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王國血脈 作者:無主之劍 (連載中)

 
al3311232323 2016-11-13 00:44: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4 2643515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9 23:49
  卷三.與龍共舞 第93章 改變命運的一夜

  「當蘇里爾殿下倒在血泊裡,他的眼神……」邁爾克用下巴抵著女兒的額頭,悲痛不已,「我知道,我們犯下了無可饒恕的罪孽……我本來可以阻止她的……」

  「那你為什麼沒有?」努恩王抬起頭,他咬著牙齒,一字一句地打斷伏地哭泣的男人,「你就站在那兒,看著蘇里爾被那個女人謀殺?」

  「或者說你自己心裡也在期盼,期盼著蘇里爾早日消失。」最後一句,努恩王幾乎是咆哮出聲,「期盼著你和那個女人之間的障礙消失?」

  從事官猛地一震!

  他用顫抖惶恐的眼神看向努恩王,那一刻,泰爾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邁爾克心底的那種恐懼、悽然、無助。

  以及最深沉的絕望和麻木。

  還有被說中心事的惶恐。

  邁爾克的表情漸漸變了。

  他緩緩低頭,面孔猙獰地扭曲起來,最後一拳砸上身側的地面,悲憤地狂呼。

  「不!」

  從事官劇烈地喘息,表情數變。

  「我是要去向您自首的!」邁爾克喘著氣,頭顱幾乎要貼到地面,「但是阿黛爾……阿黛爾她用匕首抵著脖子,哭著逼我帶她們走……她再也不要留在這個地方……」

  「但我不能……我知道我不能!我是北地人,我是白刃衛隊,我更是蘇里爾的弟兄和屬下!」邁爾克的哭腔越來越明顯,「我不能!」

  「原諒我,阿黛爾……」邁爾克發著抖,他抱著自己的頭,像一個小孩一樣,在地上軟弱地號泣著,「我不能!」

  「然而你什麼都沒說,任由蘇里爾在謊言與欺騙之中腐爛。」努恩王表情麻木,「還把這個孩子,你和那女人的罪孽,帶回我的宮廷!」

  邁爾克放下雙手,絕望地看向自己的女兒,看著她一動不動的臉龐。

  「但是……」

  「阿萊克斯。」他抖動著嗓音,彷彿下巴在抽搐,「阿萊克斯,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她是無辜的!」

  邁爾克捧起女兒的臉,在淚水中痛苦地咬牙閉眼。

  小滑頭害怕得低下了頭,但她卻覺得泰爾斯的手微微一抖。

  她在畏懼和驚恐中抬起頭,看見星辰王子死死地抿著嘴,目不轉睛地盯向努恩王。

  目光冷漠而憤然。

  「怎麼,你覺得委屈嗎?」努恩王發出一聲嘲諷和癲狂共存的詭笑,「覺得痛苦嗎?覺得你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嗎?」

  「因為我害死了你的女兒?」

  邁爾克猛吸了一口氣,死死看著努恩王的雙眼。

  泰爾斯做了一個深呼吸,他靜靜地看著邁爾克的動作。

  「好好記住這種感覺。」努恩王的聲音渾厚而沉重,蘊藏著令人心寒的意味,「那是你應得的。」

  邁爾克抱著自己的女兒,他緊咬牙齒,因淚水和激動而雙目通紅,痛苦地低吼。

  「懦夫,孬種,如果你覺得憤憤不平。」努恩王毫不在意這個近在咫尺的仇人,「就來為她報仇啊!」

  邁爾克的拳頭被他捏得咯咯作響,像一頭憤怒積攢到極點的野獸,他的雙眼裡混雜著恨意與痛苦,絕望與瘋狂,各種情緒交織糾纏。

  聽到這裡,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看向大廳之外。

  白刃衛隊呢?尼寇萊呢?

  如果邁爾克真的暴起刺殺國王……

  該死。

  邁爾克對視著國王,呼吸慢慢加重,拳頭開始顫抖。

  但國王夷然不懼地看著他的從事官,彷彿眼前的不是一個前白刃衛隊的強悍戰士,而是一個在枷鎖中,無力反抗的弱者。

  「來啊,殺了你的國王。」努恩王的眼裡閃過複雜的色彩,只聽他輕哼一聲,緩緩地道,「就像當年,你用你的的無能和懦弱,動搖和軟弱……」

  「殺害蘇里爾一樣。」

  那個瞬間,邁爾克表情一震,如遭雷擊!

  他微微地開口,嘴脣輕顫,似乎要說些什麼。

  但邁爾克還是在最後緩緩地閉嘴。

  只見他面無人色,繼而身形一晃,重新癱倒在地。

  無聲地啜泣起來。

  小滑頭驚呼一聲。

  國王沒有再說話。

  泰爾斯竭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控制著情緒。

  今天的英雄之廳,給了他太多震撼。

  一時之間,大廳裡只剩下邁爾克不規律的啜泣聲。

  過了好久,努恩王才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滾吧。」老國王疲憊地道,「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邁爾克麻木地抬起頭來。

  「拜恩.邁爾克——你就這樣活下去,直到死去吧。」努恩王抬起眼,目光黯淡,眉毛輕顫,「永遠活在愧疚、悔恨、孤獨、痛苦的折磨裡,永不得原諒,永不得安寧。」

  「這是對你的懲罰……為了蘇里爾。」

  邁爾克狀似癲狂地輕笑起來,他低頭看看自己的女兒,又突然開始啜泣。

  「滾!」下一秒,努恩王怒意勃然地咆哮起來,「帶上你的罪孽……滾!」

  小滑頭又是一抖,要不是泰爾斯的扶持,她幾乎要軟倒在地上。

  邁爾克雙眼無神地盯著努恩王,過了好幾秒,才無意識地抱著阿萊克斯的遺體,緩緩站起。

  他麻木不仁地轉過身。

  「你抱著的那孩子,是沃爾頓的恥辱,是背叛者的象徵。」國王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可怕,「她不得入葬,不許玷汙我的土地……」

  「要是被我發現,你把她埋在埃克斯特境內任何一寸地方……哪怕只剩骨灰,我也會派人把她刨出來,餵給野狗!」努恩王冷冷地結束了他的話。

  聽見這個殘酷的決定,泰爾斯也嘆了一口氣,蹙眉看著努恩王。

  邁爾克抱著女兒,猛地一顫。

  但他還是咬著牙,一步一步……

  艱難地往前行走。

  「阿萊克斯小姐……」小滑頭抽了一下鼻子,下意識就要跟去,卻被泰爾斯一把拉住。

  「不,別。」泰爾斯搖頭低聲道,「都結束了。」

  「你的那位小姐。」

  小滑頭猛地一顫,無助而委屈地看著泰爾斯。

  而泰爾斯只是靜靜看著邁爾克的背影,一動不動。

  尼寇萊出現在大廳的門口,臉色複雜地看著邁爾克。

  但邁爾克只是低頭注視著自己的女兒,臉色灰敗,對身周的一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直到尼寇萊的聲音緩緩傳來。

  「吾血為誓,吾身為憑,吾刃為證,吾魂為祭……」

  邁爾克似這才猛地抬頭,回過神來。

  他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尼寇萊,聽著隕星者念出餘下的話。

  「抵禦強敵,百戰爭先,直至鮮血流盡。」

  「捍衛生命,無畏犧牲,直至人類滅絕。」

  「守護未來,榮耀信念,直至日月黯淡。」

  「傳承希望,綻放榮光,直至萬物永眠。」

  邁爾克痛苦地閉上雙眼,淚水再次流出。

  「一路走好,我的刃誓兄弟。」尼寇萊唸完了誓言,他目光微妙,表情痛苦地看著邁爾克。

  「《傳世書》中,你的故事至此終結。」

  邁爾克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帶著淚水的笑容。

  他麻木地向前邁步。

  和他的老上司擦肩而過。

  「別忘了陛下的話。」尼寇萊頭也不回,對著身後的邁爾克,平靜地道,「如果我們發現你膽敢把她埋葬在國境裡……」

  邁爾克在惘然中輕笑一聲。

  下一秒,邁爾克抱著女孩的遺體,似無知覺般,臉色恍惚,眼神渙散地走出英雄大廳。

  走出他曾發誓守衛的地方。

  泰爾斯看著邁爾克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然後,星辰的王子低低喘息著,轉過身來,問出他壓抑了好久,一直想說的話。

  「為什麼?」

  努恩王抬起灰暗的目光。

  「阿萊克斯……那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泰爾斯離開小滑頭的身邊,走向努恩王,臉色難看地道,「無論是蘇里爾還是阿黛爾,這些事情跟她有什麼關係?她甚至什麼都不知道。」

  努恩王哼笑一聲。

  「送走她、隔離她……你明明有更好的辦法!」泰爾斯控制著自己的呼吸。

  「啊,我又發現了你的一個特點。」努恩王吃吃地冷笑起來,語氣悲涼沉寂,「氾濫多餘的正義感……誰教你的這些東西?」

  「這無關正義。」泰爾斯捏著拳頭,腦海裡冒出廢屋的孩子們,冒出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模樣,「她只是個無辜的孩子。」

  他們不該承受那樣的命運。

  「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對沃爾頓家族的侮辱,也是對我們之間合作的威脅。」努恩王靜靜地回答,「這是必要之舉,也是最好的選擇。」

  「你儘可以找出一千個理由來為自己的行為辯護。」泰爾斯冷哼了一聲,「政治需要,利益所在,保密,報仇,懲罰,一時衝動,乃至於說自己是位置所迫,不得已,最好的選擇……」

  「但這些都無法為你的所作所為正名、辯護。」泰爾斯看著努恩王,咬牙道,「你毒死了一個十二歲的無辜小女孩,結束了她未來的一切,努恩.沃爾頓。」

  「就為了懲罰她父親的錯。」泰爾斯露出厭惡,「你覺得愉快嗎?覺得復仇了嗎?」

  「哈,你有時比最狡詐的貴族還老成。」努恩王悶笑一聲,臉帶嘲諷,「有時比最蠢笨的呆子還天真。」

  泰爾斯沒有理會他的笑。

  「我以前也見過一個拿小孩撒氣的人。」星辰王子低著頭,捏起拳頭,「他無法面對自己的失敗和羞恥,於是把憤怒和恨意都發洩在無關的孩子身上。」

  「你比那種懦夫好不了多少。」泰爾斯喘息著,想起右手上那種穿透血肉的手感,「想知道他的下場嗎?」

  努恩王眼神一寒。

  「別忘了。」老國王直起腰,冷哼一聲,「如果不是因為那女孩的出生,和她背後所蘊藏的罪孽,我們也不會南下星辰——你也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去你的,努恩。」泰爾斯毫不客氣地道,「我們彼此互相瞭解,收起你那些無聊的謊言吧。」

  「那種情形下,無論有沒有那場刺殺,無論蘇里爾王子是否死亡,埃克斯特都會入侵,或早或晚而已。」

  「所以你在可憐她?」努恩王低低地冷笑起來,「我說了,這種生活,你最好早些習慣,小王子……就像你的敵人也不會因為你是個七歲的無辜孩子,就對你手下留情一樣。」

  泰爾斯看著他,忽然噗哧一笑,搖搖頭。

  「卡斯蘭也許錯了,並非是你變了,也並非是你老了。」泰爾斯嘲諷地道,「而是你本就如此。」

  「蘇里爾,摩拉爾,佩菲特,邁爾克——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悲劇嗎?」

  努恩王皺起眉頭。

  「如果沃爾頓家族過去幾十上百年,都用這樣的手段和方法,來治理你們的國家,對待你們的封臣和下屬。」泰爾斯寒聲道,「就別指望他們用忠誠和正直來回報你們。」

  「你的兒子們……他們之所以那樣死去,都是因為你這樣一個父親。」

  泰爾斯說完了要說的話,看著眼前的國王。

  他居然覺得心情坦然。

  絲毫沒有指責、得罪埃克斯特共舉國王的自覺和負擔。

  努恩王定定地看著他,久久不言。

  直到老國王的臉色嚴肅起來,他直直地望著泰爾斯,目光裡萬分複雜。

  「你覺得這很殘酷是麼?」國王輕聲道,「你還沒見到更殘酷的事情。」

  泰爾斯微微蹙眉。

  「你。」努恩王帶著一國之王特有的威嚴,緩緩開口,「到我跟前來。」

  泰爾斯深呼吸了一口。

  該死的老頭。

  又要做什麼?

  他緩緩抬頭,直視努恩王,抬腿邁步。

  但他連一步也沒有邁出去。

  「不是你。」國王如劍鋒般的目光,越過星辰王子,冷冷地射向他的身後。

  努恩王寒聲道,「我說的……」

  「是那孩子。」

  泰爾斯一愣。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泰爾斯愣愣地轉過頭,看著自己身後的小滑頭。

  一直都在屏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小滑頭意識到了什麼。

  她猛地一抖。

  小滑頭不敢相信地瞥了一眼國王,又求助也似的看向泰爾斯。

  她似乎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十分慌張,恐懼非常,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別讓我說第三次。」努恩王面如寒冰地看著她。

  小滑頭渾身一顫,頭也不敢抬。

  但多年來的經歷,還是讓她邁著恐懼的腳步,顫巍巍地向著國王走去。

  泰爾斯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小滑頭站定在努恩王身前,死死盯著地面,瑟瑟發抖。

  「從蘇里爾遇刺開始,我就把阿萊克斯保護得很嚴密。」老國王淡淡道,「大部分人連阿萊克斯這個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有這個人。」

  「幸虧如此,這個祕密,這個真相沒有多少人知道。」努恩王眼神可怕,語氣堅定。

  「從後廚到臥室,從衛兵到女僕,所有知道阿萊克斯的人,在剛剛你們來到這裡的路上,就已經被清除完畢了。」

  「只剩下最後一個。」

  小滑頭猛地一抖!

  她的眼淚從眼眶中滑出,「不,我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努恩王低下頭,舉起右手,看著上面那隻黑色的戒指,目光微妙。

  泰爾斯的呼吸瞬間加速!

  他隱約知道老國王要做什麼了。

  泰爾斯急忙邁步向著努恩王走去,「嘿!你……」

  但泰爾斯沒有走出兩步,就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從背後牢牢箍住肩膀!

  痛楚從肩上傳來。

  「好好待著。」背後的「隕星者」尼寇萊冷冷地制住他,「別添亂,小王子。」

  泰爾斯頓時感覺,自己一半的身軀都動彈不得了。

  「不,你看到了剛剛的那一幕,那個祕密,對麼?」努恩王用蒼老而低沉的聲音,緩緩對小滑頭道。

  「而你也是少數知道阿萊克斯存在的人。」

  小滑頭看著泰爾斯的下場,淚流滿面,她又看看努恩王的表情,驚懼之下又是一抖!

  「求求你,陛下。」她哭著道,「我會很乖的,我會一直在城堡裡,我什麼都不說……」

  努恩王繼續摩挲著手指上的「凱旋」,輕輕一笑。

  泰爾斯咬著牙,看著努恩王面前的小女孩。

  不。

  該死。

  泰爾斯恨恨地看了一眼尼寇萊,又看向努恩王。

  「猜猜看。」下一刻,努恩王冷笑著,牢牢攥住小滑頭的手,「你會有什麼下場?」

  「努恩!」泰爾斯死命地掙扎,但在白刃衛隊首領的壓制下,他的反抗根本無濟於事。

  努恩王臉色生冷,把小滑頭的手拉向自己的右手。

  不。

  小滑頭幾乎嚇得要哭出來了,「不……不……」

  泰爾斯咬緊牙關,一把將jc匕首從腰間抽出,以一個奇異的角度,猛地揮向隕星者!

  北地軍用劍術的第四套攻式。

  伏刺式。

  然後……

  泰爾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他看見,努恩王伸出右手,把那枚戒指,放在了小滑頭的手掌上。

  小滑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看著上面那枚銀環的黑寶石戒指。

  「這是沃爾頓家族世代相傳的信物,『凱旋』。」努恩王沉穩地冷喝道。

  「此刻開始,你就是沃爾頓的最後血脈。」

  「是我,埃克斯特共舉國王兼龍霄城大公,努恩.沃爾頓的孫女。」

  「是蘇里爾.沃爾頓王子,和藤蔓城格斯特侯爵的女兒,阿黛爾.沃爾頓的獨生女兒。」

  泰爾斯和小滑頭,都愣愣地看著努恩王。

  「塞爾瑪.阿萊克斯.蘇里爾.沃爾頓。」努恩王輕聲道,「這是你的名字。」

  小滑頭無意識地輕呼一聲,臉色煞白。

  幾秒鐘後,她終於意識到努恩王的話是什麼意思。

  戴眼鏡的小女孩顫抖地捧著「凱旋」,恐懼地後退了一步。

  尼寇萊放開泰爾斯,鬆開他刺向自己的匕首,冷冷哼聲。

  但泰爾斯已經無暇顧及他的態度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吃驚地看看努恩王,又看看神思不屬,被嚇得驚惶無助的小滑頭。

  「你必須忘掉你過去的一切,無論是你的出身,還是你所服侍過的那個女孩。」努恩王繼續著他毫無感情,卻力道千鈞的話。

  「你會聽從我的吩咐,成為一個沃爾頓家的小姐。」

  「你會嫁給那個小子,作為璨星支持、保護沃爾頓家族的條件,以及兩家之間的聯結。」

  「你要敬畏他,聽從他,服侍他,以塞爾瑪.沃爾頓之名,輔助他,支持他。」

  小滑頭顫抖著望了一眼泰爾斯,眼鏡後的雙眼淚水汪汪,「不……」

  但努恩王打斷了她的哀求。

  「記著你的第一個中間名——阿萊克斯,那將永世提醒你自己真正的身份……」

  「提醒你,改變命運的這一夜。」

  「但這也是一個警告。」努恩王眼中精光一閃,「如果你有任何威脅到璨星和沃爾頓利益的地方,那個小子可以隨時亮出你的身份……一個血脈儀式,就能摧毀一切,相信我,你不會喜歡那樣的。」

  小滑頭被嚇呆了,她驚恐得甚至忘記了呼吸,等到氣力不濟時,才吸進一口氣。

  「而你,泰爾斯。」努恩王轉過頭,看著星辰王子,表情深沉,「今天我把這個家族裡最大的祕密,最可怕的過去,曝露在你的面前。」

  「『凱旋』只是第一把鎖,這才是第二把鎖——現在,你可以放心地接過沃爾頓了。」

  「我們的盟約依舊有效。」

  泰爾斯渾身一震。

  他看向小滑頭。

  「無論出於利益,還是為你那點可笑的憐憫心,你都要保護她,保護她的身份。」努恩王的聲音突然變得疲憊而沙啞,「如同你保護沃爾頓。」

  小滑頭回過神來,望著自己手掌中的那枚戒指,開始顫抖。

  「不,求求您,陛下……」小滑頭帶著哭腔,恐懼地出聲,「我害怕……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能……」

  「我可沒有在問你的意見!」努恩王猛地轉頭,看向小滑頭,讓後者話語一滯,國王的眼中閃過厲色,「聽懂了嗎?」

  小滑頭害怕已極,連眼鏡都歪斜了,只能機械地點著頭。

  努恩王露出淡淡的微笑。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心裡感受萬千。

  「好了。」老國王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泰爾斯,你已經知道了該知道的一切……」

  努恩王抬起目光,語氣疲憊不堪,「回你的房間裡去吧。」

  泰爾斯喘息著,捏緊拳頭。

  他又看了一眼小滑頭,看著對方無助而可憐的眼神。

  然後咬著牙,轉身離去。

  「而你。」泰爾斯的身後,努恩王沉聲對小滑頭道,「今夜開始,你就睡在阿萊克斯的臥室……」

  泰爾斯的牙關越咬越緊,身後傳來小滑頭的驚叫。

  「如果你什麼時候覺得厭煩了,就想想今天,想想你床鋪的前主人……」

  泰爾斯的呼吸慢慢加速,他能想像

  此刻小滑頭的表情。

  「想想看阿萊克斯的下場,想想她臨死前,渾身抽搐的痛苦模樣……」

  泰爾斯輕輕閉眼,腳下越來越慢,身後傳來小滑頭的啜泣聲。

  「想想那些因此而死的人,再想想你是多麼的幸運……」

  泰爾斯停下了腳步,他做了一個深呼吸。

  「僕人和後廚都被重新淨空了一遍,但你很快會有新的僕人,最好演得像樣點……」

  「夠了!」

  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下,星辰王子轉過身,怒氣衝衝地盯著努恩王和泣不成聲的小滑頭。

  泰爾斯咬著牙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小滑頭的手腕。

  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他能感覺到,小滑頭的手腕還在顫抖。

  「別心急啊,泰爾斯。」努恩王揮退準備上前的尼寇萊,慢條斯理地道,「以後你有的是時間,跟你的未婚妻慢慢相處。」

  「到此為止。」泰爾斯冷冷地看著努恩王,「今夜,她得跟我待在一塊!」

  說完這句話,他就拉著小滑頭,臉色沉重地向著廳外走去。

  小滑頭按著快掉下去的眼鏡,任著泰爾斯拉走自己,一邊時不時驚恐地回望。

  「泰爾斯。」努恩王在身後淡淡道,「你要帶我的孫女去哪兒?」

  「反正不能跟你們待在一起!」泰爾斯一邊走著,一邊毫不客氣地道,「一群瘋子!」

  身後傳來努恩王的哈哈大笑,但這唯讓泰爾斯更覺煩悶,思緒混亂不堪。

  「泰爾斯.璨星。」身後傳來國王的大笑,「第一夜……」

  「對你的未婚妻好一些!」

  泰爾斯頭也不回地,拉著小滑頭走出廳外,理也不理白刃衛隊們皺眉的表情。

  只是一路果斷地往前走。

  直到小滑頭從呆滯和驚恐中回過神來,默默地出聲。

  「那個……」小滑頭怯生生地拉拉他的衣服,「你是……」

  「我叫泰爾斯。」泰爾斯冷冷地道。

  「阿萊克斯小姐她真的……」小滑頭抽了一下鼻子,委屈地道,「真的……了嗎?」

  「嗯。」泰爾斯板著臉,斷然回答,「她已經死了,被毒死了。」

  小滑頭猛地一顫。

  泰爾斯皺起眉頭。

  「毒死……」小滑頭眼神渙散,開始神經質地喃喃自語。

  「帝國曆207年,斯克阿奇公爵用毒箭害死了第四騎士……帝國曆489年,凱特.南特伯爵與萊斯利公主在婚禮上被雙雙毒殺……帝國曆721年,艾迪三世皇帝中毒昏迷……帝國曆1171年,『毒藥皇帝』在談判桌上毒死了雷迪.索達拉領主……終結歷218年,勞埃德.奧勒修大公被『悼亡大公』毒殺……終結歷359年,『美豔大公』萊西.安倫佐死在一杯花茶之下,終結歷660年,星辰王-儲被蔓藍草……」

  「夠了!」泰爾斯果斷地怒喝出聲,打斷她的低語,「別再想這件事情了!」

  小滑頭這才回過神來。

  泰爾斯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那個,我們該回去……」小滑頭猶豫地道。

  「你不能回去。」泰爾斯斬釘截鐵地打斷她,搖頭道。

  「按照努恩的說法,那裡剛剛死了一堆人,絕對不適合你居住。」

  小滑頭微微一顫。

  泰爾斯一路走著,心裡默默嘆氣。

  「但是,我怕我們……」小滑頭再次猶豫地出聲。

  「你不用害怕,這裡沒有努恩那樣的混蛋。」泰爾斯默默道,「但是我只能保護你一段時間……」

  「不,我是說……」小滑頭帶著哭腔,軟軟地道。

  「我們走錯路了……」

  「……」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9 23:53
  卷三.與龍共舞 第94章 請柬

  深夜的英靈宮,泰爾斯的臥室門口。

  泰爾斯啞口無言、萬分尷尬地看著眼前的幾人。

  「你才幾歲?幾歲啊!」一道急促而不爽的女聲,從他的前方傳來。

  「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晚上。」精靈護衛埃達,看著無奈的泰爾斯和他身後怯生生的小滑頭,在斗篷下痛心疾首地道,「你就開始往臥室裡帶女孩了?」

  「她一個人很可……」泰爾斯委屈地道。

  「所以就需要你的陪伴嗎!」埃達臉色不佳地打斷他。

  她身旁的羅爾夫和懷亞對視一眼,都臉色奇怪地看著泰爾斯。

  「埃達,你聽我說……」泰爾斯下意識地覺得不妙。

  「她才幾歲!有九歲嗎?」埃達怒喝道,習慣性地舉起右拳,突出一個指節。

  泰爾斯一個激靈,他以最快速度舉起雙手,死死地護住額頭。

  「咚!」

  泰爾斯痛苦地捂著右額側——犯規!

