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王國血脈 作者:無主之劍 (連載中)

 
al3311232323 2016-11-13 00:44: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4 2643476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5 12:50
  卷一.血脈重歸 第10章 婭拉的刀(上)

  幾個小孩的口供不難串,在他們的印象裡,泰爾斯本來就是擊敗奎德的英雄。泰爾斯編了個藉口,騙他們說婭拉會安排好一切,而無論是誰來詢問,都要一口咬死在『泰爾斯從背後捅破了奎德的脖子』,這樣,風頭過了之後,他們就會安全。

  「他們抓不住我。」泰爾斯微笑著這樣說。

  作為四歲和八歲的孩子,科莉亞和萊恩鮮有懷疑,在他們的眼裡,泰爾斯總是無所不能的。

  只有辛提,在泰爾斯離開時略有疑惑,但穿越者想方設法讓他遵守了那個『你來想,我去做』的約定。

  然後,就該上路了——呸呸——就該出發了。

  在滿不在乎地朝孩子們揮揮手,接著踏出落日酒吧後門的時候,泰爾斯覺得自己的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悲壯的。

  以後沒辦法再照顧你們了呢,孩子們。

  希望我運氣不錯,日後再見吧。

  真是沉重的告別。

  畢竟自己也算是挺身而出啊,頗有些風蕭蕭兮——誒?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看著面無表情的婭拉,甩著修長的雙腿,從背後全副武裝地超過了他。

  「誒!你不是應該留在酒吧裡,照顧他們三個的嗎?沒有你在,他們——」

  「不用擔心,我把他們藏在暗室裡,留了字條給艾德蒙。」

  穿著暗灰色緊身衣的婭拉,從額頭上拉下一個透明的擋風護目鏡,戴在臉上,然後一臉不爽地按住泰爾斯的肩膀,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可是——」

  「沒有可是!小鬼!」婭拉不容置疑地打斷他。

  「既然你決定要一個人攬下羅達家的怒火,然後去紅坊街找死碰運氣,那至少我該送你一程,看在這個的份上。」

  婭拉拍了拍靴子上的狼腿刀。

  「而且,兄弟會設在下城區的暗哨,不是七歲小鬼能避開的,我就算鉅細靡遺地講上一百遍,你也混不過去。」

  泰爾斯傻傻地盯著婭拉,一秒後才擠出一句話來。

  「但紅坊街正在戰——」

  「少浪費時間了,上來,我們出發!」

  婭拉沒有更多廢話,也不屑解釋,高傲的表情把泰爾斯的猶疑逼回了大腦深處。

  只是,上來?上哪來?

  泰爾斯看著單膝跪地的婭拉,這個短髮颯爽的姐姐在緊身行動衣的襯托下,原本就火辣的身材,更顯錯落有致,正面的胸部更是——咳咳——如果自己坐在她手臂上,攀著她的脖子,那豈不是——想到這裡,穿越者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摸摸腦袋。

  「咚!」

  「啊!痛!」

  婭拉又是凶狠的一指,點在泰爾斯的額頭中央,戳得他的世界觀都震了一下!

  像是看穿了泰爾斯的想法一樣,婭拉惡狠狠地半拉出狼腿刀,一股『我不好惹』的眼神在護目鏡後射出,凶道。

  「臭小鬼!少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趴在我的背上!我背著你走!」

  月亮逐漸西沉,但天色尚未變亮。

  但這點光線,對瑞德摩而言依舊亮如白晝。

  「守好崗位,今天大部精銳都去了紅坊街,所以大人對我們抓得更緊了——我們這裡是前往紅坊街的最後一個路口。」

  也是兄弟會撤退會經過的第一個路口,瑞德摩默默地想道。

  作為專業的暗哨,瑞德摩將身子隱藏在一個暗巷的轉角後,從他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見一個通往紅坊街的十字路口概況,只是今夜的宵禁讓這裡空無一人。

  他的同伴,另一個兄弟會暗哨,則在他的身後,同樣警惕地觀察著另一個轉角。

  「沒有問題,我狀態正好,一隻黑蠅都飛不過去,一隻灰蚣也爬不過來。」同伴陰森森地道。

  「很好,我的警戒期快到了,等會我直接去交班,把納斯里換過來,他應該一小時前就醒了。」

  瑞德摩對同伴點點頭,保持著警惕和觀察,從隱蔽的巷口離開。

  離開的一瞬間,他突然愣了一下。

  就在剛剛,他似乎感覺到,在對面空曠的巷子裡有東西。

  不,不可能,他的耳、目、鼻都經受過蘭瑟大人的訓練,連變色、折光等異能都認得出來。如果有入侵者,只要不是罕見的綜合異能(如精神影響),就無法逃脫他的視野和聽力。

  但他還是決定去看看。

  等到瑞德摩在對面的巡視一圈回來,才放心下來。

  大概是警戒期過了,產生了錯覺。

  他搖搖頭,回去換班了。

  在瑞德摩的身後,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衣的短髮女子,輕輕地走出,背後還趴著一個孩子。

  她看著瑞德摩的背影,然後俯下身子,足尖輕點,安靜但極速地向著巷子外,通往紅坊街的方向躍出。

  他們自然是正前往紅坊街的女酒保婭拉,和逃亡乞兒泰爾斯。

  「黎明未至,長夜未盡的時候,普通人的守備和神經最鬆懈。這一點,就連一個普通的王立軍事學院肄業生都知道。」

  不知為何,婭拉在疾行中依然能開口說話。

  泰爾斯緊緊扒在婭拉的背上,後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梭在小巷中,疾行如風的她,偏偏落地無聲。

  迎面刮來的風,讓攀著婭拉脖子的泰爾斯只能緊閉雙眼,把頭按在婭拉的頸後,鼻子裡都是婭拉的體香,絲毫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但婭拉的聲音,還是清晰無比地傳進他的耳朵。

  「所以負責兄弟會情報蒐集的六巨頭之一,『無眠之眼』科比昂·蘭瑟訓練了一支特殊的暗哨部隊『不眠者』。」

  「他們並非真的不睡覺,只是作息時間與常人不同。」

  「我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數量,但他們的所有人,作息時間都是錯開的,從暮息夜起,朝息夕起到午息晨起,什麼時段都有。所以蘭瑟的這隊暗哨,能以輪班的方式,保證每個當值的暗哨,都處在他們精力最旺盛,警覺性最高的作息時段,蘭瑟稱之為『警戒期』。」

  「從感官到經驗,配合到跟蹤,蘭瑟把他們訓練得比警戒廳的純種魯鐸警犬還出色。」

  「他們有一支分隊,負責駐紮本部,白晝則以偽裝的形式混入人群,在入夜時分,則化為暗哨觀察、監視下城區所有的關鍵出入口。」

  「剛剛我們經過的那兩個人,應該就是『不眠者』在紅坊街前的最後哨位。」

  泰爾斯沒有說話。

  他已經被婭拉的潛行技能所震驚了。

  瑞德摩不是他們經過的第一個不眠者。

  每次婭拉躍至不眠者的哨位,都會從疾行狀態轉為緩步行走。最讓泰爾斯驚訝的事情也在此時發生,婭拉的行動會一種進入極其奇怪的節奏,她安靜地躡在不眠者的身後,將影子和身體同時藏進那個不眠者視覺的死角(有時候是兩個不眠者的死角)——而所有不眠者都對他們毫無察覺。

  泰爾斯不知道的是,婭拉對他的表現也很驚訝,從頭到尾,哪怕跟在一個不眠者的身後,那怕對方一轉頭就能看見他們的情況下,泰爾斯依然是一動不動,心跳平穩,連呼吸都保持得若有若無。

  以一個七歲男孩的控制力而言,這顯然有些過份出色了。

  當然,如果不是婭拉用奇怪的行動節奏,恰到好處地遮蔽了泰爾斯的呼吸聲,他自以為『若有若無』的呼吸也早就被聽見了。

  但這也很不容易了。

  這個孩子,果然不是普通人啊。是異能還是血脈?抑或兩者兼而有之?

  總不能是天生的吧?

  泰爾斯原本的計劃,是讓婭拉引開這些暗哨(泰爾斯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些『不眠者』的消息,他先前對兄弟會的估計還是太淺薄了),還要冒著一定的暴露風險。現在看來,是自己太低估這個女酒保了,她不僅僅是是身手敏捷和會用刀而已。

  「到了。」

  路口旁的一個角落裡,泰爾斯從婭拉的背上(戀戀不捨地?)輕輕地滑下。

  他的眼前,是夜色裡的紅坊街,幾天前,在這裡碰到那個鵝絨女貴族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紅坊街的面積和體量絲毫不比黑街小,顧名思義,是西環區著名的尋歡作樂之地。事實上,不少貴族,上至到訪永星城的堂堂一領公爵,下至永星郊外某個上不得檯面的鄉下勳爵,也都會或隱姓埋名或明目張膽地來到這裡,與某些可愛而迷糊的少女(們)或少男(們),發生某些自願或非自願的超友誼關係,當然,這是與永星城貴族與血瓶幫多年以來的默契。

  今晚,黑街兄弟會的手伸向了這裡。

  可惜,迎接這隻手的,是險惡的陷阱。

  「情況不妙。」婭拉低聲道。

  這一點,泰爾斯也看出來了。

  紅坊街入口的路上,稀稀疏疏地躺著一地屍體,斷手的,斷頭的,扭曲的,腸子外流的,胸骨外翻的,鮮血將黑夜裡的紅坊街染得暗紅一片。

  遠遠看去,至少有三十人倒在這裡。

  饒是剛剛殺過人的泰爾斯,看到這遍地的屍體以及各種各樣的死法,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儘量不去想它。

  而遠處甚至還傳來若有若無的廝殺聲。

  婭拉則很鎮定地伸出手,壓上泰爾斯的肩膀,把他按蹲下來。

  泰爾斯看不清她護目鏡後的眼神,只是突然覺得婭拉有點嚴肅。

  婭拉突然用極細微的聲音,像蚊子叫一樣,叮囑起泰爾斯。

  「不要說話,不要動彈。」

  「附近有人。」

  「不是不眠者那些雜魚,是高手。」

  泰爾斯的寒毛漸漸豎起,大氣不敢出一口的他有些沮喪,自己還想著一個人趁亂穿過紅坊街,逃離兄弟會,但如果僅僅是第一站就有——唉,自己還是太幼稚了。

  下一秒,婭拉突然從左腹下抽出一條不薄的黑布,輕輕覆蓋上泰爾斯的口鼻。

  「用這個呼吸,掩蓋聲音。」

  婭拉沒有多話,帶著護目鏡的她也認不出表情,只是緩緩把雙手伸向自己的腿。

  泰爾斯緊緊壓著口鼻上的黑布,真是好東西——在這塊黑布下呼吸沒有不暢的感覺,而原本的呼吸聲也被掩蓋住了。

  放在遊戲裡,絕對是『潛行20』的高級裝備!

