑起努恩王與第二王子的不睦?

  「而且,陛下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繼承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心態。」大皮帶嘆息道,「先不提龍霄城的下一任大公和下一次選王了,沒準搞不好,努恩陛下先發起火來,唉……」

  「你剛剛說,各位老大?是本地的幫會勢力?」科恩好奇地問道,「我聽卡斯蘭說,他跟城裡的各大勢力都有著聯絡?」

  「是啊,卡斯蘭的面子很大,他當年可有種了,當著所有朝臣的面頂撞努恩陛下,因此被逐出了白刃衛隊。」大皮帶嘿嘿笑道,「但上到英靈宮裡的從事官,下到龍霄城帶著小弟混飯吃的大佬們,還是很尊重卡斯蘭……更別提他照顧、提攜的那麼多老屬下,無論升官發財還是離職退役的,都有他的人情在。」

  「這就是為什麼,卡斯蘭會讓你們來找我。」大皮帶點點頭,「我跟本地的勢力接觸很多,應該能幫上你們的忙。」

  「在我們出發之前,請給我們講講龍霄城裡的勢力。」科恩臉色凝重,「這很重要。」

  大皮帶看了看米蘭達,後者微微點點頭。

  於是大皮帶攤開手,「好吧,我們分一個個區來……」

  「首先是我們所在的區域,盾區和錘區住著龍霄城的原住民,也許窮,但這裡是格里沃和他兄弟們的地盤,你不會想招惹他們的。」

  「格里沃……他是幫會首領?控制著這兩個區?」科恩警戒官遵循著職業的素質,追問道,「連當官的或者衛兵也不能插手?」

  「不,不一樣,我是說,他畢竟不是領主也不是官僚,明面上沒資格管這兒的事兒,格里沃也不會特意去挑釁貴族或者當官的尊嚴。」大皮帶擺手解釋道。

  「但格里沃在退役前是著名的老兵,所以在這裡威望很高,每當有事情發生,你知道,被外地人騙啦,本地人打架啦,某個貴族看上誰的女兒啦,誰家今年不好過冬啦,反正林林總總的事情都有他的人出面解決。」

  「因為他願意給貧民出頭,所以在盾區和錘區,很多人都願意相信他。而秩序官們公開說過,格里沃的存在是在幫忙穩定兩個最窮的破區,所以也很給他面子,雖然我認為,這是因為格里沃的服役經歷,他曾經是重劍步兵,很多老同僚現在都在上面,甚至內城和英靈宮裡做事。」

  「格里沃沒有具體的幫會和屬下,但若是某個早上他往街上一站,說聲『來點人手』,我敢打賭,至少有十幾打的好漢子會放下活計去幫忙,還有十幾打人一小時後就從城外趕來,如果再等到下午,他的人手就能組建一個大隊,而這些人裡一半都是在龍霄城的軍隊裡服過役的人,身強體壯,能吃能打。」

  米蘭達皺起眉頭,而有警戒官經驗的科恩則點點頭,消化著本地跟永星城完全不同的幫會組織形式。

  「至於劍區、弓區和鎧區,商人云集,貨品眾多,居民不少,利潤也足,所以有些複雜。」

  「劍區的集市,都是從城外甚至更遠地方來的平民,甚至星辰的商隊在叫賣,那裡說話管用的人名叫烏拉德,他有官方的身份,就是管理龍霄城集市的秩序官,同時也有暗地裡的人手,但沒有格里沃那麼多,那麼強。」大皮帶搖搖頭。

  「據說他跟星辰的黑街兄弟會有往來,做點灰色的小生意,靠著兩國之間的禁運令掙點油水什麼的,他出面的時候不多,但大家都挺怕他的。」

  「黑街兄弟會?」科恩被這個名字激起了興趣,「他們的生意已經擴展到埃克斯特了?」

  「是啊,好幾年前我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那時候要處理南邊的事情都得找血瓶幫。」大皮帶聳聳肩,表示無奈,「但某一天,兄弟會像是突然從地底冒出來一樣,大搖大擺地進了龍霄城,坐下來跟烏拉德還有格里沃談判,那時我們都以為這些外來者、南方佬、帝國人要進來搶地盤幹架了。」

  「但最後兩位大佬都沒說什麼,兄弟會也沒在龍霄城安家,只是本地生意裡開始多了兄弟會的渠道。」

  「要我說,他們的生意這樣做,擴展得是快,但總不夠穩當,無論是烏拉德還是格里沃,都不怎麼相信他們,像這次,兩國一有開戰的風聲傳來,烏拉德就關了他的走私渠道,無論是兄弟會還是他們罩著的商人和生意,統統沒影了。」

  「擴展得這麼快……」科恩瞇起眼睛,「也許他們的目的不是穩當發展,甚至不是做生意或搶地盤?」

  「嘿,不可能。」大皮帶毫不相信地笑笑,「不搶地盤,不爭利潤,不做生意的黑幫,那還叫黑幫嗎?」

  「而在劍區的龍翼廣場,是康瑪斯的旅行商人,還有一些頭腦靈活的北地人不時雲集的地方,上到貴族領主下到亡命徒,那些人們都有辦法接觸到,再加上他們的貨物很招本地人的喜歡,所以這些地方的節奏都圍著他們轉,也產生了許多特殊的店鋪和地點,你知道。」大皮帶擺出一個「男人都知道」的猥瑣笑容,平行伸出兩手在空中像抓蘋果一樣來回抓了抓。

  「軟乎乎和溼漉漉……」

  科恩十分配合地低頭奸笑,而一邊的米蘭達則冷哼一聲。

  「反正,一些康瑪斯人和北地人組成的商會,紮根在龍翼廣場。」

  「弓區,特別是西馳大道沿路,則更奇特一些,簡單地說,就是別的區有的東西,弓區都會有一些,粗糙的工坊,小型的店鋪等等,而鎧區,則是大批的工坊和本地商鋪,這兩個區裡面的關係很亂,很難說有什麼勢力,但萬一有什麼事情,都是找一個遠東人居中調和。」

  「遠東人?」科恩和米蘭達一起向大皮帶投去疑惑的目光。

  「對,遠東人,一個叫顧的肉鋪老闆,十幾年前就在龍霄城紮根了。」大皮帶聳了聳肩,示意他也不明就裡,「他似乎沒什麼勢力,但門路很廣,從康瑪斯商人到北地人,甚至星辰人,都能說得上話,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也是第一個知道的,因此既是中間人,也在幹情報販子的活計。」

  「至於箭區,矛區,斧區這些地方,得往上走好幾段路,能住在那兒的人都有權有勢,出行歸來都有衛兵巡邏,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怕混到一方大佬,到這幾個區去也得小心翼翼。」

  「而卡斯蘭所說的地點,也就是你們此行的目的地,就在那個遠東人肉鋪所在的鎧區。」大皮帶道,「聽熟人們說,那裡最近來了一些生面孔,我想也許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那是克羅艾希在追查中遭遇伏擊的地方,米蘭達點了點腰間的劍柄。

  「那個地點有什麼可疑的嗎?」科恩緊張地問,「比如發生過戰鬥?在夜裡,幾十個劍手之間的戰鬥?也許還有終結劍士?」

  「戰鬥?終結劍士?」大皮帶沉吟了一會,「沒聽說,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消息不足。」

  大皮帶呼出一口氣,「我建議你們去問問顧,他的地盤,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那遠東人,當然,你得花錢買情報。」

  「好的。」米蘭達點點頭,表情凝重,「我們馬上出發。」

  在大皮帶的囑託下,科恩和米蘭達走出他的屋子。

  「龍霄城裡的街頭和地下勢力有些混亂,不比永星城的兩大勢力清晰明瞭,也沒有兄弟會與血瓶幫那麼強勢。」

  「但這些才是我們最重要的消息來源,畢竟災禍之劍隱藏在暗中,而混亂的局勢也讓我們有空子可鑽。」走在大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都在談論今天星辰王子入城的事情,科恩擔憂地摩挲著下巴。

  「為窮人出頭的大佬,半黑半白的走私者,唯利是圖的商會勢力,遠東的情報販子和中間人,可惜,泰爾斯王子的到來讓城裡的局勢越發緊張,這些本地人會更加謹慎收斂,也會更警惕外來者,我們要找起線索來估計不容易。」

  「還是要去問問那個遠東人。」米蘭達目光一動,話題一轉,「你見過他,我們的第二王子?」

  「當然!在群星之廳裡,那個孩子面對著六大公爵時的表現……」眉飛色舞的科恩說著說著,話音突然一挫。

  他意識到眼前的同期,米蘭達.亞倫德的身份,以及她的……父親。

  「額……」科恩尷尬地摸摸頭,「總之他還不錯,璨星王室後繼有人應該是好事……」

  「是啊。」米蘭達表情不變,她走過一家破舊的裁縫店,點頭道,「那孩子讓人印象深刻,在斷龍要塞時也一樣。」

  泰爾斯.璨星,那個黑髮男孩的形象隨之出現在眼前。

  他現在,應該就在英靈宮裡,和埃克斯特的統治者交涉吧。

  而他,終有一日,會成為我們的國王。

  米蘭達眉頭一皺,右手的拇指與食指緩緩捏緊。

  北境所效忠的國王。

  相識多年的同期經歷,讓他們彼此瞭解甚深,科恩看著米蘭達的情況,不由得一聲嘆息。

  「米蘭達,這幾天事情太急,一直沒來得及問你,可是。」科恩低聲道,「你還好嗎?」

  米蘭達猛地抬起頭,目光射向科恩。

  科恩左右張望了一眼,帶著米蘭達走到一面酒館的大招牌後,他表情猶豫,吞吐著道,「你父親的事情,我是聽老頭子說的。關於他跟那些埃克斯特人……」

  「沒什麼可說的,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米蘭達的反應快得連科恩都嚇了一跳,只見女劍士皺著眉頭,斬釘截鐵地道,「十幾年來,我見到他的時候不多,印象也不深,所以這件事根本影響不了我。」

  科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真的嗎?

  很久以前,他聽拉斐爾說過,眼前的這個女孩在血色之年裡都經歷了什麼。

  也知道她早早就被父親送到了終結之塔。

  但她現在……

  「所以。」科恩訕訕地摸了摸頭,決定推進話題,他問道,「之後怎麼辦……我是說,我知道你有一大堆遠房的表親,他們也姓亞倫德,如果你父親被剝奪了爵位……」

  「王國並不是沒有女公爵甚至女王的先例。」米蘭達的眼裡閃過厲色,「而我是真正的亞倫德,是北境守護公爵最正統也是唯一的繼承者,如那個叫泰爾斯的王子一樣,連凱瑟爾陛下也不能否認。」

  儘管……這個姓氏太沉重。

  科恩抿起嘴脣,臉上寫滿了擔心,「米蘭達,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

  「我是你可信任的朋友。克羅艾希和米薩敦雖然是北地人,但這改變不了我們的情誼。你還有夏蒂爾老師,也許在要塞還有索尼婭勳爵。還有,拉斐爾那小子……」

  科恩的聲音瞬間弱了下來。

  他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警戒官話音一變,訕訕道,「總之,我知道你很強,無論劍術還是別的什麼,但你不需要一個人面對這麼多……」

  但米蘭達銳利的目光瞬間投來。

  「你這次回來,一直在刻意避開拉斐爾的名字,直到現在。」米蘭達瞇起眼睛。

  科恩臉色一滯,心中狂跳。

  這傢伙,怎麼就這麼敏感呢?

  「不是刻意避開……我這是怕你傷心嘛,畢竟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又一起受訓,他不辭而別了……」

  但還不等他想出藉口,表情嚴肅的米蘭達就直入主題,「他回來了?去找你了?」

  「哪有,他回來肯定會先去找你的,畢竟你們是一對兒嘛……」科恩摸著頭腦袋,哈哈笑道,「對了,說起這個,我覺得我最近的女人緣還不錯!你知道嗎,我在王都遇到了一個很酷的姑娘,一手雙刀快如閃電……」

  「你跟傑迪大師的習慣一樣。」米蘭達嘆了口氣,打斷科恩的話,「每次覺得尷尬的時候,就會摸頭。」

  科恩摸頭的手僵住了。

  「然後用無意識的嘮叨轉移話題。」

  金髮的警戒官懊惱地低下頭。

  「科恩.卡拉比揚,在解決眼前這些事情之後,我們得談談。」米蘭達表情嚴肅,她抓著佩劍,用劍柄點了點科恩的肩膀。

  「關於拉斐爾,以及你所隱瞞的事情。」

  科恩齜著嘴,痛苦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

  這就是邵師傅所說的,織了個蟲繭,卻把自己困在裡面了?

  「回到我們當前的任務吧。科恩,你感覺到了嗎。」米蘭達淡淡地道,「從災禍之劍,到努恩王,再到城內的流言,以及謀害星辰王子,哪裡有些不對勁。」

  「啊?」沉浸在挫敗感中的科恩,不明所以地抬頭。

  米蘭達輕輕叩擊著劍柄,出神思索。

  「星辰的第二王子前往埃克斯特,在要塞不遠處遭遇了刺殺,事情跟災禍之劍有關。」

  「所以,前白刃衛隊的首領兼邵師傅的舊識與同期,卡斯蘭,向終結之塔發信,我們受命前來。」

  「而第二王子現在正在龍霄城,面對努恩王,也就是卡斯蘭的舊僱主。」

  「恰巧,災禍之劍也被卡斯蘭在龍霄城追到了線索。」

  科恩眼中,向來敏銳的米蘭達眼神犀利,語氣警醒,「真巧啊,所有事情都湊在一起了。」

  亂成一團。

  卻似乎有根線索橫亙中央,連接著一切。

  科恩傻傻地看著她。

  雖然聽不懂米蘭達在說些什麼……科恩想道。

  女劍士猛地抬頭,「你說呢?」

  一秒後,反應過來的警戒官馬上尷尬地咳嗽兩聲,「噢噢喔!是啊!」

  但是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我也……我有感覺,那個,是有些不對勁!」

  反正我只要點頭附和就對了……

  「這背後,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科恩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幹練而利落,臉上是警戒官特有的精明與嚴肅,只見他有節奏地捶著手掌,輕輕吐字。

  「一定有一個天大的陰謀!」

  看著科恩的樣子,米蘭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閉眼甩頭。

  這個笨蛋。

  他感覺得到才怪了。

  絡腮鬍子咬牙切齒,難以置信地看著泰爾斯。

  鍋蓋頭詫異地看看努恩王,又看看泰爾斯。

  禿頭和長髮男人對視一眼,發現彼此都皺起了眉頭。

  褐發青年則神色奇怪地盯著泰爾斯,欲言又止。

  賭對了。

  泰爾斯鬆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目前的局勢究竟如何,不肯定努恩對他的態度是否有變,不瞭解諸位大公的性格與特徵……

  但是……

  泰爾斯露出笑容,他抬起頭,眼神咄咄逼人地掃過五位大公。

  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敢於單獨揹負殺害星辰王子的血債。

  凱瑟爾用王位的誓言,為他所打造的盾牌依然堅實。

  先前努恩王出言要他自殺,大公們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態度。

  但是如果這種「榮幸」輪到他們自己頭上……

  好比一個班的人想要幹一件壞事,而避免承擔後果,往往不是暗地裡偷偷摸摸,就是明面上集體起鬨。

  但絕不會有人敢正大光明地單幹。

  「璨星的小崽子。」絡腮鬍子目帶凶厲之色,似乎與泰爾斯的仇怨已經無法解開,「我們早就聽聞過你的故事了,奸詐狡猾,心機深沉得根本不像一個小孩……看來果然沒錯。」

  「夠了,對七歲小孩的試探到此為止吧。」鍋蓋頭表情玩味,「我敢拿再造塔領地內的六個郡打賭,這小子日後肯定會成為我們的心腹大患。」

  試探?泰爾斯眉頭一皺。

  但鍋蓋頭的話卻被馬上打斷了。

  「不。」

  「真的是很有意思的想法。」在所有大公們驚訝的眼神下,努恩王打破了這一陣的沉默,他從眼裡冒出冷光,「決鬥。」

  「你是從哪裡聽聞這個說法的?」

  泰爾斯慢慢找回了心底的安穩感,他平穩著自己的呼吸,對努恩王道,「你們的選王會,還有黑沙領的繼承權決鬥。」

  「黑沙領,哼!」努恩七世毫不掩飾臉上的仇恨,「倫巴那個混蛋還向我請求,為黑沙領護送你前來的隊伍提供駐紮地和補給。」

  幾位大公迅速交換了幾個眼神。

  這讓泰爾斯重新想起那個黑沙大公的「合作者」。

  「虛偽而可笑的傢伙。」努恩王陰沉地道,「難道他不知道,我的血債,有一半都在他身上嗎?」

  五位大公的表情一動不動。

  努恩王臉色肅穆,一掌扣在桌上,手上的戒指叩出尖銳的響聲。

  「咚!」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決鬥,為什麼不呢。」

  然後,在大公們精彩至極的臉色中,努恩王轉向他們,「你們之中,有誰肯代我出戰,證明你們對國王的忠誠嗎?」

  「染上他的血,你們應該就能放開顧忌,跟龍霄城站在一起了吧?」

  泰爾斯咬緊牙齒。

  但他似乎逐漸把握到了努恩的節奏。

  大公們的神色變得無比古怪。

  但努恩王沒有給他們回話的機會。

  「雷比恩.奧勒修,我忠誠的威蘭領大公。」努恩王轉向一直以來都對泰爾斯惡意滿滿的絡腮鬍子,輕描淡寫地道,「去吧,在決鬥中,為我帶來勝利與復仇。」

  威蘭領……泰爾斯把他記在心裡。

  三百年前,黎明之役的發生地點。

  奧勒修大公看了看努恩王,又看了看泰爾斯。

  穿越者看著他的臉色一變再變。

  「我以為你剛剛只是試探他而已……努恩。」奧勒修大公深深皺起眉頭,「我們之前的討論已經很清楚了,誰都樂意吞下星辰的肉,但誰都不想見到不死不休的全面戰爭……難道你還真的要在這兒幹掉這個王子嗎?」

  泰爾斯心中一鬆。

  試探……

  真的是試探。

  自己的命……似乎保住了。

  但他隨即又是一愣。

  聽這話的意思,剛剛這六人一直在商量出兵開戰的事情?