  埃達的暴慄,居然是從側面來襲的!

  羅爾夫和懷亞彼此看看,都裝作沒有看見王子被暴力侵犯這一幕。

  小滑頭擔心地看著頭暈眼花,捂頭呻吟的泰爾斯。

  「閔迪思直到二十七歲結婚,才第一次踫女人!哪怕最好色、最花心的凱拉,也是十三歲!」怒氣衝衝的精靈護衛大聲道。

  「你這個年紀……甚至連床都夠不到啊!」

  泰爾斯尷尬地笑笑。

  這就誇張了點吧,姐姐。

  埃達想要繼續說教,卻被背後的普提萊攔住了。

  「我想殿下是另有原因,是麼?」星辰的副使淡淡地道,「都回去吧,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跟殿下溝通。」

  在普提萊的再三堅持下,埃達這才不忿而憤怒地離開,臨走時還是一臉「你個小混蛋」的神情,羅爾夫和懷亞則依舊是那一副耐人尋味的奇怪表情。

  泰爾斯這才鬆了一口氣,先把小滑頭送進臥室。

  「看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普提萊嘆了一口氣,看著關上房門的泰爾斯。

  泰爾斯臉色一沉。

  「是這樣的。」泰爾斯撓撓頭,「那位是……額,那是……」

  第二王子話到嘴邊,他卻忽然想起小滑頭無助的眼神,以及阿萊克斯痛苦的表情。

  兩位小姑娘都在藏書室與他相遇,卻各自經歷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的命運。

  泰爾斯眼神一黯。

  不。

  小滑頭的身份真相……

  不該由我說出來。

  最終,穿越者還是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繼續道。

  「那是塞爾瑪.沃爾頓,努恩王的孫女。」

  普提萊目光一動,他若有所思地道。

  「我記得,您之前跟我說過,在藏書室所遇到的那位國王孫女,應該叫阿萊克斯.沃爾頓?」

  「是啊,阿萊克斯。」泰爾斯緩緩呼出一口氣,「那是她的中間名。」

  從面見黑先知開始,到嚇唬拉蒙,他的謊話說得越來越利索了。

  神態自若,面不改色。

  「我跟她的關係不錯。」泰爾斯聳了聳肩,「所以她來跟我……」

  說到這裡,泰爾斯話頭一頓。

  他突然意識到,現在是凌晨四五點!

  而要瞞著之前的事情,編出一個留沃爾頓貴女在自己臥室過夜的藉口……

  是如此之難!

  「那個……她,她來。」在普提萊的懷疑目光下,泰爾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額,跟我一起……」

  泰爾斯陪著笑,吞吞吐吐,萬分痛苦地憋出一句話。

  「一起……」

  「討論歷史課題?」

  話剛出口,泰爾斯就有種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的衝動。

  面對普提萊疑惑的表情,泰爾斯哭喪著臉,難看地笑著,「你知道……我們是在藏書室遇見的……」

  泰爾斯覺得自己的臉都笑疼了,心虛地搓了搓手。

  「她那個……很擅長曆史……」

  普提萊輕輕地挑起眉毛,眼神裡充滿了一種奇異的意味——泰爾斯覺得可以翻譯成一句話。

  你接著編啊。

  泰爾斯尷尬而心虛地看著他。

  過了幾秒鐘,普提萊才緩緩嘆出一口氣。

  「好吧,關於你為什麼要深夜拐帶國王的孫女進臥室,還得到了努恩王的允許一事。」普提萊露出帶著深意的笑容,「我就不深究了。」

  泰爾斯抽了抽臉皮,勉強笑笑,以示感謝理解。

  然後,鬆了一口氣的泰爾斯,才開始講努恩王的那個提議。

  聽完王子的講述,普提萊深深皺起眉頭。

  「這麼說,努恩王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我們綁上他的戰車?」

  「為他延續沃爾頓的統治?」

  泰爾斯悶悶不樂地點點頭。

  「我會跟國內報告的。」普提萊沉吟道,「從利益到立場,這件事牽涉到太多……」

  「還有,『詭影之盾』,如果他們也是在要塞下刺殺我的一員。」泰爾斯想起了那場決鬥裡的佩菲特,憂心忡忡,「雖然我知道因為血色之年,他們跟我們不死不休,但按照佩菲特的說法,難道他們還有其他目的,或者收了其他人的委託?」

  普提萊的臉色一黯。

  他的眼前浮現出十二年前的一幕幕景象。

  「確實沒有那麼簡單。」最後,在泰爾斯的面前,普提萊緩緩搖搖頭,「按照那位大公所言,他們要殺你,是為了『入主復興宮』,恐怕不僅僅是買凶殺人或者仇恨而已……」

  「特別是血色之年後,詭影之盾在重重打擊下,已經從星辰王國及其盟友的勢力範圍裡,銷聲匿跡多年。」

  「但他們還不放棄,選擇在埃克斯特刺殺璨星最後的血脈……」

  「復興宮……所以又是奪取王位的那些事情嗎?」泰爾斯煩悶地撓著頭,「是不是又得找一次,那些刺客的幕後人是誰?」

  普提萊盯著泰爾斯的表情。

  「不,這件事讓你父親和祕科去煩吧,我們保護好您的安全就好。」善於察言觀色的星辰副使,露出令人心安的微笑,「您今夜已經做得足夠多,也足夠好了。」

  「星辰與埃克斯特的戰爭風險……已經消失,星辰王國安全無虞。」

  泰爾斯心中一動,他看向普提萊。

  「這是您的成果。」後者對他微微點頭,眼神中充滿了鼓勵和認可,「這話我說得不多……雖然先前對你充滿了偏見,可你確實是一位稱職的殿下。」

  普提萊帶著複雜而唏噓的表情,緩緩道,「不是每個王子,都能在這個年紀遠赴國境之外,為國家和臣民消彌一場無可避免的兵禍的。」

  泰爾斯吸入一口氣,慢慢低下頭。

  是啊。

  至少。

  這場出使的任務完成了。

  儘管過程波折,還算有驚無險。

  「謝謝你,普提萊。」王子抬頭露出微笑,誠摯地道,「謝謝你們。」

  「如果沒有你,沒有埃達,沒有羅爾夫和懷亞他們……我的旅途,恐怕在星辰的樺樹林裡就結束了。」

  「更何況,還有到達埃克斯特,到達龍霄城後的這一切。」

  普提萊輕笑一聲。

  「那本就是我們的任務。」

  「而你讓這個任務變得更加順利,且結局完滿。」他坦然地點點頭,撇了撇眉毛,「基爾伯特看到現在的你,會很欣慰的,當年,年少的米迪爾王儲出使北方,也不過如此。」

  泰爾斯翹起嘴角,想起那位優雅的中年大叔,繼而想起英姿颯爽的姬妮女士,想起……沉默寡言的約德爾。

  還有閔迪思廳裡的點點滴滴。

  「早些休息吧。」普提萊指了指房門,「不出意外,我們過上幾周就能回國了。」

  泰爾斯點點頭,推開門。

  「還有,星辰國內的第一批信鴉已經到了。」普提萊笑道,「其中一封是基爾伯特寫給你的,我放在書桌上了。」

  泰爾斯心中一動。

  「謝謝你。」經歷了先前在英雄大廳的起起伏伏,他的心此刻安定許多,微笑道,「來自『星辰狡狐』的信,真讓人期待!」

  普提萊聳了聳肩,抬抬眉毛。

  「還有一件事……」

  泰爾斯奇怪地回過頭。

  只見普提萊猶豫地道,「你知道,你父親年輕時很風流……懂……懂事也很早……」

  泰爾斯眯起眼睛,露出疑惑。

  普提萊張開嘴,看了看泰爾斯,又看了看房門。最後還是露出擔心的表情,低聲道。

  「但是……」

  「你畢竟還是太小了,身體都還沒長成呢……」

  泰爾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普提萊尷尬地眨了眨眼睛,「也許該等多幾年?」

  回答他的,是泰爾斯毫不留情的大力甩門。

  ————

  「不用害怕。」泰爾斯看著眼前驚魂未定的小滑頭,心裡冒出同情,「在這裡,他們沒法傷害你。」

  小滑頭似無所覺地抱著膝蓋,縮坐在床邊的地上,靠著床沿一言不發。

  她的眼睛死死盯著地板,雙手攥著那條粗劣的裙子。

  這無助的一幕,讓泰爾斯想起自己在廢屋裡的過去——以及那些不幸的乞兒們。

  他不由得輕嘆一聲。

  「我必須要成為沃爾頓小姐了,是麼?」小滑頭注意到了他的到來,失魂落魄地開口,「就像做夢一樣……」

  「也許是的。」泰爾斯低聲道,「努恩王的意志,沒人能改變。」

  小滑頭抖了一下,眼眶一紅,無助地抱緊雙肩。

  那個瞬間,泰爾斯只覺得深深地難過。

  這個女孩,是被命運的浪潮,捲進屬於他們的危險遊戲裡的。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但這不一定是壞事……」

  可是小滑頭只是低下頭,開始喃喃自語。

  「帝國曆1090年,塔托裡斯.敏格斯行省的法雷特公爵繼承人,被懷疑血統不正,帝國的執法官把他燒死在凱旋之都……終結歷552年,康瑪斯的天秤城侯爵,格倫菲爾被發現是冒名頂替,他被吊在城中廣場的中央,用四駕馬車……」

  泰爾斯聽得頭皮發麻。

  「停!」他大聲道,「現在可不是你發揮記憶力的時候!」

  小滑頭收住聲音,委屈而可憐地看著他,泫然欲泣。

  「想聽個祕密嗎?」泰爾斯嘆了口氣,「沒有人知道的祕密。」

  小滑頭的表情慢慢變了,她眨了眨眼睛,意外地看著他。

  「你可不會在任何書本上看到——星辰王子祕史。」泰爾斯在她面前坐下,聳了聳肩。

  小滑頭眼前一亮,扶好眼鏡,點點頭。

  「你知道嗎。」泰爾斯回憶起一個多月前的過去,輕笑一聲,「我剛剛成為王子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成天提心吊膽的。」

  「成為王子?」小滑頭奇怪道,「你不是生來就是王子嗎?」

  「不,我生來是個……」泰爾斯猶豫了一下,道,「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直到被找回宮廷。」

  小滑頭露出「噢」的恍然表情。

  「他們帶我回去的時候。」泰爾斯無奈地笑笑,「一切都很不習慣。」

  「食物咬在嘴裡的感覺很奇怪,因為我吃慣了黑麵包,在冬天,那玩意兒硬得能用來殺人……」泰爾斯挑挑眉毛。

  「還有,我第一次喝到有味道的液體……額,也許臭味除外,你知道發臭的水是什麼感覺嗎……」

  小滑頭噗哧一笑。

  「穿在身上的衣服太滑了,太軟了,總讓我覺得自己光著身子一樣,所以我就把皮帶箍多了三個釦子,雖然走路都疼,但是總感覺更安全、更實在些——哦對了,第一個晚上,我甚至根本不懂怎麼穿褲子……」泰爾斯想起啼笑皆非的歷史,不由得搖頭嘆息。

  小滑頭聽得很入神,也漸漸忘記了臉上的淚痕。

  「我從來沒走過那麼平、那麼光滑的黑石地面,從前不是泥路就是土路,或者磚石路……當我看到書房裡居然由木頭來鋪地板的時候……」

  「每天晚上,躺在那麼軟的床面簡直就是一種折磨,蓋著被子感覺快窒息了,所以我只能跑到地下,躲到牆角,蓋著衣服睡覺……」

  泰爾斯晃晃腦袋。

  小滑頭同情地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點點頭。

  「但總是睡不踏實,反而是出使埃克斯特,在野外露營的時候,我睡得還更好一些……」

  「基爾伯特很嚴格,課程也很緊張,他要我一天寫上兩百個詞……到了第二十天,他居然過分得逼我用古帝國語作一首詩……」

  「第一次坐馬車的時候,我要扒著兩邊的車門把手,才不至於摔下去……」

  說著說著,泰爾斯自己也入了神,而小滑頭也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附和他一句。

  當他講到自己被同一匹小馬摔了五十八次的這個故事時,泰爾斯才突然發現。

  小滑頭已經靠在床邊,頭歪向右肩,睡著了。

  她的眼鏡歪在一邊,頭枕在柔軟的床沿上。

  一對小手被曲起的膝蓋頂在胸脯上,整個人隨著呼吸,沉沉地上下起伏。

  小女孩的鉑金長髮柔順地垂落,有幾絲頭髮落在了嘴巴里,害得她在熟睡中,也時不時地砸吧砸吧小嘴。

  泰爾斯看著她沉沉入睡的模樣,露出微笑,緩緩搖頭。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的長髮,把那幾絲頭髮從小滑頭嘴裡拉出來。

  然後用力拉下杯子的一角,蓋在小滑頭的身上。

  泰爾斯站起身來,微微嘆息。

  但願她,還能再睡一個安穩的好覺。

  在真正成為一個沃爾頓之前。

  想到這裡,泰爾斯心情低落地轉過身。

  他來到書桌前,費盡力氣爬上椅子,在桌上拿起基爾伯特的那一卷來信。

  泰爾斯看著信捲上那熟悉的字跡,懷念地搖搖頭,然後展開信紙。

  那是一封短信。

  【尊敬的殿下。

  但願您已經安全到達龍霄城了。

  我們獲知了您在路上的遭遇,姬妮女士十分擔心您的安危,再三叮囑我詢問您的身體安康。

  也容我表達對您的關切和擔憂。

  陛下已經知會北境與中央領的沿途領主,並照會斷龍要塞的兩位指揮官,他們會派出巡邏人手和軍隊,確保樺樹林的路途,在您歸來時安全無虞。

  有關血之魔能師的情報和事務,已經全權轉交王國祕科處理,莫拉特勳爵親自向我保證,他們會處理得很好。

  陛下以王國的名義,在日前正式向夜之國度發去跨海信函,目前尚未收到夜幕女王的回覆。

  另外,在與陛下深談過後,詹恩.凱文迪爾公爵日前大度地向王室捐贈了一處高產的瀝晶礦藏,並提高了輸送中央領的永世油份額,且同意將南岸領靠北的三個男爵領管轄權移交王室,陛下時常對我說,這都是殿下您的功勞(看到這裡,泰爾斯撇了撇嘴)。

  陛下已經嘉獎了阿拉卡.穆男爵與索尼婭.薩瑟雷女勳爵,並再次增派了若干兵力前往斷龍要塞,催促北境的諸位貴族,叮囑兩位指揮官給予黑沙領應有的壓力,作為對您的聲援,以及倫巴大公無禮之舉的抗議。

  在獲知您平安無事之後,容我再次表達,對您在要塞前遭遇意外的關切,以及我的欣慰和高興。

  儘管如此,我深知殿下您進入埃克斯特後的不易,真正的考驗和難關才正要到來。

  對此,我必須以前任外交大臣的身份,提醒您至關重要的三點。

  第一,埃克斯特的政治體制與我們迥然而異,努恩王在國王的身份之外,更是龍霄城的一地大公,以及沃爾頓家族的主人,埃克斯特的利益與沃爾頓的利益於他而言截然不同,請您特別留意這一點。

  第二,埃克斯特眾位大公雖然實力雄厚,軍力充盈,但大公與大公之間的關係頗為複雜,從現實利益到過往歷史,糾纏不清,分裂之處更甚星辰各領,我相信這是您可資利用的一點。例如,面對星辰,面對龍霄城,南方三位大公有著截然不同的利益相關處,而他們三人的態度與利益又各自不一,此處不妨虛心向普提萊.尼曼勳爵請教。

  第三,無論面對怎樣的困境,請始終堅信,您是星辰王位的唯一繼承人,是託蒙德乃至帝室的後裔,以此出發,請勿憂心您的安全。同時,請相信努恩王此時的利益立場均與我們相近,無論聲望還是實力,在北地亦無人能比,所以盡力拉攏、藉助他是我們最好的策略,將他的仇恨向著倫巴疏導,是再好不過的做法。為了平息戰禍,不妨將星辰與龍的衝突,化為埃克斯特內部國王與眾位大公的矛盾,這是我的建議。

  以上是我的一些體會,供您參考,方便您與普提萊商量應對計劃。但我知道,真正的政治與外交,總是在計劃與意外二者之間來回擺盪,因此,抓住事物的本質,隨機應變,才是真正高明的做法;就如您在群星之廳裡的表現一樣,而我對您很有信心。

  還有一點,您囑託我派人前往下城區黑街搜尋的那家落日酒吧,已經於日前換了老闆,您所說的那位女酒保和那幾個孩子,似乎也全無影蹤,我懷疑他們已經遠走高飛以避禍。

  具體的情況,可能要藉助祕科的人手才能獲知,畢竟我們不適合明目張膽地以王室名義前往下城區進行搜尋,這會讓許多有心人猜到您的過去,反而對他們不利。

  但請您萬勿擔憂,我們的人收到情報,有位與您所言的女酒保極為相似的女孩,不久前到訪過西城區警戒廳,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在埃克斯特期間,請勿落下您的功課,待您歸來,我要考校您十四行詩的作法。

  另外,姬妮女士表示您要持續練劍,不得鬆懈,她要在您歸來後對您進行真劍訓練(泰爾斯無奈地吐了一口氣)。

  作為王室護衛,埃達小姐的忠心和實力都毋庸置疑,但畢竟她並非完人,還是有考慮不周到的地方(泰爾斯看到這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併為基爾伯特的委婉語氣感到佩服),希望在其他隨員補足缺漏的基礎上,您能照顧好自己。

  容我再次表達對您的關心和想念,願您未來一切順利。

  陛下很關心您的安危,以及旅途的順利與否,在您離去的日子裡,他非常想念您(泰爾斯敢肯定,這句話是基爾伯特後來加上的)。

  ——————————您忠實的朋友與屬下,基爾伯特.卡索

  ——————————終結歷672年12月27日,於永星城

  又及,約德爾似乎託我隨信向您問好——但願我沒有理解錯他的意思。】

  泰爾斯放下信紙,眼前浮現出基爾伯特持著手杖,戴著禮帽鞠躬的形象,以及他活靈活現,恭謹得體地訓導的模樣,不禁咧嘴一笑。

  他重讀了一遍信上基爾伯特關於埃克斯特的三條建議,微微搖頭,基爾伯特大概還不知道,到達龍霄城的第一天,他們就完成了任務。

  與此同時,泰爾斯也不禁對落日酒吧的人——婭拉、辛提、萊恩和科莉亞的失蹤感到擔憂,但畢竟基爾伯特提到了婭拉曾經出現,既然婭拉安全,那麼那幾位乞兒應該也沒事。

  何況,兄弟會經歷了紅坊街之戰那麼大的事件,應該沒有精力去管幾個乞兒。

  他呼出一口氣,想起身為乞兒的過去,想起第六屋的大家,感慨萬分。

  命運無常,不是麼?

  就像他身後沉沉睡去的小滑頭一樣。

  想到這裡,泰爾斯不由得伸了個懶腰,發出心滿意足的呻吟——這趟埃克斯特之行,刨去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其實一切還算順利。

  身後傳來小滑頭在夢中的呢喃和嘟囔。

  在埃克斯特剩下的日子,應該會輕鬆許多吧。

  這麼想著,泰爾斯開心地捲起信紙。

  就在此時,泰爾斯一愣。

  在原本信紙的位置上,他發現了第二封信——剛剛大概是因為注意力被基爾伯特的信吸引了,沒注意到。

  不,泰爾斯拿起那張單薄的深藍色雙層硬紙,皺起眉頭,這不是信。

  是一封請柬。

  奇怪。

  泰爾斯疑惑地看著這封藍色的請柬,撓了撓頭。

  請柬的封面上只寫著「致我親愛的朋友」四個詞,是用漂亮的古典花體字寫成的——這不禁讓他想起耐卡茹的藏書室裡,那份託蒙德與耐卡茹的條約,上面的花體字也同樣漂亮。

  泰爾斯眉毛微蹙,看著這封奇怪的請柬,有些猶疑。

  不過。

  連今晚那樣的難關都過了,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害怕呢?