  當然,至於上面還帶著的,婭拉的淡淡體香麼...嘿嘿...

  但下一刻,泰爾斯就輕鬆不起來了。

  「找到他了。」

  只聽婭拉這麼說。

  然後她整個人就電射而起,在旁邊的牆上一踏,如離弦之矢,向著路口的屍體堆撲去!

  唯一比婭拉快的,是她擲出的一柄狼腿刀。

  此時,捂著黑布呼吸的泰爾斯驚奇地發現,在那堆三十幾人的屍體裡,竟然有一具腸子外翻分離的屍體,動了一下。

  「叮!」

  一道寒光從屍體後突然劃出,磕偏了那柄狼腿刀!

  但第二柄狼腿刀,已經在主人的手上,隨著婭拉疾馳而至。

  她的右手反握刀刃,瞬間斬向那具屍體!

  「嗤——當!」

  泰爾斯認得前面的聲音,那是金屬利刃刺入血肉的音色。

  但他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覺眼前一花,就看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從那具屍體後撲出,緊接著,一柄刺劍噹啷落地。

  婭拉已經輕巧地落地,她左手按地半蹲著,右手的刀上佈滿了血跡。

  而那個從屍體後撲出的身影,已經搖晃著倒在地上。

  一動不動。

  女酒保反手撿起飛出去的那柄狼腿刀,默默站起身來。

  泰爾斯知道婭拉很強。

  但除了當年宰狗之外,直到今天,看見她這一輪兔起鶻落的奔襲斬殺,才真正理解女酒保的強大。

  泰爾斯依然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他隱約感覺,此刻的婭拉,唯有更凝重。

  「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隨著聲音響起,一個塊頭巨大,卻禿頂無發的凶惡男人,架著一柄誇張的五面釘頭錘,從遠處走來,他看也不看腳下已經死去的同伴,只是死死地盯著屍體中間的女酒保。

  「你也知道,你們兄弟會完蛋了吧?所有人都在陷阱裡,你們已經全軍覆沒了。」

  「我們的任務是警戒——或者截擊兄弟會可能的增援,但怎麼也沒想到,堂堂黑街兄弟會,僅僅來了一個玩刀的小女孩。」

  大塊頭的禿頭男子走到西沉的月光下,不知為何,在如此深沉的黑暗中,泰爾斯竟然清楚地看見他的樣貌,這是一個少了半截鼻子的男人,鼻孔可怕地翻出,看起來就像一個骷髏。

  泰爾斯突然認出來他是誰了。

  是光頭斯賓。

  血瓶幫的黑帳生意頭目。

  外界盛傳的血瓶幫「十二至強者」之一。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5 22:26
  卷一.血脈重歸 第11章 婭拉的刀(下)

  自從十二年前,在王國大亂,血腥遍地的那些歲月裡,那位可怕的劍手,用他毫無原則和感情的劍鋒,在黑街斬出一片地盤開始,初生的黑街兄弟會,與悠久的王都血瓶幫,就像兩頭不死不休的惡龍,為了永星城乃至星辰王國地下世界的霸權,展開你死我活的鬥爭。

  隨著時間的推進,特別是近年來,黑街兄弟會便漸漸從一頭幼龍,長成獠牙尖銳,指爪凶猛的巨龍,與原本穩佔上風的血瓶幫不相上下,分庭抗禮。在長久的鬥爭裡,兩大黑幫也聚集了一批在王國視野之外的可怕人物,掀起黑暗世界中鮮血堆出的巨浪。

  這其中,黑街兄弟會的十幾名強者與血瓶幫的十幾位高手,成為兩大黑幫鬥爭的最前線,代表了兩大黑幫最有希望的青年人與最有前途的後進者。相比起兄弟會神祕的三大傳奇殺手,鮮有出手的六大巨頭,血瓶幫可怕的兩位魔能師以及詭異的八名異能戰士,這些年輕的強者名字,即使是乞兒們也耳熟能詳。

  光頭斯賓,就是被稱為『十二至強者』的血瓶幫十二高手(目前僅僅剩下了十二個)中最神祕的一個。他負責收取血瓶幫的黑帳,鮮少在大規模的戰鬥裡露臉,所以也沒人傳說他武藝和戰力有多高,但他在大浪淘沙般的血腥幫派鬥爭裡,整整屹立了五年而不倒,而與此同時,與他對敵過的,許多能力高強的兄弟會強者們,已經成為皚皚白骨了。

  婭拉什麼也沒說,只是活動了一下手腕。

  「多爾諾是個蠢貨,用屍體埋伏的主意也很噁心,但還是要多謝他的死,否則我還不知道,我們有位不請自來的貴客呢。」

  斯賓難看地笑著,把他那柄大得嚇人的五面釘頭錘自肩上卸下,雙手把著它轉了個來回,似乎毫不費力。

  婭拉突然消失在原地。

  光頭斯賓毫不在意地一笑,接著凶狠地轉身一揮!

  「叮!當!」

  五面釘頭錘正面撞上兩柄狼腿刀,將從突進到左後方,準備突襲的婭拉掃地向後飛去!

  泰爾斯的心猛地一緊!

  但還好,婭拉在空中掌握住了平衡,一個漂亮的後空翻,落在了地上。

  光頭斯賓咬了咬牙齒,甩了甩自己的武器,活像在揮擊一根泰爾斯前世的棒球棍。

  真是可怕的巨力——泰爾斯突然有些奇怪,如果僅僅是巨力,那為何斯賓會被傳得如此神祕?

  「真是可怕的速度,但是啊,要是知道了你的存在,憑著戰鬥的直覺,要攔下你也不是那麼困難嘛。」

  斯賓猙獰的鼻子,隨著他的笑容一抖一抖的,甚是嚇人。

  婭拉沒有說話,只是再次地消失,下一刻,矮身出現在斯賓的左腳前。

  雙刀遞出。

  但斯賓只是腳步一點,側開身子,隨後利用身體的慣性,又是一錘砸下!

  「砰!」

  釘頭錘砸在石地上,濺起一陣碎石!

  而婭拉險之又險地側滾而出,避開了這致命一砸。

  「居然有長得這麼歪的刀,真是少見的武器。來吧,小姑娘,不管你是刺客還是殺手,對付有防備的敵人時,你引以為豪的突然偷襲,就不管用了吧。」

  婭拉蹲在地上,似乎在思考對策。

  「你會怎麼辦呢?該不會正面衝上來吧。」

  「畢竟,想進紅坊街,這裡是唯一的路嘛。」

  斯賓一直在用語言干擾著婭拉。

  泰爾斯心中越發緊張,他知道就目前來看,婭拉是他或者穿越紅坊街,逃離兄弟會的唯一憑靠,但他此刻更擔心婭拉自身的安危。

  以及斯賓那神祕的名聲。

  婭拉的表情隱藏在護目鏡後,只是她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慢慢地站起,雙手上的狼腿刀同時一翻,變成正手持刀。

  泰爾斯緊張地吞嚥了一口,他見識過了婭拉的靈活鬼魅和可怕的速度,但面對一看就是力量見長的光頭斯賓,她的狼腿刀還管用嗎?

  然後。

  婭拉沒有再消失。

  她迎著斯賓的正前方,正面衝了上去。

  泰爾斯幾乎要叫出聲來。

  雙刀一前一後,前刀直取斯賓的咽喉,後刀若有若無地偏向釘頭錘的方向。

  「呼!」釘頭錘帶著風聲,朝著急奔中的婭拉腰部襲來!

  這一次,婭拉不擋也不退!

  錘頭及體前的一刻,她柔韌的身體以不可能的角度舒展開來!

  迎著前方的釘頭錘,婭拉以一個驚掉泰爾斯下巴的前空翻,堪堪避開來襲的釘頭錘!

  連斯賓也愕然了。

  進攻沒有結束。

  女酒保將後刀輕輕按壓在釘頭錘上,借著斯賓的巨力,躍至禿頭男人的左肩膀!

  然後前刀猛然下砍!

  改造過的刀刃弧度,讓狼腿刀比尋常刀鋒更快、更有力且更致命地砍向斯賓的左頸。

  「撕拉!」

  斯賓怒吼著後退,關鍵時刻避開要害,但一陣鮮血仍然從他的左肩飈射而出。

  但婭拉得勢不饒人,腳下一點,繼續突擊!

  只見她又一個側空轉身,差之毫釐地閃過斯賓的錘尖。

  雙手狼腿刀跟隨著主人,旋轉劈向斯賓。

  又是一道血光,這次,婭拉斬開了光頭的右肋!

  然後下一刀再至!

  正面突進的她,完美地展現了身體的靈活和柔韌,迎著斯賓可怕的攻擊,每每在即將中錘的一刻,騰挪閃躍,有幾次,泰爾斯看著她的鼻尖驚險地掠過釘頭錘上的鏽釘。

  與此同時,婭拉進攻的節奏和速度則絲毫不減,甚至比偷襲時更為致命。

  反倒是斯賓,在她持續不懈又驚險萬分的進攻下,雖然連連怒吼,聲勢驚人,卻連泰爾斯也看得出來,身體不斷負傷見血的他,已經是左支右絀,捉襟見肘。

  「當!」

  斯賓用盡全力擋開一次進攻,以一個狼狽的側滾(想像一個熊一樣的大塊頭,被一個身高只有他三分之二的苗條姑娘,逼著在地上側滾的情形),避開這一輪的進攻,然後迅速拉開差距。

  「這,這是疾殺刀!」

  這一句話,像是擊破水面的石子,阻斷了婭拉連綿的攻勢,讓後者停下腳步。

  「而你之前殺多爾諾的招式,大概就是狙殺刀!」

  斯賓劇烈地喘息著,一臉驚恐,不可置信地吼道,「至於疾殺刀,我很久以前,只在『血色詠歎』洛爾丹.薩里頓的手上見到過!你——你是『刺客之花』薩里頓家的人!」

  婭拉單膝跪地一言不發,這似乎是她很喜歡的發力姿勢,只是冷冷地看著這個大塊頭。

  「這不可能!」斯賓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薩里頓家的人,都已經在凱瑟爾五世繼位後,逃出星辰王國,消失在國外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站在兄弟會的一方!」

  他難以置信地道,「通緝和懸賞早就貼遍整個西大陸了!背著殺害王室成員的血債重罪,你們居然還敢到永星城來!不怕被軍隊和王室衛隊圍剿嗎!」

  「哪怕薩里頓家再強,黑街兄弟會再強,難道還能承受住『鐵腕之王』和整個星辰的怒火嗎?」

  但光頭斯賓前一刻的憤怒語氣,下一秒突然變了。

  「如果我死在這裡,你的身份一定會暴露!王國祕科明早就會收到,弒君家族再回星辰的情報!」

  「凱瑟爾五世不會放過你們的!他會剷除掉每一個薩里頓家的後裔和血脈!」

  「放過我。」他低聲道,語氣裡已經是苦苦哀求,「我不管什麼血瓶幫的任務了,你直接過去吧,只要放過我,我保證明天就離開星辰!」

  「你的祕密我也不會暴露!我知道你們的能耐!」

  「我可不想惹上薩里頓家!」

  但下一刻,婭拉就再次突進到他的面前!