  「那樣不好嗎?我甚至提前派出了尼寇萊,要把他綁到龍霄城來遊街示眾!」努恩露出嚇人而瘋狂的笑容,「反正失去了正統繼承人,沃爾頓也註定要衰落了,為埃克斯特做上最後一件事,不好嗎?」

  五位大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泰爾斯試著把自己代入到大公的情境中,這很好理解。

  因為之前沒有繼承人的星辰王國,面臨的幾乎也是一樣的狀況。

  一個行為不可預測的國王。

  「奧勒修,他手上拿的畢竟是你的劍。」努恩王繼續幽幽地道,「而且,六百多年前,不正是託蒙德.璨星帶著他的軍隊,將你的家族,將奧勒修從世代統治的沙文古地趕到北方,並且在你的家族舊地建立永星城的嗎?」

  「殺死他,想必也能榮耀你的家族?」

  奧勒修訕笑了一聲。

  「您若是舉兵開戰,威蘭領願意與龍霄城同進退,效忠餘龍槍旗下,我的國王陛下。」奧勒修緩緩摸著自己的絡腮鬍子,搖搖頭,「但絕非以這種方式……你可不能強迫我為您背上這些血腥。」

  「哼,親愛的奧勒修大公,不想背血腥?」泰爾斯冷冷一笑,回敬他剛剛的話,「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怕死嗎?」

  奧勒修話語一頓,看著泰爾斯的表情唯有越發不善。

  努恩王冷笑一聲,轉向嘲諷譏笑毫不留情的鍋蓋頭,「你呢,再造塔大公,帕修斯.特盧迪達?殺了他,我們從此站在一起。」

  再造塔……泰爾斯頓時想起那個倫巴的故事。

  「我拒絕。」鍋蓋頭的特盧迪達大公反應極快,「您不能要求我這麼做。」

  他警惕地搖頭道,「特盧迪達支持對星辰的戰爭,只會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再造塔可以在戰爭裡獲取最大的利益。但若是我親手殺了這小子,被逼著去承擔敵人的仇恨,就明顯得不償失了。」

  「因此而引發的戰爭,最便宜的肯定是倫巴,而血債總是由那個凶手來背。」特盧迪達舉起手,哈哈一笑,「有利益,無風險,我們才會出兵,否則我們幹嘛要趟這趟渾水?」

  「您真是我所見過最實誠的人了,特盧迪達。」禿頭的大公嘆了一口氣,還沒等努恩王發話,他就回答,「您的這番話既自私無恥又合理真實,因此,我竟無法反駁。」

  「同樣的理由,我,來自戒守城的羅傑斯.萊科……」禿頭的萊科大公淡淡道,轉首間,頭頂反射出明亮的閃光,「反正誰愛殺他誰去,平白無故攤上全面戰爭還是小事,我也不想自己沾上璨星的血債。」

  泰爾斯冷眼旁觀著這些大公,看他們在陛下和外人的面前,旁若無人地爭論……像是前世鄰居大媽在樓下碰到後嘮嗑一樣。

  而且,這一幕……

  泰爾斯皺緊眉頭,怎麼就這麼眼熟呢?

  「好啊,北地的重量,我算是體會到了。」泰爾斯輕笑一聲,諷刺看了看禿頭的萊科大公,用同樣的話回敬他,又輕蔑地看著絡腮鬍的奧勒修大公,「還有你們的北地之道。」

  兩位大公都沒有回答他,只是轉開目光。

  「哼,如果這個小孩沒有來道歉,我們就不用這麼尷尬了吧?」努恩七世冷笑一聲,「你們是不是就會打著為我兒子復仇的旗號,爽快地出兵南下?」

  大公們沒有答話。

  但泰爾斯已經知道了答案。

  「庫裡坤.羅尼?」努恩王看著長髮的男人,緩緩道,「你去殺了他,龍霄城就全力支持羅尼家族在戰爭中所能獲得的利益。」

  「對一個下面還沒長毛的小孩做這種事,簡直就是玷汙我的榮譽。」長髮的男人,羅尼大公猛哼一聲,「雖然祈遠城遠離星辰的威脅,但羅尼家族也有自己的驕傲。」

  泰爾斯越聽下去,他的感覺就越明顯。

  大公們對國王說話的語氣……

  通過最直觀與直接的接觸,他迅速意識到埃克斯特與星辰,在國王與封臣關係上的本質不同。

  大公與共舉國王,幾乎平起平坐,相熟者、有實力者,甚至對國王毫不客氣。

  比起星辰……泰爾斯想起在群星之廳裡,六大豪門與十三望族的封臣們跪下親吻凱瑟爾的戒指。

  看來,埃克斯特諸位大公果真自成一國,他們手中的權力之大……遠遠超乎我們的預料。泰爾斯想起普提萊的評價。

  恐怕實力上也是一樣。

  「夠了!」

  最後的褐發年輕人嘆出一口氣。

  「我是烽照城的領主,康克利.佩菲特,星辰的殿下,抱歉讓您看到這一幕。」褐發年輕人轉過頭來,對著泰爾斯歉意地一笑,隨即他憂心忡忡地對努恩王道,「陛下,我理解您的盛怒,但也請您考慮王國的未來……星辰的王子已經在這裡,我們失去了出兵的正當理由,而殺了他,只會使得事情雪上加霜。」

  努恩沒有答話。

  他在掃視一圈大公,又瞥了一眼泰爾斯之後,才低沉厚重地開口。

  「你們真是一群懦夫。」努恩七世沉沉地道,「連我都首肯了,你們卻還是對戰爭畏首畏尾,連一個小孩子的血都不敢沾。」

  正是因為你的首肯,所以才可疑吧。

  泰爾斯默默道。

  「北地從不以殺戮小孩為榮。」祈遠城的羅尼大公淡淡地回敬。

  「很好,那就散會。」努恩王冷著臉,為這場詭異的會面做個了結,他看著泰爾斯,眼裡依然是不留情的冷漠與恨意,「將那把可笑的劍放下吧,星辰王子,晚上的場合你不需要用到它。」

  「啊?」泰爾斯一愣,「晚上的場合?什麼場合?」

  「還能有什麼?」埃克斯特的國王冷眼刺向五位大公,「既然這幫懦夫不肯付出代價,那我們還能有什麼選擇呢?」

  「去準備一下,來參加你的歡迎晚宴。」

  「泰爾斯.璨星。」

  國王用最討人厭的語氣留下最後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座而去。

  大公們紛紛對視著,表情各異地起立。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就……結束了?

  「我說。」絡腮鬍子的威蘭領大公,奧勒修走到泰爾斯的面前,表情依舊難看,「你要拿著我的劍到什麼時候?」

  「噹啷!」

  泰爾斯手裡的劍這才摔在地上。

  他的手心已經麻木。

  等到泰爾斯平安無事地走出石廳,看見在等待他的邁爾克勳爵時,他才意識到,這麼冷的天裡,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連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泰爾斯像是剛剛跑完越野一樣,按著自己的膝蓋,深深呼出一口氣。

  該死的。

  北地人。

  「請跟我來,王子殿下。」邁爾克勳爵面無表情地道,「我將帶您去您的房間,準備好參加晚上的晚宴。」

  「您的隨員們也會在宴會上。」

  泰爾斯突然舉起手,止住了邁爾克的動作。

  「在這之前,您能帶我去找尼寇萊勳爵和史萊斯侯爵嗎。」在邁爾克帶著深意的目光下,泰爾斯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到達龍霄城之前的一路上,我都受他們兩位的照顧良多。」

  「嗯?」邁爾克輕輕出聲,表達他的疑惑。

  「為了他們倆的深厚恩情。」泰爾斯的表情變得很難看,他抬起頭,堅定地道,「我一定要當面、真誠、嚴肅、仔細、大力地感謝他們兩個。」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2 00:11
  卷三.與龍共舞 第65章 奇怪的劍手

  泰爾斯跟隨著邁爾克,在格局大氣又千篇一律的英靈宮裡七彎八繞。

  避開五位大公耳目的情況下,終於,在一個露天瞭望臺前,泰爾斯見到了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兩人。

  「這副從容的樣子,看來你適應得還不錯,小王子。」

  早已除下披風與面巾的白刃衛隊首領,尼寇萊背對瞭望臺外的景色,看著眼前一臉興師問罪之態的星辰王子,表情淡定。

  「如果你是說,差點被人逼著,用一把我都舉不起來的劍,在六個老男人面前割頸自殺的話……」泰爾斯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惱怒地道,「對,我是過得不錯。」

  「老男人?我記得烽照城的佩菲特大公還很年輕,不算老。」尼寇萊嘲弄也似地輕笑出聲,讓泰爾斯更加不滿。

  「我開始懷疑,你們所傳達的真的是努恩王的意願嗎?」一肚子火的泰爾斯神色不善地看著兩人,「還是說『我的性命』根本不在他考量的範圍裡!」

  「這個問題嘛。」康瑪斯的史萊斯侯爵露出訕訕的表情,「我之前提醒過您,努恩陛下的態度可能會有些……強硬和粗暴……」

  泰爾斯猛地轉過頭盯著他。

  「好吧,這麼看來也許不止強硬,陛下他還有一點點,額。」在泰爾斯的怒視下,史萊斯搓動自己的手杖,尷尬地笑笑,在一陣思索之後,他終於找到兩個較恰當的詞,眨著眼睛道。

  「狂野和奔放?」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強忍住罵人的衝動。

  「下次遇到這種事情,比如要把我推到某個必死的陷阱裡之前,麻煩用標準的、不帶北地與西部口音的、符合修辭習慣的人類通用語通知我一聲……」泰爾斯目光冰冷,看著兩人一字一句地咬出話來,「這就是你們對待合作者與同盟有的態度?而且……」

  「逼迫一個七歲的小孩自殺……有任何榮譽可言嗎?」

  尼寇萊和史萊斯對視了一眼,前者臉容不變,後者則拄著手杖,禮貌地微微一躬。

  「逼迫?榮譽?我想您誤會了。」史萊斯侯爵嘆了一口氣,臉色隨之變得嚴肅,「大公們們從頭到尾在談論的,就是殺了您,以及之後帶來的利益和後果。至於殺死您的方式,以及是否有悖榮譽,不過是廚師上菜的形式,無傷大雅。」

  泰爾斯狠狠皺眉,「所以,其實你們一開始知道我會面對什麼樣的境遇?」

  尼寇萊聳了聳肩。

  「而七歲和孩子這種東西。」史萊斯表情莊重地道,「我想,也許您該體會到了。」

  「您在埃克斯特,就是一個象徵,一個符號,在很多人的眼裡,那叫『星辰繼承人』。」康瑪斯的侯爵深吸一口氣,出神地看著一片英靈宮的地磚,「它遠比您的年齡,您的素質,您的名聲,甚至比您本人都重要。」

  「沒人在乎您是不是孩子。」

  心情複雜的泰爾斯抽動著臉龐,隨即不禁笑出聲來。

  該死的。

  這些政治家們。

  「別像個委屈的姑娘,小王子。」尼寇萊抱緊自己的雙臂,冷哼一聲,「膽色與勇氣是北地人最敬佩的素質,如果你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你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作為陛下的同盟。」

  泰爾斯咬緊牙齒。

  「嘿。」第二王子冷笑道,「這種同盟資格的審查方式還真是不多見。」

  「不多見就對了。」尼寇萊聳了聳肩,低著頭看向星辰的王子,眼裡閃爍著奇異的色彩,「歡迎來到北地。」

  三人沉默了幾秒鐘。

  「所以呢,努恩找到他的仇人了嗎?那個倫巴的合作者和嫁禍者?」泰爾斯盡力冷靜下來。

  「同時也是您的仇人。」史萊斯侯爵輕輕一笑,「既然第一面已經見過了,陷阱的第一步已經完成,那我們的後續計劃是……」

  「沒有什麼後續。」

  泰爾斯淡淡地道。

  史萊斯和尼寇萊齊齊一愣。

  泰爾斯抬起頭,眼裡的怒意已經轉化為堅決。

  絕不能按照他們的規則來。

  否則……

  他的眼前閃過瑟琳娜.科里昂和查曼.倫巴的形象。

  ……什麼時候被賣了都不知道。

  「努恩的計劃到此為止。」泰爾斯聽見自己一字一句地,帶著壓抑的感情說道,「我不是那個老頭的玩偶,任他操弄。」

  史萊斯露出難看的笑容。

  「你這是什麼意思?」尼寇萊的眼神中的溫度漸漸冷卻。

  「聽著,如果努恩想要我的幫助,那他最好尊重我的意願,還有生命!」泰爾斯斬釘截鐵,毫不退縮地與尼寇萊的凶悍眼神對峙,「接下來的事情,你們按我說的去做。」

  白刃衛隊的首領閉著嘴巴,從鼻子裡呼出一口粗氣。

  「現在不是你耍脾氣的時候,小王子。」尼寇萊盯著泰爾斯的眼眸微縮,目光中露出森森寒意,語氣驚悚,「別忘了你正在埃克斯特,正在龍霄城,遠離你的國王父親,你的隨員們都不在身邊。」

  「而英靈宮很危險,很多索命的靈異故事都發生在這裡。」尼寇萊目光灼灼。

  「沒辦法,畢竟我只有七歲嘛。」泰爾斯不管不顧,決心把主動權抓在自己的手裡,「你知道,我要是一不小心喪命在這裡,那你們……」

  尼寇萊冷冷打斷他,「我們有無數方法,可以在不危及生命的情況下,收拾不聽話的小孩子。」

  「而且不要忘記。」尼寇萊偏過頭,露出他背後那把形制特異的刀柄,毫不掩飾地威脅道,「我很擅長對付姓璨星的人,特別是冠著『第二王子』頭銜的人。」

  泰爾斯暗暗咬牙。

  「十一年前在戰場上殺死了溯光之劍,你就這麼沾沾自喜嗎?」史萊斯的眼裡,穿越者不客氣地回敬道,「我見過戰場,知道那場戰役……他身被十一創而倒下,你不過是幾百個圍攻者的一員,恰巧刺出最後一刀而已。」

  「比起逼著七歲小孩自殺,你的光榮戰績好不到哪兒去。」

  尼寇萊默默看著他,緩緩放下抱著的手臂,臉上的內容慢慢從威脅轉變成殺意。

  「好了好了。」史萊斯侯爵連忙走近兩人中間,微笑著打圓場,「作為同盟,我們不該在目的達成前就毀約……這可不是做交易的好方法。」

  「也許努恩王該找另一個同盟。」泰爾斯冷冷地回話,「隨時可以為他把命送掉的那一種。」

  「這裡不是你可以發號施令的星辰,帝國小屁孩。」尼寇萊諷刺道,「你最好搞清楚這一點。」

  「你必須仔仔細細地按照我們說的去做……」

  「要不這樣如何!」第二王子打斷了尼寇萊。

  在尼寇萊嚇人的臉色前,泰爾斯一聲失笑,表情瞬間變冷,「我去找五位大公,跟他們好好談心。」

  史萊斯皺起眉頭。

  「比如,努恩王正在尋找害死他兒子的幕後凶手,而你們都在他的懷疑名單上……」

  尼寇萊和的史萊斯表情慢慢變了。

  在尼寇萊殺人的目光和史萊斯緊皺的眉頭前,泰爾斯淡淡地威脅道。

  「而最後,無論他確認是誰,努恩都要把對方抽筋扒皮。」

  「然後會怎樣呢?對了,凶手警惕更甚,努恩的復仇失敗,除非他要同時幹掉五位大公。」

  「第二天,凶手就會回去自己的領地,繼續逍遙自在,恨意唯有加深。」

  「然後,十年或八年,等到努恩死去,等到選王會上,等新的共舉國王加冕……」

  泰爾斯瞇起眼睛,「祝沃爾頓家族好運,我很期待,在未來代表星辰,跟新國王建立良好的外交關係,支持他和大公們處理埃克斯特的內政。」

  「比如,把沒有繼承人的龍霄城,封給另一個統治家族?」

  尼寇萊和史萊斯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所以,最好尊重一下星辰的未來至高國王,北地人。」泰爾斯冷哼一聲,「用你的說法……仔仔細細地,按照我說的去做……」

  「還有,別叫我帝國人,你每提醒一次,都讓我覺得自己不在埃克斯特。」泰爾斯表情自在,他不客氣地舉起右手食指,在空中輕點著,留下一句讓白刃衛隊首領臉色發青的話。

  「而是在偉大帝國的……」

  「北地行省。」

  星辰王子再也不理表情精彩的兩人,轉身離去。

  「你在看什麼?」

  鎧區的街道上,米蘭達轉頭問著科恩。

  「沒什麼。」科恩把視野從小巷裡收回來,嘟囔著,「剛剛在小巷裡看到個好奇怪的人,腰上別著兩把劍……」

  「劍?」米蘭達神色一凜,「會不會是我們的目標?長得什麼樣?」

  「他長得一副……不行,剛剛沒太在意。」科恩死命撓了撓頭,緊皺眉頭,「記不住他的臉……」

  米蘭達嘆了一口氣,「警醒些,大皮帶說了,這裡最近來了些生面孔。」

  就跟我們一樣。

  兩人轉過一個街角,來到一家清冷的肉鋪門前。

  「額……你是這兒的老闆?」科恩敲了敲賣肉的大木窗,問著裡面那個忙碌的遠東人,「顧……先生?」

  那個剁著肉的遠東人緩緩抬起頭。

  身材中等,眉眼平坦,直髮黑眼,跟星辰裡的遠東人沒什麼區別——科恩想道。

  遠東人看了兩人一眼,然後重新低頭,料理他的肉。

  科恩一愣,繼續開口道,「嘿……」

  但遠東人卻直接出聲,把他的話噎在嘴裡。

  「城內一個銀幣,城周兩個,上三區加一個銀幣,有關貴族和官員再加一個銀幣。」肉鋪老闆,顧在案板上剁開一道大骨,熟練地道,「伯爵以上加兩個,大公和國王乃至神殿,兩個金幣起跳。」

  「什麼?」科恩露出困惑的表情。

  米蘭達則若有所思地看著顧的案板。

  「情報的價格。」顧頭也不抬,操著他特殊的北地口音通用語道,「不講價。」

  「哈?」科恩皺起眉,「一個銀幣?」

  「如果是惹了事,要居中調和。」顧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把一道切好的肉掛上掛鉤,話語毫不拖沓,「則看惹到什麼人,一般人九個銀幣,格里沃一個金幣,烏拉德兩個,龍翼廣場的商人們五個,士兵兩個,貴族或官員三個,伯爵以上,無能為力。」

  「要是惹了神殿或國王……」顧擦了擦手,抬起灰暗的目光瞥了兩人一眼,「趕緊滾,別帶晦氣過來。」

  科恩滿面疑惑地問,「為什麼商人要五個?比貴族要價還高?要知道……」

  下一刻,顧舉起右手,止住了科恩的話。

  然後,肉鋪老闆不動聲色地默默伸出左手,平攤向上。

  科恩又愣住了。

  但還不等科恩反應回答,米蘭達就一把伸出手,摘掉了科恩腰間的錢袋。

  「我們想問,最近這個區所發生的事情,兩撥劍手曾經在這裡打鬥……」在科恩憤恨的目光下,米蘭達怡然自得地掏出一個北地金幣,刻著耐卡茹頭像和龍的金屬小圓片。

  那是我找卡斯蘭換的錢,科恩翻了個白眼。

  米蘭達淡定地鬆開兩指,金幣翻落到顧的手上。

  「看來是慷慨闊綽的外地顧客。」顧瞇眼,舉起手上的金幣,彈了彈錢幣邊緣,吹了一聲口哨,「只是情報的話……我可找不開零。」

  「多的當作小費。」米蘭達語氣不變,眼神犀利,「只要物超所值。」

  小費?

  科恩瞪著眼睛看著那個金幣,又看看米蘭達,眼裡投射出難以置信。

  你會不會算數啊,我的大小姐!

  顧輕笑一聲,但下一句話讓兩人同時一愣,「沒有。」

  米蘭達蹙緊眉頭,「什麼意思?」

  「你要問的情報,什麼劍手打鬥的,沒聽過。」顧搖搖頭。

  「看在金幣的份上,你們可以換個問題。」

  米蘭達轉頭深思。

  「那附近有沒有什麼新來的、奇怪的劍手出沒?」科恩想起剛剛的見聞,沉吟道,「對了,我好像看到一個帶著兩把劍的劍手……」

  顧眼神一凝。

  兩把劍。

  奇怪的劍手。

  他在心底微微嘆息。

  難道是你?