  泰爾斯自嘲地搖搖頭,毫不猶豫地打開請柬。

  入眼又是一筆漂亮的花體字通用文。

  【親愛的泰爾斯。

  我們好久沒有見面了,我十分想念你。

  尤其在千辛萬苦地尋找你的下落,並得知你找回了自己的身份之後,我在思念之餘,更是由衷地為你高興,希望你能在身為王子的這段時間裡,學到足夠多、足夠好、足夠廣博、足夠精深的知識。

  畢竟,無論璨星還是卡洛瑟,都是一個偉大的名字。

  我們的上一次相遇實在是太匆忙,也太短暫,以至於許多想告知你的事情都沒來得及開口,簡直沒有字句能表達我對此的遺憾。

  這也讓我想起我們那位共同的、身手靈活的、戴面具的朋友。我很高興他沒有隨你前來北地,因此我才得以給你發出這封請柬,當然,我也十分想念他。

  寫到這裡,我實在是迫不及待要見你一面了,在此我冒昧地向你發出下一次見面的邀約。

  地點隨你決定。

  至於時間,不妨就定在你打開請柬的十五分鐘之後,如何?

  祝你心情愉快。

  期待我們即將到來的見面。

  又及,參照你上次在紅坊街的抱怨,我這次專門準備好了請柬。我採用了與你家族相襯的星藍色封面設計,希望能合你的心意。

  ——————與你相識於紅坊街的,久違舊友。

  ——————你忠實而真誠的。

  ——————艾希達.薩克恩

  ————————寫於剛剛】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9 23:56
  卷三.與龍共舞 第95章 魔能初約

  泰爾斯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手上的那封「請柬」,思維紛亂。

  不會吧。

  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確認眼前的一切不是虛幻。

  有人惡作劇嗎?

  幾秒之後,他放下請柬,深吸一口氣。

  試圖理清現在的情況。

  首先,那傢伙不是被約德爾給……了嗎?

  然後,埃達就在隔壁。

  懷亞和羅爾夫輪流值守在門口。

  還有使團裡的其他士兵跟護衛,以及整個英靈宮的無數衛兵,乃至於那些看上去酷酷的所謂白刃衛隊,怎麼就讓那傢伙……

  那傢伙……

  突然間,一陣心悸湧上泰爾斯的胸口。

  他的呼吸一頓。

  泰爾斯感覺到了什麼。

  他頭皮發麻地轉過頭。

  把目光投向窗戶邊。

  那個瞬間,王子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久違的朋友」——艾希達.薩克恩,正背著雙手立在窗旁,用那雙看似淡漠的眸子與他默默對視。

  一如他們初次見面,魔能師穿著單薄但工整的藍色外袍,身姿挺拔而筆直,俊俏的臉上帶著一道神祕卻自信的微笑。

  優雅如昔,自若如故。

  那個瞬間,泰爾斯的大腦一片空白。

  說好的……十五分鐘呢?

  「你好啊。」氣之魔能師對他微微點頭,語氣溫柔,「我聰明、成熟又淘氣的小朋友。」

  泰爾斯張開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現在開始,我們之間所有的聲音都無法傳出一尺之外。」艾希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緩緩舉起右手食指,笑著對他搖了搖,「其他人不會來打擾我們的。」

  泰爾斯聞言,就像洩氣的氣球,把吸進去的那口氣再次吐了出來。

  他打消了開口呼救的主意。

  艾希達的笑容明明如此溫暖,看在泰爾斯的眼裡,卻讓他心寒不已。

  等等。

  房間裡不止他和魔能師。

  泰爾斯心中一動。

  「當然,你這位可愛的小女僕。」順著泰爾斯的視線,魔能師輕輕地瞥了床邊沉沉入夢的小滑頭一眼,「也不會被吵醒。」

  小滑頭的嘴巴還在夢鄉中微微開合,但泰爾斯已經聽不到她的任何呢喃乃至呼吸聲了。

  泰爾斯輕輕嘆氣,他轉過頭,拉起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還是老樣子,真是貼心啊。」

  艾希達很有禮貌地微微頷首。

  泰爾斯強迫自己開始思考有關這位魔能師的一切情報。

  然而第一個冒出來的記憶,是紅坊街中心的棋牌室裡,那三個被擠壓成圓球的人。

  第二王子嚥了口唾沫,乾笑兩聲,儘量想像

  些可以接受的畫面。

  比如——把他跟可愛的吉薩對比一下?

  「對了。」泰爾斯故作輕鬆地聳聳肩,揚了揚手上的請柬,竭力用最平常的語調,滿不在乎地道,「我還以為,你十五分鐘之後才來呢。」

  「你知道。」艾希達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喜歡提前入場。」

  泰爾斯努力收住思維,把到嘴邊的吐槽生生嚥了回去。

  「是麼……我以為你不會這麼快出現的。」泰爾斯換了個坐姿,尷尬地笑笑,「他們……大家都說,你要消失很久。」

  艾希達直直地看著他,眼神平靜如水,讓泰爾斯心裡微微發毛。

  「你那位面具朋友手裡的武器顯然並不完整。」氣之魔能師緩緩道,「否則,一把狀態完好、全力發動的傳奇反魔武裝,封印住一個魔能師的期限,應該是……」

  艾希達的目光依舊冷靜,吐出來的字卻讓泰爾斯微微一愣。

  「永久。」

  傳奇反魔武裝。

  封印。

  魔能師。

  永久。

  「即使如此,那把不完整的武裝,依舊能封印我,至少十幾年。」艾希達翹起嘴角,繼續微笑道,「但我得到了一些小小的幫助,才能這麼快『出獄』。」

  不知道是繼承自前世記憶碎片裡的好奇心,還是天生的性格,抑或是對自身之謎的焦慮感使然,在那一瞬間,泰爾斯心中對魔能師的旺盛求知慾,壓倒了自己對災禍身份的恐懼,他渴望知道更多。

  「首先,我要恭喜你。」艾希達背起手,帶著明明很友善卻莫名讓人害怕的笑容,向泰爾斯走來,「泰爾斯……殿下?雖然從你的表現上知道你肯定不普通,但我必須承認,這個身份讓我很意外。」

  泰爾斯看著向自己逼近的艾希達,心跳慢慢加速,他勉強聳聳肩,「我記得房間那邊有招待客人的椅子,我們可以坐下來……」

  「不勞費心。」艾希達搖搖頭,毫不在意地道。

  下一刻,泰爾斯頭皮發麻地看著艾希達走到自己面前,然後整個人膝蓋一彎——在看不見的虛空中「坐」了下來。

  艾希達在透明的「椅子」上咧開嘴,燦然一笑,「我自己帶了椅子。」

  穿越者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死命地控制住自己的臉皮,不讓它們抽搐得太厲害。

  「我們來談談吧,關於你的未來。」艾希達饒有意趣地看著泰爾斯的表現,「殿下?」

  泰爾斯心裡知道,雖然口稱殿下,但眼前的男人其實完全不在意這個特殊的身份——這讓成為王子後,飽嘗各色目光的泰爾斯霎時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泰爾斯做了個深呼吸,逼迫著自己冷靜,才能認清局勢以自保——哪怕眼前的存在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災禍。

  「當然。」他回想起自己和拉蒙的對話,沉吟道,「這段時間裡,我想方設法,調查了一些有關於……額,魔能師和魔法的事情。」

  首先,在這場不對稱的談話裡,他必須搶到話題的主動權。

  「很好,這會省掉我們不少時間。」果然,艾希達眼前一亮,「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不多,但也不少。」泰爾斯小心地選擇著自己的用詞,「比如魔法究竟是什麼,還有三大魔法塔,我遇到了一個對魔法頗有研究的人。」

  艾希達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在泰爾斯提心吊膽、簡略地複述了拉蒙對他所說的話之後,就是艾希達也不禁微微感嘆,「魔法塔倒塌千年,魔法被禁六個世紀之後,還有魔法的崇信者存在,這確實出乎我的預料。」

  泰爾斯觀察著艾希達的神色,同時拼命思考著逃離他的辦法。

  對方是魔能師——非和平手段是想都不用想了。

  拖時間——這個可以考慮,然而他真的能拖到救援,或者救援真的能奏效嗎?

  對方的目的,應該是希望自己成為他們的一員,該死的、人人喊打的魔能師。

  那他最好的選擇,就是在這個問題上同對方周旋,並以讓步和低姿態取得一些成果……

  「所以,魔法就是他所說的那種存在嗎?一種意義,一種信仰?」想到這裡,泰爾斯謹慎地道,同時確實對這個問題產生了好奇,「你說呢?」

  但氣之魔能師沒有馬上回答。

  艾希達低垂的目光一動不動。

  在泰爾斯好奇的眼神下,他交叉起自己的雙手,沉默了很久。

  「不。」

  「魔法……不是如此,不僅如此,不必如此。」終於,艾希達慢慢搖頭,語速放緩,「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對魔法的理解,並相信著自己所理解的魔法。」

  泰爾斯聞言一愣。

  艾希達舉起左手,看向自己的手心,目光復雜。

  那個瞬間,泰爾斯覺得眼前的艾希達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正常的人。

  而非一個可怕可怖的災禍。

  「魔法是一種選擇。」艾希達注視著手心,緩緩握拳,「而這些選擇既非唯一,也非互斥,更無高下——這是靈魂之塔裡『萬法之座』一脈的基本理念。」

  泰爾斯一個激靈。

  等等。

  他聽到了特殊的字眼。

  「也是我所贊同、認可的魔法理念之一。」艾希達淡淡道。

  泰爾斯下意識地舉起手——這是記憶碎片裡他前世的習慣。

  他很快意識到這裡不是前世,而且只有他們兩人,正訕訕地準備放下手時……

  出乎泰爾斯的意料,艾希達十分熟練而自然地伸出手掌,對著他微微上翹,然後點頭頷首。

  允許發問。

  那種感覺,就像是成百上千次地做過這個動作。

  兩人看著彼此的動作,都愣了一下。

  艾希達反應過來,微微一笑,「很好,看來我不用教導你法師學徒的課堂禮儀和習慣了。」

  泰爾斯放下手,急切地問。

  「靈魂之塔?我知道這個,但它是怎樣的一座魔法塔?起源呢?」

  泰爾斯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忘記了眼前的艾希達,是一位危險至極的非人存在。

  乃至忘記了自己的初衷。

  那一刻,他對未解知識的渴望完全勝過了對現實的考量。

  「靈魂之塔?」艾希達眯起眼睛,神祕一笑,像是知道泰爾斯會這麼問一樣,「你知道什麼?」

  靈魂之塔……

  泰爾斯低下頭,死命地回憶拉蒙的話,「額,我記得它有一個特殊的徽記……然後,這座魔法塔給世人的印象,好像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還有,似乎跟另外兩座魔法塔不和?」

  艾希達不置可否,只是把目光留在他身上,很久很久。

  頂著對方打量的目光,泰爾斯扯出乾巴巴的笑容。

  「很好,旺盛的好奇心和探索欲,這是值得鼓勵的品質……」氣之魔能師緩緩開口。

  泰爾斯只有微笑以應。

  「而且,這本來就是你該知曉的前置知識。」艾希達面無表情,卻目放精光,「聽好了。」

  泰爾斯不自覺地正襟危坐起來。

  這次魔能師沒有吊他的胃口,痛痛快快地回答。

  「諸王紀618年,人類與三族的生存之戰結束後不久,參戰歸來的『傳法者』伊裡.新月法師因為理念不合,帶著他的五位學生離開了苦修者之塔。」

  泰爾斯一凜。

  「他們一路宣揚理念,傳授方法,匯聚了許多因戰爭流亡在外的法師,他們的隊伍漸漸龐大,理論和方法也越來越清晰。」

  說到這裡,艾希達頓了一下,眯眼看了看泰爾斯的表情。

  泰爾斯皺起眉頭,「然後呢?」

  話不要說一半啊!

  艾希達頗有深意地盯了他一樣,笑著繼續道。

  「最終,伊裡法師——我們後來尊稱他為大師——和其他二十一位先賢所領導的法師群,來到大陸海邊的「絆腳半島」,並在此修建了一座雙子塔樓,定居下來研究魔法。」

  艾希達又停頓了幾秒,他的眼神穿越了眼前的泰爾斯,似乎看見了許多年前的過去。

  但泰爾斯無暇顧及對方的表情,因為他已經聽得如痴如醉。

  收起迷惘的目光,艾希達搖頭繼續道,「新生的魔法塔吸引了眾多法師前來拜訪,那裡新奇、自由、隨意、平等的魔法研究氛圍聚集了大批人氣,很快,那塊土地形成了以雙子塔樓為中心的法師聚集地。」

  「不同於苦修者們的苦思與守護,鍊金師們的狂熱與破壞,這塊聚居地漸漸成為魔法世界理論研究的前沿,各種前所未見、不可思議的魔法理論與假說被提出後,在無盡的爭論與論證中逐步完善,原本不為兩大魔法塔所承認的魔法分支相繼建立,形成了我們今天所接觸到的靈魂塔魔法體系。」

  「就這樣,先賢們共同建立起了苦修者之塔和鍊金之塔之外的第三支,也是最年輕、最特別、最活躍、最興旺,在世上影響也最大的法師傳承。」

  講到這裡,艾希達低下頭,發出只有他自己知曉的嘆息。

  「伊裡.新月逝世後,他的骨灰盒被懸空安置在雙子塔樓的正中央,盒面上用鐵元素鐫刻著一句話,『願每一位法師,都擁有一個獨立而自由的靈魂』。」

  「靈魂之塔由此得名。」

  艾希達輕輕合上嘴巴。

  泰爾斯回過神來,長長呼出一口氣。

  諸王紀。

  生存之戰。

  「傳法者」伊裡法師。

  最年輕的法師傳承。

  靈魂之塔的起源。

  這些都是他沒法輕易從書本上獲得的禁忌知識,而泰爾斯聽得心跳加速。

  彷彿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從此打開。

  如果是拉蒙在這裡——泰爾斯心想,會不會激動得跪地哭泣?

  他繼續急切地舉手,「還有,你剛剛說的萬法之座?這是什麼?」

  「『萬法之座』。」艾希達好像沒有看到泰爾斯的表情一樣,依舊不緊不慢地緩緩開口,清澈好聽的男聲在這方小小的空間裡迴盪,敘說著世上最為禁忌的失落知識。

  「這是靈魂之塔裡的一個重要研究分支。」

  「它在帝國第一次內亂時發源,於帝國曆373年正式立座,在帝國曆5世紀到7世紀之間興盛起來,最盛之時,整個靈魂塔甚至有一半的法師都出自萬法之座,每次開座,甚至會有鍊金塔和苦修者之塔的學徒與法師前來旁聽、評論,針鋒相對。」

  艾希達又頓了一下,他看著泰爾斯滿臉的好奇和求知渴望,滿意地點點頭。

  泰爾斯心中微動,這才意識到,談話的主動權再次落到了艾希達手中。

  但是……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啊。

  第二王子看著眼前的艾希達,心中升起一股矛盾感。

  魔能師微笑著繼續。

  「我無法用簡單的詞彙來總結、概括這一脈分支學說的特點——那是對學生的不負責任——但我可以列給你一個書目,囊括這一脈影響最大的幾十本,不,確切地說應該是二十三本重要著作,如果你想要深入瞭解『萬法之座』的話。」

  泰爾斯心跳加速地聽完魔能師的話,一股莫名的激動感充盈他的大腦。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並意識到一個問題。

  「艾希達先生,你是法師,對麼?」泰爾斯驚奇地看著艾希達,「在成為災禍之前?」

  他甚至都沒有去想,自己的用詞是否觸犯了對方的禁忌。

  「法師?」

  「那是在某個魔法領域獲得公認成就的人,才能獲得的頭餃——至少靈魂之塔是如此。」艾希達交叉起雙手,輕輕咧起嘴角,微微搖頭,「我當初只是一個小小的學徒而已。」

  泰爾斯心中一動,「啊,所以果然,你曾經是……」

  「嗯。」艾希達點點頭,目光裡有奇異的色彩流動,「靈魂之塔的學徒。」

  泰爾斯皺起眉頭,「但你剛剛說……魔法塔已經,倒塌千年了?」

  倒塌千年……

  所以……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艾希達看著他,微微一笑,「一千一百九十歲——這是我今年的年齡。」

  泰爾斯悚然一驚。

  一千一百九十?

  也就是說。

  這傢伙……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年輕而俊朗,相比起初次見面,完全沒有任何變化的艾希達.薩克恩。

  難以置信,他比六百多年前的「復興王」託蒙德.璨星和英雄耐卡茹.埃克斯,還要大上五百多歲!

  泰爾斯張大了嘴巴。

  「不必驚訝,每位魔能師都是不死不滅,不壞不朽的存在。」看著泰爾斯的表情,艾希達毫不在意,「這個歲數非常正常——最古老的魔能師甚至已經存在了超過一千三百年。」

  泰爾斯下意識地想找個筆記本,直到艾希達用手勢阻止了他。

  「不急在一時。」艾希達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有很多,而我也有足夠的耐心,我會從頭,從基礎知識開始教導你……從魔法,到魔法塔,再到魔能、魔能師的一切。」

  「從理念到力量,從歷史到未來,魔法世界的所有的祕密都會向你敞開。」艾希達的語氣裡充滿了誘惑,「而後,你會獲得高於其上的,關於魔能師的祕密與力量。」

  「直到你真真正正地成為一個魔能師。」

  那個瞬間,泰爾斯像是被人從夢幻世界拉回了現實。

  成為一個魔能師。

  泰爾斯使勁嚥了口唾沫。

  他想起了基爾伯特對「災禍」的態度,以及冥夜神殿裡終結之戰的戲碼。

  還有那個……瘋瘋癲癲、不可理喻的血之魔能師。

  人人喊打的魔能師啊?

  可以說不嗎?

  但一個聲音也在泰爾斯的心裡小小地道,可我很好奇。

  我想知道更多,學習更多,瞭解更多。

  泰爾斯意識到,先前艾希達所敘述的知識,已經抓住了他的求知慾與渴望。

  更何況,自己這明顯不正常的身體——他必須更加了解自己的現況。

  泰爾斯苦著臉皺了皺眉頭,試探道,「關於這個……如果,額,我是說如果我不想成為魔能師……」

  氣之魔能師沒有說話。

  但穿越者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一下變得緊張起來。

  泰爾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頻率,忐忑地等著回答。

  「泰爾斯。」艾希達收起笑容,嚴肅地看著他,輕聲而認真地道,「成為魔能師是你的命運,你無法,也不能避免。」

  「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泰爾斯微微喘了口氣。

  看來有些糟糕。

  「那個,你不妨先跟我講講。」緊張和壓力重新回到泰爾斯的心裡,他竭力微笑著,小心翼翼地問道,「魔能師——你們……我們究竟是什麼?」

  這一次,艾希達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臉,很久很久。

  承受著魔能師似乎不含任何情緒,偏偏又匯聚壓力的目光,尷尬和無措爬上泰爾斯的臉。

  直到艾希達緩緩發聲。

  「我無法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你還不是一個魔能師。」艾希達的目光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而語氣和語句卻變得生冷且神祕,像是回到了那個紅坊街的夜晚,「只有你真正成為一個魔能師,成為只有你自己能理解的魔能師——才能最終知道,魔能師是什麼。」

  泰爾斯微微蹙眉。

  他不願意告訴我?

  「但是,在此之前,你總得先告訴我一些基本情況吧?」泰爾斯撓著頭,一邊思索著脫身的計策,一邊道,「至少告訴我你的理解,你所知道的魔能師是什麼……」

  然而他話音未落,艾希達就神色一變,他突然開口,用前所未有的肅穆語氣,打斷了他!

  「不能!」艾希達重重地道,表情重新變得冷漠,還加了一句鄭重其事的話,「絕對不行!」

  「你不準再問起這個問題。」

  那樣子,就像是遇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泰爾斯被突然緊張起來的艾希達嚇了一跳。

  他問錯話了嗎?

  泰爾斯謹慎地觀察著艾希達,直到確認他不會因為自己下一次開口就扒了自己的皮之後,才小心地問道。

  「為,為什麼?」

  艾希達眯起了眼睛,但表情卻依舊嚴肅。

  「因為,這是三大定約之一。」魔能師輕聲道。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

  三……三大……什麼?

  「謹記,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是隻有我們魔能師自己知曉的絕密。」艾希達知道泰爾斯在疑惑什麼,他雙眉聚起,目如寒霜,用前所未見的凝重表情和莊重口吻,在泰爾斯心驚膽戰的目光中,說出下面的話。

  「洩露它們,就等於出賣了世上所有的魔能師——相信我,你不會喜歡那種下場的。」

  語畢,艾希達的一雙眼神,冷冷地直視泰爾斯。

  泰爾斯頓時一凜。

  只有魔能師自己知曉的……絕密?

  那一刻,似乎周圍的空氣也為之凝固住了。

  泰爾斯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在不斷加速。

  他唯有用力擠出笑容,艱難地點了點頭。

  看見泰爾斯的反應後,艾希達才緩緩頷首。

  「魔能師有三條必須遵守的規則,被稱為三大定約。」一片嚇人的靜謐中,艾希達輕聲道,「我剛剛所說的,即為第一條。」

  泰爾斯微微皺眉。

  「魔能三約之初約。」只見藍衣的年輕人表情肅穆,目光銳利,「『互不深究』。」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9 23:56
  卷三.與龍共舞 第96章放下的疑惑

  初約?

  互不……深究?

  泰爾斯露出不解與疑惑的神情。

  「魔能,是我們存在的基礎與根本,也是我們被稱為魔能師的原因。」

  「永遠,永遠,永遠,不要詢問另一位魔能師對魔能的理解,也不要向任何魔能師洩露你自己對魔能的理解。」艾希達目光清冷,用連續的三個『永遠』,強調他此刻的態度。

  「此即『互不深究』。」

  「魔能?對魔能的理解?」泰爾斯聞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所以那就是魔能師的弱點,你的『基礎與根本』被摸清後,就會被另一位魔能師攻擊?」

  然而艾希達只是維持著他清冷的目光,定定地看著泰爾斯。

  整整好幾秒。

  「怎麼了?」泰爾斯被他盯得心裡發毛。

  「你現在所做的,就是在試圖探察我對魔能的理解。」艾希達終於默默開口,說出來的話卻讓他的聽眾大驚失色,「在魔能師之間,這將被視為宣戰。」

  泰爾斯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向後縮了一下。

  這就算是……宣戰?