  「叮——嗤!」

  這一次,斯賓擋住了第一刀,但那柄刀像是有生命一樣,以詭異的急速變向,在磕上他的錘頭後,非但沒有停歇,還更為致命地突前到他的頸部!

  直到砍進他的咽喉。

  血流遍地。

  斯賓吃驚地看著婭拉好整似暇地,在斯賓的衣服上把刀刃上的血擦乾,然後默默地收回她的刀。

  光頭斯賓,手上的釘頭錘輕輕落下。

  「這是什麼——刀——」

  斯賓掙扎著,想要在倒下前問出一句話。

  但斯賓再也沒能把話問完。

  那一瞬間,泰爾斯似乎回到四年前,落日酒吧後的垃圾堆裡,眼前一個滿不在乎的女子,揮舞著手上的刀,對著目瞪口呆的他道,「連殺刀,用來宰條狗,可惜了。喂,小鬼,你想吃狗肉嗎?叫我一聲姐姐,就有狗肉吃了哦!」

  連殺刀,泰爾斯知道,這是連殺刀。

  上一個享受到這刀法的傢伙,是一條跟泰爾斯有些小矛盾的大型怒狼犬。

  婭拉的技藝再一次讓他吃驚。

  但更讓泰爾斯震驚的,是光頭斯賓所說的,那個有關『刺客之花」薩里頓家的真相。

  殺害王室成員?

  刺客之花?

  弒——弒君?

  「廢話真多。」

  婭拉看著斯賓的屍體,冷冷地道。

  「所謂『十二至強者』,不過如此。」

  說罷,她招出躲在暗處的泰爾斯。

  「走吧,小鬼。」

  泰爾斯走過光頭斯賓的屍體,看著他死不瞑目的眼睛,還是不明白,為何僅僅只是力氣足,塊頭大,還有少個鼻子的斯賓,會是十二至強者裡傳得最神祕的存在。

  是婭拉太強了?

  他搖搖頭,走向婭拉。

  兩人一起,繼續向血瓶幫和兄弟會的戰場而去。

  看了看女酒保的側臉,泰爾斯聰明地沒有問她,薩里頓家的事。

  反正我也有祕密,穿越者這麼想道。

  而且比你的祕密更大。

  與此同時,落日神殿內壇。

  灰白頭髮的中年貴族,此時正看似鎮定,實則胸中忐忑地,等候在內壇下方的石椅上。

  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神壇上那盞一直在燃燒的小小燭燈。

  似乎生怕那燈裡的火焰,突然有所變動。

  他身邊則坐著一位潛心祈禱的年長祭祀,安靜而虔誠。

  這讓中年貴族心裡想起了約德爾,那個同樣安靜,甚至猶有過之的可怕男人。

  儘管陛下對約德爾很有信心,認為他『該出手時一定不會猶豫』。

  但約德爾,那個成天隱藏在紫瀝晶面具後的傢伙,自己年輕時曾經跟他合作過一次——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以他的效率,應該早就找到目標了吧。

  那傢伙,是個有著自己信條的傢伙。

  畢竟,自己服務於陛下的意志,而約德爾.加圖,那個深不見底的男人,服務於陛下的利益。

  天壤之分,雲泥之別。

  約德爾,他真的知道,或者理解,陛下希望他出手的時機嗎?

  過了不久。

  光頭斯賓的屍體突然動彈了一下。

  然後,只見他脖頸跟四周的傷口,逐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復原。

  直到這個男人艱難地爬起來。

  「可惡!」

  斯賓咒罵著,摸向自己的釘頭錘。

  「薩里頓家的人出現在永星城,光是這條消息,市政廳就會給我十個金幣,但是——」

  斯賓摸了摸自己脖頸上剛剛癒合的傷口。

  還是小命比較重要。

  幸好那個女人急著趕路,沒有回頭察看。

  斯賓之所以是血瓶幫的十二至強者之一,他的戰鬥本能和技巧自然不用贅述,但更關鍵的,還是他這份不為人知的自愈異能,讓他往往能在敵人鬆懈的瞬間,反敗為勝。

  「只要頭部——確切地說,是大腦不被破壞,你就能從死亡中回返。」這是血瓶幫裡真正的巨頭,血之魔能師對斯賓講的話。

  「恭喜你了,不死的斯賓。」

  還有那個男孩,不死的斯賓心想,自己在假死狀態的時候,看見街角里出現了一個瘦弱的男孩,跟著薩里頓家的女人走了。

  這也是一個奇怪的點,能跟著薩里頓家的女人,肯定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孩。

  是某個天才?擁有某種能扭轉戰場的能力?

  某件生物兵器?大範圍殺傷?

  還是某類非人的長生種?那男孩看著年輕,說不定已經幾百上千歲了?

  斯賓扛起釘頭錘,皺起眉頭來。

  等到把消息報告給氣之魔能師之後,我就——

  但他的思索被打斷了。

  因為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戴著一個奇怪的面具。

  突兀地出現在斯賓的面前。

  「你見到那個男孩了。」

  奇怪的面具人說道,沙啞難辨的嗓音,發出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這是什麼人?

  自己完全沒有發現。

  潛行匿蹤,難道也是薩里頓家的人嗎?

  那個奇怪的面具,似乎是一種暗紫色的硬金屬材料製成,稜角分明,只有眼睛的位置,鑽出兩個圓孔,覆蓋著圓形的瀝晶鏡片,鏡片後似乎還有銅黃色的機械裝置。

  斯賓之所以還能想這麼多,是因為他除了想,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這個戴著暗紫色面具的人,右手上握有一把交叉劍鐔的短劍。

  這一柄短劍,在主人的操作下,又一次割開斯賓頸部才痊癒不久的傷口。

  斯賓甚至連『躲開』的意識都沒有生出,就被活活割頸了。

  「噹啷!」

  連同他的釘頭錘一起,斯賓又倒了下去。

  真倒黴——斯賓這麼想著,準備迎接下一次的死亡和蘇生。

  但斯賓在假死後的感知裡,卻驚訝地發現,那個戴面具的人沒有離去。

  那個戴面具的怪人,在面具後面,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只見他緩緩蹲下來,細細盯著斯賓的傷口。

  片刻後,面具怪人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

  在斯賓的感知裡,他絕望地發現,那個戴面具的人,右手上的短劍輕輕舞動,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然後,斯賓恐懼地『看著』這個怪人,把短劍沿著太陽穴,輕靈而致命地,刺進他的腦袋裡。

  劍鋒抽出。

  光滑的劍刃甚至沒有沾上一滴血。

  「只要頭部——確切地說,是大腦不被破壞,你就能從死亡中回返——」

  恍惚中,斯賓似乎又一次聽見了血之魔能師的話。

  於是,血瓶幫十二至強者之一,光頭斯賓,從此再也沒有甦醒過來。

  戴面具的怪人蹲下身子,右手拂過地上的一道刀痕。

  那是狼腿刀飛紮進地面的痕跡。

  他站了起來。

  然後消失了。

  就像一個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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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5 22:51
  卷一.血脈重歸 第12章 魔能師

  清脆的碎響。

  一扇門上的玻璃,被一道身影撞得破碎。

  穿著薄絲睡衣的莉莉安舉著燭臺,驚訝地看著從外面摔進來的身影。

  那是個頗帥氣的男人,一頭金色的短髮,穿著星藍色的——警戒廳制服?

  警戒廳的人會在——莉莉安看了看頭頂的時鐘——凌晨四點五十的時候,從三樓的窗戶闖進民宅嗎?

  說是民宅也不恰當,畢竟,萊雅會所是紅坊街數一數二的著名『會所』,處在紅坊街和臨河街(西環區著名的商業街道)的熱門地段之間,莉莉安更是會所裡出名的美人,哪怕是侯爵級別的貴族,或是宮廷高官,要莉莉安作陪的話,起價也要一小時二十個金幣呢。

  所以,當西城警戒廳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科恩.卡拉比揚隊長,從三樓撲進萊雅會所的私人臥室時,在床上被驚醒的莉莉安,才會持著燭臺前來查看。

  「這位小姐,真是抱歉,打擾了您的安眠。」

  科恩從地上狼狽地爬起,把手上的佩劍藏到身後,對著風情萬種的莉莉安鞠了一躬,但他伸手想要脫帽致敬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軍官帽已經跌落在剛剛的戰鬥中了。

  「見鬼。」科恩嘟囔了一聲。

  都怪老頭子把我的夜行衣給丟了,大半夜的想出去買都不行。

  莉莉安大膽地看著這個有禮貌而且帥氣——這很重要,否則莉莉安就會直接一個燭臺砸過去了——的警戒官,漂亮的大眼睛輕輕一轉,伸手撩了一下柔順的黑色秀髮,手指若有似無地在傲人的胸前掠過,咯咯一笑道,「尊敬的警官先生,我們今晚不營業。」

  科恩當然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放在平常,此時正是萊雅會所熱鬧的時候。

  但面對眼前的美人,他也只是微微一笑,絲毫沒有被莉莉安動人的風情迷惑住。

  「這麼說,你們受到了關照,今晚歇業?」

  「當然,血瓶幫打通了關節,也承諾會補足損失。否則,你知道紅坊街停業一晚,會給那些為王國嘔心瀝血、辛苦操勞的大人們,帶來多大的損失嗎?他們要是因為工作疲乏、身體困頓和精神無聊,無法為西部大陸第二大國的正常運轉做出貢獻,那星辰王國的四千五百萬人民該怎麼辦呢?」

  莉莉安眨眨眼,狡黠地一笑。

  科恩看著這個成熟誘惑的美人,眉頭微微一緊。

  看來,自己通過線人收到的情報並不完整,原本以為是黑街兄弟會主動襲擊血瓶幫的紅坊街分部,現在看來,似乎是血瓶幫提前在紅坊街設下了陷阱,反將一軍。

  那自己今晚過來,試探兩大黑幫的側重點,就要從兄弟會身上轉移了。

  畢竟是將近百年的血瓶幫啊。

  「喂,那個金毛的青皮狗!」樓外的一把女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快點下來領死!按規矩,我們不能進到任何房子裡。」

  莉莉安好奇地走到破窗前,看見樓下一個滿身是血,穿著皮甲的女人正甩著手上的鞭子,怒氣衝衝地對著樓上。

  科恩對著莉莉安又鞠了一躬。

  「感謝你的告知,美麗的女士,請恕我此刻,要去赴另一位女士的約了。」

  金髮的警戒官兼巡邏隊長轉過身,輕輕地躍下街道。

  「親愛的柏妮絲小姐,不必過於心急。」

  科恩的微笑突然變得冰冷,眼眸裡射出殺意。

  「國王在上,以神聖星辰約法的名義,對可能危及王國利益和國民生命的嫌犯,作為二級警戒官,我擁有直接擊斃的權力,別急,我馬上就送你,去和你的哥哥團聚。」

  樓上的莉莉安捂住了嘴,她認出來,那是血瓶幫十二至強者,惡名昭彰的萊頓兄妹中的妹妹,『蠍鞭』柏妮絲.萊頓。

  她的哥哥,『毒刺』普利莫.萊頓,昨天才來過萊雅會所,喜好特殊的他,差點將一位新來的女孩,用一盞不滅燈裡的油活生生燙死。

  按照那位警官的語氣,似乎『毒刺』已經死在他的手上了?