  「也沒有。」顧淡定地收起金幣,低下頭繼續忙手上的事情,「好了,限額用完,你們可以走了。」

  兩人齊齊一愣。

  警戒官和大小姐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

  米蘭達眼中盡是惱怒,科恩則攤了攤手。

  等價交換……這個原則不是所有地方都行得通。

  「你——」米蘭達正要出聲,卻被科恩拉住打斷了。

  金髮警戒官呼出一口氣,哈哈一笑。

  下一秒,科恩砸出一拳,重重敲在窗框上。

  「咚!」

  顧抬起頭,神色不善地看著他。

  「我知道,在很多局勢緊張的地方,比如戰場上,無論是酒吧還是店鋪,都有個規矩。」科恩彎起嘴角,看著滿臉冷漠的顧,滿臉真誠,「叫『第一課』,對麼?」

  顧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新來的人和外來者,在第一次都會被耍一頓,丟點錢財,吃個教訓。」科恩輕輕敲擊著窗框。

  「同時也試探一下新人的底細。實力強、後臺硬的就來找回場子,握手言和,實力弱的麼。」科恩閉眼頷首道,「吃下悶虧,下次他們就會客氣點。」

  科恩歪過頭,斜倚在窗邊,露出微笑。

  他學著剛剛顧的樣子,吹了聲口哨。

  「所以,做老闆的,一般都得有副好眼力。」

  「可別找錯對象了。」

  米蘭達看著科恩一副老兵痞的樣子,心裡默默微笑。

  這個笨蛋。

  在西部前線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呢。

  「噢。」顧瞇著眼,翹起嘴角,「所以,你們是實力強,還是後臺硬?」

  「也許兩者兼備?」科恩無奈地吐了一口氣,亮出他腰間的佩劍,「既然你已經收了錢……。」

  顧輕嗤搖頭,「我已經給了你們回答。」

  「那不是我們滿意的回答,是敷衍。」米蘭達寒聲道,「我們不想來硬的。」

  顧挑了挑眉毛。

  從動作看得出來,兩個人都是狠角色。

  男的大概是個戰士,擅長正面突擊和戰場技法,女的……

  奇怪,看不出來。

  沿街的傢伙們不是瞎子——偷兒、乞兒、騙子,應該也不敢動他們。

  然而……

  「再說一遍,我們要找一群奇怪的劍手,超階上下。」科恩露出笑容,「跟軍火黑市有關聯,下手狠辣,比起一般的劍手……可能略強一些。」

  顧吸了一口氣,輕輕嘆出。

  一群奇怪的劍手麼。

  真是的。

  還差點以為是來找你的呢。

  黑劍。

  下一刻,米蘭達和科恩的眼中,遠東人綻出無奈的微笑。

  「黑市交易的話,烏拉德比我熟,但是你們要找的那群人嘛……」

  「好吧。」顧一邊笑,一邊從容地拔起案板上的剔骨刀,「這裡……」

  「的確有幾個奇怪的人……脾氣不好,生人勿近……」

  「拿著劍,用著終結之力的那種……」

  米蘭達和科恩彼此交換了個眼神。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5 01:03
  卷三.與龍共舞 第66章 你是誰?

  每一個選擇都有其相應的代價,比如對著努恩國王的兩位代表放出「必須聽我的」這樣的狠話,然後帥氣瀟灑地轉身離開後,愁眉苦臉的泰爾斯就陷入了苦悶的糾結。

  很顯然,無論是為了沃爾頓家族的延續,還是為了龍霄城的單純利益,抑或是為了在自己去世前解決一個威脅,甚至為了充滿個人感色彩的所謂「復仇」,努恩七世都是鐵了心要找到與倫巴共謀的幕後黑手。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所有其他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在這個過程中都顯得微不足道,甚至隨時可被犧牲。

  泰爾斯幾乎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在努恩原先的計劃裡,就是「誘餌」,沒有其他可能了。

  但是……

  穿越者咬緊牙關。

  即使狐假虎威地利用星辰,把主動權抓在了自己的手裡,卻要如何在危及自身的情況下,找到努恩和他共同的敵人,那個可以驅使所謂「終結之塔的叛徒們」的人呢?

  不知道努恩對自己的表現是什麼反應,但如果我沒有辦法幫他找出仇人的話……泰爾斯想起了努恩王的臉色。

  他嘆了一口氣。

  唉,歡迎來到北地。

  他需要幫助,無論是普提萊的參謀,懷亞的劍,羅爾夫的異能,或者埃達的實力。

  得趕緊與他們會合。

  泰爾斯抬起頭,突然愣住了。

  他意識到,自己在沉思時,已經不知不覺走出了好遠。

  卻沒有在原本的地方,找到給他帶路的邁爾克。

  簡而言之……

  泰爾斯尷尬地看著眼前陌生的走廊和樓梯,牆上粗獷的紋飾,以及兩邊的石窗……

  他迷路了。

  泰爾斯馬上回過頭。

  但在想像了一番,他對著剛剛見過面的尼寇萊、史萊斯說「抱歉,能告訴我回去的路怎麼走嗎」的情景以及兩人的表情之後,他果斷地把「原路返回」這個選項去除。

  問題是……泰爾斯尷尬地轉過頭,英靈宮的擺設格局,實在是太一致了,每轉過一個牆角,都感覺像是回到了剛剛的地方。

  只有向前走了,踫到衛兵或僕人就能問路了。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大步往前走。

  直到他稀裡糊塗地穿過一道高大的弧頂門。

  這是一個巨大的房間,沒有像英靈宮的其他地方一樣點著火爐和火盆,而是開著大大的窗戶,窗外白茫茫的光亮投射下來,天花頂吊著一個個鐵架子,上面是似乎一種晶瑩的白銀色寶石,反射著窗外的光芒,照亮一排排……

  書架?

  泰爾斯愣住了,看著面前正對著他的兩排黑色大書架。

  每一排都各有八九米長,只留下中間的一道兩人寬的縫隙。

  他皺起眉頭,自己似乎撞進了一個……圖書館?

  難怪沒有火盆。

  泰爾斯四處張望了一圈,奇怪,沒有看到什麼人。

  他跨前一步,把頭伸出兩排書架之間的縫隙間,想要看見房間的那一頭,卻徒勞無功。

  一來這個房間似乎極其巨大,二來他發現這些黑色書架,似乎是呈圓弧狀而非直線排布的,至少他看不到房間的另一端,兩排書架之間的視野裡,還是無數的書架,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他嘆了一口氣。

  圖書館的話……應該會有人看守的吧?

  「有人嗎?」泰爾斯小心翼翼地張口喊道,「請問議事廳的方向怎麼走?」

  沒有迴應。

  泰爾斯搖搖頭,這些書架極大限度地隔斷了聲音的傳播。

  他只得走進兩排,走過一排排黑木製書架,這些書架大概有十層左右,每層之間用厚實的黑木板隔開,從腳底一直頂到天花板,足足有七八米高。

  書架上放著的當然是書,從一冊冊輕薄的側裝書,到精裝封面的厚重典籍,乃至豎直襬放的一份份卷軸。

  許多書沉重而古樸,有的甚至還是用羊皮紙製成的古代本,歷史悠久,卻保存良好。

  書側面鐫刻的古帝國語,清晰標識出每排的類別,詩歌、文學、歷史、政治、曲譜、個人專著,乃至國王政令……許許多多都是閔迪思廳所見不到的老書。

  老天……泰爾斯趴在一排書架上,墊腳看著一本棕色封皮的大厚書,呆呆發愣。

  《帝國敕令集︰元年-230年》

  這是……算算時間,終結歷六百年,帝國曆一千五百年。

  將近兩千年前的書了?

  不,是復抄本——泰爾斯馬上從它的新舊程度上反映過來。

  但是……一個念頭掃過泰爾斯的心頭。

  如果是在終結之戰前的書籍……

  那……無論是法師、魔法塔還是魔法的歷史!

  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至少會略略提及。

  比如他之前在閔迪斯廳裡所找到的那本《終結戰紀︰天崩地裂》,不就提到了鍊金之塔麼?

  泰爾斯眼前一亮。

  他從來不相信,人類對魔法的禁絕真的能徹底到無懈可擊的地步。

  否則,還怎麼會有拉蒙這樣的存在?

  他繼續往前走,不時拉出幾本還拿得動的書,翻開前幾頁,匆匆一瞟。

  類似的書還有不少。

  從通用語到古帝國語,乃至某些他壓根就沒見過的稀奇文字所寫成的書都有。

  幸好基爾伯特給他的特訓起了作用,泰爾斯的通用語文字水平看懂封面和大概內容應該沒問題,至於他半生不熟的古帝國語,語法和拼法比通用語繁複不少,但許多詞根詞綴相通,半蒙帶猜總有個結果。

  基爾伯特告訴他,在遠古帝國崩潰後,貴族和官方所使用的古帝國語慢慢變成修辭和文學的儀式性語言,而平民通用語在此時才逐漸形成。

  泰爾斯屏著呼吸,壓抑住心中的激動,他像是回到了記憶裡的過去一樣,那裡,自己也是走在一排排書架間。

  《明神聖敕》——這是記載帝國曾經的正統教會,明神教會事蹟的史書。

  《荊棘戰紀》——看扉頁,似乎是遠古帝國時代一次較大的征伐,目標是現在西大陸西南部的荊棘之地。

  《科莫拉大帝征服列傳》——遠古帝國首位大帝的列傳與帝國建立史。

  《諸王xxx政治xxx》——光書名上的那個古帝國語詞彙就看不懂,老天,這大概是跟遠古帝國時期之前的諸王時期有關。

  《古獸人溯源》——這個好懂,雖然通篇都是古帝國語。

  《瑟蘭卡倫的災難》——封面上還有另一排名稱,是用既不是通用語,也算不上古帝國語的另一系統的文字寫的。

  《聖殿錄︰騎士大全》——似乎在講述過去騎士輝煌年代的歷史,從諸王時期一直到帝國時代。

  《巨龍的故事》——不知道是文學作品還是嚴肅記載。

  《xxx︰鐵血王與美狄……》——又是看不懂的題目。

  《歷代帝國十騎士名錄》——從這排書架開始,通用語寫成的書變多了。

  《龍吻學院612年紀念集》——滿篇看不懂的東西。

  《男性與女性》——啊,這個居然帶插圖……額,還是放回去吧。

  《龍槍編年史》——什麼鬼?

  泰爾斯越來越興奮,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本來目的,無論是尋找出路還是魔法蹤跡。

  像是回到了記憶碎片裡的「前世」,在一個數據庫裡發現了大批優質文獻一樣。

  這裡大概是英靈宮裡的圖書館,或者沃爾頓家族的藏書室。

  他在星辰時,一直沒有時間接觸足夠多、足夠廣的知識,而且星辰王國較為珍貴的書籍,幾乎都被珍藏在王立璨星大圖書館裡。

  泰爾斯轉過一排書架。

  這裡似乎撤走了一排書架,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長長的金屬製玻璃櫃。

  「這是……」

  借著頭頂不知名寶石反射的光線,泰爾斯驚訝地看著玻璃櫃裡保存的一份古老的捲紙文件,看著文件頂部兩側所留下的龍頭紋章和——

  九芒星紋章!

  璨星?

  泰爾斯的目光中放射出好奇和激動。

  這份古代文件,通篇使用古帝國語寫成,執筆者顯然有很高深的書法造詣,寫出的經典花體文字漂亮而耐看。

  但與泰爾斯在閔迪思廳中向基爾伯特所學的,那種古老拗口、用詞繁複、行文奇特的經典貴族式古帝國語不同,文件上的古帝國語顯得簡單直白,通俗易懂,參雜了許多今天通用語才會出現的語法和單詞,以泰爾斯惡補一個月的古帝國語水平,居然勉強能看懂。

  泰爾斯把臉壓在玻璃櫃上,在發黃的紙捲上,勉強辨認出了內容,一開始不太習慣,但看到後面就越來越順了。

  【於帝國建立後的第1530年。

  於埃羅爾之年後的第11年。

  以偉大的聖日之名。

  於落日神殿的見證下。

  在寒堡的領主長屋之中,此約由——

  埃克斯特王國_光榮的國王_耐卡茹‧埃克斯;

  星辰王國_光榮的國王_託蒙德‧璨星;

  共同立下,誓言遵守。

  i.耐卡茹王之誓︰

  以聖日之名,吾立下誓約。

  我,以及所有忠誠並追隨我的北地人,無論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貴族,平民,領主,士兵;

  1.將不就託蒙德王及其追隨者在沙文古地以及大荒漠的戰事加以干預。

  2.不對託蒙德王對奧勒修家族的先前行為追究責任。

  3.承認託蒙德王及其追隨者在沙文古地、南岸土地和綠心丘陵內,已獲取土地上的正當統治和權利。我方將承認他們向南、向西等地,為獲取生存條件、保衛人民、保護領土而採取的相應行動,包括但不限於軍事行為。

  4.將寒堡作為與託蒙德王及其追隨者領地的分隔之處,以南歸於彼,以北治於我。

  5.我們將向託蒙德王及其追隨者展示寬容和真誠,而非仇恨和懷疑,確保託蒙德王和他的追隨者們,在北地人生活的土地上找到最大限度的公正與平等。

  此言此誓,自達成之日,恆久有效。

  直到我與託蒙德王的生命終末。

  ……分隔……

  ii.託蒙德王之誓︰

  以聖日之名,吾立下誓約。

  我,以及所有忠誠並追隨我的帝國人,無論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貴族,平民,領主,士兵;

  1.放棄對帝國北方平原及大針林周邊土地的宣稱與追索。

  2.寬待帝國原沙文行省土地上的遺留貴族,保留其權利,不再追究託庇於北地的奧勒修家族。

  3.耐卡茹王及其追隨者在帝國原北地行省、帝國原西濤行省內,對已獲取土地擁有相應的統治與權利。在此基礎上,我們尊重他們在原帝國領土上,不與我方意願、利益相違背的、進一步獲取領土、人民、財產的權利。

  4.帝國原北地行省之寒堡,將作為兩方的臨界,我方承認,以此往北,耐卡茹王及其追隨者對原帝國土地、人民、財產擁有相應的處置權。

  5.我們將善待每一個現在、過去以及將來領地內的北地人和路多爾人,待他們如我帝國的公民,尊重並耐卡茹王及其追隨者在彼境內的存在與權威,與過往帝國諸貴族等同。

  此言此誓,自達成之日,恆久有效。

  直到我與耐卡茹王的生命終末。

  ……分隔……

  於此,有在場者見證︰

  康達大主祭,羅格斯副主祭;

  克若蕾希絲‧努門‧達拉‧多薩爾王后;靈魂之塔顧問布蘭‧特巴克;

  以拉薩‧特盧迪達領主,斯科特‧修斯特爾領主;

  倫斯特‧凱文迪爾伯爵,庫珀‧庫倫伯爵;

  執筆人︰哈爾瓦‧卡拉比揚子爵

  聖日終結歷11年1月29日午

  與此約相關的附錄如下……】

  天啊。

  泰爾斯看得入神,心裡卻無比震驚。

  這是……

  「復興之王」託蒙德‧璨星和「龍騎之王」耐卡茹‧埃克斯……

  在六百多年前簽訂的……條約?

  泰爾斯咀嚼著條約的主體正文,心裡開始確認。

  這是一份星辰與埃克斯特的停戰和約,以及……互不干涉的盟約!

  就在此時,他的腳步移動到了第二個玻璃櫃和第三個玻璃櫃之間。

  光線暗了下來。

  他的餘光裡,瞥見兩個玻璃櫃之間的空地。

  那裡,好像有什麼黑色的東西在動。

  泰爾斯轉過頭。

  只見他的視線裡,離他一步遠的地上,突兀地出現了……

  一個人!

  「啊!」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跳,向後撞在玻璃櫃上。

  「踫!」

  臉色蒼白的他連踩好幾步,好不容易抓住玻璃櫃的櫃腳,把握住了平衡。

  那個突然出現的,趴在地上的身影似乎也嚇了一跳。

  只聽對方倒吸一口氣,向後縮了一步。

  泰爾斯拍著狂跳的心臟,看見眼前確實是一個大活人,才喘息著放下心來。

  「那個……」泰爾斯邊喘氣邊問。

  對方終於抬起頭來。

  泰爾斯一愣。

  那個人很瘦小,很矮,很……迷你?

  確切地說,那是一個鉑金捲髮,身著灰色長裙,一臉受驚嚇狀的……

  小女孩。

  看上去只有八九歲。

  泰爾斯左右張望了一眼,心裡冒出疑惑。

  左右無人……

  但為什麼,這裡會有個小女孩?

  而且……怎麼又是小女孩?

  泰爾斯先是想起上一個意外踫見的的「小女孩」,又想起尼寇萊的「英靈宮靈異傳說」,心裡有些發毛。

  他嚥了一口唾沫,定睛一看。

  對方的灰色裙裝上滿是灰塵,整個人趴在一本足足有一米寬的厚重大書上。

  她的雙肘撐住兩邊的書頁,臉都快貼到書本上了。

  居然是在……看書?

  小女孩抬起頭,小臉上盡是灰塵和髒汙,鉑金色的頭髮貼在額頭上,驚嚇的臉上露出一絲迷惑。

  下一秒,她一臉迷糊地向泰爾斯的方向看來,眼睛眯成一條細線。

  只見她的表情上充滿了懷疑和警惕,像兩棲動物一樣,向著泰爾斯的方向……

  轉了一圈脖子。

  但是。

  她的眼睛無神,眼珠麻木……就是沒有聚焦在泰爾斯身上。

  這麼明亮的光線下,她居然……

  沒有看見泰爾斯?

  沒有看見!

  對方在空氣狠狠抽了抽鼻子。

  像是在嗅著什麼。

  泰爾斯心中一凜。

  難道……

  他的腦海裡湧來一道奇怪的記憶片段。

  【我的模型還沒跑完呢……今天你又拉我來看什麼?】

  【哎呀大學霸放心,這個你絕對不會害怕的!講述幾個人在地下的科學勘探故事片!】

  【科學勘探?名字叫什麼?片頭是the_descent?下降?噢,還真的是探險片啊……但為什麼是幾個女孩呢?探險作為心理療程?】

  【對嘛,我怎麼會害你……你往下看就知道了啊!】

  【幹嘛這時候要關燈啊,不會是給要我看你的螢光手錶吧……臥槽這是什麼鬼東西!你放開我!我不要看啊啊啊!】

  泰爾斯又咽了一口唾沫。

  似乎想把這裡看得更清楚一些,只見眯眯眼的詭異女孩……

  【眯眯眼都是怪物】——這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他腦子裡的記憶。

  只見這個眯眯眼的小女孩……

  慢慢地伸長脖子,慢慢伸出手……

  慢慢動起腳,慢慢……

  向泰爾斯的方向爬來。

  一步。

  兩步。

  詭異的小女孩停下爬行的步伐,對著他的方向,端詳了足足三秒。

  泰爾斯心中咯嘞一聲。

  堆滿灰塵的古老房間。

  古物展覽館。

  看不見東西的小女孩。

  眯著眼睛,四腳著地。

  爬過來的……

  泰爾斯頭皮發麻,在心底裡不住唸叨,不是吧?

  什麼從棺材裡爬出的小女孩,一次就夠了啊。

  心裡這麼想著,他腳下一軟,撞到了玻璃櫃腳。

  眯眼的小女孩馬上察覺到了,只見她的頭猛地一晃!

  表情猙獰!

  泰爾斯心裡一涼。

  下一秒,她敏銳地對著泰爾斯方向,張開血盆大口……

  但他預想中的恐怖場景沒有出現。

  清脆的童聲傳來。

  「啊!」

  泰爾斯一愣。

  她……是活人?