  泰爾斯立刻想起了血之魔能師的話——魔能師的內戰。

  「好吧好吧,我不問就是了。」第二王子只得忐忑聳肩道,「所以魔能師之間不能談論魔能?那大家的日常相處就是見面打個招呼,你好,再見,吃了麼,然後各走各路,不相往來……」

  「這不是什麼玩笑。」

  艾希達冷冷地打斷他。

  「魔能師的三大定約,是我們的前輩在長久的歷史中,用無數經驗與例子總結出來的,無論觸犯哪一條。」氣之魔能師目光一閃,讓泰爾斯的背脊微微發寒,「都會帶來惡劣、嚴重、不可預料的糟糕後果。」

  泰爾斯愣住了,不禁愣愣地問道,「會有……什麼後果?」

  「你會知道的。」艾希達搖搖頭,「現在,你只需要記住初約,以及它絕不能被違反就夠了。」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還有兩大定約呢?」

  「你還遠遠不到知曉它們的層級。」艾希達依然神祕地搖搖頭,「等你成為魔能師,找到自己『閾名』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不要問我『閾名』是什麼,你到時候也會一起知道的。」

  剛準備開口的泰爾斯,聞言只得失望地垂下頭。

  「好吧,那至少……你能幫我解答一個疑惑?」

  艾希達微微點頭,臉色似乎放鬆了一些。

  「當我使用那種——就是你說的什麼『魔能』的時候。」泰爾斯露出擔憂的神色,「每次的效果都不一樣,但幾乎每次使用完都有劇烈的疼痛,最近幾次甚至差點要了我的命。」

  泰爾斯說著,眼前浮現出幾個讓他憂心忡忡的場景。

  蔓草莊園的地牢裡,羅爾夫身上的枷鎖。

  復興宮前,那個少年異能刺客,以及他溫熱跳動的……心臟。

  黑沙領的魔能槍口前,四處飛散的紅光,和阿拉卡的不動弓。

  泰爾斯暗自捏了捏拳頭,「這是怎麼回事?」

  他突然注意到,艾希達在聽到他的話之後,眉毛微蹙——魔能師一貫以來都是臉色淡然,而這反倒突出了他不同尋常的表情變化。

  「『使用』?」一會兒後,艾希達眯起眼睛,搖頭哼笑,似乎不相信他的話。

  「你根本連魔能師的大門都還沒摸到,怎麼可能使用魔能?」

  泰爾斯微微一愣。

  「就是,你還記得紅坊街那次嗎?你把我擠壓……」第二王子訕訕地搓了搓手,觀察了一下艾希達的神色,決定不詳細敘述那晚的事情,「總之我們把一棟房子炸飛了,你發現了我擁有魔能師體質還是什麼的……就是那時的感覺……」

  「後來我發現,似乎只要流出鮮血,我就能使用那種力量,也是同樣的感覺……」

  艾希達的臉色再次微變。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鐘,艾希達盯著地面,似乎在思索。

  「不。」一會兒之後,氣之魔能師抬起頭來,嚴肅地道,「那晚你的表現,我們習慣上叫……」

  「『失控』。」

  艾希達抿起嘴脣。

  「對!失控!」泰爾斯恍然拍手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你說過這個詞……」

  失控……

  下一刻,泰爾斯臉色一白,沒有說下去。

  他突然明白魔能師的意思了。

  失控。

  「失控。」泰爾斯神色震驚,喃喃道,「失控?」

  艾希達默默地看著他,目中神色不明。

  「你的意思是,這種力量,這種所謂的魔能……」泰爾斯皺起眉頭,呼吸加速,「是不能自主控制的?」

  「我沒辦法主動『使用』它?」

  艾希達微微眯眼,似乎有些驚訝泰爾斯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

  「至少以你現在的階段。」艾希達搖了搖頭,證實了泰爾斯的猜想,「不能。」

  泰爾斯疑惑地看著艾希達。

  「不可能啊,我只要每次流血,就能使用它。」泰爾斯咬著牙,摸著腦袋,「那種感覺,就像我做了個混亂的夢然後醒來……」

  就在此時,魔能師臉色一變。

  他突然舉起一根手指。

  下一秒,泰爾斯話音一斷,接著就感覺自己周圍的空氣一滯,然後再也吸不進空氣!

  泰爾斯震驚地看著舉起手指的艾希達!

  然而魔能師只是冷冷地看著王子。

  一言不發。

  怎麼?

  泰爾斯捂著自己的頸部,用力張著嘴,卻依然得不到任何空氣。

  就像周圍的氣體都凝固不動了一樣。

  要憋死我嗎?

  泰爾斯徒勞地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對艾希達作出憤怒的表情,直到他因缺氧而憋得臉色通紅。

  就在泰爾斯準備伸手去掏匕首的時候,艾希達終於緩緩放下手指。

  空氣再次流動起來。

  「呼……」泰爾斯終於吸進了一口空氣,癱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為什麼!」重新獲得空氣的泰爾斯抬起頭,帶著憤怒和不忿看著艾希達。

  「這麼快就忘了嗎?」魔能師身體前傾,盯著他的雙眼,面色不變卻語氣生寒,「我剛剛跟你說過什麼?」

  「說過什麼?我們見面也才……」泰爾斯先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額,我們剛剛……」

  「好吧,對。」泰爾斯喃喃道,想起艾希達的話。

  「魔能初約。」他的臉色聳拉了下來,嘆息道。

  「互不深究。」

  該死。

  艾希達深深地注視著他,緩緩頷首。

  「別再忘記。」

  魔能師深深看了泰爾斯一眼,這才坐回他的「座位」。

  經歷了剛剛的事情,泰爾斯心情極度不佳,繼續理順著自己的呼吸。

  同時把稍微降下去的警惕心,再次提升到最高。

  可惡。

  這傢伙……果然,不能把他當作正常人。

  在泰爾斯腹誹的時候,艾希達則默默低頭,神色不明。

  兩人間出現了詭異的沉默。

  「除了你對那種狀態的感覺和理解以外。」半晌後,艾希達終於開口,「把幾次你主動『失控』的情況,都告訴我。」

  泰爾斯嘆了口氣,從蔓草莊園到斷龍要塞,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

  幾分鐘後。

  「除了紅坊街那次,其餘的根本不像是失控。」

  「在毫無自覺的『接觸者』階段,就能使用魔能?」只聽艾希達沉吟道,「太奇怪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聞,應該說,魔能師的歷史上,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例子。」

  「還伴隨著對身體漸次加重的損傷和負擔?」

  艾希達目光閃爍,似乎在深思。

  有那麼一瞬,泰爾斯敢發誓,自己從魔能師的眼睛裡,見到一絲藍光掠過。

  泰爾斯放緩了呼吸,心中不禁緊張起來。

  那感覺,就像是在等醫生宣讀診斷書一樣。

  「不過,每一位魔能師都獨一無二。」終於,艾希達抬起頭,表情平淡,「也許你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位,也未可知。」

  「但在我們循序漸進之前,你不要再使用魔能了,我可不想你還沒成為魔能師,就變成一具屍體。」

  比較特殊的一位?

  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比較特殊呢?

  泰爾斯在心裡暗暗嘆氣。

  說到這裡,泰爾斯突然心中一動。

  他想到了一件關鍵的事情。

  「對了,艾希達先生。」泰爾斯猶豫著開口,「請問……」

  艾希達眯起眼睛,等他發問。

  「如果您活了這麼久,一定認識你的同類……額,同行們。」泰爾斯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請問您認識一位魔能師嗎?」

  「她的名字叫……」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瑟蘭婕拉娜。」

  艾希達面色不變。

  泰爾斯抬起頭,直視著艾希達的眼睛,目光灼灼。

  「可能是我的母親。」

  「以及我如此特殊的——原因。」

  艾希達在虛空中向後一靠。

  兩人之間再次出現了長達十幾秒的沉默。

  在一片靜謐中,泰爾斯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但他沒有催促,而是帶著忐忑,望著艾希達,等待他的回答。

  這可能是解開自己體質和來歷之謎的絕好機會。

  泰爾斯看著魔能師,心中暗暗想道,不能浪費了。

  更何況——關於此世生母的身份和……種族,他早就懷疑已久了。

  在泰爾斯走神的時候,艾希達的聲音緩緩響起。

  「為什麼這麼想?」

  魔能師淡淡地道,「為什麼會覺得你的母親,是魔能師?」

  泰爾斯微微一愣。

  「我只有可能,從她那裡繼承魔能師的體質,不是麼?」泰爾斯摸著腦袋,忐忑地道道,「而我就在想,如果我的魔能師體質是遺傳的話,會否我的母親也是……」

  還有……

  泰爾斯憂心忡忡地想起自己奇怪而粗糙,恢復力奇快的體質,自己不正常的大腦容量,還有那些經常以閃回的形式,一片片找回的前世記憶。

  不止這些。

  從凱瑟爾王和基爾伯特、姬妮對自己母親的諱莫如深,到凱瑟爾王和李希雅主祭在血脈儀式上的可疑對話,再到大主祭對自己母親表現出的忌憚與憎恨,以及約德爾在閔迪思廳所言的「同災禍糾纏在一起」的話語……

  這一切,難道不都預示著——

  「不可能。」

  清澈的男聲響起,泰爾斯一愣,看著眼前的艾希達。

  艾希達看著他的雙眼,嚴肅而果斷地搖了搖頭。

  「第一。」艾希達雙目淡然,「魔能師的體質並非繼承得來,與血脈無關。曾經有法師做過實驗,他們把五千人分成五組——算了,你不會想知道這個的,總是,魔能師不是遺傳的。」

  泰爾斯微微蹙眉。

  「第二。」艾希達闔上雙眼,又緩緩睜開,「魔能師早已不是普通的生物——一旦我們完全成為魔能師,就會從體質上發生巨大的轉變,每個人各自不同,但相通的一點是,再也無法與其他種族生育後代。」

  泰爾斯吃驚地張大嘴巴。

  「第三。」艾希達的臉色肅穆,語氣斷然,「除了你以外,世界上現存的魔能師——包括被封印者——一共有十四位,我見過他們每一個人,但沒有一個魔能師叫這個名字。」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他。

  十四位魔能師。

  這麼少?

  而且,其中沒有一位是……

  「總之。」

  「你的母親。」艾希達十分肯定地搖搖頭,語氣斬釘截鐵,「不可能是魔能師。」

  聽見這句話,泰爾斯先是整整頓住了十秒鐘。

  然後,他恍惚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所以,沒有魔能師叫瑟蘭婕拉娜。」泰爾斯呼出一口氣,心裡不知為何,竟像是鬆下了一根緊繃的弦。

  「而魔能師,是不可能生育後代的麼。」

  預計偏差,帶著落空感的他靠著椅背,深思著自己的出身之謎。

  幾秒後,泰爾斯呼出一口氣,露出自嘲的微笑。

  這算是放下了一個疑惑吧。

  一個縈繞心頭已久的疑惑。

  但與此同時,艾希達卻再次搖了搖頭。

  「不過,嚴格說起來的話。」艾希達交叉起雙手,略略思索後緩緩吐字,「還是有一位魔能師,擁有創造生命的能力的,雖然我不認為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生育』。」

  泰爾斯心中登時一凜。

  第二王子的瞳孔一縮,他緩緩抬起頭,「誰?」

  艾希達分開交握的雙手,抬起頭。

  「一位脾氣暴躁的女士。」艾希達露出清澈的微笑。

  然後,魔能師說出一個了名字。

  一個讓泰爾斯為之色變的名字。

  「吉薩.崔爾曼。」艾希達淡淡道。

  「血之魔能師。」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10 17:15
  卷三.與龍共舞 第97章 怪物與怪物

  你的反應不太對。」艾希達悠閒地按壓著他修長漂亮的手指,觀察泰爾斯的反應,「體內的氣壓急劇變化……」

  「吉薩.崔爾曼。」氣之魔能師淡淡地複述了一遍,「怎麼,這個名字喚起了什麼回憶麼?」

  吉薩。

  血之魔能師。

  表情不定的泰爾斯,把在樺樹林裡那段非同尋常的,結合了緊張、可怕、恐怖、噁心、變態以及瘋狂的記憶,重新回顧了一遍。

  還有,當那位不可理喻的女士,在黑暗中隱去時所留下的那句話。

  【絕不會讓你受苦的】

  臉色煞白的星辰王子從過往裡清醒過來,他抬頭看向艾希達,嘆息著點了點頭。

  「就在前不久,我和你親愛的吉薩女士——外界盛傳的血瓶幫老大之一。」泰爾斯無精打采地道,「我們進行了一場輕鬆友好的談話。」

  艾希達微微瞇起眼睛,魔能組成的思緒在他的體內緩緩湧動。

  吉薩?

  這麼說來,她已經度過了燃風之炮的威脅,從虛弱與沈睡中歸來,並重新凝聚了意識。

  也許還恢復了進食的能力。

  艾希達的思緒微微波動著。

  自從還原回實體態後,自己便一直跟隨著這個男孩特有的呼吸,不遠千里追尋他而來。

  一直沒有去管血瓶幫的事情。

  也是,跟這個男孩的價值比起來,血瓶幫這隻棋子,簡直就是可有可無的垃圾。

  但既然吉薩已經歸來……

  那也許是時候,要開一場久違的談話會了。

  畢竟這個男孩出現了,那血瓶幫的計劃可能要緩一緩……

  然而泰爾斯接下來的話,重新吸引了魔能師的注意。

  「看到久違的魔能師同伴,吉薩女士向我表達了她難以抑制的欣喜之情。」泰爾斯觀察著艾希達的臉色,他大力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地嘆出。

  「並決定殺了我。」

  「以慶祝我跟她的第一次見面。」

  話說出口,泰爾斯就看見艾希達少見地皺起了眉頭。

  這位從剛剛到現在,一直雲淡風輕、不為所動的氣之魔能師,右手抵在左臂上,捏著自己清秀的下巴,微微沉吟。

  「引用一句她的原話。」泰爾斯舉起雙手,用四隻手指勾了勾,作了一個引號的動作,挑眉諷刺道,「『這是為了你好』。」

  艾希達表情凝重。

  「你的意思是……」

  「吉薩知道了你是將來的魔能師。」氣之魔能師敏銳地抓到了重點,「依舊試圖殺你?」

  第二王子望著艾希達的雙眼,微微點頭。

  「顯然,她並不歡迎我的魔能師身份。」泰爾斯聳了聳肩,有意無意地諷刺道,「我猜魔能師這一行競爭激烈,已經到了需要打壓新人的地步了?」

  艾希達繼續沉吟著,泰爾斯能感覺到,他正在細細思索。

  「那天算我運氣好。」泰爾斯搖搖頭,「我簡直可以想像我和她的下一次見面了……」

  半晌,氣之魔能師嚴肅地抬起頭。

  「嗯,這倒是個問題。」艾希達的語氣回覆了冷漠,雙目炯炯有神,「作為合夥人,我會去找她聊聊的。」

  「就像過去一樣。」

  泰爾斯看著艾希達的樣子,忖度著談話應該差不多了。

  至少,兩人之間的敵意已經漸漸消失。

  是時候跟他商量商量,自己之後的打算了。

  總之,成為魔能師這件事情風險太大,絕不能在瞭解有限的時候……

  「很好。」

  就在此時,氣之魔能師從虛空的「椅子」上起身,打斷了泰爾斯的思緒,面無表情。

  「我們走吧。」

  泰爾斯臉色大變。

  「走?」泰爾斯轉動著眼珠,呼吸加急,「去哪裡?」

  「當然是帶你離開這裡。」氣之魔能師舉起一隻手,臥室的窗戶被吹開,露出窗外的黑暗,寒氣和冷風不斷滲進來。

  正在床邊酣睡的小滑頭,無意識地蜷了蜷身子,舔舔嘴脣,把身上的被子抱緊了一點。

  「現……現在?」泰爾斯打了個寒戰,他捏了捏拳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艾希達,「是不是,有些突然?」

  「此時此刻,龍霄城裡有著兩件完整而威力強大的傳奇反魔武裝。」艾希達緩緩道,「就在我們身處的宮殿裡。」

  泰爾斯一愣,他看向門外。

  「你不會以為,我冒著這樣的危險前來找你。」氣之魔能師嘆了口氣,「就是為了坐下來聊聊天吧?」

  泰爾斯皺起眉頭,呼吸不可抑止地加速。

  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準備開始你的新生活吧。」艾希達毫不在意地頷首道,「作為魔能師,你的未來還很長,旅途還很遠。」

  「等等,可是我,可是我還有很多問題。」泰爾斯抓耳撓腮,死命想著拖延時間的藉口,「像是法師跟魔能師的關係,以及我要怎麼變成魔能師,還有吉薩說的,魔能師的派別,對了,還有傳奇反魔武裝……」

  「你我都心知肚明,孩子。」艾希達無情地搖搖頭,說穿了他的打算,「無謂的拖延沒有任何益處,即使你的屬下們發覺了不妥,前來營救你……」

  「也只會是他們的不幸,即使隔壁那位呼吸平衡沉穩,看樣子似乎是極境的精靈也一樣。」魔能師淡淡回覆道。

  「我們千年前就證明過,面對魔能師,就算神靈也束手無策。」

  泰爾斯一愣。

  他看了看打開的窗戶,感受著從那灌進來的冷氣。

  糟糕。

  怎麼辦?

  「等等……」泰爾斯抬起頭,表情擔憂而焦慮。

  絕不能跟他走。

  他得想辦法留下來。

  「魔能師在世上的境遇很糟,對麼。」泰爾斯看著氣之魔能師,嘆氣道,「從遠古帝國的覆滅,到終結之戰和大陸裂變……也許,跟著你走不是一個好主意?或許我應該留下來,我們可以定期……」

  這一次,艾希達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神微妙。

  泰爾斯被他看得心中一緊,不由得收住了話頭。

  艾希達緩緩開口,語氣飄忽,卻自帶著一股讓人心寒的氣息。

  「這個世界選擇忘卻魔法,忘卻過去,來抑制我們的數量,所以大部分人並不知道我們是什麼,比如我手下那批黑幫蠢貨們。」

  「連人們理應耳熟能詳的終結之戰,也變成了英雄們對抗不知名災禍的傳說。」

  魔能師背起雙手,「不過,那些有著地位、權勢的傢伙們,依然警惕著我們的存在,視我們為最大的威脅。」

  「無論魔法還是魔能,他們都同樣深惡痛絕。」艾希達微微瞇起眼睛,「但正因如此,你才必須跟我走。」

  泰爾斯頭皮發麻地看著對方。

  艾希達眼神凝重,「一旦你的身份敗露,他們可不會管你是不是王子,你的下場會比落到人類手中的獸人還慘。」

  泰爾斯有些發愣地看著艾希達。

  他抿起嘴脣,想起冥夜神殿重現終結之戰的戲劇,想起基爾伯特關於災禍的話,想起讓人不安的黑先知,想起藏頭露尾的拉蒙,想起約德爾的面具。

  但是……

  十幾秒後。

  「不,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泰爾斯咬著牙,搖搖頭。

  「我是,我是他們的王子,我肩負著任務,我還認識很多人,有些事情不能簡單地扔下……」

  但他再一次被魔能師打斷了。

  「我說啊。」艾希達微微一笑,眼裡充滿了嘲諷,「你究竟是因為擔心安全,從而不願成為一個魔能師……」

  「還是因為,自己捨不得星辰王子的尊貴身份?」

  泰爾斯聞言微微一愣。

  只聽氣之魔能師冷哼道,「即使你兩個月前……」

  「不過是一個最卑賤的乞兒?」

  此時此刻,泰爾斯的內心著著實實地一震。

  捨不得……

  星辰王子……

  尊貴身份……

  他的眼前浮現出初到閔迪思廳的那晚,那個健壯的身影宣佈自己是星辰僅剩的繼承人。

  基爾伯特和約德爾在自己面前單膝跪下。

  懷亞抵著胸口向自己發誓效死。

  羅爾夫用他笨拙的手語比出「遵命」。

  以及群星之廳下的人潮湧動,還有震耳欲聾、直達天際的萬眾歡呼。

  泰爾斯不自覺地捏起拳頭。

  「如果我在你還是一個乞兒的時候,就來到你的面前。」艾希達語速不快,語音不重,卻讓泰爾斯莫名地感受到壓力,「你還會是這樣的反應嗎?」

  泰爾斯深呼吸了一口。

  他想起第六屋裡瑟瑟發抖的乞兒們。

  想起每年在寒冷與飢餓中的掙扎。

  想起莫里斯那條凶狠的怒狼犬。

  想起奎德猙獰的神情,想起裡克神祕的笑容。

  「當你在王子的頭銜上沉醉度日,或者在乞兒的悲慘裡苦苦掙扎的時候,當你在兩者的快樂與苦痛裡來回的時候。」艾希達冷冷地注視著他,「你是否曾經思考過,你自己究竟是什麼?」

  「當你被剝去一切他人所下的定義,離開一切你藉以存在的情境,你自己還剩下什麼?」

  「一個因血脈而尊貴的王子?一個天生卑賤不幸的乞兒?一個早慧的天才孩子?一個在掙扎著,想要努力改變命運的可憐人?」艾希達垂頭看著他的表情。

  泰爾斯的呼吸漸漸加速。

  尊貴的王子。

  下賤的乞兒。

  恢弘壯麗的宮殿,衣食無憂的生活,俯首聽命的屬下們。

  破敗殘舊的廢屋,凍餓傷寒的日常,動輒打罵的打手們。

  天壤與雲泥。

  「我……」他微微張口,下意識地想要反駁。

  卻發現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地面。

  自己,真的是這麼想的麼?

  離不開,捨不得,王子的尊貴?

  「孩子,你要理解,成為一個魔能師。」氣之魔能師冷冷道,「就必須跟過去揮手告別,無論那多麼輝煌難忘。」

  「別讓曾經的過往束縛住你,果斷地拋棄它,你才能最終昇華。」

  泰爾斯下意識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似乎那個用閔迪思銀幣烙出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了。

  那句銀幣上的銘言重現在腦中,王者不以血脈為尊。

  「魔能師不是一份職業,不是一份工作,不是一個頭銜。」艾希達斬釘截鐵地道,「它所代表的意義遠遠超乎你的想像,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選擇,是你找到自我,認清自己,重塑自身的契機。」

  「現在你就有這樣一個機會,做出你自己的選擇。」魔能師走到他的面前,把手伸向他的臉龐,「是選擇回到你原本的生活,繼續你看似現實,貌似踏實,實則無從選擇,沒有自由,渾噩混沌,迷茫不知未來的人生……」

  艾希達的手停在他的鼻子前,手掌翻轉過來,一道藍光從上面疾閃而出,繞著魔能師的手心不停旋動,最終形成了一個一個深藍色的光球。

  就像紅坊街那一晚。

  「還是選擇你自己的內心。」魔能師的話語在繼續,「選擇去看一看,看看自己究竟能攀爬多遠,最終能瞭望到什麼樣的風景?」

  「去發現,自己到底是誰?」

  泰爾斯看著艾希達手上的光球,深深蹙眉。

  能攀爬多遠……

  什麼樣的風景……

  到底是誰……

  艾希達緩緩捏拳,隨著他的動作,光球在魔能師的手上湮滅。

  一陣陣氣流刮過泰爾斯的面龐。

  魔能師的眼神變了,「這是千年前,我的引路人,在引導迷茫的我走上魔能之路時所說的話。」

  泰爾斯表情難看地聽著艾希達的話,拳頭越攥越緊。

  「而一千年後的現在,我將作為你的引路人,引導你成為世上最神奇的存在。」艾希達微微點頭,「相信我,一位魔能師所能獲得的不僅僅是無限的生命與無窮的力量,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附加禮物。」

  氣之魔能師緩緩舉起雙臂,語氣縹緲而神祕,「我們所能見到的世界,所能觸及的視野,所感受的一切,遠遠不是任何其他存在所能想像的,在那之下,神靈之光,祭祀之榮,國王之尊,都相形見絀,渺小無聊。」

  惶然若失的泰爾斯低下頭。

  艾希達放下手臂,看著泰爾斯,眼神堅定地緩緩點頭。

  「我們該走了。」

  下一刻,泰爾斯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漂浮在了半空中!