  「青皮狗!就算你的上司,都不敢不給血瓶幫面子!你——你怎麼敢——」柏妮絲怒斥道,作為十二至強裡較特立獨行的人,她剃掉了左側的頭髮,把剩下的頭髮向著右側梳理,讓她整個人的線條都顯得硬朗許多。

  「我會把你身上的每一片肉都抽爛!」

  話音剛落,柏妮絲的鞭子就甩開一個圓圈,向著科恩捲來,鞭身上的倒刺,像是有靈性般活了過來,飛射而出,齊齊襲來!

  「原來如此!」

  科恩的身影突然模糊起來,只有內行人才能看得出,那是他以凡人肉眼看不清的動作速度,迅速地變換身位。

  「叮!叮叮——叮!」

  長劍的幻影疾翻,將近身的鞭刺削落!

  「要是你哥哥還活著的話,憑藉他控制這些鞭刺的能力,你們兩個合作,說不定還能製造些麻煩。」

  但柏妮絲的鞭子如蛇般靈活多變,鞭梢和翻飛的鞭刺形成無死角的進攻,連綿地攻來。

  「要是我早到十秒,普利莫就不會死。」柏妮絲充滿仇恨地道。

  「而你,青皮狗,會被我們一起撕碎!」

  科恩面色不變,閃電般削落五根鞭刺,但鞭子已經抽到他的眼前!

  但就在此時,科恩突然神色一肅,疾衝而前,看也不看抽向他的鞭子!

  「不要命的蠢貨!」

  「刺啦!」

  柏妮絲獰笑著看著衝來的科恩,鞭子毫不留情地撕開他的右肩!同時,三根倒刺又是激射而出!

  科恩做出了出乎柏妮絲意料的舉動。

  「街頭賣藝,就到此為止吧!」他冷冷地道,身影急襲,迎著三根鞭刺,來勢不減!

  警戒官舉起左手,生生擋下飛來的鞭刺!

  其中一根甚至刺穿了他的手掌,但他臉色絲毫不變,彷彿剛剛只是被螞蟻咬了一口。

  柏妮絲吃驚地看著迅雷之勢衝來的科恩,手上鞭子急甩,想在身前構建起一道防護。

  但是一股沛然的力量,瞬間從科恩的劍上爆發!

  柏妮絲的臉色瞬間變了。

  剎那間,科恩的佩劍就彷彿鋒利了無數倍一樣,星芒閃爍,將甩來的鞭子斬成數段!

  柏妮絲的眼前,科恩冷酷的臉和劍都越放越大。

  下一刻,那柄樸素而鋒利的佩劍,就狠狠地刺穿了她的左胸,劍尖從後背刺出!

  此時,她的話才吃力地從嘴中冒出。

  「終結之力!你是——」

  但她沒能說完。

  「執法完畢。」

  科恩輕輕把滿臉驚詫的柏妮絲從劍上推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給你個建議,下次有什麼底牌,在一開始就用出來吧。」

  他輕輕地把鞭刺從手上拔下。

  「如果我穿著甲冑,哪怕只是輕甲,你早就死了一萬遍了。」

  「在經歷過戰爭的人眼裡,你們就像小孩打架般幼稚。」

  柏妮絲閉上無神的雙眼,永遠地倒在了地上,前方不遠處,她的哥哥半靠在牆上,被一劍穿喉。

  科恩對著樓上驚訝萬分的莉莉安鞠了一躬,然後,向著紅坊街的更深處前進。

  這個男人,雖然看著紳士禮貌,莉莉安捂著自己的嘴,心想,

  但還真是,不會對女人容情呢。

  紅坊街的另一條巷道里。

  婭拉冷漠地把手上的狼腿刀,從眼前最後一個紅頭巾的打手腹部裡抽出,厭惡地甩了甩上面的鮮血。

  泰爾斯緊緊壓著覆蓋口鼻的黑布,看著婭拉剛剛把一個小隊十人的血瓶幫打手屠戮殆盡,然後熟練而默契地從藏身處爬出,趴上婭拉的背部。

  他們從越過斯賓之後,在紅坊街的路上,到處都是屍體傷殘,刀光劍影。好幾處地方傳來連婭拉也頭皮發麻的打鬥氣勁。

  兩人一路小心,但混亂的局勢下,即使以婭拉的匿蹤之能,也艱難無比。

  遍地的屍體和隨處可聞的廝殺聲下,儘管盡力掩蓋行藏,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正面碰到了兩隊打手,兄弟會一隊,血瓶幫一隊。

  婭拉都毫不留情地全力出手,不留活口。

  然後迅速離開。

  不知為何,泰爾斯已經有些習慣這樣的血腥場面了。

  這不是好事——他這樣提醒自己,心理上的麻木不仁,幾乎必然帶來行為上的偏差。

  「這是第五個路口了,依然過不去。」停下來的婭拉皺著眉頭,摸了摸前方的空氣。

  泰爾斯落下地來,把手摸向前方。

  明明是一片虛無,但入手的卻是一道無形而堅硬的壁障。

  「這是異能?」泰爾斯驚訝地問道。

  迄今為止,泰爾斯見過的異能者不多,但也不少,如兄弟會裡,管人口販運的莫里斯就是其中一個,他當年曾經只用眼神,就讓一個逃跑的乞兒窒息而死。

  「不是,異能者沒有這麼強大的能力。同時封堵這麼一大片街道的五六個交界口——我懷疑剩下的路口也差不多,就連異能戰士也很難做到。」

  婭拉把臉上的護目鏡推上去,神情凝重地道。

  「現在開始,我們要更加小心,儘量避免一切戰鬥,免得暴露行蹤。」

  「這可能是魔能師的傑作。」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

  魔能師。

  五年的街頭生涯裡,他不止一次地從落日酒吧的酒客、紅坊街的嫖客、黑金賭場的賭客以及兄弟會的打手口中聽到這個單詞。

  穿越者初以為,這是類似於他前世的那些奇幻小說裡,『魔法師』『巫師』般的存在,但後來才發現並非如此。

  沒有人會給身為卑賤乞兒的泰爾斯,補充世界常識,就算有,他所能接觸到的,也大多是村夫愚婦般的道聽途說和恐怖怪談。

  但憑著他所找回來的,前世裡專業做田野調查的經驗,泰爾斯還是通過觀察,獲知了不少常識,以下是他關於『魔能師』一詞的觀察筆記,

  第一點,幾乎所有談論『魔能師』的時刻,談話人都伴隨著恐懼、痛恨以及詛咒等負面情緒,與之同時出現的關鍵字還有『強大』『可怕』『該死』『地獄』『非法』等等。

  其次,在這個世界上,魔能師相當罕見(這裡的罕見,並非前世YY小說裡,聲稱『罕見』,卻滿街亂走的那種『罕見』),泰爾斯判斷,五年裡,在談論過『魔能師』的無數人中,只有一位酒客、一位嫖客的話具有一定的真實度,顯然他們間接或直接地接觸過有關魔能師的資訊。

  其三,從未聽聞有任何魔能師的組織、勢力哪怕聚會,但坊間盛傳,血瓶幫的最高首領裡,有兩位魔能師。

  其四,負責西城門警戒巡邏的警官和巡邏隊員們,所裝備的軍器被稱之為『反魔武裝』。

  其五,魔能師,和大家都津津樂道的『異能者』『異能戰士』『終結劍士』『終結騎士』完全不一樣,後者可能是天生或後天鍛鍊而來的能力。至於魔能師,泰爾斯從未聽聞他們那些讓人恐懼的能力是如何獲取的。

  其六,除魔能師之外,還有種武器,有個可疑的名字,叫『魔能槍』,而它僅僅被允許在王國衛隊中使用,任何非法持有者,都會被判以重罪。

  以上就是泰爾斯關於魔能師的全部情報。

  泰爾斯設想過無數種遇到魔能師的狀況,但根據已有的情報來看,似乎哪一種狀況都不會太樂觀。

  比如現在。

  泰爾斯把黑布塞進口袋裡,重新趴上婭拉的背部。

  幾刻鐘前。

  紅坊街中心,一間棋牌室的地下倉庫裡。

  一個身著藍衣的俊俏男子,披散著深棕色的捲曲長髮,靜靜地坐在一張古代行軍盤的桌子邊,行軍盤上擺著一張地圖,上面放著若干遊戲用的棋子,分黑色和紅色兩種,從騎士、劍士、投石弩、盾戰士到近衛、宰相、國王不等。

  這是自埃克斯特王國流傳過來,取材自歷史典故和戰爭常識,時下貴族們最熱門的棋類遊戲——『帝國的興衰』,模擬古代凱瑟爾帝國前後時期的兩軍對陣,對於養尊處優而身份尊貴的貴族們,當然是最能體現男子氣概,吸引女性目光,又不必親冒危險下場的消遣。

  當然,也有少數愛好獨特的大貴族,據聞喜歡用真人當棋子。

  在不滅燈的照耀下,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行軍盤中間的那張地圖,是紅坊街的街道圖。

  俊俏男子輕鬆地用右手移動著棋子,一枚枚黑色或紅色的棋子被他移除出圖外,但在移除的棋子裡,分散擺放的黑子,遠遠多於兵力集中的紅子。

  兩枚黑色的宰相正在圖中,周圍放著不少黑色的近衛或劍士,幾枚紅色的騎士正在牽制他們。在更外圍,不少黑色的騎士、盾戰士正被數量佔優的兩枚紅色宰相,帶領著劍士和近衛各個擊破。

  地圖的正中央,鶴立雞群般地擺放著一個深紅色的國王,旁邊是一個紅色的近衛。

  藍衣俊俏男子正在愉悅地玩著自己的遊戲,貼近一看就會注意到,他空閒的左手上,正聚集著一股淺藍色的能量球體,像是有生命一般,緩慢地呼吸,而能量球裡,似乎在蘊藏著一股風暴。