  活人就好。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拍拍胸口。

  但為什麼活人會看不見自己……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只見眯眼的小女孩伸出手,在自己身下的那本攤開的書旁邊摸索了一會兒。

  然後。

  小女孩撥開頭髮,把本來就不乾淨的小臉擦得更黑,再眯著眼抓起一支黑框的圓形……眼鏡。

  戴在臉上。

  小女孩抬起頭。

  這一次,她的眼睛終於睜開了。

  於是乎,在英靈宮裡,滿滿的厚重書架縫隙裡,保存著兩位傳奇國王條約的玻璃櫃旁。

  一個戴著圓形厚黑眼鏡的,鉑金髮色的髒臉小女孩,傻傻地趴在地上,與背靠著玻璃櫃坐在地上的泰爾斯,愣愣地對視著。

  「你是……誰?」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5 01:04
  卷三.與龍共舞 第67章 追逐

  科恩和米蘭達踩在雪水泥濘的地面上。

  冬天裡,比起永星城精細而規整的市面風格,龍霄城的街道顯得隨性而雜亂,道路時曲時直,路面寬窄不一,兩側的房屋不規則地層疊著,屋簷下結著尖利的冰稜,招牌上堆著不時滾落的積雪。但科恩卻覺得,前者雖然井井有條,可總給人一種冷冰冰的嚴肅感,後者看似任意零亂,卻自有一種協調的秩序蘊藏其中。

  特別是看到七彎八繞的區域裡,北地人們熟練地穿街走巷,工作生活時,這種感覺尤為明顯。

  鎧區就是其中的代表。

  北地口音的大嗓門在冷天裡遠遠傳來,時不時伴隨著爽朗的大笑和喝罵。裹著厚厚冬裝、扛著滿滿貨物的北地男人匆匆來回,女人們則提著或抱著籃子,不時駐足和兩邊的各色人等交談,討價還價時的剽悍潑辣不遜男人,街面上的小孩們則成群結隊愉快地奔跑。

  這種表面混亂而自成一格的北地特色,讓科恩感覺像是回到了大荒漠,回到了西部前線,回到刃牙沙丘營地,那個士兵、妓女、罪犯、人渣、暴徒、亡命者、傭兵、冒險者們雲集的混沌之地,同樣的混雜和凌亂,卻又沒有後者的陰暗、戾氣與暴虐,多了一份明亮、一份安心,一份嘈雜中的市儈與祥和。

  對此,北地人米蘭達.亞倫德只能輕輕皺眉,作為一個習慣了終結之塔的嚴肅與星辰的整齊的人,北地同胞們的生活形態讓她覺得格外不適。

  街道上迎面走來一隊龍霄城的士兵,為首的一人,不時與周圍的平民們打著招呼。

  「是秩序官。」科恩低聲道,「鎧區的外來人不多,我們本來就很顯眼,找地方躲一下。」

  米蘭達微微點頭,腳跟一轉,與科恩兩人自然而熟練地轉到兩所屋子之間的一個小巷裡,切入這些狹窄的地域中,繼續尋找他們的目標。

  短短的警戒官生涯,給了工作狂科恩在城市中巡邏、搜索的豐富經驗,只見他熟練地循著房屋的外牆移動,不時尋找可能的藏匿地。

  米蘭達看著眼前無人的小巷,聽著耳邊依舊嘈雜的街區人聲,皺眉道,「顧說的地方在哪裡?」

  「應該就在附近。」科恩一邊搜索一邊沉吟著,「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確認這些房子裡哪一所有……」

  就在此時,兩人同時一愣。

  然後齊齊轉頭。

  只見他們所在的小巷裡,出現了一個步履輕浮的人。

  向著兩人緩緩走來。

  科恩露出疑惑,米蘭達則瞳孔一縮。

  這是一個面容愁苦,膚色微黑,穿著一身髒汙破袍子的年輕北地男人。

  一個龍霄城裡再普通不過的窮人。

  年輕男人像是遭遇了什麼挫折和傷心事,跟沒有見到他們一樣,低著頭,雙眼無神地向他們走來。

  小巷裡,科恩和米蘭達對視了一眼,錯開身子,為這個衣著破爛的年輕貧民讓出位置。

  後者從他們中間穿過。

  在越過兩人的剎那間。

  「嘿,你!」

  在科恩疑問的目光下,米蘭達突然轉身叫住了這個人。

  年輕的貧民一愣,困惑地回過頭。

  「要去偷偷摸摸幹掉某個人嗎?」米蘭達瞇著眼緩緩道。

  「什麼?幹掉什麼?」年輕的男人臉上疑惑更甚。

  科恩皺起了眉頭。

  米蘭達絕不會無的放矢。

  「如果不是為了暗地刺殺。」米蘭達的眼裡閃現精芒,只見她努了努下巴,挑眉道,「那為何要小心翼翼地,把腰間的那把劍,蓋在衣服下面……」

  「還裝著一副正常走路的樣子呢?」

  年輕男人的表情凝固了。

  科恩的呼吸頓時一滯。

  他看向對方的腰間,卻絲毫找不到突出的地方,以證明這個人衣袍下有武器。

  「我不明白,我帶把劍跟你們有什麼……」年輕人一臉困惑加不滿地抱怨著。

  但他很快被米蘭達打斷了。

  「別裝了。」米蘭達緩緩按上腰間的劍柄,表情嚴肅起來,「我過去五年所在的地方,每天都要跟一打越境的間諜、斥候、奸細和走私犯們打交道。」

  年輕男人原本渙散的眼神開始聚焦。

  科恩默契地移動腳步,堵上年輕人的另一側。

  在這個狹窄的小巷裡,前後堵死,他無處可逃。

  「知道以上這些人,跟你有什麼共同點嗎。」亞倫德家的女兒嘲諷地搖搖頭,「那就是,都以為自己很會藏東西。」

  年輕男人慢慢直起身子,表情越來越冷。

  只見米蘭達嘆了一口氣,「還以為只要眼神冷靜,表情平靜,別人就發現不了他們的意圖。」

  科恩輕笑出聲。

  老天啊,米蘭達的觀察力絕對比他更適合幹警戒官這一行。

  再努力一把,王國祕科也不是不能去。

  想起祕科,以及正在祕科的拉斐爾,科恩的心情頓時又沉了下去。

  「別衝動,先生。」情緒不佳的科恩搭上劍柄,沉聲道,「我們只想確認一下某件事情,在這小巷裡也不適合拔劍。」

  「可惜了。」年輕人也懊悔地嘆出一口氣,「如果能再給我一秒,走到最適當的位置……」

  下一刻,戰鬥就開始了。

  年輕人的右肘如離弦之箭般向後彈出,帶著風聲,瞬間襲向科恩的頭頂!

  科恩瞳孔一動。

  沉著的他不退反進,左手豎起,用手臂側格開對方的肘擊。

  「咚!」這是手肘交擊的鈍響。

  兩人同時一顫,感受到手骨的劇震。

  金髮警戒官臉色不變,他右手順勢探出,準備一把擒拿住對方擊出的後肘。

  但下一秒,年輕人擊出的右手一擺,貼在科恩的左手臂側,狠狠一推,藉著後者前衝的力道,反身衝出!

  剛剛的肘擊是虛招,科恩眼神一聚:對方的目標是米蘭達。

  年輕人的身影彈向米蘭達。

  同時右腿猛力蹬出,急襲黑髮的女劍士!

  冷著臉的米蘭達身形瞬間轉動,後背貼上一邊的屋牆。

  讓開對方猛烈的攻勢。

  但她的左腿已經懸在了半空,順勢提起。

  下一刻,米蘭達看似動作隨意地腳尖輕點。

  卻恰到好處地,踢中敵人呼嘯來襲的右腿腿側!

  年輕的男人臉色詫異,瞬間失去了平衡。

  他迅捷地左手抵牆,穩住身體。

  但是腦後風聲來襲,科恩的重拳已經貼上他的背部。

  年輕人渾身的肌肉一顫,咬牙轉身。

  「砰!」

  科恩的重拳和年輕人的右掌凌空相交!

  但科恩是採取主動的一方,明顯優勢更大,倉促接拳的年輕人渾身一顫,倒退一步。

  而另一側,米蘭達的手刀已經向他的脖頸擊來。

  千鈞一髮之際,年輕人迅捷地原地轉身,腰間的衣袍下,露出一個帶著黃銅色配重球的劍柄。

  一股力量在年輕人的體內炸起,讓他瞬間爆發出驚人的關節肌力,閃躲過米蘭達迅猛的手刀!

  下一刻,一柄短小靈活的手半劍,在年輕人的轉身中出鞘,於狹窄的小巷裡,從上到下豎直劈向科恩。

  科恩的佩劍過長,在陋巷裡施展不開,不得已的警戒官只能以出鞘半截的劍刃,格住對方的豎劈。

  「鐺!」

  科恩臉色一變。

  一股似曾相識的暴烈波動,從對方的劍上襲來。

  科恩本能地發動終結之力。

  群星之耀立刻從警戒官的體內升起,排斥開那股暴戾的力量。

  於此同時,科恩的臂肌力量迅速增幅,他的長劍猛烈一顫,震開對方的劍。

  敵人似乎驚訝於科恩面對他力量時的冷靜和果斷,但一擊不中的他沒有遲疑,米蘭達的腳步已經在身後響起。

  下一秒,敵人原地躍起,雙腿分別在兩邊的牆上蹬踏兩下,翻過科恩的頭頂,落地後急速掠出。

  他要逃!

  科恩咬著牙轉身,一甩右臂,把那股力量滲透帶來的刺痛和麻木甩掉。

  警戒官立刻起步,疾追對方的身影而去!

  「是他嗎!」米蘭達也奔跑起來,緊跟在科恩身後。

  奔逃的年輕人一個急轉,進入另一個更深的巷子。

  「用我的生命發誓!」科恩跟著前方的身影,轉彎時太急,迎面撞上了牆壁。

  但體質強健的警戒官不管不顧,毫不遲疑地起身跟上,在奔馳中急吼道,「就是那種終結之力!」

  「別忘了任務!」後方的米蘭達神情冰冷,她靈巧地雙腿一躍,右手扣住轉角處的一個窗沿,身體如鞦韆般迴盪過這個急彎。

  她落地、翻滾、起身、奔出,動作一氣呵成,在持續的追逐中提醒同伴。

  「調查而非戰鬥!秩序官還在巡邏!」

  窄巷裡,奔逃的年輕人前方出現了一道兩人高的土牆。

  但他似乎對地形早有預料,距離尚遠時,就迅捷騰躍而起,先踩左牆,再蹬右壁。

  來回蹬踏借力之下,年輕人如一隻蜘蛛般凌空翻過了土牆。

  科恩個子雖高,速度卻堪比精銳的斥候,一路追在那個年輕人的身後的他奮起一躍,上臂扒住土牆。

  臉色漲紅的科恩,上臂肌肉猛地發力,像一頭可怕的黑頭巨猿一樣,將自己拉過土牆,翻身落地再追!

  「小心陷阱!」緊隨其後的米蘭達折向窄巷的右側,一股帶著韻律的力量從她體內升騰而起,「他是故意在那裡等我們的!」

  與年輕人左右借力不同,身姿輕盈的她在單側牆上連蹬六步,身體傾斜,速度不減,高度卻節節攀升,最後如履平地一般掠過土牆!

  「陷阱也要追!」高速追逐中的科恩皺著眉,咬牙切齒的他惜字如金,「只要提前截住他!」

  「給後腦來一下!安全、低調、高效!」

  年輕人矮著身子,衝過三道向上的臺階。在掠過兩個愕然的北地居民後,他又極速折入一道無人的巷口。

  科恩急急而來,一步跨上三階,在「抱歉」中毫不客氣地撞開兩個北地居民,擠進那個巷口裡。

  該死……這小子怎麼這麼能跑?

  「我追住他!」科恩感覺到了自己體力的流逝,大聲道,「你去截擊!」

  跟科恩早有默契的米蘭達沒有回答,也沒有跟著折進那個巷口。

  她在踩上三道臺階後,名為「天馬樂章」的終結之力再度從體內爆發,整個人原地躍起。

  是時候,該抄點近路了。

  在兩位北地居民驚詫的眼神中,米蘭達騰在半空,靈巧地扒住一道突出的晾衣杆,輕捷地向前盪出,凌空伸手,抓住三層樓高度的一道窗沿,在雙腿連蹬的助力下,迅速翻上屋頂!

  然後她馬不停蹄地,向著在小巷裡你追我趕、七彎八繞的兩人,踩著屋頂的捷徑直線奔去!

  年輕人迅捷地掠出一個巷子,進入一塊三座屋子之間的空地,科恩緊跟著咬牙狂奔而來。

  這時,米蘭達的身影就在空中飛躍而出!

  米蘭達表情堅毅地握上劍柄,她知道自己將落向空地上,年輕人前方兩米處。

  一次完美的攔截。

  但意外就此發生。

  在躍離屋頂的某個剎那,米蘭達渾身上下炸起一陣寒戰!

  極度不祥的危險預感,瞬間籠罩上她的心頭。

  米蘭達想也不想,劍刃剎那出鞘,回身伸手,狠狠向後下方刺出!

  劍刃刺入後方剛剛躍出的屋頂平臺,生生將米蘭達的去勢重新停下。

  一秒的時間,年輕人和科恩的身影,便雙雙消失在另一道巷口中。

  米蘭達單手吊在劍柄上,下半身隨著慣性蕩起,當足部盪到最高點的時候,一道凜冽的劍光從側面削出!

  堪堪掠過米蘭達的靴子。

  米蘭達一身冷汗。

  幸好,自己及時止住了去勢。

  否則……

  她看著那道凜冽的劍光,在斬空後隨它的主人一起落在空地上。

  劍光的主人——一個短髮利落的中年男人,緩緩在空地上起身。

  米蘭達一手按上屋頂,抽出劍刃,落下地面。

  她臉色沉重地看著眼前的中年人。

  超階以上的高手……她判斷出眼前敵人的實力。

  「災禍之劍。」米蘭達站起身,一面收拾著呼吸,一面沉穩地道,「我們終於見面了。」

  中年人沒有答話。

  只是用看死人的表情一樣注視著米蘭達。

  「這是你們專門佈下的陷阱?」米蘭達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對手,試圖找到任何可用的信息和情報,「可是……為什麼只有你們兩個人?」

  「就這麼自信嗎?」

  中年人緩緩地搖頭。

  「災禍之劍?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但被這麼稱呼……真是諷刺啊。」

  他側過身,亮出手裡那把奇怪的劍。

  那本該是一把普通的長劍,卻在劍脊處挖空,憑空多了一道中空的空槽,從劍中起,直接延伸到劍尖之前,大概佔據劍身長度的三分之一。

  米蘭達瞇起了眼睛,在劍身上挖凹槽很常見,刀劍上的凹槽並不是為了放血而挖的血槽,而僅僅是為了減輕重量,是以會從劍根挖起,至劍中而止。

  但中年人的劍卻有兩點不同:一、他的劍挖出完全中空的空槽,這毫無疑問會大幅降低重量,卻也會帶來劍身質量的下降;二、空槽從劍尖開始挖起,到劍中而止,表示這極有可能,就是為了放血功能而鍛造的血槽。

  要做到這兩點,還要求劍匠有極高的鍛造技藝,米蘭達自問只能在終結之塔和精靈、矮人中找到這種高超的制劍工匠。

  「你們很不錯。」中年男人表情淡漠,用一種粗啞的嗓音開口道,「居然能從星辰王國,一路找到這裡來。」

  「看來終結之塔也進步了。」

  他們知道我們是星辰人?

  米蘭達敏銳地意識到某些不妥。

  我們是怎麼暴露的?

  難道真的像卡斯蘭所言,在行家眼裡,我們的來歷無所遁形?

  「所以,你們又是為了什麼,成為某位埃克斯特大公的走狗呢?」米蘭達並不急著出劍,而是試圖繼續收集情報,這是要塞之花所囑咐她的,身為指揮官最重要的堅持,知己知彼。

  「居然為了他們去刺殺星辰的王子?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米蘭達繼續試探道,「除了入主終結之塔,你們的目的是什麼?埃克斯特的王位?星辰的王位?還是二者之間的戰爭?」

  「我們的目的?」中年人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淡漠和冷靜,「王位,戰爭?」

  他的話語中流露出不屑和冷厲,「這種短視的目標,沒有資格進入我們的視野之內。」

  「就連入主終結之塔,也不過是我們順勢而為的舉手之勞而已。」

  米蘭達狠狠皺眉。

  不是為了王位,也不是為了戰爭……那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潛伏在黑沙領中,藉助魔能槍刺殺星辰王子?

  總不是為了正義吧!

  「看來,你們在這裡已經盤踞了很久。」米蘭達心中一沉,決心換個方法,「連龍霄城的軍火黑市,連黑沙領的魔能槍部隊都能滲透。」

  「反正已經暴露了,怎麼不動用幾支來對付我們?」

  「魔能槍?」中年人輕輕舉起劍,毫不在意米蘭達的話,「身為劍手,你最好專注在自己的劍上……無論那些武器有多強。」

  米蘭達吐出一口氣。

  該死。

  滴水不漏。

  「出劍吧,終結之塔的種子。」中年人淡淡道,「在秩序官和士兵們趕來之前,我們有五分鐘的時間解決戰鬥。」

  看來是問不到什麼了。

  米蘭達深呼吸一口,轉動手腕,矮下身軀,認真地擺下起手式。

  除非。

  活捉他。

  或者。

  殺了他。

  兩人慢慢地靠近,米蘭達放開自己的感官,天馬樂章緩慢升起。

  去感受對方的戰鬥節奏,像之前的無數次戰鬥一樣,米蘭達這一次也這麼告訴自己。

  然而,就在下一秒。

  劍光疾閃!

  米蘭達的瞳孔瞬間放大!

  「譁!」

  根本沒有什麼節奏,可供她去感受。

  因為……

  在米蘭達震驚的目光中,中年人的劍一瞬間跨越了五步的距離!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

  就刺入了她的左胸。

  ————

  全力追逐的科恩,轉過一道牆彎,卻發現那個年輕人已經停在了前方的小巷裡,不再奔逃。

  警戒官腳下一踏,三步蹬住了地面,硬生生地停下。

  科恩握住自己的劍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看來。」年輕人的臉上露出笑容,「終結之塔的『種子』也不怎麼樣嘛……」

  米蘭達沒有跟來。

  科恩心中一凜。

  她是被人截住了麼?