  泰爾斯大驚失色,正要開口,就發現眼前的視野急劇變幻!

  風聲呼嘯間,寒意從裸露的皮膚上侵入,冷風灌進他的口鼻。

  不!

  等等!

  我還沒……

  泰爾斯想要開口,卻無能為力,他只感覺自己開始旋轉,不知何處是天,何處是地。

  艾希達帶著他,飛出了窗外。

  在高空中的泰爾斯痛苦地咬著牙,他的眼前景色,從一方小小的臥室,變成了月光下的茫茫大雪,巍峨山脈。

  以及在他視野中慢慢變小、遠去的……

  英靈宮。

  ————

  隕星者尼寇萊臉色難看地站在英雄大廳裡。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壁架上的那把猙獰長槍。

  戮魂槍。

  「嗡嗡……」

  低沉而快速的顫音傳來。

  尼寇萊身邊的幾名白刃衛隊的成員,都驚訝地看著那把槍。

  傳奇的戮魂槍正在——顫動?

  尼寇萊瞇起眼睛,他走上前去,把手按上戮魂槍。

  白刃衛隊的指揮官感受了一下手上的感覺。

  隨後重重嘆出一口氣。

  「即刻拉響英靈宮的警報。」尼寇萊猛地抬起頭,嚴肅而凝重,「最高一等!」

  「我們有大麻煩了。」

  他身邊的一位衛隊屬下皺起眉頭。

  最高一等?

  但他還是恭敬地點頭,轉身離去。

  「封鎖英靈宮通向斧區和矛區的閘門,清點所有巡邏的人手,無論是宮廷衛兵還是白刃衛隊。」尼寇萊轉過身,拔出背後的那把白柄刀。

  那是一柄特別的刀。

  刀身呈亮銀色,刀鋒略灰,刀脊則是深沉的黃銅色。

  刀的弧線與白刃衛隊特有的白刃都不一樣,從刀柄到刀尖,有兩道彎弧。

  「我要所有人每過五分鐘回報一次,萬一有人失蹤,我要在五分鐘內知道他消失的位置。」尼寇萊手持刀刃,面如寒冰,一邊走一邊給屬下們下令,「我們立刻前往陛下的臥室。」

  傳令的衛隊成員頃刻消失在眼前,很快,遠處和近處傳來大大小小的急促口令聲。

  「怎麼了,頭兒?」尼寇萊身邊的一位副手皺眉詢問他,「戮魂槍這是……」

  「嗯,情況不妙。」隕星者腳步越來越快,蒼白的臉色竟然帶了一絲潮紅,「戮魂之槍可不會無緣無故地示警。」

  「《白刃傳世書》上有記載,它上一次這麼響,是六百多年前。」

  他的副手錶情一凜。

  「六百多年前?」副手不可置信地重複著。

  隨著命令下達,周圍來回傳令的士兵身影越來越多,口令越來越急促,氣氛越來越緊張。

  「對,六百年多前。」尼寇萊冷靜地朝著國王的臥室走去,一邊抬起手上的刀刃,一邊凜然道。

  「當戮魂槍……」

  「還在耐卡茹陛下手裡……」

  「經歷終結之戰的時候。」

  ————

  泰爾斯在呼嘯的風聲中死命地睜眼,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卻只能看見前方艾希達的身影,以及他飄飛的衣袍。

  幾秒後,他能感覺到,他們在急劇下降。

  就在此時。

  「唰!」

  一道急促而銳利的響聲,破風來襲!

  「通!」

  一陣悶響。

  泰爾斯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只覺得眼前的視野一陣晃動。

  下一刻,他滾落在柔軟的雪地上。

  肩膀擦得生疼。

  該死。

  泰爾斯狠狠地咳嗽著,一邊在心底痛罵自己的運氣,一邊吃力地爬起身來。

  可惡!

  到底怎麼了?

  怎麼又急剎車了?

  他在落雪中凍得哆嗦了一下。

  然後,星辰的王子就愣住了。

  他把脖子抬得不能再高。

  月光下,他發現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雕像。

  幾乎有好幾層樓高。

  那是一個英氣勃勃的戰士,手持長槍,神色壯烈悲憫。

  那是耐卡茹.埃克斯的雕像。

  泰爾斯猛地驚醒過來——他們正在龍霄城的最高峰,天空之崖。

  他回頭四望,發現整個龍霄城,都在自己的腳下。

  原來如此。

  那尊英雄耐卡茹的雕像,在下方看上去如此袖珍。

  而真正放到眼前的時候……

  此時,艾希達的聲音響起,突兀打斷了他的想法。

  「你真以為我發現不了你嗎?」艾希達嘆了一口氣,聲音裡似乎多有不滿,「無論是剛剛在英靈宮裡,還是在空中,我都在刻意地避開你。」

  泰爾斯吃驚地轉過頭,看見艾希達正站在雕像下。

  與對面一個漆黑的人影,遠遠對峙著。

  那是——泰爾斯瞇起眼,看著那個人影——是誰?

  「因為我今天實在沒有心情和你玩。」艾希達搖搖頭,目光犀利,「你這死不了的怪物。」

  魔能師瞇起眼睛,咧起嘴角。

  「黑劍。」

  什麼?

  黑……

  黑……

  泰爾斯猛然一震!

  黑劍?

  泰爾斯向前一步,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人影。

  他印像中,這個稱號,代表的是……

  黑街兄弟會的……

  那個傳說中的……

  月光下,那個人影緩緩步出。

  他在月光下,舉起一柄通體漆黑的古怪長劍。

  「真巧啊。」面無表情的男人側過身子,對著艾希達微微低頭,月光只能投射在他黑色的衣袍上。

  唯在暗處露出一雙精芒閃爍的眸子,直直射向魔能師。

  「我也沒有心情呢。」

  「你這殺不死的怪物。」

  黑劍的一對眸子釋放出讓人心寒的冷光。

  「艾希達。」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11 23:43
  卷三.與龍共舞 第98章 亂起

  「所以,你要告訴我……」

  努恩王站在自己的寢室裡,戴起王冠,甲冑在身,兩排白刃衛隊的成員緊張地護衛身側。

  只見國王轉過身,看著自己的親衛隊長,威嚴地道,「我的龍霄城裡,出現了埃克斯特王國數百年不曾一見的……」

  努恩王把一柄佩劍束在腰間,臉色肅穆。

  「災禍?」

  「確切地說,陛下。」尼寇萊執刀在手,臉色冰寒,「不僅僅是龍霄城……」

  「《傳世書》中記載了戮魂之槍的示警範圍,此時此刻,那東西恐怕就在英靈宮裡。」

  老國王沉吟了幾秒。

  「很好,至少我們現在知道……那些怪物不僅僅是傳說了。」努恩王臉色一肅,他邁開大步跨出臥室,白刃衛隊緊緊跟上。

  老國王看了一眼門外滿滿的衛兵們,他們正以最佳狀態保持警戒,「現在情況如何?」

  「我已經拉響了最高警報,封閉了通向斧區和矛區的閘門,讓下面的人定時回報。」尼寇萊搖搖頭,「不幸的是,到現在為止,宮裡無論衛兵、僕人還是白刃衛隊,沒有一人失蹤,沒有一人異常。」

  努恩王轉過身,皺眉盯了尼寇萊一眼。

  不幸?

  「抱歉用這個詞。」後者微微低頭,「但這樣的話,我們沒法確定那東西的位置。」

  努恩王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先去通知諸位大公們——他們理應知曉我們的警報為何而響……」

  「然後把那些宴會上的醉鬼都關起來,天亮就趕出去……」

  「召回正在輪休的白刃衛隊,可能的話,派人去盾區,把格里沃喊來,我需要他來執掌戮魂之槍……」

  「通知總守備官,讓他把手下的秩序官都派出去各區巡邏,發下信號弩箭,同樣要定時回報……」

  「點起第一道閘門上的照明火,所有射手們全部上崗,不要吝嗇永世油……」

  隨著一道道命令發佈,傳令的衛兵們急匆匆地來回奔跑。

  「不必緊張,小子們。」老國王腳下不停,目中精光閃爍,「這裡是埃克斯特,是耐卡茹的故鄉。」

  「現在也早已不是六百多年前,不是終結之戰,不是那些怪物們肆無忌憚的歲月了。」

  「但它們畢竟是傳說中的災禍。」尼寇萊警惕地道,「《傳世書》裡記載了它們的強大……」

  「我知道,它們力量強大——每位大公都被這麼教導。」努恩王嗓音雄渾,「但如果強大就是一切……」

  「那六百年前。」老國王臉色一肅,眼神犀利。

  「我們還打個屁的終結之戰啊!」

  「當然。」尼寇萊臉色蒼白地點點頭,「下一步,在確保了宮廷安全之後,我會把搜索範圍擴大到閘門之外。」

  就在此時,隊伍後方傳來不明的喧譁聲。

  「唰!」

  衛兵和白刃衛隊們齊齊緊張地兵器出鞘!

  將國王死死圍在中間。

  努恩王看著屬下的動作,冷哼一聲。

  在尼寇萊的呵斥下,護衛們才放下過度緊張的神經,恢復正常戒備。

  一名衛兵急急傳訊而來。

  「陛下!」衛兵大聲道,「是那些帝國人的使臣,他堅持要見您!」

  努恩王皺起眉頭。

  很快,星辰使團的副使,普提萊.尼曼勳爵出現在國王的面前。

  只見這位瘦削的副使臉色煞白,他無視著周圍超出平常的戒備力量,焦急地道,「努恩陛下,您的宮裡有入侵者……」

  「我已經知道了。」努恩王一揮手,不耐煩地道,「正在處理。」

  兩邊的衛兵將普提萊攔下,示意讓他回去。

  「不,陛下!」普提萊抓著衛兵的手臂,大聲地道,「不管那個入侵者是誰……」

  「他剛剛擄走了泰爾斯殿下!」

  努恩王勃然色變!

  尼寇萊則目光奇異地看著普提萊,顯然心有懷疑。

  老國王盯著普提萊,臉色難看。

  「怎麼回事?」努恩王深吸一口氣,冷靜而謹慎地問,「還有其他人失蹤嗎?」

  衛兵們鬆開普提萊,後者急急地喘息著。

  「是的,同時失蹤的。」普提萊調整著呼吸,說出又一個重磅消息,「還有您的孫女……」

  「那位塞爾瑪.沃爾頓小姐!」

  ————

  「真是倒黴,為什麼會在這裡見到你呢?」

  艾希達閉上眼睛,語氣裡是滿滿的不快。

  「兄弟會什麼時候開通了北地觀光路線?」氣之魔能師諷刺道,「或者說,你對我的怨念,已經濃厚得連斷龍要塞都擋不住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戶外的寒氣。

  從艾希達的話裡,他最終確認了眼前男人的來歷。

  艾希達面前的男人緩緩搖頭。

  「有人告訴我,在這裡能遇到一個老朋友。」男人的語速不快,卻讓人感覺其中蘊藏莫名的壓力,「本來以為他在騙我。」

  「沒想到遇到了你。」男人嘆了一口氣,「看來,謊言也有偶爾正確的時候。」

  看著那個男人,泰爾斯不由得想起了舊時的兄弟會歲月。

  作為黑街兄弟會最下層的人員,乞兒既是任打任罵的卑微存在,卻也是兄弟會的未來血液,由此,兄弟會的內務亦是乞兒間傳揚最多的消息。

  在兄弟會長達十年的發展歷程裡,最為乞兒們熟知的十三大將在最近的五年中拼殺出道,狠辣、凶悍、年輕是他們的共同特點。而位高權重的六巨頭則在會中資歷深厚,分別把握著兄弟會的不同生意命脈,每個人都堪稱王國地下世界的一方大鱷。

  但要說起黑街兄弟會最強大、最可怕、最不可思議的存在。

  毫無疑問,是地位超然六巨頭之上的三大殺手——也有謠言傳聞是四大殺手,雖然第四人卻神祕得連代號也眾說紛紜。

  不知是自稱還是外號,三大殺手離奇地以三種古怪的武器為名。

  反彎刀。

  獄鎖鐮。

  黑劍。

  在這其中,黑劍的故事無疑是最具傳奇性的。

  泰爾斯所聽到的傳聞裡,既有他一個人,一把劍,一個晚上,將多個勢力交錯盤踞的黑街斬得血流成河,遍地殘屍,最終為初生的兄弟會打下第一塊地盤的孤膽史詩;

  也有兄弟會的敵人們聯合起來,放出狠話和重金買黑劍的性命,卻在睡夢中頭顱齊齊不翼而飛的可怕故事;

  甚至有黑劍孤身坐在落日酒吧裡,面對著收取賄賂前來抓捕他的城防隊士兵,不慌不忙地喝酒吃肉,用眼神和動作逼退了十七隊警戒官的熱血傳奇;

  而最離奇的,要數老辣的血瓶幫佈下了志在必得的重重埋伏,以數百人的陣勢將他生生圍殺至死,卻在第二天毛骨悚然地發現黑劍完好無損地重新行走在黑街之上的恐怖怪談。

  在從乞兒打手到平民百姓們七嘴八舌的故事裡,黑劍就像一個面孔萬千、無所不能的黑夜傳說,是地下世界裡的恐懼化身與傳奇象徵。在黑街兄弟會隨著他執劍而起,雄霸王國一方的十年歲月裡,連血瓶幫上下大肆渲染的兩位魔能師,對比黑劍的傳奇,也要遜色半分。

  而現在,傳奇的黑劍就這麼站在泰爾斯的面前。

  讓後者有些不敢相信。

  與傳聞中的猙獰凶惡,冷酷殘忍相比,黑劍在月光下的面相顯得是如此其貌不揚,平平的額頭,細小的雙目,就連身材也是中等偏上,不胖不瘦。

  放在人群裡,這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連能夠讓人一眼記住的特徵都沒有。

  彷彿他全身上下,就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除了他那雙與整體風格格格不入的銳利眼神。

  以及他的劍。

  泰爾斯瞇起眼睛,看著這個男人緩緩地舉起手上的劍。

  那是一柄奇怪的劍。

  通體漆黑的武器外觀或許解釋了黑劍的外號,但這遠遠不是它唯一怪異的地方。

  這柄怪劍的長度適中,劍身有輕微的弧度,但劍尖居然是彎曲的,像鳥嘴一樣,劍鋒單面開刃,血槽深長

  而沒有開刃的劍背,在三分之一處竟然挖空了一段鋒刃,做了一個倒鉤。從劍背上的這個「倒鉤」開始,一直到劍鍔處,居然佈滿了細密的鋸齒。

  看著這把傳奇的怪異黑劍,泰爾斯不由得皺起眉頭。

  怪劍的劍柄根本對不上劍脊的中線,而是偏向一側——就像一把……菜刀?另外,這把劍也沒有十字護手,有的只是從劍鍔處延伸而下,幾乎與劍柄平行,保護手面的單側護手,似乎剛好能卡進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

  看著這柄劍,泰爾斯暗暗思忖,簡直不像是一把劍,而更像一把長而直的刀,刀身上做著各色的小設計。

  這讓泰爾斯不禁想起前世的瑞士軍刀。

  但泰爾斯也同時意識到,這把古怪的黑色長劍並不是黑劍的唯一武器,後者的腰間還綁著一把被麻布覆蓋的長條狀武器。

  是另一柄劍麼?

  「而你,你就像一隻煩人的黑蟑螂,微不足道卻命硬無比。」艾希達語氣平淡,似乎對眼前的傳奇毫不在意,「總能拖著最後一口氣,狼狽而幸運地爬回去,再噁心透頂地爬回來。」

  「繼續煩人。」

  男人沒有答話,他的目光越過艾希達,落到泰爾斯身上。

  被那對犀利的眸子一掃,泰爾斯不由得心中一凜。

  這兩個傢伙……泰爾斯暗忖道,都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但顯然,身在兄弟會和血瓶幫的他們相互敵對。

  也許其中就有自己逃離艾希達的機會。

  「這麼多年來,我看著你一路從超階成長到極境,變得越來越強大。」艾希達看著黑劍,微微搖搖頭,「都快培養出感情了。」

  黑劍依舊一言不發。

  「你知道,愣愣地站在我面前是最愚蠢的。」艾希達不在意黑劍的無禮,他笑道,「這段時間裡,我完全可以把你體內的空氣……」

  然而不等艾希達說完,下一刻,黑劍就動了!

  只見黑劍身影一晃,踏著腳下的積雪,一手拖劍,一手攔胸,向著艾希達奔襲而來!

  艾希達嘴角微翹,不以為意。

  泰爾斯悚然一驚。

  自紅坊街以來,他在短暫卻精彩的經歷中見識了許多高手的動作身法,從超階到極境,各有特點。

  神出鬼沒的約德爾,化身血霧的克里斯,迅捷靈動得讓人目不暇接的埃達,那對在拼鬥中快得連身影都看不清的科里昂姐妹,還有力帶千鈞卻轉圜自如的要塞之花,以及一旦暴起就不可阻擋的王國之怒,無一不讓人印象深刻。

  哪怕羅爾夫在風中的翔動身姿,速度驚人的伊斯特倫,紅蝮蛇涅克拉漸漸加快的重拳,也特徵明顯。

  但是……泰爾斯看著不快不慢,一步步奔跑來襲的黑劍,皺起眉頭。

  不是因為黑劍的表現多麼犀利耀眼。

  而是因為黑劍跨步奔跑的動作,實在是……

  太平凡了。

  平凡得像一個最普通的士兵,衝向最強大的敵人。

  根本毫無特點。

  就連婭拉那在毫釐之間騰挪閃躍的身法,似乎都比眼前的黑劍要高上一個檔次。

  跟黑劍的傳奇名聲比起來……

  不對。

  泰爾斯心中一動。

  最最普通的士兵?最強大的敵人?

  他瞇起眼睛,看清了黑劍的動作。

  攔胸高舉的手,後拖的劍,雙腿的距離……

  泰爾斯心中一動。

  這動作……好眼熟。

  心中一動,泰爾斯的雙眼再次進入那種奇特的觀察模式。

  一如預想,視野裡的艾希達,化身最耀眼的藍光。

  但奇怪的是,黑劍的身影卻依舊是原來的樣子,毫無變化。

  可是泰爾斯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

  因為身形不動的艾希達,看著來襲的黑劍,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泰爾斯心裡湧起一陣恐慌。

  「呼!」

  下一秒,艾希達與黑劍之間,地上的無數積雪猛然飄飛!

  雪花四散,露出下面的黑灰岩層。

  泰爾斯的視野裡,一股點綴著藍光的能量瞬間湧起,自兩人的中線開始,向著奔襲的男人橫掃而去!

  泰爾斯瞳孔一縮,馬上反應過來,那是氣流,最暴亂的氣流。

  高達十幾米,寬至數十米,這道氣流層層疊疊,如一堵移動的高牆,生生攔截在艾希達與黑劍之間,完完全全地覆蓋住這一方崖頂。

  而現在,它颳起無數的積雪,氣勢洶洶,向著衝來的黑劍捲去。

  「唰——」

  就像一道巨大的拍子,拍向最渺小的蟲子。

  糟糕。

  泰爾斯焦急地皺起眉頭,黑劍只能看見飄散的雪,他看不見這道無形的氣流。

  無論左突右進,躍起後退——除非黑劍能鑽到地底,否則他根本無法避開這毫無死角的氣流橫掃。

  「小心!」看清了眼前局勢的泰爾斯,不由得脫口而出,「你面前的是……是大風組成的牆!快躲開!」

  艾希達微微一動,回頭看了泰爾斯一眼。

  眼神玩味。

  而黑劍……

  黑劍似無所覺,只是繼續衝鋒而來。

  泰爾斯咬緊牙齒。

  是氣流太大,沒聽見嗎?

  他會被氣流颳走的。

  然後被刮出這道高崖。

  從龍霄城的最高峰墜落,摔向地面。

  泰爾斯心中一陣沮喪,黑劍也許是阻止自己被魔能師擄走的唯一機會了,至少也要讓他活下來,然後去報信……

  可他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黑劍不偏不倚,不退不避,向著這道無形無影,不可閃躲的氣流高牆衝去。

  衝向自己的死亡。

  終於,黑劍衝進了那道暴亂的氣流裡,他的頭髮被颳得向後倒去,衣袍飄動,眼看就要被氣流捲走。

  但下一刻,泰爾斯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黑劍沒有被颳走。

  只見撞進氣流之中的他,雙手持劍,劍尖直直向前,在氣流中搖擺。

  黑劍的身形猛地一側,腳步開始詭異地轉動,不再成一條直線突擊,順著劍尖所指的方向,開始左右折線前進!

  就這樣,黑劍舉著長劍,頂著能颳走巨石的氣流,方向時有改變,速度卻絲毫不減地繼續衝向艾希達。

  像一個楔子一樣,釘進氣流之中,不斷深入!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動作。

  這……怎麼可能?

  艾希達的氣流,為什麼對他毫無效果。

  泰爾斯瞇起眼睛,體內的那股波動開始聚集,讓他的視野更加清晰。

  很快,泰爾斯明白了為什麼。

  在他的視野裡,黑劍並非是毫無目的地亂撞。只見他在那道閃著藍光的氣流裡,有規律地折向幾個特定的地方——幾乎都是藍光裡最稀疏、最黯淡的部分。

  不知用什麼手段,黑劍早就探清了那道看不見的氣流,他在不均勻的氣流中尋找到最薄弱的環節,藉著腳步和角度,硬生生地擠進了艾希達所控制的氣流裡。

  泰爾斯不禁疑惑,正常人根本就看不到那些氣流,更別提在氣流裡的黑劍了——他是怎麼做到的?