  就在此時,藍衣男子突然眉頭一皺。

  接著他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把地圖邊緣上的一枚紅色投石弩拿掉。

  但過了幾分鐘,藍衣男子的眉頭又蹙了一下,他緩緩伸出手,又把那個位置僅存的一枚紅色劍士拿掉。

  藍衣男子左手的藍色能量球閃爍了一下,裡面的風暴頗有些不穩的跡象。

  他深吸了幾口氣。

  「誰負責下城區方向的警戒和截擊?」

  他像是在問空氣。

  「變形者多爾諾,和不死的斯賓。」

  黑暗中傳來肯定的回答。

  藍衣男子閉上眼搖搖頭,接著把兩枚別處的紅色劍士,移動到那兩個被吃掉的棋位上,把其中一個移動得更深,彷彿要抓到那個吃掉他多爾諾和斯賓的東西。

  「增援麼...」他喃喃道。

  他猶豫了一下,又把地圖上唯二的兩枚紅色宰相,移動了一個過去。

  「這下就好了。」

  但下一刻,藍衣男子的臉色又變了。

  他把右手移動到地圖另一端的邊緣,幾乎同時拿掉了兩枚紅色劍士。

  藍衣男子的臉有些不好看。

  「負責內西環區方向,警戒任務的,又是誰?」

  「是萊頓兄妹,毒刺和蠍鞭。」

  這一次,那個黑暗中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藍衣男子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在地圖的兩端來回逡巡,臉上顯現出疑惑和不滿。

  「是外面進場的棋子嗎?真頭疼,不是跟警戒廳打好招呼要宵禁了嗎。」

  最後,他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古拉頓,你知道嗎。」

  「陷阱和迷宮的意義,就是堵死出入口,把自投羅網的老鼠困在裡面。」

  「但如果陷阱的入口和出口都被打通了。」

  「那還抓個屁的老鼠啊。」

  然後,藍衣男子臉色一冷,果斷地把地圖中央,紅色國王旁邊的那個近衛,移到了兩個紅色劍士出局的地方。

  黑暗中,再也沒有傳來聲音。

  只有藍衣男子手中的能量風暴,逐漸穩定下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6 23:37
  卷一.血脈重歸 第13章刀與劍的齊鳴(上)

  「可惡!」

  殺聲遍地的夜裡,突兀的狂笑聲不斷傳來。

  血紅的街道上,兄弟會的巨頭,莫里斯靠著一間雜貨店鋪的門,喘著粗氣,艱難地把肩膀上的一把無託匕首拔出。

  在他身旁,一名兄弟會的精銳已經倒下,後腦插著一柄同樣的無託匕首。

  莫里斯,這位兄弟會的人口販運巨頭,喘息著揮手,攔下正要衝上屋頂的殺手萊約克。

  「不能追!克斯就是想讓我們疲於奔命。」

  遠處,血瓶幫的『飛刀小丑』克斯,在屋頂飛竄而去,留下一路的狂笑。

  「但這樣下去,我們會被他騷擾到死的,小丑是異能戰士,比一般的異能者強出太多。」

  萊約克躍下街道,看著身邊僅存的五名精銳,個個帶傷,皺著眉頭道。

  莫里斯深吸了一口氣,頭腦清晰地做出分析,「他,還有隨風之鬼,都是精心挑選出來,借著能力的獨特在牽制我們,阻礙我們去回合其他的人,方便他們的超階強手痛宰我們的精銳,而且就算被小丑用飛刀玩死。」

  「也總比被他引到氣之魔能師面前的下場要好,那些人都是不能招惹的災禍。」莫里斯站起來,擺擺手。

  「撤退令應該已經傳出去了,琴察那邊大概也會下同樣的命令,我們的人能活下多少,就看他們的運氣了。」

  萊約克看著莫里斯,向著精銳們招招手,一行人繼續出發。

  「因為這些『空氣牆』,我們一直在繞路,其他人大概也是一樣,要是遇上魔能師本人——」

  說到一半,萊約克的話就被莫里斯打斷了。

  「他不會輕易出手的!而我們也別妄想著去找那個災禍!魔能師要維持這樣的『空氣牆』並不容易,可是既然選擇了分割包圍,他就要依靠自己手下的走狗們來狙殺我們,而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莫里斯咬緊牙,露出猙獰的表情。

  「就讓那群自以為高貴的偽君子,看看兄弟會,看看我們這些『下等人』的實力!」

  「從屍山血海裡殺出的我們,可不是血瓶幫那群大老爺們能比的!」

  「就算我們都走不出去,黑劍他也會為我們報仇的!」

  「即使仇人是魔能師!」

  一間漆黑的房子裡,只有一盞舊式的蠟燭在燃燒。

  「你是說,我們的人全部陷在紅坊街裡面了?到現在,除了幾個打手,一個能負責的人都沒能出來?」

  納斯里點點頭,單膝跪地的他,恭謹而恐懼地對著他的頂頭上司,『無眠之眼』科比昂.蘭瑟報告道。

  「我剛剛接過暗哨的輪班不久,第一批衝出來的人就到了。據他們所說,莫里斯大人下令撤退後,前幾批想要衝出來的人,都被光頭斯賓和多爾諾帶著埋伏隊截殺了。直到剛剛,光頭斯賓和多爾諾都死在紅坊街的入口,他們才安全衝出來。」

  沒人知道『無眠之眼』科比昂.蘭瑟今年究竟多少歲,只知道從黑街兄弟會建立之日起,他就是負責情報收集的巨頭,神祕且詭異,是黑暗中的黑暗,祕密中的祕密。

  他永遠將自己藏在一副暗紅色的斗篷下,僅僅露出乾枯而瘦削的下巴,可被他盯著的人,無一不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蘭瑟沉吟了一會兒,緩緩問道。

  「斯賓和多爾諾都是十二至強,斯賓的韌性極強,而多爾諾擅長偽裝偷襲,要殺死他們兩個,至少也是十三大將級別以上的人才能做到。是萊約克?是摩瑞亞?還是艾德利昂薩或者塔倫兄弟?或者乾脆是琴察和莫里斯兩大巨頭?就沒發現能負責的人嗎?」

  蘭瑟的話虛無而縹緲,像是從另一個房間傳來的一樣。

  納斯里搖搖頭,竭力遏制住心裡的恐懼。

  真是失策啊,莫里斯大概會對我很不滿吧,蘭瑟默默地想道,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

  是該清理一下會內的老鼠了。

  兄弟會,跟十二年前一幫老傢伙組成的小隊,畢竟不同了啊。

  蘭瑟詭異地笑了一下,揮手給納斯里傳令。

  「喚醒、激活下城區的所有不眠者!不管他們警戒期到了沒有。」

  「把第二哨、第三哨的人全部派上紅坊街口去!從屋頂到下水道,就連每一隻飛過的黑蠅腿上長著多少毛,我也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是!」

  「讓那些逃出來的傢伙仔細回憶街道上的細節,挑選第一哨的好手逐一潛入紅坊街,不計犧牲地設立哨點。飛鴿、信號彈、火把,不管你們用什麼,至少要聯絡上琴察和莫里斯!我要一條從黑街到紅坊街,傳遞消息暢通無阻的渠道!」

  「是!」

  「再派第四哨的人到其他的地盤上去,從黑街到廢屋,臭溝到下水渠,大集市到西城門,全力警戒!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鬆懈本部的戒備!」

  「是!」

  「第五哨分成兩隊!一隊通知會內的其他巨頭,一隊立刻趕往埃克斯特王國,把拉蒙那個老傢伙拉回來!他如果不願意,就說這是黑劍的意志!」

  「是!」

  琴察和莫里斯都在六巨頭之列,可不是吃素的,血瓶幫想不花一點代價就把他們陷在裡面,不可能!蘭瑟低下頭,撫摸著手上的紅寶石戒指。

  那個死胖子,當年畢竟也是能為黑劍殿後的人物呢!至於琴察那個大高個兒,哼,比他拳頭還硬的東西,大概只有他的性格了。

  還有,蘭瑟心裡暗暗地想,還有艾德蒙那個死廚子...

  勝負,還未定呢。

  蘭瑟斗篷下的表情突然一動,他發現了屬下的不正常。

  「你還有什麼話沒說?」

  「是!」納斯里冷汗涔涔地趴倒,咬牙道。

  「巡哨的兄弟剛剛發現,發現廢屋的乞兒,全都逃跑了!」

  「我們只抓回來一部分,現在關押在水牢裡,準備上刑拷問。」

  蘭瑟的下巴微微一動。

  無眠之眼語氣平靜地問道,「拷問什麼?」

  納斯里捏緊了拳頭,把頭猛地一垂,艱難地吐出雪上加霜的消息。

  「奎德.羅達,死在了廢屋裡!」

  「他的副手,納爾.裡克此刻正在外面,求見大人您!」

  「下去,躲著。」婭拉的口氣又變冷了。

  「這場戰鬥躲不開。」

  泰爾斯迅速滑落,趴倒在一個隱蔽的石墩旁,掏出黑布蓋在鼻子上。

  儘管周圍已經都是血腥味了。

  泰爾斯剛剛呼吸了兩口,旁邊的婭拉就身影急竄,直躍上房頂。

  女酒保一個後空翻,上半身後折,雙手按上地面,像是在躲避一件暗器。

  「咻!」

  隨著婭拉翻身而起,泰爾斯聽見一陣急促的風聲響徹街道!

  緊接著,婭拉從房頂落下地面,腿上的雙刀早已來到雙手上。

  狼腿刀接連斬出!

  幾陣風聲,急急而去。

  不辨東西的風聲中,泰爾斯只聽見『呼呼』兩聲衣物翻飛的聲音,也不知道婭拉斬中了沒有。

  然後,一個灰色瘦削的身影就出現在街道上。

  「喲喲喲,這不是落日酒吧的女酒保嗎,戴著護目鏡,是要來游泳嗎?別那麼驚訝,畢竟我也曾經隱藏容貌,到過黑街喝過酒呢。」

  「你今天穿的也是灰色?真可惜天色不好,不然我們就是情侶裝了呢。」

  陰柔而怪異的嗓音,輕佻而不遜的語氣。

  婭拉在戰鬥時從來不多話,她輕輕地單膝蹲下,泰爾斯知道,這是她要發力的前兆。

  那個灰衣的男人往前走了幾步,在隱約的月光下,勉強看得見臉上的刺青。

  「也許我該自我介紹一下,在下米迪拉.羅爾夫,你也可以叫我——『隨風之鬼』。」

  泰爾斯心中一緊——又一個十二至強。

  「順便問一句,酒保妹妹,是你做掉了多爾諾和斯賓嗎?」

  「別誤會,其實我也很討厭那倆禍害,不過大人有命令——」

  婭拉毫無徵兆地啟動加速!

  下一瞬,不言不語的婭拉,已經疾馳到他面前。

  角度怪異的雙刀,同時切出,同時變向。

  連殺刀!

  泰爾斯在心裡興奮地喊出來,看著婭拉打了這麼多場架,在人群中殺進殺出,要說心裡沒有燃起一絲對變強的希望,和對力量的渴求,那是騙人的。

  但羅爾夫卻消失在空氣中!