  科恩深吸一口氣,迅速冷靜下來。

  被分隔開了兩個戰場啊。

  「所以。」科恩眼神凝重地看著那個好整似暇的年輕人,「你提前知道了我們要來?」

  貨真價實的超階。

  而且……這麼年輕。

  「當然。」年輕人輕輕一笑,愜意地搖頭道,「否則,你以為憑自己能找得到我們?」

  「是我們想要『被你們找到』,僅此而已。」

  科恩皺起了眉頭。

  他摸向腰間的劍柄,「顧,那個遠東人出賣了我們?」

  糟糕,這該死的小巷。

  出劍很佔劣勢啊。

  「不算是,我們先前付給了他足夠的錢。」年輕人緩緩抽出在小巷裡靈活自如的手半劍,「說好了,一旦有人來打聽我們的存在……」

  年輕人聳了聳肩,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噢?」科恩的目光沒有離開對方的雙肩和雙腿,語氣沉著,語言冷靜,「我們也付了他錢。」

  「是嗎?那一定是你們給的小費——」年輕人咧開嘴,向前一步,手半劍平舉,「不夠多。」

  科恩冷笑一聲,也拉開起手式。

  地形太狹窄,橫劈和斜斬都會陷入劣勢。

  看來,只好重溫一下很久以前,傳承者之一的庫拉德爾,所教習的「刺劍術」了。

  但願還沒忘光吧。

  「這麼說,我們算是近四十年來。」年輕人輕哼一聲,離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塔裡和塔外的傳承之間,第一次接觸麼?」

  「當然不是。」科恩仔細回想著曾經的戰鬥,想起紅坊街的那個紅黑色劍手,冷靜地回敬道,「一兩個月前,我在星辰也見過一個你的同伴……我和他才是這份殊榮的獲得者。」

  年輕人的眼神一肅,笑容消失,腳下停息。

  「所以你就是那個殺了古拉頓的人。」他淡淡道。

  「不全是。」科恩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腳步,「我只佔一半的功勞……也許還不到一半。」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撞。

  「你知道嗎?」年輕人語帶深意地道,「終結之塔是騎士聖殿的正統繼承者,是終結之戰中,除了幾位英雄外最耀眼高潔的存在,為人類存亡而戰。在戰後,為了防止魔能師有朝一日捲土重來,更是勤勤懇懇,數百年如一日地苦心維持著終結之力的傳承與發展。」

  「你要跟我講終結塔的歷史?」科恩冷笑迴應,「就憑你們這群終結塔的背叛者?」

  「背叛?」年輕人搖頭哂笑。

  「那身為終結塔的種子,你知道我們當年是怎麼打贏魔能師的嗎?」他看著科恩的眼神越來越犀利,「那些傳說中不會死,不會老,不會變弱,不會消亡的存在?」

  「但他們卻有最大的弱點,在這個弱點上,他們甚至經不起輕輕一擊。」科恩漸漸找到了最佳的出手位置。

  「而手執傳奇反魔武裝的勇士們,以能夠抵抗魔能的終結之力開路,帶著決死的意志……」科恩表情平常,毫不動搖,「平民百姓也許不知道,但終結塔的種子們,可是清清楚楚。」

  「傳奇反魔武裝?抵抗魔能的終結之力?哈哈……」年輕人笑了一聲,突然臉色一寒,「不,你不知道。」

  「你活在終結塔的無恥謊言裡,普通的終結之力根本沒法抵抗魔能。」年輕人肅穆地道,「而傳奇反魔武裝?你以為,在它還沒有被髮明之前,面對那樣不死不滅的存在,我們是靠著什麼抵抗,靠著什麼存活下來的?」

  「哼。」科恩的目光越發鋒利,他絲毫沒有在意對方的話,而是積極地鎖定著敵人身上的每一個破綻,「上一個遇到的災禍之劍,可沒你廢話這麼多。」

  下一刻,年輕人腳步一動,手半劍突刺而出!

  那股暴烈的終結之力,從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爆發,手半劍的劍鋒瞬間一閃!

  居然感覺不到劍鋒所指,科恩猛地咬牙。

  對方的終結之力,是改變劍路,遮蔽感知,還是加快劍速?

  糟糕!

  「叮!」

  最後的時刻,科恩終究還是靠著戰場上練就的本能與直覺,攔住了這一劍。

  手半劍貼上科恩的佩劍,離他的咽喉只有兩寸。

  但更可怕的是對手的終結之力。

  同紅坊街的那位劍手比起來,這個年輕人的終結之力,暴戾如故,卻多了一種難以忍受的刻骨刺痛感。

  侵襲向科恩的劍和手臂!

  讓他難以招架。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5 01:04
  卷三.與龍共舞 第68章 小滑頭與阿萊克斯(上)

  「你是誰?」

  泰爾斯愣愣地坐倒在地上,跟戴著眼鏡的花貓臉女孩大眼瞪小眼。

  「我……我只是想找人問問出去議事廳的路,我是……」泰爾斯停頓了一秒,還是決定把身份信息塞回喉嚨裡,於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今天才剛剛到英靈宮。」

  「哦。」趴在地上的女孩往後縮了一下,怯怯地道,扶了扶自己滿布灰塵的圓黑眼鏡,讓它更端正一些,「我以為,沒有人會來這裡……」

  那副漆黑厚重的眼鏡明顯過大了些,只能勉強搭在女孩的耳朵上,配著她髒撲撲的小臉,顯得特別滑稽。

  「那……請問你是?」泰爾斯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我……我在這裡幫人工作……」小女孩話語結巴,帶著疑問和猶豫,小心翼翼地望了泰爾斯一眼,似乎有些害怕一樣。

  活像只遇到獵鷹的小松鼠,躲在樹洞裡瑟瑟發抖。

  只聽她弱聲道,「我……我好像聽後廚的人說過,最近有很多人都會來英靈宮。」

  泰爾斯皺起眉頭。

  幫人工作?

  聽後廚的人說?

  難道……

  他的心裡冒出一個念頭。

  按照某個中二病晚期的女孩所說的套路。

  泰爾斯帶著深切的懷疑,瞥了這個鉑金髮女孩的行頭一眼

  在陌生的宮殿裡,蹦出一個突然出現的正太或蘿莉,還在無人值守的區域裡自由來回,那無論他/她穿得多麼邋遢,舉止多麼奇怪,都只有一個身份。

  「你難道是貴族家的女兒?」泰爾斯瞇起眼睛,看著從吃力地地上爬起來的瘦小女孩。

  只見小女孩愣了一下。

  果然……泰爾斯暗暗點頭,套路就是套路。

  然而,就在下一刻,女孩怯生生地低下頭,然後用力地搖了搖頭。

  咦?

  泰爾斯拍拍手臂上的灰塵,皺起眉頭。

  王子在英靈宮裡閒逛,然後迷路,然後遇到別國公主,然後惡俗的事情發生,然後各種搞曖昧,套路不該是這樣的麼……

  不對。

  這個女孩泰爾斯看了一眼地上的書本,又看了看女孩的眼鏡,她看書、識字,甚至懂得古帝國文。

  不是貴族的話,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學到這些。

  也不會有機會高度近視。

  而且……在英靈宮裡。

  泰爾斯隨即露出微笑,「你姓沃爾頓?是努恩陛下的……孫女或孫侄女?」

  但出乎他的意料,小女孩像受了驚嚇一樣,擺著手,死命搖頭,「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一個僕人,受命在這裡……找東西!」

  泰爾斯再次皺了皺眉頭。

  不是?

  隨著小女孩搖頭的動作,大了一圈的黑色眼鏡從鼻樑上滑下!

  向地上落去。

  鉑金髮色的小女孩顯然被嚇了一跳,只見她「啊」地驚叫一聲,瞇著眼睛,試圖在半空抓住掉落的眼鏡,手忙腳亂地撲騰起來。

  但估計是視力不足還是什麼原因,她胡亂伸出的手,反而在忙亂無措中,一把擊飛了眼鏡。

  風聲襲來。

  泰爾斯一驚,下意識伸出手,撈住了飛向他懷裡的異物——女孩的眼鏡。

  喲。

  泰爾斯翹起嘴角,看來我的反應力見長啊。

  「眼鏡!」小女孩趴下來,瞇起眼睛,驚慌地在地上摸索著,「我的眼鏡!」

  「別緊張,在我這裡。」泰爾斯一邊安慰她,一邊好奇地抬起手上的圓形黑框眼鏡。

  這眼鏡,支架似乎是金屬做的,難怪這麼厚重,可惜已經破損了不少。

  鏡片也不薄,還滿是灰塵,居然還有裂痕,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準確的驗光技術和眼鏡製造技術。

  而且,這個黑框眼鏡,不是遠遠看上去的那麼圓,反而有點圓角矩形的形狀,就有些像某位大人物戴的……

  苟利……

  咳咳,泰爾斯趕走一些無聊的記憶。

  「請問……」小女孩似乎對自己失去眼鏡後的視力很不樂觀,她趴在地上,雙眼無神,緊張地向著泰爾斯的方向摸過來。

  「別動。」泰爾斯緩緩走到女孩的面前,看著這個瞇起眼睛,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可憐小傢伙,嘆了一口氣。

  他在女孩面前蹲下,女孩的手在慌亂中碰到了泰爾斯的膝蓋,嚇得連忙回縮。

  「別怕。」泰爾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友善而溫柔,「沒事的。」

  泰爾斯伸出手,抹開小女孩鉑金色的齊肩頭髮,露出她同樣髒乎乎的左耳,他的手感受到對方的微微顫抖。

  趴在地上的小女孩瑟縮了一下,呼吸加重。

  穿越者打開眼鏡,小心地把支架套上女孩的耳朵。

  然後再把鏡架按上她小小的鼻樑。

  泰爾斯鬆開手,笑著看見小女孩的眼睛在眼鏡後緩緩睜大。

  她張大嘴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孩。

  透過髒乎乎的鏡片,泰爾斯注意到,小女孩這雙綠色的眼眸,近看之下晶瑩剔透。

  「小心些。」泰爾斯微笑道,「你最好換一副眼鏡,這副太大了。」

  小女孩突然反應過來,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舉起雙手,把鼻子上的眼鏡扶好。

  然後抬起頭,傻傻地看著泰爾斯。

  但她終於不再怯生生地發抖了,剛剛身上那股動物炸刺一般的敵意反應,也減低了不少。

  「這麼說,你真的只是一個僕人?」泰爾斯挑了挑眉,無奈地聳聳肩,決心不再追問。

  小女孩閉上嘴巴,輕輕點頭。

  泰爾斯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嘆了一口氣,「那能麻煩你告訴我,去議事廳的路怎麼走?」

  小女孩怯生生地舉起手,「出去,直走,右轉,左轉,下樓,右轉……」

  語無倫次的敘述,讓泰爾斯聽得頭都大了。

  「停!」泰爾斯無奈地止住她的話,嘆息道,「算了,我還是自己去找吧……」

  小女孩委屈地低下頭,「對不起……」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太路痴……等等。」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泰爾斯,視線轉移到小女孩的身下,「你在看的……」

  泰爾斯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是什麼書?」

  但他已經看到了小女孩所翻開的那一頁。

  穿越者心底一沉。

  「啊,這個?」

  小女孩手忙腳亂地把那本大書從自己身下拉出,繃著臉,吃力地抬起封面,朝向泰爾斯。

  泰爾斯連忙伸手幫了她一把。

  「《英雄的曙光》!」

  在那一瞬間,小女孩眼鏡後的眸子裡突然變得有神起來,話語一下子變得自信而流利,「講述終結之戰時,幾位不同的人類領導者的故事,一個叫卡希爾.葉落的精靈寫的!」

  泰爾斯頗有些驚異地看著女孩兒從怯懦到狂熱的轉變。

  這傢伙……

  等等,還是把思緒拉回到正題。

  「終結之戰麼……」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有很多書都在講這件事啊,所謂不知名的怪物帶著世界的叛徒們,發起戰爭,我們奮力抵抗……」泰爾斯眼神變得犀利。

  「這本書有什麼不一樣麼?除了像《終結戰紀》一樣講述敵人的強大,戰役的艱難和犧牲,以及最後我們莫名其妙的勝利……」

  「你讀過《終結戰紀》!聽說那已經絕版了,是一個帝國人寫的書!只有南方的星辰才有留存。」小女孩目光一亮,彎起嘴角,左臉露出一個酒窩,「而這本書嘛,講了好多好多特別的事情呢!」

  泰爾斯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小女孩的眼裡露出狂熱和激動。

  「比如,講了戰爭初期,從東方到西方,各國之間內鬥不休的火併和陷害,連聖日教會都彈壓不住,甚至要聖日之神親自顯聖,阻止這些內耗。」

  「也講了後來的復興王,託蒙德王子戰時下達了爭議極大的命令,放棄仇恨和舊怨,用他的名譽招收包括獸人、荒骨人、鮫人,乃至長生種在內的一切種族,團結起一切勢力對抗敵軍,而這個命令讓他招致許多人的不滿,以致被奪走了兵權。」

  「又比如說,之後翰布爾的『楓葉將軍』其實更擅長逃跑而不是作戰,與災禍之軍正面對抗的,其實都是盛軒王子和辰劍,而『楓葉將軍』在東方帶著僅剩的部隊,東躲西藏了整整六年,通過偷襲和算計,隊伍居然越打越壯盛。」

  「比如,後來傳得神乎其神的鋒王辰劍,戰前只是一個俘虜,正在凱旋之都受囚,很快就要執行死刑,在戰爭的前夕,有可疑的人闖入牢房,放走了辰劍和他的同伴。」

  「據說在最岌岌可危的時候,有人打開了地獄的大門,與可怕的七位君主簽訂了契約,成功地將惡魔納入我們的同盟,對抗災禍。」

  一個一個的信息,將泰爾斯轟炸得有些招架不來,但他還是秉持著自己的目的,冷靜問道,「那有沒有講到,那些擁有強大力量的怪物,那些災禍,究竟是怎麼來的?」

  「據說是神的敵人,具體我也不清楚。」小女孩拍了拍書本的封面,滿面紅光,「書上說,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對抗那些怪物。」

  泰爾斯露出疑惑,「那我們是怎麼贏的?」

  但小女孩似乎沒有聽進他的話,繼續開心地講述。

  「書上說戰爭的前期,我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面對那些怪物的強大,好像也沒說那些怪物有什麼樣的力量,只能用流血和犧牲來拖慢敵人的腳步,直到某種可怕的武器被髮明出來……」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

  「還有呢。」小女孩指著書本的其中一頁,眼神發光,「直到敵人裡出現了反戈者……」

  泰爾斯心中頓時一凜!

  「帶著同樣強大的力量……」

  「站到我們的這一邊。」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5 01:05
  卷三.與龍共舞 第69章 小滑頭與阿萊克斯(下)

  「倒戈?」

  「等等……帶著強大的力量。」泰爾斯看著眼前的邋遢小女孩,心神卻已經飄回過去,「從災禍一方倒戈?」

  那個驚險的紅坊街之夜,氣之魔能師,艾希達.薩克恩站在那間棋牌室的廢墟上所說的話,重新響起在他的耳邊。

  「這也是這本書裡寫的?」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具體有寫倒戈的是什麼人嗎?」

  「不,這本里沒有。」小女孩搖搖頭,她抬起髒乎乎的小臉,綠色的眼睛在厚眼鏡底下一眨一眨,「但另一本政治書《立國論:星辰與龍》裡說了這件事,卻沒寫詳細,也沒寫是什麼人倒戈。」

  泰爾斯皺起眉頭。

  「在第六章《雙方建國的外力影響》裡提了一些。」小女孩似乎有些害怕泰爾斯不相信,她連忙吃力地放下手裡的厚書,伸出稚嫩的手指,熟練地指向泰爾斯身後的方向,「那本書就在進門後第六排,左邊書架的第五層,《魯鐸.剛加特文集》和《決死之書:憤怒之王的遺囑》之間。」

  「哇哦,這麼精確的位置。」泰爾斯把目光從層層疊疊的書架上收回來,眼珠一轉,有些驚訝,「這裡的書……你都很熟悉?」

  這女孩……到底是什麼人,才能有機會學習、識字、閱讀,對英靈宮裡的藏書如數家珍?

  真的只是一個僕人嗎?

  「啊!我,我只是……」小女孩似乎被嚇了一跳,她低下頭,有些緊張,「經常看書,看得多……」

  「記憶力很不錯啊。」泰爾斯環顧了一圈這個龐大的藏書室,「難道你是這裡的管理員?」

  小女孩一愣,然後怯怯地搖搖頭。

  「好吧。」泰爾斯無奈地聳聳肩,「所以這裡是沃爾頓家族的藏書室?」

  「嗯,算是吧。」小女孩的眼睛又是一亮,小臉左側的酒窩再次出現,「傳說克若蕾希絲陛下很喜歡閱讀,所以,耐卡茹王在戰後為她蒐集了全境、全國、甚至全大陸所有能找得到的書籍,在《龍霄城大公手令集》裡有記載……」

  耐卡茹.埃克斯。

  泰爾斯思緒一頓。

  所以,有很多都是在終結之戰後,各國開始大規模清除魔法痕跡之前的藏書。

  難怪這裡有那麼多古帝國文的著作,也許還有很多其他語言,甚至非人類世界語言的書籍。

  所以,即使經歷了大規模的清洗,這些書裡,有關於災禍、關於魔法的蛛絲馬跡也會比其他地方更多。

  不知道星辰赫赫有名的璨星大圖書館,跟這裡比起來怎麼樣?

  小女孩談起這些事情時似乎特別開心,也忘記了自己的緊張和恐懼,只聽她繼續喋喋不休地道,「……一直到梭倫大公執政的時代,龍霄城停止了書籍的蒐羅和對藏書室的填充,因為很多年都沒人見過王后陛下了,而這個地方本來就是英靈宮的角落,所以越來越荒涼……」

  「等一下,克若蕾希絲?」泰爾斯這才反應過來,表情驚訝,「你是說——耐卡茹的……天空王后?」

  「那頭嫁給了人類的雌性巨龍?」

  聽見泰爾斯的稱呼,小女孩似乎重新緊張起來。

  「不能對第一王后陛下不敬。」她一搖頭,眼鏡又有要掉下來的趨勢,小女孩嚇得連忙抬起小手,護在兩頰旁,死死按住鏡架,「要用『陛下』的尊稱,並稱呼她的首名。」

  泰爾斯一愣。

  「放心,反正她……那位王后也聽不見。」泰爾斯好笑地看著護住小臉的滑稽女孩,無所謂地道,「等我什麼時候親眼見到她再說,也不遲。」

  「不,如果你第一次見到陛下她,就是另一套禮節了。」小女孩按著臉搖了搖頭,嘟著嘴嚅嚅道,「巨龍是高貴而神聖的,天生厭惡無禮與不敬。」

  「凡人若有幸得見,必須單膝跪下,垂首行禮,並恭敬報上自己的全名,等到對方應允之後,才能起身。」

  「否則呢?」泰爾斯聽得好笑。

  「否則巨龍就會討厭你。」鉑金髮色的眼鏡小女孩,瞪著眼睛直視泰爾斯,花貓也似的小臉上,一派嚴肅認真的表情。

  泰爾斯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在小女孩半是氣憤半是委屈的眼神中,泰爾斯竭力收斂住笑容,「好吧好吧,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一定會按照你的指示做的。」

  「但克若蕾希絲……王后,不是六百多年都沒人見過了麼?你怎麼知道巨龍的傳說是不是真的?」

  小女孩露出不悅的表情,卻沒說什麼。

  泰爾斯瞇起眼睛,「如果他們……耐卡茹和他的王后,當年真的打過那場驚天動地的終結之戰,至少該有些證據,比如說她都戰勝了什麼敵人?」

  敵人。

  比如……艾希達?

  「不是這樣的!王后陛下是真的!」捂著臉的小女孩似乎有些生氣,「證據就在你身後,那個玻璃櫃裡!」

  泰爾斯轉過頭,看向他剛剛見到過的那個玻璃櫃——託蒙德與耐卡茹的協約。

  「這是《終結歷11年,耐卡茹與託蒙德,關於埃克斯特與星辰就處理邊境問題的約定》。」小女孩扶著眼鏡,湊上前來,「它是兩位君主在寒堡的領主長屋裡簽訂的,是埃克斯特和星辰王國,兩方有史以來所立下的最早的協約,兩位國王約定互不干涉,各自擴張。」

  「終結歷11年,耐卡茹與託蒙……」泰爾斯最終放棄了複述一遍這個拗口的題名,皺起眉頭,「這麼長的名字?」

  「條約的附錄更長。」小女孩撅著嘴巴,指著長長的玻璃櫃,「用紙足足有三尺,克若蕾希絲陛下的簽名,就在兩位國王之前。」

  泰爾斯頭疼地走過用三個玻璃櫃裝載的,兩國史上的第一份正式約定的附錄,從邊境的土地、人民,打獵的時間,尊奉的信仰,再到領主們的關係,《約定》都一一作出了規定和解釋。

  在泰爾斯的眼睛就要花掉的時候,他終於來到最後一個玻璃櫃前,找到了幾個筆跡不一,顯然是親自簽上的名字。

  【見證者:來自遠海彼方的克若蕾希絲.努門.達拉.多薩爾。】

  「看。」小女孩把臉壓在玻璃櫃上,「這就是第一王后陛下的親筆簽名。」

  那是厚重有力的簽名,每個字母之間的連接自然而流暢。

  但旁邊的另一個見證者簽名,吸引了泰爾斯的全部注意力。

  【見證者:來自靈魂之塔的布蘭.奎爾思.特巴克。】

  同樣嫻熟而優雅的花體字簽名,然而……

  靈魂之塔。

  泰爾斯想起拉蒙的話,把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底。

  而且。

  特巴克?