  作為對手,艾希達似乎對此毫不意外,他只是微微動了動手指。

  泰爾斯眼裡,那道藍光閃爍的氣流,瞬間變亮!

  氣流突然成倍增大!

  黑劍前進的腳步生生一滯!眼看就要被颳走。

  與此同時,黑劍的手臂一轉,他的怪異長劍突然一顫。

  在迎面而來的暴亂氣流裡,黑劍用雙手斬出一道弧線!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瞬間增強的藍光中,一個微弱的黯點,被黑劍的黑劍——泰爾斯實在不知道如何分清他的外號和他的武器——斬中。

  艾希達臉色微變。

  隨著這一劍,氣流的勢頭亂了。

  泰爾斯看得分明,在那一瞬間,佈滿藍光的氣流竟然活生生地……

  被男人用劍撕開了一道口子。

  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此時此刻的黑劍像是突然活過來的傳奇,腳步點地,身子騰躍而起,在泰爾斯的眼裡,從那道狹小、不知能維持多久的氣流空檔裡,擠了過去!

  電光火石的瞬間,黑劍已經來到艾希達身前五步。

  男人的一對眸子冰冷地看向艾希達,腳下不停。

  也在那一瞬間,艾希達猛地舉起雙臂!

  不知為何,泰爾斯感覺到,艾希達的這個動作似乎有些——慌亂?

  下一刻,艾希達周圍的氣壓像是被瞬間引爆!

  「砰!」

  大量的空氣以艾希達為球心,呈球狀向著四周爆射而出,發散開來!

  泰爾斯眼中,唯見艾希達身周的藍光成環狀四射而出。

  那一刻,泰爾斯想到一個好笑的比喻——此時的艾希達,怎麼這麼像一隻箭刺四射的豪豬,對衝到身前的黑劍,氣急敗壞地惱怒反擊。

  空氣裡一道巨力湧來,泰爾斯被生生地壓倒在地面,他的思維不得不回到現實。

  泰爾斯知道這是艾希達的手筆,保護他不被那道磅礴爆發的氣壓傷害。他咬著牙努力抬起頭來,想要看清戰局。

  雪花在空中激盪飄揚。

  磅礴洶湧的氣壓猛烈噴發,在艾希達身前幾步的黑劍首當其衝。

  而黑劍再次做出了意想不到的動作。

  像是知道衝他而來的是什麼威脅一樣,只見黑劍在前進間身形一晃!

  開始……旋轉?

  泰爾斯驚訝的目光已經凝固在了黑劍的身上。

  「嘶嘶……」

  他渾身上下擦過可怕的氣壓,發出劇烈而刺耳的氣音。

  男人的身形繼續迴旋,像一個怪異的舞者,在爆發的氣壓間旋轉前進。

  卻巧妙地將他所承受的正面氣壓負荷,降低到最小。

  黑劍的身形轉動了兩圈,每轉一圈,他都在完美的平衡間,向著艾希達踏出一步。

  氣壓完全沒有影響他的速度。

  在刺耳的氣音爆響,以及艾希達凝重的目光下,黑劍來到他身前一步。

  那個瞬間,氣之魔能師與黑劍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下個剎那。

  臉色難看的艾希達舉起右手,猛然握拳!

  而黑劍則晃動手臂,急速遞出他的怪劍!

  周圍的空氣一震,開始了詭異的變化。

  黑劍的長劍躍動,劃出一個怪異的弧度。

  「嗤!」

  劍鋒入肉聲傳來。

  但就在黑劍揮劍的同一刻,隨著艾希達的握拳,他們周圍的空氣,竟然像是突然變厚、變重,變得黏稠無比!

  這讓泰爾斯想起之前艾希達讓他窒息的那一招,不禁心頭一凜。

  「咚!」

  艾希達握拳的右手脫離了身體,摔落地面。

  「砰!」

  空氣中,無邊的重壓襲來,將黑劍生生壓得單膝跪倒在地!

  黑劍不等對手反應,就左手一撐地面,一個後滾翻的同時長劍斬出,破開重壓的大氣。

  黑劍回滾了幾米,離開艾希達的氣壓範圍,長劍橫胸,一面喘息著,一面警惕地看著艾希達。

  而氣之魔能師則愣愣地看著自己落在地上的手臂。

  這一場兔起鶻落的對決,終於暫時告一段落。

  泰爾斯從地上爬起來,他已經看得連呼吸都忘記了。

  艾希達隨意掌控大氣的能力,已經夠讓他驚訝了——磅礴橫掃的氣流、猛烈爆炸的氣壓以及黏稠、厚實的重壓,泰爾斯相信,無論是誰,遇到這些情況中的任何一種,也只有抱頭鼠竄而已。

  但黑劍——在最短的時間裡,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有效地切入艾希達那詭異能力的薄弱處,克服每個障礙,突進魔能師的身前。

  還硬生生地斬落了魔能師的手臂。

  與流血「過多」的吉薩相比,艾希達的傷口處沒有一滴血流出,而是微微發著藍光——就像紅坊街那次一樣。

  氣之魔能師整整愣住了十幾秒。

  黑劍則趁著這段時間,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呼吸,喘息緩緩平復。

  終於,艾希達深深地嘆出一口氣,這位詭異的魔能師緩緩開口。

  「這是自我們初次見面後,十幾年來你最接近我身邊的一次。」

  「甚至斬下了我的手臂。」艾希達搖搖頭,晃了晃自己的斷臂,「無論是機變反應,還是身體素質,抑或臨場直覺,我不得不承認,你越來越強了。」

  「看來,我必須要收回對你『黑蟑螂』的形容。」艾希達諷刺道,「你已經變成一隻帶毒的黑蠍子了。」

  黑劍定定地看著魔能師,並不答話。

  而且……艾希達在心裡暗道,從十二年前的初遇開始,這傢伙的實力就急速上升,像是沒有任何瓶頸和阻礙一樣。

  那時的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現在……

  泰爾斯頭皮發麻地看著艾希達地上的手臂化作藍光消散——雖然他早有預料,也不是沒有見過,但看著這一幕,還是感覺有些怪異。

  與此同時,艾希達的斷臂處藍光再亮,光點凝聚成一條新的手臂,連衣袍也是一樣。

  「在沒有傳奇反魔武裝的情況下,還能正面對抗魔能師而不落下風的人。」艾希達握了握自己新得到的右臂,感慨道,「黑劍,你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

  艾希達回憶著過去的一千多年歲月,不禁唏噓,歷史上有哪個極境高手,有他現在這樣的實力嗎?

  聽見這話,泰爾斯愣愣地看著黑劍。

  後者緩緩站起,彈落長劍上的雪花。

  「過獎了。」黑劍的語氣依舊毫無起伏,他淡淡道,「但我能感覺得到,你在有意地壓制自己的力量。」

  黑劍抬起頭,看向耐卡茹的雕像,微微皺眉,「換了以前,你早就把整座山峰都炸成碎末了。」

  艾希達瞇起眼睛。

  「怎麼?」黑劍轉過頭直視魔能師的雙眼,「你是在忌憚……這座城市裡的什麼東西嗎?」

  泰爾斯皺起眉頭,當然,先前艾希達親口說過——龍霄城裡,至少有兩件傳奇反魔武裝。

  艾希達微微一笑。

  「這畢竟是一國的王都,秩序所在。」氣之魔能師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道,「我可不想鬧到要屠城的地步——那不是我的喜好。」

  「王都?秩序?」黑劍深吸了一口氣,那個瞬間,他的表情變得非常可怕,「十二年前,你這怪物在復興宮大開殺戒的時候,怎麼沒有這樣的顧慮呢?」

  泰爾斯猛地一震!

  但艾希達接下來的話,給他的震撼絲毫不下於前者。

  「嘖嘖,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也太諷刺了吧。」艾希達盯著黑劍,輕笑著微微搖頭,雙目裡隱隱有藍光湧動。

  「沒記錯的話,你才是殺害王儲的刺客,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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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12 18:18
  卷三.與龍共舞 第99章 有話好說

  月光下,兩人靜靜地對峙著。

  泰爾斯不可置信地看看艾希達,又看向黑劍。

  什麼?

  復興宮……大開殺戒?

  殺害……王儲?

  在泰爾斯的記憶裡,唯一符合這兩種描述的事件……

  泰爾斯嚥了一口唾沫,大腦瘋狂運轉,這兩個傢伙,分別在血色之年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艾希達保持著他那令人心寒的笑容,但這一次,他的微笑裡似乎摻雜了別的情緒。

  「該做正事了。」艾希達的眼中浮現奇怪的藍光,且越來越亮,「這一次,我會徹底解決掉你這個麻煩的。」

  話音剛落,艾希達就「變」了。

  泰爾斯目瞪口呆地,看著艾希達眼中的藍光漫出眼眶,像溪水分流一樣,分散成幾個細小的分支,遍佈他的臉龐。

  遠遠看去,此刻的艾希達就像皮膚龜裂一樣,裂縫下閃現藍光,十分詭異。

  泰爾斯從心底生出一道寒意。

  那個瞬間,他覺得艾希達不僅僅是外表,連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怎麼回事?

  「你的幸運到此為止。」面部藍光流動的魔能師緩緩開口,但這一次,彷彿所有的情緒都從他的話語中褪色,語調沒有哪怕一絲起伏,「你不會再有接近我身邊的機會了。」

  就像一個臉色僵硬的木偶。

  黑劍的眉頭漸漸豎起,顯然,他見過這個樣子的艾希達。

  只見黑劍的左手慢慢撫上劍脊,膝蓋微彎,矮下身子,做出一個讓泰爾斯極度眼熟,卻又與印像中截然不同的姿勢。

  「剛剛只是一次試探。」黑劍淡淡道,劍尖指向外貌詭異的艾希達。

  「無論你要試探什麼。」魔能師此刻面無表情,毫無生氣的語句,從他時不時流過藍光的嘴脣裡吐出,「都到此為止。」

  下一刻,黑劍不言不語,後腿蹬地,再次奔襲而來!

  閃動著藍光的魔能師卻連看也不看對手,他雙眼無神地注視著前方。

  黑劍這次的衝鋒明顯比上次更快,短短几秒,就已經衝進距離艾希達十步的範圍!

  魔能師只是對著黑劍衝來的方向,緩緩舉起一隻手。

  黑劍發出低吼,他整個人上身前傾,一股力量從腿部湧出,衝鋒的速度再次增加!

  「空氣無所不在。」魔能師那道異常的,感情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充斥你的渾身上下,體內體外。」

  泰爾斯睜大眼眶,他感覺有什麼事發生了。

  果然,在艾希達似無所覺地舉起右手的剎那,黑劍來襲的身影便猛地一晃!

  他的速度突然放慢了。

  「你肺部裡的空氣已經凝結住了,不進不出。」氣之魔能師臉上的藍光更盛,「你什麼也呼吸不到。」

  黑劍臉色一變,左手死死地捂上前胸!

  泰爾斯驚訝地張開嘴巴。

  什麼?

  人體內的空氣?

  艾希達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果然,黑劍彷彿遭受了重擊,從臉部到雙目都開始發紅。

  他的動作變形,腳步也開始搖晃!

  泰爾斯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看著自己唯一的逃離機會。

  只見黑劍一劍撐住地面,他低下頭,狠狠咬住牙齒。

  但下一秒,泰爾斯的視野裡,黑劍周圍的景象突然模糊了一下。

  那個瞬間,像是有什麼力量阻斷了泰爾斯的視野一樣,讓後者有些驚異。

  但現實不容泰爾斯多想了——眼前的黑劍,已經一把抽出地上的劍!

  他凝滯的動作,在那一刻出奇地再次流暢起來。

  黑劍身形一動,居然恢復了原來的速度,向著艾希達繼續衝鋒!

  泰爾斯露出疑惑,黑劍做了什麼?

  「不錯的應對。」魔能師平淡而無情的嗓音再次響起,解答了泰爾斯的問題,「以終結之力強化、催動你所有跟呼吸相關的肌肉,強行吸入少量空氣。」

  黑劍身形搖晃,腳步踉蹌地衝到艾希達身前!

  如醉酒的人一般,他的動作早已失去了第一次衝鋒的自如——泰爾斯十分擔心他隨時會倒下。

  而且……泰爾斯皺起眉頭,如果沒有傳奇反魔武裝,那艾希達豈不是……

  魔能師似乎毫不在意眼前的黑劍,只聽他無比平淡地道,「卻也只能讓你活多十幾秒而已。」

  黑劍看著眼前藍光閃耀的艾希達,緊咬牙關,似乎在忍受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對著艾希達舉起手中的怪劍!

  魔能師臉上的光路,再次流過一波藍芒。

  下一刻,魔能師的雙目藍光大盛!

  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

  泰爾斯看見,艾希達周圍的空氣,發出星星點點的淡淡藍光——空氣裡再度降下重壓。

  不——泰爾斯咬牙向後退了一步,維持著眼裡的視野,這次,不僅僅是重壓這麼簡單!

  「轟……」一陣悶響!

  泰爾斯驚駭地看見,以艾希達為圓心,他身周的圓形範圍裡,地上的積雪居然以肉眼可見的形狀,矮下了一層。

  像是被人生生拍了一下!

  「咚!」

  黑劍不受控制地雙膝跪倒!

  黑劍的右手依然死死抓著他的劍,劍鋒僅離艾希達僅僅數寸之遙。

  他跪在艾希達面前,咬牙低吼著,左手死死撐住地面,不住顫抖。

  就像是揹負著萬鈞重壓一樣,動彈不得。

  「嗤!」

  黑劍不得不收回他的劍,劍鋒死死刺入地面,支撐著他的身體不被壓垮。

  糟糕。

  預料錯誤了……黑劍完全不是艾希達的對手。

  泰爾斯握著拳,心中忐忑,可是這麼大的動靜,總該有人注意到了吧?

  「看,一旦重挫了你的身體,減緩了你的反應速度。」魔能師機械地吐著字,語音了無生氣,「你就變得好對付多了。」

  黑劍跪在地上,發出不甘的低沉怒吼。

  「大難不死的幸運,讓你整整多活了十二年,你每次都能九死一生地逃回去。」

  「但這一次,既沒有同伴用生命為你創造殺我的機會。」氣之魔能師臉上的藍光再次流過一層,緩緩道,「也沒有同伴,用生命來拯救你了。」

  那一刻,黑劍艱難地抬起頭,眼裡佈滿了仇恨和怒火。

  「怪物……」他死命地咬出這個詞。

  魔能師毫不在意地緩緩搖頭,伸出右手,默默捏拳。

  泰爾斯眼裡,那些空氣裡的藍光開始變亮——艾希達周圍的空氣以可怕的力度慢慢收緊。

  「蹭!」黑劍那柄插在地上的怪劍,甚至被壓得再次降下好幾寸,劍上的鋸齒與岩層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

  黑劍的身體被緩緩壓低,撐在地上的左手和雙腿,不受控制地向著自己的軀幹收縮。

  泰爾斯頭皮發麻——他想起了魔能師最喜歡的手法,捏人球。

  自己也親身嘗試過,不是麼。

  黑劍身上的顫抖越來越劇烈,身軀也在收束的氣壓中,不斷收縮。

  他的骨頭開始劈啪作響。

  黑劍發出痛苦的嘶吼。

  但他的右手依然死死握著劍柄。

  彷彿那就是他的生命。

  完了。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但就在此時。

  泰爾斯視野裡的黑劍,居然再次模糊了一下。

  第二王子心中一動。

  按照剛剛的經驗,這表示黑劍他……

  「喀啦啦……」

  一陣奇怪的聲音從地下隱約傳來。

  魔能師意識到了什麼,他雙目光芒一轉,臉上藍光劇閃,「你……」

  下一秒,黑劍所匍匐的地面,從他死死插入地下的劍為起點,發出清脆可聞的開裂聲!

  「砰!」

  黑劍的身下,地面猝然開裂!

  「嘩啦……」

  他整個人生生地陷入裂開的岩層裡!

  氣之魔能師猛地轉頭,眼裡的藍光急劇閃動。

  那個瞬間,泰爾斯通過視野看得很真切,黑劍扭動著死死不肯放手的劍,在地上橫向一拉!

  生生地拉出一個岩層裡的洞!

  可怕的氣壓像是找到了宣洩口,向著這個洞口鑽入,破開整塊岩層,隨即,越來越多的空氣滲入了逐漸開裂的岩層內部。

  而空氣裡的重壓由此遽然減輕!

  泰爾斯一愣,這樣的話……

  果然,蜷縮在地上的黑劍失去了空氣的束縛,只見他踩著不斷下陷的岩層,身影突然暴起!

  那一刻,躍起的黑劍眼神清亮、純淨、堅定。

  看向依舊面無表情的魔能師,看向後者藍光大盛的雙目。

  黑劍腳步再踏,接近艾希達一步的範圍。

  魔能師突然微抬雙手,身形在空氣的推動下向後飄飛!

  像是在逃避黑劍。

  但還不等他飄過太多距離,黑劍的右手就發出一陣嚇人的顫動!

  奇異的力量湧來——黑劍的劍鋒在亂竄的氣流中,無比平穩、有力而準確地一劍刺向了艾希達!

  泰爾斯猛吸一口氣,看著黑劍的瞬間反擊。

  劍鋒刺向艾希達的頭顱。

  艾希達臉上的藍光再次大亮。

  「鐺!」

  一陣鈍響傳來!

  劍鋒像是撞上了最堅硬的金屬,被一道奇怪的透明阻隔,死死阻攔在艾希達的鼻尖之前!

  泰爾斯皺起眉,他看見艾希達的身前,出現了一道藍色的屏障,擋住了黑劍的武器。

  空氣牆——他看著艾希達左手上的一個藍色光球,對自己說。

  「你總能在絕境裡找到生機。」魔能師死氣沉沉地道,「漂亮的反擊。」

  黑劍怒吼著,腳下發力,身體前衝,劍鋒前刺!

  艾希達向後飄飛,而劍鋒依然死死停留在他的面前,似乎無法突破空氣牆的屏障。

  看上去,就像是黑劍推動著艾希達後退一樣。

  但是……泰爾斯一驚,他們正在向自己飄來!

  「再殺我一次?」魔能師聲音冷漠沉靜,彷彿眼前不是一把劍,而是一隻蒼蠅,「你早就知道,我是殺不死的。」

  「那你為何還要防禦?」黑劍雙目怒睜,雙手持劍,腳下不停,似乎誓死也要打破這層空氣牆的阻隔。

  「我的習慣。」魔能師向後漂浮著,平淡地道,「不喜歡被人近身。」

  泰爾斯頭皮發麻地看著他們飄來,正想跑開。

  但就在此刻,場中局勢再變。

  黑劍突然收劍,身形快速一轉。

  他的腳步在地上一頓,放棄了繼續前刺,徹底離開了艾希達身邊!

  像是沒料到黑劍的動作,魔能師臉上的光路一陣閃耀。

  下一秒,黑劍向著側面翻滾而出,落到了——

  泰爾斯的身側!

  泰爾斯一驚,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肩膀一緊!

  他驚異地回過頭——發覺黑劍已經站在他身後,死死扣住了他的左肩!

  怎麼……泰爾斯大腦一片混沌。

  「黑劍!」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死氣沉沉,彷彿失去了感情的氣之魔能師,第一次用重音吼出他的話,「你敢!」

  艾希達放開維持空氣牆的左手,舉起右手。

  但那個瞬間,泰爾斯只覺得脖子一涼。

  那把古怪的漆黑長劍,已經橫在他的喉嚨前!

  艾希達的手停在半空。

  黑劍的咳嗽聲在泰爾斯耳後響起。

  讓他心臟直跳。

  泰爾斯反應過來了。

  黑劍……在拿他做人質?

  我……泰爾斯強忍住吐槽的衝動,心裡發苦——我要不要這麼倒黴!

  氣之魔能師看著這一切,臉上的光芒閃得越來越急,皺起眉頭,「你總是能給我驚喜。」

  「我說了,剛剛只是試探。」黑劍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血,「確保我的身手沒有退步,你的應對也沒有大變。」

  「然後,就是找到這樣一個機會。」

  黑劍喘息著,抓著泰爾斯的手慢慢收緊,「這個男孩,對你很重要?」

  魔能師雙目裡的藍光黯淡了下去,露出他的眼神。

  艾希達臉上的光路也漸漸消散。

  泰爾斯對著他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還想聳聳肩,但肩膀早就被黑劍死死扣住,動彈不得。

  「哪怕你割開他的喉嚨,我也能用氣壓封住流血。」艾希達看著挾持泰爾斯的黑劍,凝重地道,「你知道這是徒勞的。」

  泰爾斯聞言,鬆了一口氣。

  直到黑劍的下一句話。

  「是啊。」黑劍嘆了一口氣,手上的劍換到鋸齒的那一面,繼續抵著泰爾斯,「所以,我會直接把他的整個頭都割下來……」

  「你能再幫他拼回去嗎?」

  泰爾斯呼吸一滯。

  納……納尼?

  「試試看啊。」艾希達眉頭一鬆,似乎毫不在意,眼裡寒光四射,「威脅一個魔能師?看看我會讓你和你的黑街兄弟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黑劍輕哼一聲。

  他手上的劍鋒,緩緩逼近男孩的脖子。

  艾希達看著他的動作,眉毛緩緩下沉。

  「等——等等!」

  清脆的男童聲響起。

  黑劍和艾希達齊齊一頓,兩人都轉過視線。

  「兩位!」在黑劍懷裡的泰爾斯,頭皮發麻地大叫,「有話好說!」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12 18:18
  卷三.與龍共舞 第100章 驚喜

  「薩克恩先生。」在劍鋒旁,泰爾斯竭力控制著心跳和呼吸,艱難地看向魔能師,「我想你不願意在這裡浪費時間?」

  「對。」艾希達淡淡道,「直接幹掉這傢伙——這樣最快。」

  「哼。」黑劍冷笑道,「彼此彼此。」

  泰爾斯只覺得一陣頭疼。

  「這位,黑劍先生?」泰爾斯喘息著,對挾持他的人道,「你知道……知道這傢伙是殺不死的吧?」

  他的身後,黑劍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誰知道呢。」黑劍淡淡道,「也許下一次,就能殺死他了?」

  艾希達發出嘲笑似的哼聲,冷冷注視著黑劍。

  不給面子的兩人讓泰爾斯萬分尷尬。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

  「我說,我有個建議給你們二位……」泰爾斯感受著脖子上的寒意,難看地笑道,「也許你——這位黑劍先生,不用割下我的頭……」

  艾希達瞇起眼睛,眼神微妙。

  「瞧,你們已經交過手了。」泰爾斯看不見黑劍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很糟糕。

  但泰爾斯只能在寒風裡,竭力聚集著聲線,「魔能師先生略佔上風,但是黑劍先生您總能出人意表……」

  艾希達和黑劍對視著,眼裡都是毫不容情的殺意。

  「你們在這裡僵持下去的話,只會引來龍霄城的注意……」

  泰爾斯微微顫抖著,「這位先生不如放開我,然後直接消失?」

  「然後,薩克恩先生。」泰爾斯尷尬地笑笑,「既然我的命在他手裡,不如你寬容大度地放他走?」

  最重要的,是先把自己摘出去。

  泰爾斯暗忖道,本來還指望著黑劍的突然出現,能幫自己一把,結果——這兩個傢伙沒有一個是好人!