  雙刀斬空。

  沒有奏效?泰爾斯心中一緊。

  婭拉沒有絲毫停留,一個旋步急轉,右手的狼腿刀急切向半空!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

  羅爾夫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婭拉的右手邊,向後急退兩步。

  「喂喂,你怎麼跟萊約克一樣。」羅爾夫輕輕彈了一下左手背上的袖劍,無奈地道,「難道你們兄弟會的殺手,都能感知到我的位置?還有,你怎麼也不喜歡說——」

  但他話還沒說完,一柄狼腿刀就向他飛射而去!

  瞬殺刀。

  「呼呼呼!」

  羅爾夫周圍風聲大作,半空中的狼腿刀被吹得飛行不穩。

  「當!」

  隨後被他一劍擊飛。

  可是婭拉的身影剎那間殺到了隨風之鬼的面前,幾乎不比飛刀慢!

  在他來不及反應之前,女酒保左臂反手一刀,橫掠羅爾夫的胸口!

  斬中了嗎?

  泰爾斯興奮得目不暇接,等著這一式『瞬殺刀』建功。

  但他失望地看見,羅爾夫身上的灰衣鼓動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逆著重力往上飄飛。

  險之又險地錯開這必殺一刀!

  但泰爾斯覺得,這次羅爾夫的閃避有些狼狽,因為他的身影居然模糊可見,不復之前的無影無蹤。

  婭拉再想繼續突擊,腳下卻像是被什麼無形之物絆了一下,沒能持續她連綿難擋的進攻。

  風的力量麼?泰爾斯低下頭,默默回憶起前世的知識。

  女酒保默默地退後一步,挑起地上的另一把狼腿刀,等待下一次機會。

  「真是好險啊,兄弟會的一個酒保都有這種實力了?」

  羅爾夫輕輕抹了一下腰腹部的一道劃傷,臉色不愉。

  這傷口,比想像中的要深,那柄刀的角度有古怪——劈來的速度和力度都超乎預測。

  連超階高手都能威脅到的刀法嗎?

  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呢。

  婭拉扶了扶護目鏡,正手持刀,單膝蹲下。

  「喂,酒保。」羅爾夫看見對方準備突擊,突然陰仄仄地開口。

  「我來星辰之前,也在大陸上游歷過一陣子,曾經在瑟拉公國見到過一次刺殺。」

  「那是我這輩子見到過的,最直接,最冒險,卻也最難抵擋的刺殺。」

  「刺客用的是雙刀,從屋頂發力,疾馳而出,攻勢連綿,不可抵擋。」

  羅爾夫低下頭,陰柔的嗓音裡,充滿了凝重和嚴肅。

  「所以,『飛蝗刀鋒』巴安奈特.薩里頓。」

  「是你的什麼人?」

  婭拉沒有回話,但泰爾斯本能地覺得不妙。

  巴安奈特.薩里頓?

  下一瞬,女酒保曼妙的身影已經疾馳而出,剎那攻到羅爾夫的眼前!

  泰爾斯有種錯覺,沉默不言的女酒保,在聽到那個名字之後,情緒也為之一變!

  只聽沉默已久的女酒保,狀若瘋狂地咆哮道,「陌生人!」

  婭拉.薩里頓,含怒出手!

  到現在為止,泰爾斯見過很多次婭拉出手,一貫都是安靜、低調、直接而致命的。

  但這次不同。

  這一次,泰爾斯前所未有地聽見,婭拉的刀,如迅雷般爆響轟鳴!。

  「轟!」

  羅爾夫神色劇變。

  「鏗!」

  兩柄劍雷霆對撞般交擊在一起!

  兩道的人影的身上都爆發出閃爍著微光的能量,一方星藍色,一方微紅色。

  前途無量的貴族警戒官,科恩.卡拉比揚,正吃力地咬著牙,感受著從敵人劍上傳來的力量,對方不比他弱,至少也是超階的劍手,他有多久沒遇到這樣的對手了?

  自從離開同獸人廝殺的戰場?

  還是那一次,自己挑戰米蘭達?

  兩股力量交織糾纏,但科恩知道,自己已經略落下風。

  星藍色的力量在他銀白色的劍上開始閃爍,科恩知道,再這麼下去,自己遲早是失敗的一方。

  於是他的身體猛然一震,帶起的振動,錯開了正在拚劍的兩人。

  兩道身影倏然分開,就著慣性向前幾步。

  科恩踏了六步才將身體穩住。

  而他的敵人,用兩步把握住了平衡。

  科恩神情凝重,開始覺得,有必要重新思索洛比克廳長的話。

  然後他轉過身,看著眼前棘手的敵人,出聲質問。

  「你也是終結劍士,曾在終結之塔受訓,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去處。」

  「卻為何甘心屈身在血瓶幫裡,做一個混混,為非作歹,欺凌弱小?」

  「終結塔授予你的劍之心,難道是為人走狗,欺軟怕硬的覺悟嗎!」

  他的敵人則緩緩轉過來,左肩上裝備著黑色的半身甲,右臂綁縛著紅色的繃帶,在紅黑相間的衣飾下,隱約可見清晰的肌肉線條。

  這是一個臉色白皙的男人,卻不會讓人感覺到清雅或是秀氣,因為那雙眼睛裡的眼神,此刻實在是殺機畢露。

  紅黑色衣物的劍手,默默地將警戒官從頭到腳,打量完畢。

  就是這隻青皮老鼠,打通了大人的陷阱?

  這個青皮,這種站姿和起手式——是軍隊出身的人?

  只聽這個紅黑色的劍手,轉動著手上那把只有單側護手的青色長劍,毫不在意地淡淡道,「喂,青皮。」

  「什麼時候,警戒廳也敢管血瓶幫的事情了?」

  科恩踏前一步,與劍手的距離拉近,冷冷地道,「我現在不是以警戒官,而是以終結劍士——科恩.卡拉比揚的身份,在質問另一柄劍!回答我!」

  場面安靜了幾秒鐘。

  直到紅黑色劍手的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

  「我的劍之心,是不羈的意志和自由的選擇,以及對力量的追求。」

  「只要滿足吾之所求,血瓶幫,兄弟會,詭影之盾,王國祕科,王室衛隊,或者終結之塔,對我都沒有區別。」

  「所以,你的問題簡直毫無意義。」

  「至於你,青皮,甘心做一國走狗的你,從那個守舊的塔裡,得到的才是走狗的覺悟吧?」

  聽出了對方身為終結劍士,卻對終結之塔毫無敬意甚至略帶敵意的態度,科恩的臉色終於肅穆起來,帶著驚訝和震撼。

  他想起在塔裡受訓時,老師曾在喝酒時告訴過他的故事。

  那個兄弟鬩牆,手足交戰的悲劇。

  科恩難以置信地咬牙出聲。

  「你是塔外的終結之劍傳承!」

  「你是『災禍之劍』一脈的人!」

  他話音剛落,紅黑色的劍手就動了!

  微紅的終結之力,像是潮水般湧動在他周身,聚合成凶猛的波濤,隨著他的青色長劍,聲勢驚人地斬落!

  劍意狠厲而暴烈!

  科恩只覺得渾身都落入了一個赤紅色的漩渦裡,周身的終結之力支離破碎,無法調動。

  劍手的狠厲跟隨他的長劍洶湧而來,直撲科恩的胸口!

  他白皙的臉上也佈滿了霜寒,不復之前的淡然。

  「『災禍之劍』!災禍?把我們和那群怪物相提並論?」

  「你們就是這麼稱呼克拉蘇大人的劍嗎?」

  「他的劍,我們的劍,才是真正的終結之劍。」

  「我們當然是災禍,對你們這群過時、守舊、娘娘腔的學院派來說,我們就是你們註定的災禍。」

  「終有一日,我們會覆滅終結之塔,證明你們的荒謬。」

  語氣冰寒,充滿殺機。

  與他洶湧襲來的青色長劍一樣。

  科恩的劍擋在青色長劍前方,但只在瞬間,閃爍著藍色星芒的佩劍就被彈開!

  科恩咬著牙,狼狽地連連後退,但青色的劍像是如影隨形的殺機,無論他朝哪個方向騰挪閃躲,都似乎避之不及!

  年輕的警戒官心下一橫,銀白色的佩劍閃爍著再次遞出,這一次,直接刺向劍手的咽喉。

  但他的敵人依舊瘋狂而不顧一切,對即將來襲的劍視而不見,只是催動著手上赤色紅潮裡的青劍,向著科恩的心口捲來!

  赤紅色的終結之力,隨著劍意爆發,將科恩胸口的衣物撕裂。

  科恩勉力維持著自己的劍意,卻無望地看見,兩柄劍交錯而過,在終結之力的摩擦中,各自向著對方的心口和咽喉刺去!

  見鬼!

  這就是『災禍之劍』一脈的風格嗎?

  這樣瘋狂狠厲的劍式,無可匹敵的力量,不惜一切的意志,兩敗俱傷的覺悟。

  難怪會被放逐!

  科恩苦笑著,迎向他的死亡。

  兩柄劍,一青一白,一柄引動著瘋狂難擋的紅色赤潮,一柄閃爍著明暗不定的微弱星芒。

  勝負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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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6 23:49
  卷一.血脈重歸 第14章 刀與劍的齊鳴(下)

  泰爾斯從來沒有看見過婭拉的刀如此憤怒,如此聲勢迫人。

  他隱約感覺,此時的兩把狼腿刀裡,蘊藏著令人窒息的壓迫力。

  羅爾夫奮起全身的氣力,兩把袖劍齊齊交擋在胸口,身形急退!

  女酒保則越發暴烈地衝來,轉瞬之間,雷霆般的雙刀劈出!

  兩人的身影像交誼舞般同步移動,但遠遠談不上優雅和文明,只見羅爾夫的袖劍化成幻影,剎那間迎上婭拉持刀的雙臂。

  「叮叮噹噹!」

  交擊聲不斷。

  袖劍無數次地阻攔住劈向羅爾夫的雙刀。

  雙刀也無數次地擊開刺向婭拉的袖劍!

  兩人都在極致的移動中,街道旁的招牌和門面飛速地閃過,雙方對於彼此卻像是靜止一般,全神貫注地拆解著對方的招式。

  看得泰爾斯目不轉睛,連呼吸都快忘卻了。

  但攻守之勢極為明顯,婭拉的雙刀意在攻擊對方的要害,羅爾夫的兩把袖劍僅僅為了攔下對方的攻勢。

  一攻一守,卻是速度和靈巧的競爭。

  但下一次金屬的交擊聲後,婭拉左手的狼腿刀,在主人一往無前的氣勢中,突然爆起一陣雷音,像是在空氣中震開一圈波紋,彈開了羅爾夫阻攔的一劍!

  婭拉意外的底牌,讓羅爾夫大吃一驚。

  一步錯,步步錯。

  這一劍的攔截失敗,讓羅爾夫來不及收回另外一劍,把他的胸腹要害暴露在婭拉的左刀下!