  星辰的六大豪門之一,世代統治王國西南的刀鋒領,以一輪血月作為家族徽記的——特巴克。

  泰爾斯眼前浮現出那個群星之廳裡的冷傲倩影,那位英姿颯爽的少女公爵,萊安娜.特巴克。

  然後,他的視線再次向下。

  那是兩位國王的簽名。

  【立約人。

  埃克斯特王國共舉國王,北地人所擁戴的國王,龍霄城領主

  耐卡茹.布魯斯特.埃克斯

  立約人。

  星辰王國至高國王,帝國的正統帝室遺脈,永星城領主

  託蒙德.科莫拉.卡洛瑟.璨星】

  兩個簽名都有一個共同點。

  醜。

  難看。

  不是一般的難看!

  耐卡茹的簽名,像是剛學會用筆的小孩寫字,一筆一劃,慢慢從紙上扒拉出來的,稚嫩而生硬,似乎生怕哪裡一寫快,就會寫錯。

  託蒙德的簽名,則是一溜快速的連筆字,潦草得幾乎看不清拼寫,就像一個對自己的字跡有自知之明的人,用快速連筆來掩蓋一樣。

  泰爾斯看著自己祖先那八爪魚觸手般的潦草簽名,突然覺得自己一個多月裡學會的字跡,至少是能看的。

  「耐卡茹王出身神祕,但很多人都認為他是平民,所以沒什麼接受教育的機會,他的字跡……」小女孩注意到了泰爾斯的視線,訕訕地道,「而託蒙德王也只是帝室的一個非法私生子,據說小的時候頗受排擠,大概也……」

  泰爾斯啞然失笑。

  看來兩國的開國君主,卻都是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好的粗人。

  相比起上面一排見證者們工整、漂亮的簽名,泰爾斯甚至能想像,兩位國王執筆簽名時的猶豫和赧然,以及看到兩人彼此的簽名後,頓生心頭的知己之情和惺惺相惜。

  但就在此時,泰爾斯微微一愣。

  託蒙德.科莫拉.卡洛瑟.璨星

  託蒙德的全名。

  儘管託蒙德字跡潦草,但他還是能勉強看出每個名字的首字母。

  t-託蒙德

  c-科莫拉

  k-卡洛瑟

  s-璨星

  泰爾斯猛地一顫!

  小女孩注意到泰爾斯的異狀,她伸手擦掉玻璃上被自己的臉糊髒的汙漬,然後奇怪地抬起頭,「怎麼了?」

  就在此時,另一個聲音遠遠傳來。

  「小滑頭!小滑頭!」

  聽到這個聲音,戴著眼鏡的小女孩臉色一顫,像遇到貓的小老鼠一樣,不可抑止地發起抖起來。

  泰爾斯驚訝地抬起頭。

  那是一道極其不耐煩的稚嫩童聲,從書架後傳來,「怎麼磨磨蹭蹭的?你寫完了嗎!」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它的主人出現在泰爾斯和小女孩面前。

  那是另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看上去比戴眼鏡的邋遢女孩還要高一頭。

  這位新來的女孩褐發藍眼,臉龐精緻,穿著華麗的手工童裙,袖邊和領口衣飾精美,頭髮上還扎著一個漂亮的髮飾,如果不是她臉上那副怒氣衝衝的表情,就幾乎是一個前世的完美洋娃娃了。

  新來的女孩看見了泰爾斯,但她只是在後者因為摔跤而沾滿灰塵的衣服上掃了一眼,就趾高氣揚地轉過去,看向那個顫慄著的瘦弱眼鏡女孩,「小滑頭!」

  眼鏡小女孩的臉上盡是驚慌失措,「小姐……」

  「老師給我佈置的禮儀課作業明天就要交了,你怎麼還沒寫好!要是被我發現你又在偷偷看閒書……」新來的女孩不滿的話音一頓,眼睛瞟到了兩人身後的那一沓書。

  她先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後皺起眉頭,惡狠狠地盯向被她稱為小滑頭的眼鏡女孩。

  小滑頭瑟瑟發抖地,向不明所以的泰爾斯投去求助的眼神。

  「好啊!」新來的女孩拉了拉整潔的衣裙,滿臉怒容地走上前來,「你果然在偷看閒書!你這個小滑頭!」

  下一秒,在泰爾斯驚訝的眼神中,新來的女孩高高舉起手。

  狠狠打在名為小滑頭的眼鏡女孩頭上!

  小滑頭「啊」地痛叫一聲,她哆嗦著嘴脣,閉起眼睛,恐懼地抱頭蹲下。

  「你應該乖乖地為我寫好明天的作業!」泰爾斯震驚地看著新來的女孩一臉厭惡的表情,她上前一步再次舉手,「而不是……」

  「放著主人的功課不管,偷懶看閒書!」

  這一次,她直接擊打在小滑頭的臉上!

  「咚!」小女孩的黑色眼鏡摔落地面。

  「我沒有……阿萊克斯小姐。」小滑頭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遭遇,完全沒有反抗,只是一下一下抽著鼻子哭道,「我沒有……禮儀課的作業……要找到……題目,就要去查……星辰和埃克斯特的建立……」

  「你還頂嘴!」新來的漂亮女孩生氣地翹起嘴,「你只是我的女僕!你怎麼敢!」

  但她再次舉起的手被泰爾斯死死抓住。

  「等等!」泰爾斯一臉不滿,「你是貴族?隨意打罵僕人可不是應有的行為!」

  褐發藍眼的女孩不滿地瞥了泰爾斯一眼,「你又是誰!」

  黑髮的男孩放開女孩的手,露出怒色,「泰爾斯.璨星!」

  可憐的小滑頭帶著畏懼蹲在地上,瞇著眼睛,顫巍巍地摸向自己的眼鏡。

  「噢,那個來向爺爺求饒的王子嘛。」新來的女孩一愣,然後看著這個比自己還矮了一頭的男孩,輕蔑地一笑,「我教訓我的女僕,你最好離得遠點!」

  該死。

  泰爾斯皺起眉頭,看著眼前的刁蠻小姐。

  還以為逃出廢屋之後,從此就能逃脫熊孩子了呢。

  就在此時。

  「阿萊克斯小姐!」

  泰爾斯和新來的女孩表情一頓。

  帶泰爾斯進入議事廳的英靈宮從事官,邁爾克勳爵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寒著臉制止了幾個小孩之間的衝突。

  「泰爾斯殿下。」邁爾克勳爵先是向著泰爾斯行禮,然後緩緩道,「您走得太遠了。」

  邁爾克的到場似乎讓女孩有所顧忌,只見她嘟著嘴,轉頭看向另一邊。

  「勳爵閣下。」泰爾斯點點頭,他轉過頭,擔心地看向剛剛摸到眼鏡的邋遢小滑頭,「這裡……」

  邁爾克皺起眉頭,他看著褐發女孩的目光裡透露出擔憂。

  「這位是阿萊克斯。」邁爾克嘆出一口氣,向著衣裙精美的小女孩伸出手,「阿萊克斯.沃爾頓小姐,是努恩陛下的孫女。」

  「阿萊克斯小姐,而這位是來自星辰王國,凱瑟爾王的兒子,泰爾斯.璨星殿下。」

  隨著邁爾克的介紹,以及他催促的眼神,小女孩阿萊克斯先是高傲地抬起頭,又從鼻腔裡哼了一聲,才不情不願地拉起裙子,勉強向著泰爾斯行了一禮。

  泰爾斯點點頭,皺起眉頭,阿萊克斯.沃爾頓?

  聽著像個男孩的名字。

  而且,努恩王的孫女?沒聽過摩拉爾王子有女兒啊?

  努恩王不是說了,摩拉爾王子還未成婚嗎?

  隨後,邁爾克轉向阿萊克斯,悉心勸導著他主人的孫女,「小姐,您的做法並不妥當,尤其還在星辰的泰爾斯殿下面前……」

  「邁爾克!」努恩七世的孫女,阿萊克斯不滿地撅起嘴,「這是我的女僕……」

  「而且這個王子反正也要……」

  「阿萊克斯小姐!」邁爾克露出罕見的嚴厲眼神,話語隱含怒意,「這不是你的臥室!是耐卡茹王的藏書室!」

  阿萊克斯被嚇了一跳,她瑟縮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邁爾克。

  「哼。」阿萊克斯扯了扯自己的髮飾,目光冒火,毫不客氣地扯起還蹲在地上的小滑頭,「跟我走,小滑頭。」

  小滑頭被扯得滑了一步,她死死抓著自己的眼鏡,眼眶通紅。

  「我們回臥室解決這件事!」阿萊克斯狠狠地道,瞥了泰爾斯和邁爾克一眼,回身離去。

  小滑頭帶著不安的表情,低頭顫抖著跟上,回頭看了一眼泰爾斯,眼神裡盡是恐懼。

  泰爾斯握緊拳頭。

  看著整潔和邋遢,兩個女孩遠去的身影,邁爾克嘆了一口氣。

  他捧起地上小滑頭沒來得及收拾的書本,一一塞進書架裡,「阿萊克斯小姐是摩拉爾殿下的兄長,早逝的王長子蘇塞爾殿下的遺腹女,因為過早失去了雙親,努恩陛下又過分寵愛,所以……」

  邁爾克搖了搖頭。

  泰爾斯露出難看的笑容。

  原來如此。

  是努恩王那位早逝的長子?

  所以,加上摩拉爾王子的遇刺……

  龍霄城的領主,雲中龍槍的沃爾頓家族,確實沒有直系的男性繼承人了。

  「他是怎麼去世的?」泰爾斯看著玻璃櫃裡,那個龍頭的紋章,默默道,「那位……蘇塞爾殿下?」

  邁爾克低下頭,眉心皺起。

  「十幾年,一次狩獵意外。」泰爾斯的眼中,邁爾克眼神黯然,語氣頹廢,「我當時還在白刃衛隊裡,本該負責他的安全,卻沒能保護好他。」

  邁爾克麻木地搖搖頭。

  泰爾斯轉過視線。

  「請跟隨我,回去您的臥室吧。」邁爾克似乎不願多談,他迅速調整好表情,轉過身,神情嚴肅地又加了一句,「我相信,您的隨員已經等急了,而您還要參加晚上的宴會。」

  泰爾斯心中一驚,抬起頭。

  對了,他必須去找普提萊。

  把這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然後尋求他的智慧幫助。

  尤其是……

  「而且,陛下託我給您帶來一句話,答覆您通過尼寇萊傳達的話。」邁爾克淡淡地出聲。

  泰爾斯目光一頓。

  努恩王?

  只見邁爾克勳爵瞇起眼睛。

  「陛下答應了,他會暫時放下手上的原計劃。」

  「請您放手去做,只要達成陛下所願。」

  「找出凶手,為他的血親復仇。」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5 01:06
  卷三.與龍共舞 第70章 綁架大公?

  當泰爾斯終於在英靈宮裡,為他專門準備的房間中見到普提萊等人之後,星辰的第二王子和他的追隨者們都大大鬆了一口氣。

  「你是說,你在他們的地盤,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配合努恩王的選項,準備用你自己的方法來幫他找到凶手?」普提萊皺著眉頭,站在窗口旁,望著外面的雪景,思緒飛轉。

  該說是膽大包天,還是不知死活呢。

  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普提萊對他的態度向來不客氣,連殿下也懶得稱呼,但這種僭越似乎在斷龍要塞之後好了許多,至少他帶著「小王子」稱謂的諷刺少了許多。

  「差不多吧。」泰爾斯姿勢不雅地躺坐在椅子上,一臉疲憊,「剛剛的經歷告訴我,那個戴王冠的陰沉老頭不會有什麼好計劃,我已經深刻領會到北地人的粗暴和直接了。」

  「觀察大公們對殺死我的態度和反應,來找出凶手,真虧他想得出來!」

  「那現在這個任務換成你來做了,你又準備怎麼辦?」普提萊平穩地轉過身,走過羅爾夫身邊,後者正在調整因骨折而上的手臂夾板,並重新為腕部的機括裝上一把備用的袖劍。

  「從五位傳承久遠,割據一方,老奸巨猾,權勢更勝星辰六大豪門,而且都有望選王的大公里……」普提萊沉吟著。

  「找出那位謀害摩拉爾,也試圖刺殺你的陰謀家?」

  「問得好。」泰爾斯露出友好而誠意十足的微笑,「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我忠誠的屬下們。」

  普提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您真是一位體恤下屬的王子殿下啊。」

  泰爾斯用燦爛的表情來掩蓋自己的心虛,笑瞇瞇地道,「謝謝你,普提萊.尼曼勳爵。」

  他的侍從官,懷亞.卡索皺起眉頭,按著自己先前被吸血鬼重傷的左肋傷口道,「按照您的說法,如果這五位大公先前在議事廳裡,面對努恩王時的表現都出奇一致,毫無破綻的話……我們要怎麼確定誰是凶手呢?」

  「如果說,謀害摩拉爾王子是為了削弱王室,即沃爾頓家族。」普提萊眼神飄忽,但泰爾斯知道,這是他正在思考的表情,「那借倫巴之手謀害你,一則為了同樣削弱倫巴家族,二則為了……戰爭?」

  泰爾斯思緒一頓。

  難怪……努恩王要用自己的生死,來試探五位大公對兩國戰爭的態度。

  「面對戰爭的選項,他們的表現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的。」泰爾斯沉思了一秒,回憶著剛剛的一幕,默默道,「五個人的話……」

  「你看出了什麼?」普提萊目光一聚,沉穩地問。

  「首先是一個絡腮鬍子,徽記是一個圓,裡面套著一個正三角,那傢伙講話很難聽。」泰爾斯專心致志地搜索著記憶,「毫不掩飾對我的敵意,每一句話都以羞辱我為目標。」

  那個讓他下跪求饒的絡腮鬍子領主,泰爾斯第一個把他放上懷疑名單

  「威蘭領的雷比恩.奧勒修大公,南方三位大公中與努恩王關係最好的一位。」普提萊反應極快地回答道,「奧勒修家族並非跟隨耐卡茹的九騎士家族,事實上,九大家族現在僅有六家還在大公的位置上,而是直到兩百年前,才在沃爾頓的支持下,成為威蘭領的統治者,同我們的守望城接壤。」

  「他確實有理由羞辱你。」普提萊繼續道,「星辰中央領所在的土地,就是帝國的原沙文行省,那是奧勒修家族自遠古帝國起就受命統治的領地,直到復興王陛下的軍隊將他們趕出家鄉,就此角度而言,奧勒修與璨星是世仇。」

  「那還真奇怪。」懷亞搖搖頭,「真的有人因為六百多年前的家族仇怨,而對您表現出敵意?」

  「也許是迫於家族的名聲,刻意裝出來的……但也不好說,畢竟,還有人為千年前的遠古帝國耿耿於懷呢。」泰爾斯無奈地聳聳肩,沒有理會普提萊冷下來的臉色,「真是愛國至深。」

  懷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其次是個鍋蓋頭大叔,身上繡著發光的劍刃,講話陰陽怪氣,竭盡全力在挑起努恩王對我的惡感。」泰爾斯搓著下巴,沉思道,「從嘲諷到哂笑,怪腔怪調的,但總感覺他的諷刺用力過猛,差些水平。」

  那位鍋蓋頭,泰爾斯默默道,那位膽敢對所有人明言,沒有利益就不肯出兵的大公。

  泰爾斯想到這裡,噗哧一笑,「既沒有西里爾.法肯豪茲公爵那麼天生自然、恰到好處,也沒有你的那種直接犀利,讓人無可奈何。」

  普提萊不知道是毫不在意,還是裝著沒聽到王子對自己的正面貶損,只見他點頭回答,「那是再造塔的帕修斯.特盧迪達,也是南方的三位大公之一,據聞他行事謹慎明智,但也常被人譏諷為自私保守。」

  「這麼說來,他似乎更希望您死在努恩王的手上?」懷亞抬起頭,「會是他麼?」

  「再造塔在星辰的東北側,領土與我們的孤老塔相鄰。」普提萊呼出一口氣,「跟局部衝突比起來,兩國的全面戰爭能給他的利益其實有限……當然,損害可能也有限。」

  「第三個人是個老禿頭,年紀很大。」泰爾斯深吸一口氣,「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複雜,他不比前兩人話少,但很少表現出確切的情緒,更多的時候是在附和和鼓動。」

  「禿頭的羅傑斯.萊科,戒守城大公,以鎖鏈為標誌。」普提萊點了點自己的菸斗,目光閃動,「他是埃克斯特的兩位北方大公之一,參與埃克斯特中央事務的次數不多,這次居然也應邀前來了,實在讓人懷疑。」

  「聽著像是事不關己的中立方。」懷亞擦拭起自己的劍。

  「如果我就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泰爾斯攤開手,不置可否,「想必也會很樂意表現得中立一些。」

  普提萊沒有回話。

  「第四位大公留著長髮,衣服上繪著一冊典籍。」第二王子伸出手抓住扶手,把自己從椅子里拉起來,「他給我一種與北境公爵相近的感覺,豪邁,大氣,似乎也看重……至少在表面上看重自己的榮譽。」

  那個不願意玷汙本家族榮譽的長髮男人,看起來沒有理由……但北境公爵不也背叛了凱瑟爾王,背叛了自己的北境,背叛了星辰麼?