  月光下,寒風和落雪漸漸減小。

  黑劍沒有說話。

  快要凍僵的泰爾斯,死命維持著笑臉。

  「怎麼樣?」

  艾希達和王子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泰爾斯覺得頭頂一寒,儘管魔能師跟剛剛那種沒有感情的「發光模式」比起來好了很多,但他依舊感覺到艾希達眼中的寒意。

  「我拒絕。」艾希達冷冷道,「我受夠了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他今天必須死在這裡。」

  笑容僵在泰爾斯的臉上。

  喂……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看著艾希達。

  說好的——魔能師之間的友愛呢!互助呢?

  艾希達沒有理會泰爾斯的眼神,此刻的魔能師,心中一片冰冷。

  剛剛黑劍的表現已經證明,他完全有資格成為六百多年前,那些「災禍獵手」中的一員,只要他手上有一把傳奇反魔武裝……

  曾經,那些從諸族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巔峰極境鬥士們,個個都是千錘百煉的可怕存在,手執著魔能師們最大的剋星,隱藏在戰場上,等待著發出致命一擊。

  而戰後的大清理中,他們更是暗夜裡的可怕追蹤者,追尋所有存在或不存在,敵對或不敵對的魔能師,無論哪個派別都不放過。

  如果不是因為那場大裂變,因為戰後諸國的政治分裂,使得「災禍獵手」分崩離析……

  黑劍……艾希達看著自己剛剛被削落又重新生出的右手,瞇起眼睛。

  他必須死在這裡。

  「看看,我當然可以放你走,孩子。」黑劍在泰爾斯耳後輕聲道。

  「但他不肯呢。」

  兄弟會的領袖緩緩搖頭,微微嘆息,「只能怪你運氣不好了。」

  泰爾斯痛苦地嘆出一口氣。

  「那我們就來看看。」艾希達冷笑道,「冰天雪地的北地,區區人類,你能支持多久?」

  「是啊。」黑劍毫不示弱地點了點泰爾斯的肩膀,「他又能支持多久?」

  夾在兩人對峙間的泰爾斯無奈地皺起眉頭。

  搞什麼……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咬牙。

  他看了一眼天空之崖下方的龍霄城,不斷思考。

  沒辦法了。

  「我知道了。」

  「那我們這樣如何。」泰爾斯做了回深呼吸,舔了舔發乾的嘴脣,一字一句地道,「我有個主意……」

  黑劍和艾希達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

  泰爾斯耷拉著臉,慢慢地把自己的話講完。

  「這樣,黑劍先生你就有時間可以逃跑——我相信你可以的……」

  「而薩克恩先生,我們也能繼續我們的旅途……」

  聽著泰爾斯的話,艾希達和黑劍都皺起了眉頭。

  「哼。」艾希達冷冷一笑,「你在幫他?」

  「不。」

  泰爾斯覺得肩上的手勁小了一些,他重新翹起嘴角,越發笑容可掬地道,「我是在幫我們大家。」

  艾希達的眼神越來越冷。

  讓泰爾斯心中發毛。

  一陣寒風吹過。

  黑劍低低地嘆出一口氣。

  「從剛剛開始,我一直在找這個機會。」黑劍在他耳邊緩緩道,「謝謝你的建議,孩子。」

  「所以,你答應了?」泰爾斯尷尬地轉頭,把脖子扯離寒冷的鋒刃和鋸齒。

  黑劍看著面色不佳的艾希達,拍拍泰爾斯的肩膀,緩緩點頭,「當然,只有一點需要改進。」

  泰爾斯一愣。

  改進?

  「我來找他……」黑劍睜大眼眶,猛地抓著泰爾斯,從地上站起!

  「不是為了逃跑的!」

  艾希達臉色一變,猛地伸出右手!

  但黑劍比他更快。

  只見這位兄弟會的傳奇,動作利落,身姿迅捷,他一把提起泰爾斯的後領,向著另一個方向……斜向上大力甩動左臂!

  那一刻,黑劍將星辰的第二王子——扔出懸崖之外!

  「啊啊啊!」

  泰爾斯只來得及張開嘴巴,隨即吃了一嘴的風雪。

  「你還真扔啊!」

  心中恐慌沸騰的泰爾斯感受著呼呼的風聲,瞇眼看著自己的身下,看著視野中縮小了無數倍的龍霄城,在半空中不甘心地大吼道。

  「至少先給個信號啊!」

  黑劍低吼著,身形再次暴起!

  衝向艾希達。

  寒風颳過泰爾斯的耳邊,讓他睜不開眼睛。但他能感覺到,自己向上升騰的勢頭正在減小!

  艾希達的左手凝聚出一個光球。

  「鐺!」

  黑劍的劍鋒再次斬在艾希達身前的空氣牆上。

  零點幾秒後,泰爾斯感覺到了——自己正在下墜。

  落向懸崖下的龍霄城!

  泰爾斯心中一涼,他的小胳膊,離高崖的邊緣還有一人高的距離!

  該死的黑劍……

  我沒讓你把我扔這麼遠啊!

  而且……我是讓你在艾希達救我的時候,趁機逃跑的啊!

  萬一艾希達來不及……

  幸好,艾希達沒有管黑劍,他沉著冷靜地抬頭,右手對泰爾斯伸去。

  果然,下一刻,泰爾斯感覺正在下墜的自己,被一陣奇怪的大力托住。

  下墜之勢頓時停止。

  泰爾斯驚魂未定地浮在空中,不至於摔下近百米高的懸崖,變成肉餅。

  但高崖上的戰鬥還未結束。

  只見黑劍一個迴旋轉身,藉著慣性,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奇異的力量!

  「怪物!」

  在怒吼間,黑劍斬出他今夜以來最勢大力沉的一劍!

  劍鋒靠上魔能師面前的空氣牆。

  在艾希達難以置信的目光下,黑劍的武器在虛空中,拉出一道火光!

  以及刺耳的劇烈爆響。

  「嘶啦!」

  泰爾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黑劍的這一劍,生生地斬擊在發著藍光的空氣牆上,那藍光最稀薄的一處。

  將藍光斬得泛起一陣波瀾!

  然後。

  黑劍以迅雷之勢抽回長劍,又瞬間直刺而出!

  泰爾斯的視野裡,一股沛然而發的無色力量聚集在男人的劍上,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鐺!」

  刺中那道本就開始不穩波動的藍光!

  黑劍眼神堅定,手上劍鋒旋轉。

  巨大的力量匯聚在一個小點上。

  下個瞬間。

  「轟!」

  在艾希達氣急敗壞的吼聲裡,堅不可摧,無形無影的空氣牆……

  轟然碎裂!

  「呼!」

  失效的空氣牆,化作暴亂的氣流,颳起無數積雪。

  藍光在艾希達的手上彙集,想要再次凝聚出一道空氣牆。

  但至少在那一秒裡,黑劍和艾希達之間,再也沒有任何屏障。

  泰爾斯眉頭一動,黑劍沒有再次出劍——男人伸出手,瞬間按住他腰間的另一柄武器。

  那柄被麻布牢牢裹住的武器。

  零點幾秒時間裡,麻布散開,黑劍抽出了那柄武器。

  那是一柄奇特的手半劍——不,比手半劍還要小那麼一號。

  只有黑劍的小臂長。

  劍鋒暗紅,劍身深紅。

  紅色小劍的劍柄純黑,有塊較大的配重球。

  劍格中央,鑲嵌著一塊同樣是深紅色的寶石。

  劍的護手呈反弧狀,向著劍鋒的方向延伸而出。

  而在護手上,居然有著幾道小小的凸起,指向敵人的方向。

  看上去像是——獠牙?

  不知為何,泰爾斯在看到這柄劍的剎那,只覺得汗毛倒豎,全身血液激盪。

  一股莫名奇妙,難以言喻的感覺襲上心頭。

  這感覺……泰爾斯疑惑著,怎麼這麼熟悉?

  但他還不及多想,黑劍就持著這柄紅色小劍,生生刺進艾希達的腹部正中。

  時間彷彿停在那個瞬間。

  艾希達看著那柄紅色小劍,似乎在感受它刺進體內的觸感。

  隨即,他的眼裡冒出震驚。

  「這是……」

  以及恐慌。

  就像在紅坊街上,被約德爾刺穿的那次一樣。

  浮在半空中的泰爾斯一驚,他已經沒精力去管自己是不是還在危險的高空中了。

  那個瞬間,他知道黑劍手上的是什麼武器了。

  「不,你怎麼會有,你怎麼知道……」艾希達睜著最不可思議眼神,看著黑劍手上的那把劍。

  黑劍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手上一扭,將紅色小劍向上一提!

  劍鋒從艾希達的小腹開始,剖開他的上半身,從魔能師的頭頂縱劃而出。

  無盡的藍光,從艾希達被切開的身體裡冒出。

  「嗤!」

  黑劍毫不留情地左手再揮,將艾希達攔腰斬斷。

  斷成兩截的艾希達,摔落在地面。

  臉上震驚難消。

  「永別了。」

  黑劍雙手執著雙劍,冷冷地轉過身,「怪物。」

  下一刻,泰爾斯渾身一晃,託著他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糟糕!

  恐慌襲上泰爾斯的心頭。

  艾希達的能力失效了!

  他在百米的高空中,無依無託,高崖下的龍霄城墜去。

  泰爾斯看向身下迷你的龍霄城,心臟不斷搏動。

  他的身軀不斷下落。

  就在這時。

  「鏗!」

  金屬摩擦石頭的銳響。

  泰爾斯抬起頭,渾身一震!

  他看見黑劍在懸崖上一蹬,向他衝來。

  然後。

  黑劍目含冷光,猛地伸出右手。

  但那隻右手,卻執著一把長劍!

  只見他向著半空中下墜的泰爾斯,狠狠刺出手上的那柄怪異的黑劍!

  泰爾斯的瞳孔猛地一縮!

  什麼?

  劍鋒沒有絲毫停頓。

  直直刺向他的頭!

  寒風在泰爾斯耳邊迴響。

  零點幾秒裡,他瞬間轉換了無數情緒。

  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我?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向自己頭顱刺來的劍。

  在驚詫、恐懼、不解和憤怒間,他最終只能無力地閉上眼睛。

  「嗤!」

  怪劍穿透了泰爾斯的衣服。

  泰爾斯的眼皮猛地一縮。

  但預想中的疼痛和觸感,都沒有到來。

  風聲呼嘯。

  泰爾斯顫抖著,睜開眼。

  他依然在半空中,縮小版的龍霄城靜靜躺在他的身下百米處。

  泰爾斯瑟縮著轉過頭。

  驚訝地看著,那道古怪的劍鋒穿過他的領子,將泰爾斯掛在劍上的那個倒鉤上。

  就這樣,泰爾斯被掛在劍上,在半空中來回晃盪著。

  冷風颳過他的身側。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劍的另一側,那個樣貌平凡的男人。

  只見黑劍一手持著那柄紅色小劍,劍鋒死死紮在懸崖的岩石上——就這樣,整個人吊在懸崖邊上。

  他的另一隻手平平伸出,抓著黑色怪劍,將小小的泰爾斯掛在劍鉤上。

  樣貌普通的男人咬著牙,把手上劍緩緩收回。

  泰爾斯驚魂不定,愣愣地看著黑劍。

  後者露出微笑,對著半空中第二王子淡淡地道。

  「扔之前,我給過你信號的。」

  泰爾斯因恐懼和震驚而睜大的眼眶,此刻完全無力回收。

  他感受著自己領子上的力量,完全不敢看身下,只是死死捂著自己的胸口。

  彷彿不這麼做的話,他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了。

  黑劍表情不變,他執劍的臂膀,平穩有力地慢慢收回。

  幾秒後,泰爾斯看著離自己原來越近的黑劍,心情終於平復了一些。

  「哈!」

  他猛地呼出一口氣!

  那一刻,泰爾斯只想大力吐槽。

  搞什麼啊!

  泰爾斯劇烈喘息著,有氣無力地道,「你下次能不能……」

  然而他的話只說到一半,泰爾斯就再次睜大了眼睛。

  他毛骨悚然地抬起頭,看著黑劍的身後。

  不會吧。

  那裡,一陣詭異的藍光慢慢匯聚起來。

  在月光下,藍光重新組建出一個詭譎的身影。

  那個身影站在黑劍的左手邊,看著那柄扎進崖裡的紅色小劍,臉色複雜。

  泰爾斯張大了嘴巴。

  不是吧?

  掛在懸崖上的黑劍,看著泰爾斯的表情,臉色一滯。

  很快,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黑劍皺起眉頭,緩緩回頭,看向高崖邊上。

  那裡站著重新恢復過來,完好無損的艾希達.薩克恩。

  「下次。」此時的氣之魔能師臉色糟糕無比,話語卻持續了一如既往的諷刺,「你要嚇唬我的話……」

  「最好找一把真正的傳奇反魔武裝……」

  「而不是帶著類似氣息的贗品。」

  黑劍的臉色變了。

  他看了看左手邊,好整似暇的艾希達,又看看右手邊,掛在劍上哭笑不得的泰爾斯。

  黑劍重重地嘆出一口氣

  「蘭瑟。」只見掛在懸崖上的黑劍閉上眼睛,無奈地搖搖頭,語氣微妙,「又他媽的被你坑了……」

  「傳奇反魔武裝……」

  「都能有假貨?」

  泰爾斯皺起眉頭。

  艾希達瞇起眼睛。

  黑劍則一臉吃了蒼蠅的鬱悶。

  寒風中的三人,以奇怪的姿勢安靜了三秒鐘。

  似乎都不知道,面對這樣的情況,該怎麼接話。

  「你,孩子。」終於,艾希達的目光一轉,他冷冷地看著泰爾斯,語氣嚇人,「你真的很淘氣。」

  泰爾斯只能露出一個哭喪的笑容。

  但他還沒開口說一句話,黑劍又動了!

  下一刻,黑劍雙腳抬起,抵在懸崖側邊。

  他的左手猛地發力,從岩石上抽出那把紅色小劍!

  不再有支撐點的黑劍,帶著泰爾斯開始緩緩下落。

  艾希達勃然色變!

  泰爾斯則驚得連呼吸都忘了!

  那個瞬間,黑劍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臉色難看的魔能師一眼。

  「給你的驚喜。」他淡淡道。

  「你!」艾希達惱怒地舉起手,氣壓流動,打算托住他們。

  但黑劍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零點幾秒間,黑劍力量湧起,雙腿反蹬巖面!

  他抓著泰爾斯,以艾希達無法反應的速度……

  齊齊極速墜下高崖!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17 00:36
  卷三.與龍共舞 第101章 奔逃

  泰爾斯終於知曉高空墜落是什麼感覺了。

  那就是——沒有感覺。

  只因為那種無依無靠,無憑無託的失重感,能在瞬間抽空人的一切想法,奪走身軀的自主控制權!

  只餘下慌亂、失措和失神。

  寒風颳面而來。

  「呼呼……」

  泰爾斯被黑劍單臂摟在懷裡,他抖動著嘴脣,無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在高速掠過的風中,連呼吸也艱難起來。

  泰爾斯的大腦一片空白。

  那一瞬,那種奇異的波動湧上全身,彷彿連時間也變慢了。

  但這一次,那種波動沒有給他帶來奇蹟。

  劇烈的氣流刮過兩人的衣袖。

  他們依然在下墜。

  身下的龍霄城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泰爾斯只能閉上眼睛,大腦空空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就在此時,身後的黑劍突然動了一下。

  「嘶——」

  金屬刮擦巖面的銳響再次炸起在耳邊。

  泰爾斯感覺身體向下一墜,彷彿重力又回來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

  入眼處一片火光激閃。

  泰爾斯震驚地看著從自己身後伸出的一隻手臂,正持著那把怪異的黑劍,在崖壁上刮出一串火花!

  下墜中的他們不斷減速。

  下一秒,泰爾斯只覺得猛地一震!

  身下突然一重,軀幹的撕裂感和大腦的眩暈感同時襲來。

  泰爾斯不可抑止地乾嘔了幾聲。

  他喘息著,發現自己的呼吸又變得順暢了。

  咦?

  星辰的王子在一秒後驚訝地發現——他們停下來了。

  泰爾斯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下墜的勢頭被遏住了,現在正懸停在崖壁上。

  而且原本頭下腳上墜落的他,已經倒了過來。

  我——活下來了?

  泰爾斯不可置信地抬頭,看清了眼前的局勢。

  只見黑劍的怪劍早已不翼而飛,而他的右手此刻正牢牢抓握著一根細繩。

  繩索的另一端牢牢地拴在一根粗釘上,深深地釘進崖壁中。

  將在崖壁上無依無靠的他們,穩穩地吊在半空!

  而黑劍死死咬著牙,右手上滿是鮮血。

  「噹啷!」

  身下傳來金屬落地的聲音。

  泰爾斯這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已經是滿頭冷汗。

  「這根繩索。」星辰王子難以置信地問道,「是你本來就準備好的?」

  黑劍淡淡冷笑。

  「把艾希達趕到這裡來對決。」黑劍手上輕輕一鬆,他們便順著繩索勻速向下滑去,「就是為了有個退路。」

  黑劍手上的繩索雖然細小,但似乎無比堅韌,像是專門為了這種活動而製作的。

  泰爾斯訝異地看著黑劍的手,看著上面因剛剛的高速摩擦而流出的鮮血,但後者似乎毫無所覺,彷彿那不是他的手一樣。

  「咚!」

  他們落到了崖邊一處突出的不規則岩石上。

  泰爾斯頗有些腿軟地扶著巖壁,看著下面的龍霄城——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許多民宅的屋頂了——努力喘息著,試圖調勻自己的呼吸。

  但他更應該擔心的,是目前的狀況,泰爾斯開始思考他與眼前人的關係,以及藉助他擺脫艾希達之後的選項。

  他會怎麼處理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誰嗎?

  剛剛艾希達所說的那個消息——泰爾斯的呼吸慢慢加快——如果黑劍是十二年前,殺害米迪爾王儲的凶手……

  那就代表他是……

  閔迪思廳裡,基爾伯特告訴他,殺害王長子的是——詭影之盾的殺手們。

  英靈宮裡,佩菲特大公死前說,詭影之盾一直渴望他的性命。

  想到關鍵,泰爾斯的心跳漏了一拍。

  泰爾斯咬了咬牙,警惕地看了背對著他的黑劍一眼,這個人極有可能……

  但就在那個瞬間,在泰爾斯盯向他的剎那,黑劍猝然回頭!

  嚇得泰爾斯渾身一顫,拳頭一緊!

  他的頭皮一陣發麻——就像被強大的獵殺者盯上了一樣。

  黑劍深深地看了泰爾斯一眼。

  一對眸子裡盡是殺意。

  泰爾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是難看地扯開嘴角,勉強笑笑。

  黑劍蹙著眉,吸了一口氣。

  當發現帶著敵意看著他的不過是眼前的男孩之後,黑劍才消去眼裡的寒意,面無表情地回過頭。

  黑劍撿起剛剛落下的黑劍,重新開始整裝。

  而泰爾斯的手心裡,已經全是冷汗。

  這傢伙——是背後長了眼睛嗎?怎麼連我的眼神都感覺得到?

  泰爾斯低下頭,攥緊拳頭。

  逃脫了艾希達之後,又要面對這樣一個危險而可怕的黑幫老大——他心裡的不安有增無減。

  不,我最好不要暴露身份。

  還要想辦法安全脫身,回去英靈宮。

  泰爾斯努力調勻自己的呼吸。

  但不如意的事情總會發生,一個耳熟的嗓音在泰爾斯耳邊響起。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岩石後露出一個身影,語氣里布滿了焦急。

  月光下,泰爾斯看清了來人的樣子,隨即眼眶睜大!

  不是吧?

  我運氣有這麼差嗎!

  聽見那道嗓音,黑劍頭也不回,語氣平淡,「碰到了點小麻煩……繩索放好了嗎?」

  「五分鐘前就好了,順著就能滑下去到盾區。」岩石上新出現的那個老男人趴到邊緣,伸出手拉出一道類似的細繩。

  「你又把自己搞得一身傷口……」老男人看見黑劍的狼狽樣子,皺起眉頭,「不是說,僅僅是回去英靈宮拿點東西……」

  老男人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見了黑劍身側的泰爾斯。

  老男人的嘴巴驚訝地張大。

  泰爾斯眨了眨眼睛,露出尷尬的笑容,舉起手勉強揮了揮,「你好啊……」

  「拉蒙先生。」

  只見本應在英靈宮裡,在星辰使團中的兄弟會黑醫,魔法的疑似傳承者,拉蒙——此刻正呆呆地扶著巖壁,驚詫地看著星辰的王子。

  泰爾斯的一顆心如落冰窟。

  太糟了。

  黑劍,他是來救拉蒙的麼。

  拉蒙再清楚不過自己的身份。

  而且……他跟自己的關係絕不友好。

  「他?」果然,拉蒙的第一反應就是指著泰爾斯,轉向黑劍,臉上是滿滿的不可置信,「你怎麼把這傢伙帶來了!」

  泰爾斯聳了聳肩,平靜的笑臉上毫無波瀾。

  但他的大腦卻在慌亂中,不斷運轉。

  該怎麼辦?

  如果黑劍知道我是一個璨星……

  如果他真的曾經——那他肯定不會毫無反應的!

  泰爾斯捏緊了拳頭。

  不能賭他的態度。

  怪醫生嘆了一口氣,只見拉蒙捂著頭,哭喪著臉,「他就是個永世油桶,一點就著啊!」

  「你把他綁來了,我們還怎麼逃跑!」

  「你知道他?」黑劍從手邊抓起一個三角形的金屬釦子,抓緊時間試了試垂下的繩子,臉色如常,「他是誰?」

  「他是——」

  就在此時。

  「拉蒙醫生!」泰爾斯突然開口,似乎非常欣喜。

  拉蒙揚了揚眉毛,想起泰爾斯的「讀心術」,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但泰爾斯的下一句話讓他臉色大變!