  「劃!」

  這是狼腿刀劃破衣物,劃破胸膛的聲音。

  性命攸關的一刻,羅爾夫沒有絲毫猶豫地全力發動異能。

  『隨風之鬼』並非浪得虛名,只見他嘴脣一抿,臉上的刺青微微發出白光,一陣狂暴的旋風便兩人之間的空隙裡生成,將婭拉和自己向著不同的方向刮開!

  羅爾夫腳下一踏,竟然輕巧地借著狂風,凌空騰躍起來,只在原地留下幾絲血跡。

  而女酒保則被迫停下腳步,收回雙臂調整身軀,適應突然而來的狂風,她雷音呼嘯的雙刀之勢也被掐斷。

  在遠處的泰爾斯沒有直接感覺到那陣狂風,但這不影響他的判斷,兩個人同時受到了風的影響,羅爾夫向著後方飛起,而婭拉則被阻斷了腳步。

  風勢沒有停下,反而持續增大,羅爾夫的身影像風箏一樣,在半空踏風漂浮著,他臉上刺青的光芒則越發耀眼。

  女酒保不得不彎下膝蓋,以抵擋越來越大的風勢,同時藉機回覆自己的體力。

  羅爾夫沒有再嬉皮笑臉,胸口的疼痛讓他驚魂不定,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棘手程度,恐怕不下於任何一位兄弟會的十三大將。

  想起剛剛那兩把刀的氣勢,隨風之鬼決意,不能再給她出刀翻盤的機會,

  幸好,她那輪攻勢的消耗也不小。

  隨風之鬼臉色發冷,雙手一翻,兩把袖劍在身側擺開。

  風起。

  在狂風的掩護下,羅爾夫再次展現出他那鬼魅般的身形。

  下一瞬間,羅爾夫出現在婭拉的頭頂!

  婭拉咬著牙,第一時間揮刀上格。

  「鏗!」

  但羅爾夫一擊即退,他的身形像是流風一樣遠去消失,絲毫不給婭拉反擊以及連成攻勢的機會。

  「鏘!」

  羅爾夫的袖劍再次出現,這一次是婭拉的左下方,同樣一擊不中,則飄飛後退!

  「只要打斷了你那突然的暴起,和連綿的攻勢,薩里頓家聞名數百年的刺殺之刀,便無法再奏效了。」

  羅爾夫的聲音再次從風中傳來。

  婭拉艱難地抵擋著對方的遊擊,而身側不時襲來的狂風,讓她不得不消耗很大的精力在保持身形動作上,同時還要預測羅爾夫下一次的進擊方向。

  觀戰的泰爾斯一陣緊張——怎麼辦?

  羅爾夫陰柔的聲音又在四周響起。

  「不過,只要告訴我,你們薩里頓家為何會潛伏在兄弟會裡,或許我們還能坐下來談一談?」

  婭拉神情一肅,竟然在此時閉上了眼睛。

  似乎做出了決斷。

  只見她倒持雙刀,狠狠地把刀刃插進腳下的土磚中。

  羅爾夫的袖劍再次出現,依然是頭頂!

  但是這一次,婭拉一個原地轉身,插在地上的雙刀猛地跟隨手臂急轉一圈!

  「轟!」

  在一陣雷音中,地上的土石被婭拉挑飛,震起數米!

  土石翻飛,擋住了羅爾夫的視線。

  刀光在土石中隱隱閃現!

  羅爾夫怒號著,身影后退,臉上的刺青卻越加光亮,空中的狂風倏然加速,旋起可怕的力量,將土石刮散四方!

  狂風中,土石向著四方激射!

  此時,在隱蔽處露出半個腦袋,觀戰正入神的泰爾斯,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嘶啞難辨的嗓音,「低頭。」

  連發愣的時間都沒有,泰爾斯本能般地伏低。

  「譁!」

  激射的土石從戰鬥的中心襲來,急速掠過泰爾斯的頭頂!

  幾道土石撞在泰爾斯身後的店鋪側門上,將木質的門板打出一處凹陷!

  泰爾斯看著身後的門板,冷汗涔涔地拍著胸口,要是自己剛剛沒有低頭的話——

  但他還未反應過來,一個苗條颯爽的身影就出現在他的藏身處。

  「你快走。」

  泰爾斯有些傻眼。

  眼前的婭拉絕對稱不上『好』,原本英姿颯爽的女酒保此刻顯得疲憊,微微喘息的她,左臂竟然在略略顫抖。

  「他找到了我的弱點,形不成連綿的進攻,我就打不過他。」

  女酒保把手臂搭上泰爾斯的肩膀,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被發現的,我去引開他,然後你一個人走!」

  「沿著左側的巷口低著身子走,用黑布遮掩呼吸,遇到任何聲音都馬上轉身換路。」

  「兄弟會沒有攻得太深,只要越過紅坊街的中心,人就會越來越少。」

  「小鬼,即使是一個人,你也要活下來!」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突然道別的女酒保。

  直到她身影射出,迎向街道外狂風的中心。

  泰爾斯不自覺地伸出手,抓向她的背影。

  婭拉。

  穿越者聽著遠處重新響起的打鬥聲,眼前浮現那一夜,落日酒吧後廚裡的狗肉。

  「吃慢一點!小鬼,這隻狗怎麼也是我拿下的!」

  「酒保怎麼了!我婭拉.薩——我婭拉可是訓練有素的酒保!」

  「這隻狗腿不能給你!你咬不下的!」

  再見了。

  婭拉姐姐。

  再見了。

  泰爾斯毅然轉過身來,往著紅坊街深處進發。

  要活下去——我還欠著婭拉的人情呢。

  身後的激鬥聲越來越遠。

  一片狼藉的戰場。

  科恩拄著劍,扶著左手的牆壁跪著,狠狠地咳嗽。

  警戒官的胸口在滴血。

  他的左肋被刺穿,肺部受損,傷口差一點就波及心臟。

  而且,敵人那狂暴的終結之力,還在他的傷口處徘徊不去。

  連科恩引以為傲的終結之力——『群星之耀』也抵擋不住。

  而他的敵人——科恩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個面不改色的紅黑色衣物的劍手。

  紅黑劍手的左肩甲被科恩的『芒劍』刺破,肩部也在流血,左下巴、左邊脖子旁也各有一處劃傷。

  但遠比科恩的情況要好。

  在兩把劍都即將刺穿對方的瞬間,兩個人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戰鬥素養。

  科恩激發了一部分的群星之耀,凝結成『星盾』,護住心臟,偏移開直取要害的要命一劍,然後再盡力刺出手中的劍。

  而紅黑劍手,則不管不顧刺向咽喉的銀白劍鋒,反而在劍刃即將及體的剎那,更冷靜、卻更瘋狂地送出手上的劍,快了科恩一線,把劍送入對方的胸肋。

  然後再趁著科恩長劍一顫,低頭避開喉嚨要害,只在下巴和脖子旁留下一道劃傷,然後任著科恩刺破他的肩甲,也要把手中的劍再送入一分。

  高下立現。

  「你是一個出色的劍手。」紅黑色劍手突然開口道。

  「面對那樣的劍,許多人都是避其鋒芒,再圖反擊。」

  「而你卻執意要刺出那一劍。」

  「至於凝聚防護的舉動,是軍隊教你的做法吧?」

  科恩狠狠咳出一口血,嘿嘿笑道,「一個老兵跟我說過,戰場上,要留好保命的一手,才能活得比敵人久,傷得比敵人輕。」

  紅黑色的劍手沉默了一陣,然後也輕笑了一聲,「他一定沒做過敢死隊。」

  科恩喘息著,眉頭一皺,「西線戰場,向荒骨人和獸人衝鋒的敢死隊,你做過?」

  劍手點點頭,

  「三次。」

  「哪個衛隊的?」

  「頭骨衛隊,第十七敢死隊。」

  「法肯豪茲的敢死隊,三次?看來你得罪了大人物啊。」

  「你呢,警戒官?」

  「烏鴉衛隊,第二突擊隊。」

  「『迅雷的烏鴉』?第二突擊隊?哼,我說卡拉比揚怎麼這麼耳熟,看來是個貴族。」

  科恩吐出一口血,苦笑著道,

  「其實我總想問問,衝鋒前的查卡酒好喝嗎?父親一直不讓我喝。」

  「難喝。該死的軍需官,連死人的買醉酒都要剋扣。」

  「是麼。」

  「是啊。」

  兩人的對話突然一窒。

  紅黑色的劍手收起瘋狂和暴戾,科恩也收起無奈和喘息。

  「古拉頓.雷默,頭骨衛隊,第十七敢死隊,劍盾兵,」他說道,「這是我的名字,很榮幸與你一戰,警戒官閣下。」

  「科恩.卡拉比揚,烏鴉衛隊,第二突擊隊,作戰隊長。」警戒官慘笑道,「這榮幸是我的,額,黑幫小混混閣下?」

  兩人都嚴肅而認真地注視彼此。

  科恩的劍上,群星之耀忽明忽暗。

  紅黑劍手古拉頓的右臂上,暴戾的力量湧起,刺得血管突出。

  分出生死的最後一劍——這是屬於終結劍士的時刻。

  光榮、神聖,不容褻瀆。

  但下一刻,兩人的臉色都遽然一變!

  隔壁突然傳來狂風呼嘯的聲音。

  一個苗條颯爽的身影,持著雙刀,從空中翻落在街道上!

  這個距離,應該夠了。

  女酒保喘息著,看向一跪一立的兩人。

  直到她看到科恩的穿著。

  但願那小鬼能——咦?王國警戒官?

  這是黑幫的戰爭,為什麼青皮會在這裡?

  科恩和古拉頓也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另一個黑幫的人嗎?科恩心想,希望不是血瓶幫的。

  這個女人,似乎沒聽大人說過啊,古拉頓暗道,是外面進場的棋子?

  「你跑不了的!酒保妹妹。」

  風聲呼嘯,伴隨著陰柔的嗓音,羅爾夫出現在街角,他也看到了兩位劍手。

  「古拉頓?你應該守護在大人的身邊才對。」羅爾夫眉頭一皺道,「為什麼會在這裡,跟一個——青皮?」

  很好——科恩心念道,然後轉向女酒保,既然這個女人是自己敵人的對手,那就應該不是血瓶幫的人。

  「專心清理你的老鼠。」紅黑劍手,古拉頓冷冷道,似乎不想與羅爾夫多話,「我來做好我的工作。」

  古拉頓言畢,冷酷地對著科恩舉起了劍。

  科恩也緩緩站起,咬緊牙,銀劍橫胸。

  羅爾夫撇撇嘴,身側的風繼續鼓盪起來。

  婭拉深吸一口氣,單膝跪下,調整著角度。

  四人都明白了場上的局勢。

  兩個血瓶幫,一個兄弟會,一個青皮——哦,是警戒官。

  下一刻,四人都動了起來!