  「庫裡坤.羅尼,領地是毗鄰康瑪斯聯盟的祈遠城,在埃克斯特西部,靠近大荒漠的北端。」瘦削的星辰副使閣下停下了腳步,「他與星辰的西荒領時有合作……荒漠裡的獸人和荒骨人是我們共同的威脅,兩國開戰,或者削弱星辰,都只會加重自己的壓力。」

  「別忘了,北境的亞倫德公爵和黑沙領的倫巴也曾合作過,目標就是摩拉爾王子。」泰爾斯目光犀利地看著他,「哪怕兩國的戰爭也會損害前者的北境。」

  「還有最後也是最年輕的一位,康克利.佩菲特,看著有些稚氣。」他跳下埃克斯特的硬木椅,「說話很溫和,也有些猶豫,似乎很尊重努恩王,考慮事情也是從埃克斯特的整體利益出發……還為我說了兩句話。」

  那個被努恩王強硬的話語噎住的三十歲年輕人。

  「稚氣?這話從您的嘴裡說出來……」普提萊輕笑著搖搖頭,「那是血蹄鐵的康克利.佩菲特,烽照城大公,領地靠近龍霄城,佩菲特家族也是沃爾頓家族最信任的世代臂助之一,年輕人往往熱血衝動,對陰謀有天生的牴觸。」

  「那可不一定,我們國內就有一位年輕的公爵。」泰爾斯回想起那位鳶尾花公爵,回想起一路上的意外,嘆了一口氣,「相信你也體會到了,他的機關算盡不比任何老人稍遜。」

  「聽您這麼說,無論哪一位大公都有嫌疑。」懷亞皺起眉頭,「依然無法確定是誰?」

  泰爾斯和普提萊雙雙沉默了下來。

  「威蘭領和再造塔,跟黑沙領一樣,都毗鄰星辰,兩國關係對他們的影響最大。」普提萊低聲道,「祈遠城在西,戒守城在北,烽照城則靠近中央的龍霄城……總之,光憑分析利害,來看誰能最終得利的話,大公們的嫌疑就是這麼一個順序。」

  「唉,但嫌疑就是嫌疑,無法確證。」泰爾斯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頹然道,「我們迫切需要一個會破案的警戒官。」

  龍霄城裡的鎧區,正在與對手鏖戰不休的科恩警戒官,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被對手一劍削掉一寸頭髮。

  「如果我們沒能幫努恩王找到謀害他兒子的凶手。」懷亞把劍從自己的膝蓋上翻面,擔憂地問道,「後果嚴重嗎?」

  泰爾斯腦海裡浮現出那位天生之王的威嚴表情,以及尼寇萊的冰冷神色,翻了個白眼,「最好不要想像那種可能……一位鐵了心要為自己兒子復仇的父親……」

  「不僅僅是兒子。」普提萊補充道,「摩拉爾還是沃爾頓和龍霄城的繼承人,這種仇恨遠超我們的想像,另外,努恩王想必也在竭盡全力,為家族清除危險的對手……」

  「畢竟以他的年紀而言,沃爾頓掌握王冠的時間也不長了,而沃爾頓家族也許就要由一位他根本無從測度的旁支來繼承,甚至……」普提萊平淡地說道。

  「在新王的令下,失去直系繼承人的龍霄城被封給另一個家族,沃爾頓從此衰落也是有可能的。」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

  當然,我還拿這個來威脅了尼寇萊呢。

  煩透了的泰爾斯坐在地上,把頭靠上椅沿,無可奈何地揉了揉臉蛋。

  「說起這個。」泰爾斯睜開眼,回憶起在藏書室裡的遭遇,那個戴著眼鏡的邋遢小女孩以及那位刁蠻女孩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我在英靈宮裡遇到了努恩王的孫女,你曾經聽過嗎?」

  「阿萊克斯.沃爾頓?」聽著泰爾斯的敘述,普提萊皺緊了眉頭,「我確有耳聞,十二年前早逝的蘇塞爾王子,是努恩王的長子,他留下了一個遺腹女。但也許是因為她父親的遭遇,努恩王一直把他的孫女保護得很嚴密。」

  「如若不是你提起,恐怕許多人連她的名字都不知曉。」

  「她無法繼承沃爾頓家族嗎?」泰爾斯呼出一口氣,想起那個穿著華麗的小公主,「就因為她是女性?」

  普提萊搖搖頭。

  「在北地人那該死的理念裡,女人不過是附屬和財產,只有成為母親生下孩子的價值。」

  三人齊齊回頭,只見埃達毫不顧忌地坐在本該屬於泰爾斯的床上,擦拭著自己的精美彎刀,語氣少有地生出寒意,「從幾百年前到現在,從來沒有改變。」

  「在圍繞沃爾頓的鬥爭裡,她並不重要。」普提萊搖搖頭,「還是來想想怎麼處理眼前的問題……」

  「幸好。」泰爾斯閉上眼睛,嘟著嘴道,「我們不急在一時……」

  就在此時,房間的門突然響了起來。

  羅爾夫皺眉拉開門。

  只見那位被泰爾斯救下的新兵,威羅.肯站在門口,撓著頭,露出笑容。

  「那個……那位康瑪斯的侯爵大人,派人傳話過來了。」威羅似乎很開心有個機會見到王子殿下,他笑呵呵地道,「聽他的屬下說,似乎還挺重要的……」

  泰爾斯眉頭一皺。

  「他說,有兩位大公,明天一早……」

  「就要因事離開龍霄城了。」

  威羅笑著說完口信。

  但下一秒,他就驚訝地發現,幾乎房裡的所有人,包括泰爾斯在內,都臉色大變。

  明。

  天。

  一。

  早。

  泰爾斯面如土色,像是收到了最壞的消息。

  不會吧?

  大公們……是過來看了自己一眼,就立刻離開麼?

  在一臉莫名其妙的威羅離開後,同樣皺起眉頭的羅爾夫輕輕把門關上。

  「明天早上?」懷亞臉色愁苦。

  泰爾斯呼吸加速,雙眼無神,「這就是說……」

  「是啊。」普提萊擔憂地捏著自己的菸斗,「留給我們的時間……」

  他沒有再說話,但所有人都在心裡默默說出下一句。

  只剩一個晚上了。

  「我還是那句話。」懷亞.卡索臉色蒼白地收劍入鞘,「如果我們沒能幫努恩王找到謀害他兒子的凶手……後果嚴重嗎?」

  普提萊搖頭嘆了一口氣。

  懷亞不再問了。

  「晚上的歡迎晚宴,這是最後的機會。」泰爾斯咬著牙齒,「想辦法從五個人裡,找出那個傢伙!」

  該死。

  我怎麼這麼倒黴。

  「光憑努恩王那樣的試探和觀察,恐怕得不到結果。」普提萊手上的菸斗越捏越緊,「今天早上你的經歷就說明了這一點。」

  「那該……」泰爾斯沉吟著。

  這個時候。

  「那就逼他們自己說!」埃達惡狠狠地跳下床。

  所有人都向著精靈護衛看來。

  「讓努恩分出人手配合我們,我們晚上蒙著面,偷偷去把那些大公都綁來!」埃達凶惡地豎起刀刃,揮動兩下,反射出一道道寒光。

  「一個個嚴刑逼供!」

  「看看所謂的大公們,能在刀劍下支撐多久?」

  看著這副模樣的埃達,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兩秒過後。

  所有人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照常地回過頭。

  「換個角度思考吧。」泰爾斯搓著雙手,皺眉對著普提萊道,「我們要找的人,跟倫巴合作做掉了努恩王的兒子。」

  「喂!為什麼裝著看不到我?」埃達咬著牙,對無人理會她的局面顯然很不滿,「至少給我一點反應啊!」

  「然而,他又把手伸到倫巴的軍隊裡,試圖把你的死亡栽贓到黑沙領的手上。」普提萊下意識地回答道。

  「裡面有什麼線索嗎?」懷亞好奇地問道。

  他們身後的精靈護衛,徒勞地在空中揮舞了兩下彎刀,以示抗議。

  「努恩王和我們就知道這些。」泰爾斯搖頭道,「似乎沒什麼用。」

  「不。」

  「也許我們不該在努恩王的思維裡打轉。」普提萊放下了手裡沒有點燃的菸斗,眼中放射出自信的光芒。

  埃達頹然地低下頭,嘆出一口氣,把自己摔回到本屬於泰爾斯的床上。

  泰爾斯突然一愣。

  他看向普提萊,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

  「你還記得我們在斷龍要塞,被倫巴的軍隊圍困的時候嗎?」普提萊淡淡道。

  「當然,印象深刻。」泰爾斯的眼前閃過無數血花和寒光,以及怒吼的阿拉卡.穆,嘆息道,「簡直是一團糟。」

  埃達百無聊賴地在床上彈弄著自己的彎刀。

  「那您應該記得,穆男爵在衝鋒前對您所說的話?」普提萊露出神祕的微笑,「努恩王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泰爾斯猛地一震。

  衝鋒前……

  阿拉卡揮動大劍的身影出現在腦海裡。

  幾秒後,他點點頭

  「既然無法後退。」泰爾斯深吸一口氣,露出堅毅和決然,「何不全力向前?」

  泰爾斯看向自己的副使,目光灼灼,「他知道?」

  普提萊翹起嘴角,頷首肯定,「他知道。」

  懷亞和羅爾夫一頭霧水地看著兩人的啞謎。

  「所以。」懷亞艱難地咽著喉嚨,「我們該怎麼做?」

  泰爾斯和普提萊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埃達說得沒錯。」泰爾斯看向床上的精靈,在普提萊的目光下點點頭。

  「啊。」被提到名字的埃達猛地抬頭,顯然有些無措,「什麼?」

  在懷亞的驚訝和普提萊的笑意中,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我們……」

  「逼他們自己說!」

  埃達的嘴巴張得比任何時候都大。

  普提萊臉色一肅,收起菸斗,「我馬上去準備,聯絡一下其他人……可能需要一些『內應』的幫助。」

  「還有,懷亞,羅爾夫,你們跟我來。」

  泰爾斯頷首坐回椅子上,迅速思考著計劃的可行性。

  「那個……」

  他抬起頭,看向身後。

  埃達的聲音弱弱地響起。

  「你們,真的要綁架大公?」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5 01:06
  卷三.與龍共舞 第71章 突刺

  夕陽斜照,龍霄城的天色已經開始放暗。

  但在這個狹窄的小巷裡,金屬的碰撞聲交替響起,連續閃動的火花照亮了激鬥中的兩人!

  「鐺!」

  科恩咬緊牙關,矮身斜舉起佩劍,憑藉本能,險而又險地再次抵擋住對方的斬擊。

  不行!

  根本感受不到對方出劍時的攻擊方向。

  這樣下去。

  要輸。

  科恩深吸一口氣,繼而連退兩步,拉開與敵方的距離。

  至此,警戒官和敵人的劍已經六度交擊。

  科恩全神貫注地緊盯著敵方的手半劍,思索著對方終結之力那掩蓋攻向的效果。

  但這並非最讓他擔憂的事情。

  警戒官的右手不住地顫抖,群星之耀在他的皮膚上泛起點點銀芒,竭力化解著在激戰中侵入他手臂的暴戾終結之力。

  真糟糕。

  跟之前的遭遇一樣,那種終結之力,居然會自行通過劍上的勁力傳導而來。

  毫無預兆地入侵、滲透,並破壞一切可以寄宿終結之力的人體組織。

  科恩緊了緊右臂的肌肉,臉色如冰。

  「不錯的佩劍,可惜不適合這種地形。」年輕人看著科恩的黑柄銀色佩劍,在窄巷裡露出愉快的笑容,「有名字麼?」

  年輕人很有信心,窄巷限制了科恩的佩劍,自己的手半劍則靈活無礙,再加上自己那可怕的終結之力,年輕人輕輕磨了磨牙。

  這場戰鬥裡,無論是環境、策略還是力量、技藝,他都佔盡上風。

  而這就是終結之塔的種子?

  年輕人看著眼前的科恩,笑著在心底搖搖頭。

  「科恩.卡拉比揚。」科恩冷冷地回答。

  與紅坊街的那位古拉頓一樣,眼前年輕人的終結之力也充滿令人窒息的暴烈味道,除此之外,居然還在對劍中,給警戒官如有實質的針刺痛感。

  這嚴重影響了科恩的動作。

  所以,暴戾和狂亂是共同特性,刺痛感和那種掩蓋方向的能力,則是終結之力的個人屬性?

  這樣的話……科恩嘆了一口氣,捏緊拳頭。

  「噢,我不是問你的名字。」年輕人瞇起眼睛,劍指科恩雙目之間,「我是問,你這柄劍的名字。」

  我的戰利品。

  在年輕人的目光下,科恩呼了一口氣,左手扶起劍刃,無奈地道,「你剛剛問這把劍?噢,這可是傳家寶,至於名字……」

  科恩臉色一肅。

  「它會告訴你的!」

  下一瞬,銀色的佩劍已經刺到年輕人的眼前!

  這是科恩在兩輪守勢之後,第一次主動出擊,一記凶險的突刺。

  年輕人把懷疑排出腦海,自信地一振手臂,幾乎與他融為一體的終結之力,帶著針刺般的暴烈感洶湧而上。在痛苦與爽快並存的奇妙感覺,他的手半劍迎向科恩。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

  他知道,自己所擁有的終結之力遠超那些抱殘守舊的所謂終結劍士們,無論是在終結之塔中走了個來回的練習生,還是浸淫此道多年的強大劍手。

  年輕人感受著力量於體內遊走帶來的痛楚,它的破壞力和增幅力幾乎沒有人可以想像,特別是它如暴虐的凶獸,湧進對手體內橫衝直撞的時候。

  勝負將在那時分出。

  但年輕人的臉色突然一僵。

  他意識到,這次的對手不一樣了!

  「叮!」

  只見科恩的長劍點在年輕敵人的手半劍上。

  卻沒有半分要格劍、抵劍、拼劍或是鎖刃的意圖,而是毫無力道,一觸即分!

  年輕人眉頭一皺,科恩的下一劍就再次擊出。

  又是突刺!

  年輕人格開朝向他小腹的刺劍,難以置信地看著科恩又一次輕巧地點開自己的手半劍,絲毫不做對劍和纏鬥之想。

  這傢伙……年輕人在驚訝中咬牙,怎麼回事?

  可惡!

  「來啊!」

  被壓制住的年輕人怒吼著,體內的暴戾終結之力爆發到最高水平,科恩頓時感覺皮膚上隱約刺痛,「害怕和我拼劍嗎?」

  但後者沒有驚慌,也沒有激動。

  他只是繼續冷靜地施展一記又一記的……

  突刺!

  「還以為能憑藉出其不意的終結之力,來干擾敵手嗎?」科恩冷冷出聲的同時,再一記突刺出手!

  驚怒交加的年輕人旋動劍鋒,試圖用終結劍式裡的「劍鎖」絞住科恩的佩劍。

  但警戒官的劍鋒又是一觸即收。

  完全不給敵人拼劍的機會。

  一秒也欠奉!

  「依賴終結之力,這就是你的戰術?」科恩冷靜地出言干擾對方,腳下急急跟進,「我說過,你不是我第一個遇見的災禍之劍!」

  「對再次遭遇災禍之劍,對應付那種暴烈的終結之力……我在養傷的時候,早就做了千百遍的預估、思索和演練!」

  「那種終結之力的破壞作用,也是需要時間,通過接觸傳遞的吧!」科恩冷冷道,「比如對劍和拼劍?」

  年輕人震驚地看著科恩。

  下一秒,收回劍鋒的科恩臉色一動,腳步急轉而出!

  「相比起古拉頓,比起你那位馳騁戰場,歷經生死的前輩……」

  科恩怒吼著,又是一記突刺出手!

  「你還差得遠啊!」

  年輕人避無可避,只能一步後退,同時一劍攔上。

  「嘶……」輕微而短促的金屬滑擦聲,稍起即逝!

  年輕人擋開科恩的劍,狼狽地看著它在自己的左耳側刺過,帶起尖利的風聲,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敵人的劍鋒再次避開對劍和交擊,像得意的獵鷹一樣翱翔而去。

  等待發動下一記突刺!

  「至於藉助地形,壓制我過長的佩劍?」科恩的聲音在年輕人耳中聽來尤其可惡,「真是幼稚的戰術。」

  「一記突刺就解決了。」

  「簡單,直接,有效。」

  狹窄的小巷固然限制了科恩的佩劍和劍術,卻也導致年輕人無法展現他靈活的身法,面對平時極好閃避的直線突刺,年輕人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舉劍攔截、抵禦。

  年輕人不是沒想過放棄防守,全身壓上進攻,強迫科恩與他對劍,問題是——他的手半劍比科恩的佩劍短上一截!

  如果強行壓上,自己很有可能會在施展殺招之前,就被科恩一劍穿心。

  更適合在窄巷中揮舞的手半劍,一瞬間變成了年輕人的短板。

  該死。

  年輕人不甘心地看著對方的刺劍,我……居然成了被動防守的劣勢方了?

  得勢不饒人的科恩沉著地側過身子,右腳在前,急急跟進,手腕旋動,劍式毫不停息。

  又是一記突刺!

  年輕人則在不住的招架中狼狽後退。

  真幸運啊。

  科恩在心裡輕笑一聲,在這種窄巷裡,不能斬擊也不能橫劍的時刻……庫拉德爾老師,幸好沒忘了你的劍術。

  終結之塔的八大傳承者之一,來自荊棘地,艾倫比亞王國的斯汀克.庫拉德爾所專精的「刺劍術」。

  刺劍術源自最終帝國時代,南方騎士們手執輕劍的優雅決鬥。這種以試探性步伐和一擊致命為關鍵的擊劍技藝,一度在南方流傳頗廣——哪怕它曾經被許多將領和騎士譏笑為「少女之劍」。

  而現在,科恩在狹長的小巷中放棄了一般的劍式,轉而採用「刺劍術」,將佩劍長度的劣勢轉化為優勢,更避免了拼劍,封死了敵人用終結之力佔得上風的可能。

  下一記突刺中,年輕人奮力騰挪,總算依靠一個突出的窗戶,避開科恩的這一輪攻勢。

  「每一種終結之力都不盡相同。」科恩又一次收劍,冷靜地走過這扇明顯被主人加長過的窗戶,目光堅毅地看著敵人,「相同的終結之力也因人而異,在不同的人身上,會有不同的微妙變化……」

  年輕人看著左右的狹長窄巷,看著還在遠處的出口,心中焦急不已。

  「我不知道你的終結之力有什麼效果,居然能在激鬥中掩蓋出劍的方向。」警戒官輕哼道,「但你想必聽過我的終結之力……」

  科恩咧開嘴角,綻放一個自認為最帥氣的微笑。

  「群星之耀!」

  年輕人臉色一變。

  群星之耀。

  四大原始超凡……不,終結之力?

  下一刻,科恩怒吼而前,星藍色的微光從他的手臂皮膚上點點閃耀而起。

  警戒官手上的佩劍連綿刺出,不再停頓!

  年輕人狠咬牙關,最大限度地提轉手腕,試圖用扇形的覆蓋劍式來盡力抵擋生生不息的突刺!

  該死!

  他一定是終結之塔裡,某一屆的八位種子之一。

  承擔著終結之塔未來傳承希望的年輕存在!

  「叮!叮!叮!」轉瞬即逝的刺響如雨聲落地,不絕於耳。

  「我的群星之耀,可以平衡住體內一動一靜,一息一行之間的節奏與規律。」無盡的突刺裡,科恩欺身而上,而他明明處在高速的進攻中,卻出奇地話語連貫,彷彿不用換氣一樣,「如夜空中的璀璨星辰,相繼閃耀,此起彼伏!」

  「叮!叮!叮!」

  劍光躍動,一刺一收之間,隨性而連貫。

  年輕人緊皺眉頭,唯有在手中劍刃的無數輕顫中不住後退!

  「看似毫無規律,似有若無……」科恩步步緊逼,他的話在年輕人的耳中聽來,如同獄河的擺渡鈴一樣致命,「實則連綿不斷,永不停息!」

  科恩表情不變,點開年輕人的一劍,在對方驚詫的眼神中,沒有任何休止地刺出最具威脅的下一劍!

  「嗤!」

  年輕人的怒吼聲裡,他的左肩終於掛彩。

  受到影響的他動作不穩,瞬間在右肋側再中一劍!

  然後是左腿、右肘、頸側!