  「話說,我昨天剛剛查到了靈魂之塔的來歷。」泰爾斯笑瞇瞇地道,「正想跟你講來著,啊,原來靈魂之塔是在諸王紀的生存之戰後成立的,一個叫伊裡.新月的法師……」

  拉蒙吃驚地睜大眼睛。

  趁著黑劍還沒回頭,泰爾斯一邊對著他擠眉弄眼,一邊臉帶威脅地點點自己的腦袋,做著交叉雙手的姿勢。

  拉蒙愣住了。

  「……靈魂之塔是一座雙子塔樓,在一個叫『絆腳半島』的地方,裡面似乎有個很大的研究分支,叫『萬法之座』,也許我們該找個時間,好好坐下來聊聊?」

  拉蒙眼眶睜大,雙手微微顫抖。

  泰爾斯堅決地對他搖了搖頭——只希望怪醫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當然,我們最好保密?」

  「靈魂之塔?」

  黑劍瞇起眼,他回過頭,「他是你的同行?」

  拉蒙回過神來,他看了看若無其事,神采奕奕的泰爾斯,又看了看手下不停的黑劍。

  「啊!這傢伙——他是……」拉蒙臉色一黯,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看看黑劍,話語不由得一滯,「英靈宮裡某個領主的小兒子,對魔法感興趣……」

  「這年頭,要遇到知曉且不排斥魔法的貴族可不容易。」拉蒙搓著雙手,嘿嘿笑道,「我打算在他長大之後,長期依靠他的資源……」

  泰爾斯鬆開一口氣,放下心來。

  他領教過黑劍的感知本領,根本不敢有所動作,只是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魔法?哼。」黑劍沒有管他們的爭吵,也沒有細問,「所以,這就是艾希達綁架他的理由?」

  這句話彷彿凍住了本來就寒冷的空氣。

  「艾希達——他?」拉蒙的臉色大變,左右張望,「這裡是埃克斯特,龍霄城啊——你遇見氣之魔能師了?」

  「打個招呼而已。」黑劍輕描淡寫地道。

  「說起這個。」黑劍安裝好金屬滑扣,最後拉了拉垂下的繩子,臉色冷漠,一把抽出腰間的紅色小劍,將它拋給拉蒙,「蘭瑟在『蔚藍野心』找到的武器……」

  「我就差沒讓那怪物把牠吃下去了——除了嚇唬人,什麼用也沒有!」

  「怎麼可能?」拉蒙手忙腳亂地避開劍鋒,捧起那把紅色小劍,眼裡都是疑惑,「難道老闆娘她也看走了眼?」

  「是個贗品?」

  「也許是的,現在想來,是我們太自信了。」黑劍皺起眉頭,「畢竟是威能奇異,足以封印魔能師的傳奇反魔武裝,就那麼放在『蔚藍野心』的地下夾層裡,也太兒戲了。」

  「只能再想其他辦法。」

  「但老闆娘的信上說,這是我們唯一能找到的傳奇反魔武裝了啊。」拉蒙撓著頭,「其他的武裝都牢牢捏在各國的手裡,你還能殺進軍隊,去搶王國之怒的不動弓嗎?或者去三十八哨望地,把亡號鴉的時光弩偷來?」

  黑劍臉色一黯,他搖搖頭,「以後再說這事兒,現在我們得趕緊離開。」

  泰爾斯看到了那柄紅色小劍。

  沒人知道,在黑劍抽出紅色小劍的剎那,泰爾斯只覺得心中一陣熾熱感襲來。

  在懸崖邊上,看著黑劍拔出它時,那種奇怪的熟悉感覺又上來了。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那柄紅色小劍。

  怎麼回事?

  按照他們的說法,這應該是傳奇反魔武裝——的贗品?

  就在此時,黑劍猛然抬頭!

  他看向頭頂的高空,臉色變得十分可怕。

  黑劍低下頭,一把拉過拉蒙和泰爾斯,猛地把他們推向下滑的繩索,「走!」

  拉蒙臉色一白,「怎麼……」

  「快走!」

  黑劍的話遽然加快,語氣里布滿了焦急,「他找到我們了!」

  泰爾斯一愣,他意識到黑劍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拉蒙猛地一震。

  「就算這麼大的風雪,這麼遠的距離……」黑劍把繩索套上拉蒙的腰間,不由分說地把他和泰爾斯綁在一塊,「我低估了魔能師的能力!」

  泰爾斯皺著眉頭——可惡,他還是沒有完全逃離艾希達。

  「我來擋住他。」黑劍冷冷地道。

  「可是……」拉蒙滿臉驚惶,還想說點什麼。

  「你帶著他。」黑劍把滑扣塞到拉蒙的手裡,還不等臉色煞白的拉蒙有所反應,毫無預兆地抬起腿,「先下去!」

  「等等——我們——」拉蒙挑起眉毛,難以置信地看著泰爾斯,但還沒等他說出下半句……

  黑劍就一腳將他踹下懸崖!

  「該死的——」

  「你這——黑劍!」

  「可惡!」

  在拉蒙不甘心的驚呼聲中,泰爾斯再次體會了失重的感覺,被他帶著繼續滑落!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幸好,拉蒙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了,他雖然氣急敗壞,罵罵咧咧,但還是熟練地控制著手裡的滑扣,帶著泰爾斯安全地滑下。

  他們剛剛滑落十幾米,頭頂就響起劍鋒撞擊的清脆聲,以及氣流的急響!

  「該死。」滑落的途中,拉蒙擔心地看著頭頂,低下頭,惡狠狠地道,「聽著小子,你在回去英靈宮前,必須把靈魂塔的消息告訴我……然後就離我越遠越好!」

  「你簡直就是個挑糞的,每天都能遇到新花樣的汙糟事……」

  「嘿!」沒有黑劍在身邊,泰爾斯放下了心,他抓著繩索不滿地抗議道,「你就這麼形容你的救命恩人?還有……你是怎麼從宮裡跑出來的?」

  「救命恩人?」拉蒙臉色一變。

  「得了吧,就你這滿口謊言的狡猾小崽子?」拉蒙想起來了什麼,氣急敗壞地道,「還想騙我你會讀心術!」

  泰爾斯臉色一僵,「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是笨蛋!」怪醫生一臉厭惡,「在那天你問我魔法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視野中,他們身下的城區越來越近——這裡似乎是龍霄城內較破舊的一個區,儘管只看到屋頂和街道,但還是能看清這個城區亂七八糟的佈局和破落的外觀。

  終於,他們安全地落地,落在一件小屋的後方,踩上龍霄城特有的凹凸石地。

  泰爾斯重溫著腳踩實地的安全感,一股慶幸縈繞上心頭。

  「你知道。」泰爾斯把自己從繩索里拉開,心思翻騰,同時若無其事地道,「黑劍擋不住他的,我們最好自己先跑。」

  「不用擔心黑劍,那傢伙肯定死不了的。」拉蒙扯落繩索,深以為是地點點頭,「但我同意你的話!」

  兩人達成共識,頭也不回,爭先恐後一溜小跑!

  跑上空蕩蕩的街道。

  只要碰見巡邏隊——泰爾斯喘著粗氣,咬著牙,至少能給普提萊他們報信!

  但他們還沒跑出多遠,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砰!」

  漫天的雪花在身後激揚而起。

  泰爾斯和拉蒙雙雙一震!

  他們對視一眼,不敢回頭,只是順著街道越跑越快。

  整整跑了三分鐘。

  途中吵醒了不少居民。

  身後一間屋子的窗戶打開了,一個男人打著哈欠,好奇地伸出頭。

  左側居民家的一隻狗被吵醒了好夢,對他們不懷好意地狂吠。

  前方地屋子裡傳來一個婦人的破口大罵。

  左上方的一間二層住家,惱怒地潑出一盆水。

  右後方一個掛著招牌的店裡,扔出一個酒瓶。

  兩人都毫不在意,只是腳步不停,跑得氣喘吁吁。

  泰爾斯以前沒少穿街走巷,跑在佈局混亂的街道上卻速度不慢,但小孩子畢竟體力有限,而拉蒙雖然是大人,平常卻似乎不怎麼運動,沒兩步就開始喘。

  再加上凌晨可憐的能見度——最後,他們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終於,前方傳來了急促的號令聲!

  「前面的腳步聲是怎麼回事?跟我來!」

  「第三隊,第四隊,你們去巡邏左街道,五分鐘必須會合一次,會合隊伍必須派出信使回報!」

  「第六隊和第九隊,馬上去剛剛的震響那裡調查——應該是天空之崖下方!」

  「如果有任何隊員、士兵、居民回報失蹤……」

  「遇到任何可疑人員,都不能放過……但以能安全回報為第一要務!」

  「上面下了命令,遇到不可理解的事情或人物——這是他們的原話——馬上發射信號弩箭!」

  似乎人還不少!

  泰爾斯的心裡湧起一道希望,拉蒙則是臉色一白,似乎有些緊張。

  「沒事。」泰爾斯安慰他,「只要我亮出身份……」

  但就在這時,從身邊的小巷裡,突然伸出兩隻手!

  把他們兩人生生地拖了進去!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1-17 00:37
  卷三.與龍共舞 第102章 弱者的下場

  從小巷裡伸出的那兩隻手,帶著不容反抗的力度,死死摀住他們的嘴。

  火光閃耀,至少數十人的巡邏隊從外面的街道里匆匆跑過。

  喝令聲此起彼伏,前後不斷。

  泰爾斯和拉蒙死命掙扎,但對方只是輕輕幾下,點在他們的脖頸間,就瓦解了他們開口的力氣!

  直到拉蒙睜大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看清眼前的人——為他們斷後的黑劍。

  面色蒼白的黑劍捂著他們的嘴巴,死死地把他們按在小巷的牆面上。

  直到巡邏隊離開。

  泰爾斯在心底哀嘆。

  「快走!」黑劍放開他們的嘴巴,虛弱地道,「艾希達就在後面。」

  泰爾斯心中又升起緊張感。

  黑劍不等他們回答,就把兩人扯出另一個巷口。

  「我引來了至少三隊巡邏隊……不知道能拖他多久,但至少能引起龍霄城的注意。」黑劍摸著牆壁,一邊帶路一邊喘息道。

  「我們走小巷,我懷疑艾希達是從天空上搜尋我們的。」

  泰爾斯心中一動。

  「不。」

  兄弟會的兩人同時轉過頭。

  泰爾斯抬起頭,皺眉看著黑劍和拉蒙,「他不用從天空搜尋我們。」

  「什麼?」黑劍腳步不停,眉頭蹙起。

  泰爾斯想起來艾希達曾經在紅坊街的那個棋牌室裡,跟他說過的話,氣之魔能師能感應到整整一條大街道的所有空氣流動。

  比如……

  「我們的呼吸。」泰爾斯咬著牙道,「他能通過這個來追蹤我們。」

  此時,最前方帶路的黑劍,腳步突然停住了。

  連帶著泰爾斯和拉蒙都緊張起來。

  就在此時,泰爾斯突然意識到——身後,本該是艾希達和巡邏隊相遇的地方,卻詭異地什麼聲音都沒傳來。

  怎麼回事?

  「不僅僅是呼吸。」一道熟悉、好聽,卻讓泰爾斯頭皮發麻的男聲從前方傳來,「你們體內所有的空氣流動,都是一個信標,就像黑夜中的燈火一樣明亮。」

  拉蒙發著抖,後退了一步。

  黑劍凝重地伏低身姿,作出準備衝鋒的姿勢。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看向前方的巷口——艾希達.薩克恩像鬼魅一樣從轉角處緩緩步出。

  「孩子,你真的很不聽話。」艾希達無視著黑劍和拉蒙,只是直直看向泰爾斯,眼底的寒意越發嚇人,「我必須承認,你的那些小手段配合上這隻臭蟑螂,確實給我找了些麻煩。」

  拉蒙臉色難看,再次後退了一步,回頭四望。

  黑劍依舊頂在最前方,沉著地按上腰間怪劍。

  「那是因為你不怎麼友好。」泰爾斯長出一口氣,握緊拳頭。

  這裡是居民區——如果現在開口大喊,會有幫助嗎?

  還是徒然害死那些出來看熱鬧的人?

  「哦,不。」

  「我已經很友好了。」艾希達搖搖頭,看樣子情緒穩定,「但你逼著我,只能用些粗暴的手段。」

  泰爾斯瞇起眼睛。

  他意識到艾希達的話有些不對頭。

  果然,艾希達勾了勾手指。

  他的身後,飄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一個不斷啜泣的身影。

  泰爾斯瞳孔一縮。

  不。

  那是個戴著眼鏡的邋遢女孩。

  大概八九歲。

  在艾希達的控制下,她浮上半空,時不時發出一聲恐懼的顫音。

  該死。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女孩。

  女孩的眼鏡歪向一邊,驚恐而慌張地看著自己漂浮在空中。

  然而,就在她看見泰爾斯的剎那,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是他。

  是那個男孩。

  女孩對著泰爾斯伸出稚嫩的小手,露出手腕上的淤青。

  她的眼裡流出委屈的淚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聽著女孩的哭聲,泰爾斯深呼吸了一口。

  他抬起目光,帶著複雜難言的心情,看向那個恐懼顫抖,驚惶啜泣的女孩——小滑頭。

  泰爾斯捏緊了拳頭。

  那個女孩。

  塞爾瑪.沃爾頓。

  小滑頭。

  「快回到我身邊來吧,不要再鬧彆扭了。」

  「除非……」艾希達輕輕地道,勾了勾手指,「你想看著這個小女僕去死?」

  半空中的小滑頭突然倒了個方向,頭朝下方!

  泰爾斯呼吸一緊!

  那個瞬間,小滑頭嚇得連哭聲都止住了。

  只是無神地漂浮著,在極度的恐懼和顫抖中低低啜泣。

  就連黑劍也皺起了眉頭。

  泰爾斯咬住牙關。

  「我知道你不會心甘情願跟我走。」艾希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輕笑一聲,「所以做了些預防措施。」

  空中的小滑頭再次轉過一圈。

  女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眼淚四散,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泰爾斯咬著牙,心中感受複雜,「她跟這無關!」

  他看著小滑頭眼鏡後的恐懼眼神。

  他的眼前,浮現出小滑頭看著抽搐的阿萊克斯,捂著嘴驚懼後退的場景。

  他又想起小滑頭的手被努恩王緊緊攥住,放上一個黑色戒指的場景。

  想起自己在英雄大廳裡把那女孩拉走時,小滑頭顫抖的手。

  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根本什麼都沒準備好。

  就被迫著面對這一切。

  「當然。」艾希達緩緩吐字,露出微笑,「我注意到了,在紅坊街的時候,你就很在意自己的那個同伴?」

  「那就讓我們來看看,你是否也一樣在意這個同伴?」

  泰爾斯的眼前浮現出許久前的那一幕。

  獰笑的奎德提起科莉亞,一手挑起燒紅的銀幣,哈哈大笑著,按上乞兒的臉龐。

  科莉亞。

  她那時的掙扎。

  那時的表情。

  那時的哭聲。

  泰爾斯無力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小滑頭。

  「如果我跟你走。」泰爾斯虛弱地道,「你就放了她?」

  「不。」艾希達的微笑慢慢消失,只見他面無表情地道,「我會留著她。」

  「她的命運,將取決於你的表現如何。」

  泰爾斯呼吸一窒。

  「你之前的舉動讓我很失望。」氣之魔能師冷冷地道,「這是對你不合作態度的懲罰,不要因為我的友好,而忘記我的嚴肅。」

  「魔能師不是你能隨意玩弄的存在。」

  「不要輕易地冒犯強者。」艾希達極有深意地看著他,話中有話。

  「除非你變得——同樣強大。」

  「明白了嗎?」

  泰爾斯渾身一震。

  他看著無助的小滑頭,又想起那天。

  那天,發著高燒、滿臉病紅色的科莉亞,對著第六屋裡束手無策的他,又哭又笑。

  【我不怕,因為……】

  【因為泰爾斯總是有辦法的。】

  然而,科莉亞的臉上被壓上銀幣的剎那,那種血肉沸騰的「滋滋」聲,似乎再次響起。

  泰爾斯閉上眼睛,拳頭越攥越死。

  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憤。

  泰爾斯總是有辦法的。

  我總是有辦法的。

  「艾希達。」泰爾斯的眼睛越閉越緊,深呼吸一口,強行抑制住顫抖的胸膛,「你這混蛋。」

  「別生氣啊,挾持人質……」艾希達冷哼道,「這一招,可是學自你兄弟會的朋友呢。」

  就在此時,泰爾斯覺得左肩一緊。

  「那個女孩。」黑劍嘆了口氣,把手放上他的肩膀,「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嗎?」

  泰爾斯沒有說話。

  艾希達微微蹙眉。

  泰爾斯抬起眼睛。

  「黑劍先生。」泰爾斯搖搖頭,眼神堅定。

  「請你把劍抵上我的脖子吧。」泰爾斯的話讓艾希達眉頭一皺,「我們來賭一賭,我的命,和她的命,哪個對他比較重要。」

  「唉,孩子。」艾希達惋惜地嘆氣,「猜猜看,為這句話,你會有什麼樣的懲罰?」

  沉默。

  空氣中只餘下小滑頭的啜泣。

  直到那個平凡的男人,打破這種沉默。

  黑劍緩緩地扯出一個微笑,他拍了拍泰爾斯的肩膀。

  「我說啊。」黑劍轉過頭,看著艾希達,「別聽那傢伙……」

  「滿嘴放屁。」

  泰爾斯疑惑地抬起頭。

  「強者?」黑劍抽出腰間的劍,話語輕蔑,「這個自高自大的不死怪物?也配叫強者?」

  艾希達的表情變了。

  「他看似強大。」

  「但別忘了。」黑劍笑容可掬,語氣平靜,彷彿眼前的不過是一個最普通的敵人,「在這個世上……」

  「在廣袤無垠的世界裡藏頭露尾……」

  「在六百多年的時間中瑟瑟發抖……」

  「在無數次的戰鬥裡驚惶逃命……」

  泰爾斯皺起眉頭。

  艾希達臉色一變。

  黑劍沒有像泰爾斯說的那樣,把劍撂上泰爾斯的脖子。

  他直直踏前一步,看向艾希達,眼裡殺意瞬現。

  「該害怕的弱者一方……」

  黑劍拉開腳步,彎曲膝蓋。

  眸子裡放射冷光。

  「是你們啊。」

  「災禍們。」

  「別搞錯了位置!」

  泰爾斯沒有說話。

  艾希達的眼裡閃過藍光。

  「在你找上這男孩之前,怪物。」黑劍舉起劍,直直指向艾希達,「我們的帳還沒算呢。」

  氣之魔能師不再笑了。

  「想要我的命嗎?」黑劍淡淡地挑釁道,「來拿啊。」

  「你這可憐的弱者。」

  艾希達瞇起眼睛,眼中藍光湧動。

  小滑頭緩緩地落到地面。

  「別誤會,孩子。」艾希達平靜地回答,「對你的懲罰還是會繼續的。」

  「在我幹掉這隻蟑螂之後。」

  兩人對視著彼此。

  彷彿這就是最後的決鬥。

  泰爾斯屏住了呼吸。

  他迅速思考著,兩人對決的不同結果下,他能有的應對。

  雖然泰爾斯很不看好黑劍。

  畢竟,傳奇反魔武裝……

  就在此時。

  「啊啊啊——」

  後方傳來拉蒙的驚呼!

  泰爾斯猛地回過頭!

  只見拉蒙在離他們十幾步的地方,背對著他們。

  似乎想悄悄逃跑。

  但此時此刻,拉蒙卻僵硬地回過頭,看向他們。

  怪醫生露出了此生最大的驚惶。

  眼裡同時充斥著震驚和恐懼。

  似乎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黑劍面色一變,他的身影動了起來。

  黑劍不再管氣之魔能師,而是毫不猶豫地,衝向遭遇了不知名意外的拉蒙。

  泰爾斯疑惑地瞇起眼睛。

  怎麼了?

  很快,泰爾斯就不用疑惑了。

  下一刻,巨響傳來!

  「砰!」

  泰爾斯死死地睜著眼睛。

  他看著拉蒙在自己的眼前,活生生地……

  爆炸了!

  剛剛還活蹦亂跳的怪醫生,片刻之間,渾身上下爆出無數的鮮血,四散成數不清的碎塊。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這是……

  爆炸的力量掀起氣浪,將這個小巷兩邊的牆壁震飛!

  「不!」

  黑劍怒吼著,越過泰爾斯,一劍斬開飛來的一塊大石,奔襲向拉蒙爆炸的地方!

  泰爾斯吃力地舉起雙手,擋住飛散而來的磚木土石。

  黑劍衝進了無盡的塵土中。

  裡面傳來激烈的打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黑劍的驚天怒吼。

  再過了幾十秒,黑劍的吼聲戛然而止。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這一切,連艾希達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身邊,都沒有注意到。

  「退後。」氣之魔能師冷冷地對泰爾斯道。

  泰爾斯反應過來。

  他轉過身,衝向在地上發抖的小滑頭。

  「沒事了……」泰爾斯盡力安慰著她,然而他自己的心裡,卻充斥著恐懼,看著那片灰塵。

  小滑頭緊緊抓著泰爾斯的手臂,咬著牙齒,不斷抽泣。

  片刻後,一個柔弱身影緩緩地從塵土裡走出。

  來人的手上提著一柄劍。

  泰爾斯瞳孔一縮!

  那是一柄漆黑色的怪劍。

  「看啊,膽敢把我們叫作弱者的傢伙。」

  來人愉悅地扔下黑劍的武器。

  「噹啷!」

  黑色的怪劍摔落地面。

  「這就是他的下場。」

  來人輕笑著道。

  不會吧?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柄地上的怪劍。

  黑劍?

  他剛剛還……

  怪劍還在不住地震動。

  彷彿在呼喚它已經離去的主人。

  來人越來越近,直到完全離開塵土的範圍。

  泰爾斯的臉色變了。

  他一臉驚恐地看著那個新來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柔弱的少女。

  臉上帶著可人的笑容。

  泰爾斯的胃裡一陣翻滾——來人勾起了他最討厭的回憶。

  「我還在奇怪,是什麼東西,能讓我們的『氣』選擇升閾?」少女呵呵一笑,歪著腦袋,俏皮地看著他們,「也多虧了你毫不猶豫地升閾,我才能這麼快找到這裡來呢。」

  艾希達臉色冷漠地上前一步,擋住了泰爾斯的身影。

  「好久不見了啊,我親愛的合夥人。」氣之魔能師面色不變,淡淡地對著少女道。

  「吉薩。」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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