  在科恩毫無止息的連續攻勢中,年輕人痛苦地在血光裡倒退六步,奮力拉開距離。

  帶著滿身傷口的年輕人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瞪著面前一步步走來的科恩。

  「這就是我的終結之力。」

  「跟你那種卑劣、暴動、只知破壞、毫無意義的力量比起來……」

  「群星之耀如同我的另一把劍,融合在體內最深處,讓我的動作渾然一體,毫無停頓。」科恩嘆了一口氣,「從而釋放出最耀眼的無前攻勢。」

  年輕人用劍支撐著地面,絕望地看著科恩的逼近。

  「你們結束了克羅艾希,結束了一位『種子』的用劍生涯。」科恩淡淡道,「也是時候付出代價了。」

  他面無表情地對著敵人舉起劍。

  但渾身鮮血的年輕人卻笑出了聲。

  「你以為這樣就贏了?」年輕人猙獰的笑容出現在科恩的眼前,「這點時間裡,我的老師早就把你的同伴……」

  「你是來拖住我的,這點我非常清楚!」科恩神色平淡地打斷他,「超階的菜鳥!」

  年輕人臉色一滯。

  「好讓你的同伴……那個看似更厲害的老傢伙,迅速解決比較弱的敵人,然後趕來支援,是麼?」警戒官如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無奈嘆息道,「但究竟是什麼,讓你產生了『那個女孩比較弱』的錯覺呢?」

  「那個女孩。」在年輕人驚訝的眼神中,科恩輕笑著搖了搖頭,「她可是我們這一屆,終結之塔的最終考核裡……」

  「八位『種子』中的……」

  「首席!」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5 01:07
  卷三.與龍共舞 第72章 麻木的雙手

  好冷啊。

  母親在哪裡?

  芬娜姑姑呢?

  她們會回來的吧。

  她愣愣地想著,在雪地裡不住瑟縮,寒風颳過裸露的臉龐和頸部,帶來如刀割般的疼痛。

  連手腳都快沒有知覺了。

  還有弟弟和妹妹呢?恩澤爾叔叔呢?

  她有點想念塔利婭做的熱餡餅了……儘管每次她都討厭上面的蒜粒。

  她走過一個躺在雪地裡的人。

  那人睡得好沉好沉,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臉上卻綻放著最快樂的笑容。

  連眉毛和頭髮上結滿了冰晶都不知道。

  這是個『笑人』——她告訴自己。

  昨天,尤其是她試圖去幫他們掃掉臉上的冰晶時,恩澤爾叔叔笑著告訴她,他們是「笑人」,最喜歡在冬天裡的野外笑著睡覺了,直到春天才會醒來——好女孩可不能去打擾他們,最好不要靠近他們。

  聽話的她繼續往前走。

  裙子有些破了,她很沮喪……這是李希雅姑姑在出發去王都前送給她的裙子。

  她走過第二個「笑人」。

  這個「笑人」似乎是一個跟女僕塔利婭一樣大的姐姐,但她穿得好少好少啊,咧開嘴角靠在岩石旁,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兒。

  但那個嬰兒沒有笑,只是緊緊閉著小小的眼睛和嘴巴,一動不動。

  這讓她很不開心。

  為什麼不笑呢?

  北境的人應該個個微笑,不是麼?

  這是諾蘭努爾叔叔告訴她的話。

  在寒堡的馬廄旁,跟另外兩位叔叔離開時,諾蘭努爾像以前一樣,大笑著把自己抱到他的懷裡,然後在她的不滿抗議中,用鬍髯不斷地扎她的臉。

  好吧,諾蘭努爾——思緒紊亂的她想到自己最小的叔叔,不禁翹起嘴巴。

  如果你現在出現……

  我就……大發慈悲地原諒你的鬍子。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好多好多,數不清楚的……

  笑人。

  就在此時,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個不是「笑人」的人。

  她雙眼無神地抬起頭,看向前方那個陌生的男孩。

  滿身襤褸的男孩趴在另一個「笑人」的旁邊,翻找著什麼。

  男孩發現了她的靠近,野獸炸毛般抬起頭。

  他的眼睛是深黯的紅色,好嚇人。

  「滾!」

  男孩下意識地死死護著懷裡的東西,惡狠狠地盯著她,嗓音裡帶著警惕和凶厲,「這裡是我先找到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的!」

  「快滾!滾遠些!」

  她無力地吸進一口氣,覺得被風颳過的臉上好疼。

  好凶啊。

  她嘟起嘴。

  眼前一片模糊。

  冰寒的凍意順著口鼻和氣管灌進她的肺部,讓她的心臟又一陣痙攣。

  她走向那個男孩。

  「小跛子,你要是再敢前進一步。」同樣在寒冷中顫慄的男孩,面目凶狠地張開嘴巴,露出牙齒,「我就把你活活咬碎!」

  她沒有理會對方。

  但她的意識越來越麻木。

  視野越來越黯淡。

  可她依舊一步一步,拖著蹣跚的腳步前進,靠著視覺而非足下的觸覺,確認著地面的存在,她已經快感覺不到自己麻木多時的四肢了。

  那個男孩匍匐下來,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似乎在做進攻前的準備。

  她看著那個一臉凶獰的男孩,深吸一口氣,肺部因冷空氣而再次打顫。

  她繼續往前走。

  男孩臉上的警惕變成恨意滿滿的殺機。

  他的右手從身後露出,握著一枚滿是鐵鏽的長錐子。

  母親說過了,對陌生人……

  男孩怒嚎著,把虛弱的她撲倒在地。

  對陌生人的話……

  她扯了扯凍僵的臉蛋。

  男孩盯著她的臉,猙獰地舉起手上的錐子。

  她看著男孩那雙黯紅色的眸子,從嘴角拉出一個難看的弧度。

  要微笑呢。

  北境的人應該個個微笑,不是麼?

  下一刻,終結劍士『種子』首席——米蘭達.亞倫德,在龍霄城裡的小巷中猛地睜開眼睛!

  一柄帶著空槽的劍已經刺破她的半身胸甲,刺進她的左胸。

  劍鋒入肉一寸。

  停在不住搏動的心臟之前。

  卻沒有再前進哪怕一寸。

  災禍之劍的中年人皺起眉頭。

  他看著米蘭達的劍鋒,恰好卡在他的佩劍上,刺進那個從劍尖到劍中的空槽裡,抵著他那柄奇怪的劍。

  阻擋著它刺入女劍士的心臟。

  就在剛剛,千鈞一髮的致命時刻,米蘭達果斷出劍,劍刃插入敵劍的空槽。

  就像是木匠在工作時,把楔子嵌進木頭空槽裡一樣。

  米蘭達戴著黑色手套的雙手,死死地握持在自己的十字劍柄上,頭上滲出疼痛與顫抖並存的冷汗,與敵人僵持著。

  好快的劍。

  還有……那種無法躲避的感覺,是他的終結之力?

  「真不錯。」中年人輕輕呼出一口氣,露出讚許的表情,「反應、觀察、心性都是少有的出色,難得還如此年輕……我的學生很聰明,卻缺乏鍛鍊和經驗,他至少要五年才能追得上你的水平。」

  「但從一開始,你就已經在絕命的邊緣了……」中年人語氣冷淡,刺進米蘭達胸口的劍上遽然發力,前刺而去。

  在他的發力之下,嵌在一起的兩把劍發生了微妙的形變,在空中發出金屬受力特有的呻吟。

  疼痛從心口處襲來。

  米蘭達的面孔微微扭曲。

  只要劍尖再深入一寸,就到血槽了。

  女劍士咬著牙,屏住呼吸,努力排除著肉體劇痛和心理擔憂的雙重影響。

  聆聽敵人的節奏,感受敵人的節拍,她強迫著自己進入狀態。

  第一劍就被壓制在絕對劣勢之下——她必須找到反敗為勝的機會。

  米蘭達死死抵禦著敵劍,睜大眼睛,在夕陽下觀察著靜止的敵人。

  中年人嘆出一口氣,「你知道,我原本不想用這一招的。」

  「但就目前看來,似乎單純的劍術和劍速,都無法立刻拿下你呢……離巡邏隊趕來也只有四分鐘了。」

  下一刻,中年敵人的露出痛苦而不忍的表情。

  凶猛的終結之力從他的臂肌中滲出,侵入兩人交抵的雙劍!

  米蘭達臉色一變。

  這就是……科恩所言的那種,暴戾又瘋狂的終結之力?

  中年人的手臂一顫,猶如釋放了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一樣,爆炸般的力量在他的劍上升騰而起!

  兩柄劍同時在加速的抖動間發出呻吟,彷彿兩個不堪重負的病人。

  米蘭達感覺到刺入體內的劍鋒開始震顫,更進一步刺向她的心臟!

  糟糕。

  下一瞬。

  「嗤!」

  鮮血四濺。

  米蘭達的左手痛苦地摀住胸口。

  但還沒有結束。

  「鏘!」

  兩劍在摩擦中交擊,爆射出火花,在空中脫離彼此的鑲嵌。

  中年人的劍光在空氣裡消失。

  又如同夜空中的星點般,突然出現!

  擊向受傷的米蘭達。

  女劍士抬起顫抖的劍,下意識地揮向空中!

  「鏗!鏘!」

  分開後不到一秒,兩柄劍再次在半空碰撞!

  米蘭達的劍兩次封堵住敵人的進攻。

  兩人同時後退一步。

  米蘭達臉色蒼白地靠住身後的牆壁,瞪大眼睛看著中年人。

  「願你死得安詳,劍士。」中年人嘆息道,甩了甩劍上的鮮血。

  但中年人的表情卻突然冷凍住了。

  他注意到了自己劍上的鮮血。

  那只是少量的血。

  怎麼可能?

  明明應該已經刺破了她的心臟才對啊……

  但她……

  是右心人?還是裝了能抵禦終結之力的防護?矮人的精煉瀝晶板?精靈王族的精工銀鎖甲?矽膠?

  中年人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虛弱靠牆的米蘭達。

  「那種奇怪的終結之力沒有奏效,是嗎?」

  只見女劍士深吸一口氣,移開捂著胸口的左手。

  一道頗長的傷痕,從米蘭達的心口延伸到肩部,卻只是劃破了輕甲,微微出血。

  中年人露出驚訝的目光。

  按照原計劃,他那如狂獸般的終結之力,會地侵入敵人的體內,破壞體內的組織,遲滯對方的行動,甚至如天敵般吞噬、毀滅她的終結之力。

  然後,在對方無法動彈或痛苦不堪的關口,他以終結之力催動的劍刃,本該直接刺進米蘭達的心臟,也許不深,卻足夠流血。

  下一步,他將以可怕的劍速來襲,調動敵人渾身的血液,不出零點幾秒,鮮紅的動脈血就會從這個女終結劍士的胸口中噴發,直到她的生命徹底枯萎。

  但是,她居然擋住了註定刺破心口的一劍……

  中年人無法理解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從我進攻開始,你的手就一直很平穩,出劍也很流暢,所以擋住了我的刺擊,這麼說來。」幾秒後,中年人看著米蘭達的手,似乎想通了什麼,他的目光里布滿驚異,「不可能……」

  中年男人緊蹙眉頭,「你……你居然絲毫不受『貪婪之觸』的影響!」

  米蘭達深呼吸了一口,重新布好劍式。

  「『貪婪之觸』?這就是你那種終結之力的名稱?真是討人嫌的名字。」米蘭達冷冰冰地道。

  「我的同伴告訴過我那種感覺,瘋狂的終結之力,以入侵、破壞、毀滅為目的。」她舉起劍,直指對手,「普通的終結劍士,想必都對那種可怕的終結之力束手無策吧。」

  「可是,一旦遇到了這種力量特性失效的時候……你們又該怎麼辦呢?」

  中年人沒有說話。

  代替他回答的,是他快如閃電的劍!

  開著空槽的劍在空氣裡呼嘯,襲向女劍士的咽喉。

  早有準備的米蘭達顏色一肅,轉動手腕,終結之力隨之湧現,支撐著她手上的力度,迎向中年人。

  「鐺!唰!」

  兩道火花猛烈地擦出!

  兩人瞬間交換了兩記劍擊。

  兩個身影在閃動間交替,在最後一劍後,瞬間拉開五步的距離。

  米蘭達拉開腳步,感受著十字劍的顫動,沉著地思考著敵人的特點。

  「我剛剛攻出了八劍。」

  「你只攔住了兩劍,還中了一劍。」中年人看著米蘭達被劃破的左腿,沉穩地道,「你的劍術稀鬆平常,也完全跟不上我的劍速,身軀看似敏捷,其實只是輕盈,腳步在閃避間還偶有錯位。」

  「更奇怪的是,在交擊時,你的劍居然還會微微顫抖,以至於影響你的劍式……這本該是初學者才會犯的錯誤。」

  「除了最開始那道驚豔的攔截,你的劍根本一無是處。」中年人搖搖頭,「這種用劍的習慣和實力……你早該死了一萬次了,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米蘭達沒有說話,只是細細盯著中年男人。

  下一刻,她的敵人突然露出笑容,「但在剛剛的八劍裡,你卻每次都恰到好處地,或幸運躲閃,或擦肩而過了最致命的五劍。」

  「也在最微妙的時機,反擊一劍。」中年人看著自己被劃破的左上臂,皺起眉頭唏噓道,「還成功了。」

  米蘭達終於皺起眉頭。

  「只有一個解釋了。」中年人輕輕移動著步伐,米蘭達的劍也緩緩跟著他的位置移動。

  「你藉以作戰的,不是什麼精妙的劍式、敏捷的步伐,而是你的觀察和感受。」中年男人的瞳孔微微縮緊,「是識別敵人的節奏和出劍的時機,哪怕再粗糙的劍術和再簡陋的劍招,只要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在最恰當的位置,也能化為最精妙的一擊。」

  米蘭達在心底呼出一口氣,他發現了。

  「你所練就的,是以抓準時機、控制節奏聞名的四大原始終結之力——天馬樂章。」中年人深深嘆氣道,「真是久違的塔內傳承啊。」

  「而你不怕『貪婪之觸』的原因。」他抬起頭,目光逼人,「我也大概猜到了。」

  米蘭達微微一愣。

  中年人的目光聚焦到米蘭達那雙帶著黑色手套的手上。

  「是你的手,對麼。」

  米蘭達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天馬樂章就算了,可是,居然連……他都發現了麼。

  米蘭達握緊了劍。

  「是啊。」米蘭達輕哼一聲,抬起頭大方地承認,「我的手在很久以前被嚴重凍傷過。」

  她的眼前出現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等恢復過來,就失去了大部分的觸覺和痛覺。」米蘭達淡淡地道,似乎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既練不成,也用不出那些最精妙絕倫,也最高深莫測的劍術——最開始的時候,我連一個茶杯都舉不起來。」

  「而你那種充滿侵略性的終結之力,面對我這一雙已經麻木多年的手。」米蘭達緩緩舉起劍,雙手肉眼可見地微微顫抖,「又能做什麼呢?」

  沉默。

  很快,中年人看著米蘭達的那雙手,眼裡冒出震驚。

  那雙手……

  那雙握劍的手……

  居然……

  沒有痛楚,也無法觸摸?

  中年人看著米蘭達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憐憫。

  和敬佩。

  「一雙沒有觸覺的手,居然能握劍?」他慢慢地道,聲音裡卻充滿了讚歎之意。

  「所以,你被傳授了天馬樂章,當然,這也是最適合你的終結之力。」中年人點點頭,目光裡湧現出肯定和激動,「拋棄手上的感覺,無視具體的劍招,轉而跟隨戰鬥的節奏,把劍交託給自己的觀察、認知和判斷,你的老師想必是位天才。」

  米蘭達沒有說話,她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這雙戴著手套的手。

  「請原諒我之前的不敬。」中年人把劍背到身後,用最標準的劍士古禮,向著米蘭達恭敬地鞠躬,「你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劍手……」

  「在下薩蘭德.克雷,身為塔外傳承的終結之劍,與你交手,實在是我的榮幸。」

  米蘭達也收起劍,面無表情地還禮。

  「米蘭達.亞倫德,終結之塔第134期的『種子』首席……鑑於你們對我一位朋友的右手所做的事情,請恕我很難說『與你交手也是我的榮幸』。」

  克雷微微一笑,「右手,是麼?」

  兩人直起身子,佩劍重新出現在身側。

  下一刻,兩人的身影再次接近!

  「鏗!鏘!」

  克雷的快劍和米蘭達的巧妙身影,在這方小小的地面上來回騰挪!

  在十幾秒間,米蘭達再次躲過敵人的致命四劍,並在最關鍵的時刻予以反擊。

  鮮血在米蘭達的右腰、耳側和克雷的左小臂上流出。

  「真是印象深刻。」克雷拉開兩人的距離,嘆了一口氣,「假以時日,你必能到達極境。」

  米蘭達點點頭,接受對方的認可。

  縱然你速度再快——米蘭達暗暗想道,也不能省略出劍的過程,有了過程,就會有一高一低,一動一靜的節奏。

  就會有可以被把握並攻破的破綻。

  「而我也看出來了。」米蘭達在拉開距離的同時細細地觀察敵人,淡淡道,「你所謂的『貪婪之觸』,那種毫無止息,連續不斷的暴動特性……」

  中年人克雷微微一愣。

  米蘭達露出肯定的眼神。

  「是『群星之耀』吧!」

  在克雷的驚訝眼神中,米蘭達自信地道,「抱歉,我對這種終結之力……實在是太熟了。」

  她的眼前冒出在終結之塔裡的情景,冒出科恩抱著紅腫的手臂痛哭流涕的身影。

  兩人對視了一瞬。

  「我真是佩服你的觀察力,但還不盡然。」克雷搖頭輕笑道。

  「『貪婪之觸』並非是『群星之耀』。」在米蘭達奇怪的眼神裡,克雷把劍收回腰間,「非要說的話,它算是『群星之耀』的塔外加強版本。」

  加強版本?

  指的是那種暴戾的特性麼?

  這麼說……災禍之劍的終結之力,是在原有的終結之力基礎之上……

  「還有三十秒。」克雷嘆了一口氣,「算了,時間不夠啊。」

  米蘭達驚訝地看著他。

  「後會有期了。」克雷淡淡點頭,「雙手麻木的首席。」

  米蘭達咬緊牙齒,趕上兩步,「等等!」

  克雷轉過身,一拳擂上身旁的土牆!

  「砰!」

  塵土飛揚間,他的身影消失在米蘭達的視野裡。

  就在此時,巷子外傳來巡邏隊的聲音,「就在這裡附近……懷疑有人無故追逐,非法械鬥!剛剛那是什麼聲音?」

  因塵土而咳嗽的米蘭達,不甘心地往牆上捶了一拳,收劍離去。

  ————

  「叮!」

  科恩的劍就要刺入那個年輕人咽喉的時候,一柄橫空而來的劍,憑空格開了警戒官的刺劍。

  科恩急急轉身,面對著背對夕陽的新來者。

  但新來者的劍吸引了科恩的全部目光。

  那是一柄劍身長度中等,劍刃卻極薄,劍柄處有著黑色配重球的劍。

  劍的護手處鑽出了一個圓孔,剛好讓使用者扣入他的食指。

  科恩瞳孔一縮!

  他認得這柄劍。

  他實在太熟悉這柄劍了。

  也太熟悉……這柄劍的主人了。

  「還不快滾?」新來者操著明快的嗓音,對著災禍之劍的年輕人淡淡道,「去找你的老師。」

  滿身傷口的年輕人狼狽地爬起,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小巷子裡。

  但科恩沒有理會。

  他圓瞪著雙眼,難以置信地注視著新來者。

  從見到這個人開始,他就根本不想理會任何其他的事情了。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科恩艱難地吞嚥一口,用最不可置信的驚訝口吻問道。

  「而你……又在做什麼?」科恩的眉毛掙扎著,看著眼前的新來者。

  「做什麼?」新來者輕哼一聲,移動腳步,向他靠近。

  「在你們這群笨蛋,把一切都搞砸之前。」新來者在暗處,露出一雙黯紅色的眼睛,淡淡道,「來制止你們。」

  「或者……」

  新來者步出小巷的陰影。

  「幹掉你們?」

  科恩曾經的同窗,王國祕科的現役人員——拉斐爾.林德伯格,正左手執劍,眨著一雙深黯的紅眸,面帶微笑地看著他曾經的朋友,科恩.卡拉比揚警戒官。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