  古拉頓的長劍紅芒閃動,無情地追向科恩的心臟!

  科恩臉色一白,面對古拉頓,長劍挽出防守專用的劍環!

  羅爾夫的身影再次消失,但風聲撲向婭拉!

  婭拉身形暴起,雙刀在前進中劃開空氣,卻出人意料地衝向了——

  科恩!

  泰爾斯小心翼翼地捂著黑布,隱藏呼吸奔逃著,繞開兩隊正在死拼的打手精銳。

  人群裡,一個身高近兩米的身影煞是出彩,他鐵拳所到之處,紅頭巾的血瓶幫人便順勢飛出。

  大概是兄弟會的哪位高手吧,不知道是十三大將還是六巨頭。

  反正不可能是三大傳奇殺手。

  但泰爾斯只是悄悄地繞過。

  這不是他的戰鬥。

  他要逃走。

  為了自己,也為了婭拉。

  為了第六屋的乞兒。

  泰爾斯轉過一個街口,卻迎面碰到了一面空氣屏障。

  他那時還不知道,這是在高手中大名鼎鼎的『空氣牆』。

  他不爽地對著這道屏障砸了一下。

  該死的魔能師。

  又要繞路了。

  希望不會碰見人。

  想起人,泰爾斯不禁想到剛剛提醒他『低頭』的那個聲音。

  他本來以為那是婭拉,畢竟後者立刻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但他後來才意識到,那把聲音不可能是婭拉的。

  那是一把嘶啞難辨的嗓音。

  剛剛在場的不止自己、婭拉和羅爾夫。

  那是第四個人。

  泰爾斯頭皮一緊,他突然想到,如果剛剛出聲提醒他低頭的,是在場的第四個人。

  那為何婭拉和羅爾夫都毫無所覺?

  明明婭拉在土石激射後,第一時間出現在泰爾斯的面前。

  毫無疑問,泰爾斯結論道,他的實力要比婭拉和羅爾夫更可怕。

  但是,既然他對自己沒有敵意,那為何不出手幫忙呢?

  「碰!」泰爾斯又撞到了一面無形的屏障。

  他懊惱地拍拍頭。

  這種鬼玩意兒越來越多了,不要錢不耗藍的麼!

  泰爾斯轉過一個方向,向前奔跑。

  「崩!」

  居然又是一堵屏障!

  這一次,泰爾斯沒能收住腳步,他砸倒在地上,左額頭在旁邊的屋腳處磕了一下。

  泰爾斯齜牙咧嘴地揉捏著摔破的腦袋,抬起流血的頭,看著眼前。

  有點不對頭。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雖然周圍漆黑一片,但按照他的記憶,大概已經靠近紅坊街的中心了。

  連廝殺聲都漸漸遠了。

  泰爾斯向著另外三個方向,輕輕移動著步伐,伸出手去。

  然後,他在不遠處的兩個方向上,摸到了兩面屏障。

  泰爾斯心下一驚。

  真是兼具了恐怖片的詭異和暗示呢。

  穿越者沉默了一陣,轉向唯一沒有屏障的一個方向。

  他默默伸出手,果然,這一次,他毫無阻礙地,連續走了十幾米。

  泰爾斯心底越來越沉。

  沒想到啊,明明都走到這裡了。

  命運,命運,你真是個碧池。

  他猛地甩下捂著額頭的右手,任著鮮血不住滴落到地上。

  穿越者毅然決然地在空曠的街道上再走了十幾步,直到靠近一間房子。

  房子中央,是一扇半掩的雙開大木門。

  泰爾斯抬起頭,門上有個很大的招牌,不識字的穿越者只能勉強認出一個詞,那是因為他以前曾經在黑金賭場乞討才認識的。

  那個詞是——

  棋牌。

  泰爾斯回過頭,看向另外三個方向,想起額頭上流血的痛楚。

  無路可走了麼。

  「這封請柬,發得真是粗陋。」泰爾斯喃喃道。

  但他還是嘆了一口氣,停下了猶豫,大力推開那扇半掩的門,走進這個紅坊街中心的棋牌室。

  室內一片漆黑,只有遠處有些許光亮,像是老式的蠟燭。

  真是會塑造氣氛。

  「歡迎來到我的遊樂園,我的小朋友。」

  走過一張張棋牌桌(還撞到了不少)時,泰爾斯的耳邊傳來一把愉悅輕鬆的聲音。

  「在下艾希達.薩克恩,同行都習慣稱呼我,氣之魔能師。」

  良久。

  泰爾斯竭盡兩輩子的全力,平息心中的驚慌。

  眼前的黑暗中,只有一道燭火在微微閃爍,那裡是棋牌室的地窖入口。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走下地窖,然後屏著呼吸,強按著狂跳不止的心臟。

  眼前,一個俊俏、深棕色長髮的藍衣男子,坐在一張長桌旁,正對他微笑地點頭。

  「至於請柬的問題,我下次會注意的。」

  落日神殿,內壇。

  灰白頭髮的中年貴族,此刻難掩心中的激動,他的眼前,神壇上那盞負荷著王國未來的燈,其火焰正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赤。

  他一把提起那盞燈,大步跨出神殿內壇。

  身後那位年長的祭祀一驚,伸手想要阻攔,但她隨即想到了什麼,半空中的手突然一滯。

  祭祀嘆出一口氣,看著貴族的身影遠去,緩緩地坐下。

  半晌後,年長的祭祀喚來尚且睡眼朦朧的實習生妮婭。

  「你準備一下,從明天起,開放內壇。」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7 22:10
  卷一.血脈重歸 第15章 艾希達.薩克恩

  即使在艾希達.薩克恩的漫長生命裡,那個男孩給他的第一印象也是特別有趣且可笑的,

  昏暗的蠟燭下,黑髮男孩頗有些狼狽不堪,他的額頭在滴血,小臉上青一片紫一片,脖子有著被掐過的紅印,微微顫抖的身體上,是破破爛爛的粗麻衣物,腿部則死死地綁縛著一柄匕首。

  在聽聞了自己的身份後,他的神情顯得不知所措,按著胸口的他略有些緊張,似乎隱約知道『魔能師』這個詞的含義,體內各處的壓力急劇變化,連呼出來的空氣都渾濁了不少。

  但是,他那雙眼真是特別。

  對,那雙古怪的眼,裡面充滿的不是恐懼和陌生,也不是慌亂和警惕,而是佈滿了——好奇和興奮?

  泰爾斯此刻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驚奇。

  在聽到『魔能師』的一剎那,在驚訝過後,他突然從心裡冒出一股衝動,想要問清楚魔能師到底是什麼東西。

  算是職業病嗎?

  就在這時,泰爾斯在餘光裡,看到黑暗的角落中,三個不規則的球體靜靜地擺放著,每一個球都有一個人那麼大。

  直到泰爾斯認出來,那些球體上,隱約露出人的手和腳。

  穿越者的臉色有些發白。

  「我想,你已經見過兄弟會的塔倫兄弟和摩瑞亞了。」魔能師艾希達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咧開嘴道,「他們很有野心,一上來就直撲紅坊街中心。」

  「抱歉,我不習慣像莫里斯那樣,用窒息或抽壓的方式,事實上,我更喜歡簡便的方法。」

  把活人捏成球,真的是比較簡便的方式嗎?泰爾斯心下一量,默默腹誹道。

  「來,孩子。」艾希達溫和地笑笑,他的聲音特別好聽,而且溫文儒雅,「過來看看我的棋盤。」

  泰爾斯嚥了一口唾沫,轉過頭,把剛剛的幾個人肉球體趕出自己的大腦,迅速思索了一下自己的處境。然後,他在看到艾希達左手上那個特別像3D效果(但他知道絕對不是)投射出來的藍色能量球后,果斷地把『拔出匕首撂上他的脖子』之類的想法給清除出腦外。

  泰爾斯按照前世論文答辯時的方法,緩和但有規律地呼吸三口,然後緩步走了上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艾希達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男孩貌似大人的舉動,待得他走近棋盤,正要開口,卻驚訝地看見這個男孩毫不猶豫地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上去,又皺了皺眉頭,似乎不滿意椅子的視野,於是下來把椅子往艾希達的方向移動了一點,然後再爬上來坐下。

  「額,腿有點酸。」泰爾斯對著艾希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不小心扯到額頭的傷口,痛得他狠狠『嘶』了一聲。

  「是我的疏忽。」

  艾希達饒有興趣地扭過頭,右手輕輕一點,泰爾斯額頭上的傷口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壓住了,血液不再流出。

  「這是——你提高並固定住了空氣的局部壓力?」泰爾斯驚奇地摸摸額頭,發現一層無形的膜,隔絕了他的手觸碰傷口。

  艾希達收起笑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不錯,你的家庭教師教過你物理科學?」

  「額,沒有。」泰爾斯不好意思地放下手,看來艾希達把他當成某個貴族或富家子弟了。

  艾希達點點頭,轉向桌上的棋盤。

  「認得這是什麼嗎?」

  泰爾斯細細地看了一遍桌上的地圖。

  「以紅坊街為地圖的棋盤遊戲——不,這是現在外面的戰況圖!紅方是血瓶幫,黑方是兄弟會!」泰爾斯恍然道。

  「當然。」

  面無表情的艾希達右手一伸,兩個黑色的棋子和一個水晶棋子從遠處凌空飛來,被他抓入手中。

  「這本該是個天衣無縫的陷阱。」

  「我會在短時間內,把兄弟會從莫里斯到琴察,全部坑死在這裡。」

  「但是事情總是不如人意,不是麼。」

  三個棋子在空中飛舞起來,像小鳥一樣,繞著提爾斯的頭頂轉著圈。

  魔術,魔術,當成魔術表演就好,泰爾斯強自鎮定地看著艾希達的表演。

  「首先,我手下的那批傢伙一個比一個沒用,明明應該第一時間圍攻莫里斯和琴察,不惜一切代價襲殺這兩人。但他們卻膽怯地繞開強敵,先用遊擊來剪除羽翼,典型的欺軟怕硬。」

  「其次,不知道是不是兄弟會的增援,總知,意外進場的棋子,太早打亂了我的部署。」

  隨著艾希達不帶感情的敘說,泰爾斯頭上的棋子突然一個個地落下到地圖上。

  「這個,是跟你一起,從下城區上來的那位同伴,速度快得嚇人,一個照面就放倒了多爾諾和斯賓,羅爾夫到現在還只能追在人家屁股後面跑,身為追蹤型異能者的努美諾甚至連他腳後的塵土都吸不到。我只能說,兄弟會還有這樣的後進高手,真是可喜可賀。」

  空中,一枚黑色的劍士落入地圖,和另一枚紅色的劍士剛好一前一後,更遠處,是一枚紅色的宰相。

  泰爾斯知道他說的是婭拉,只能在心底裡打了個鼓,但願她平安無事,特別是遠處還有一枚紅色宰相的情況下。

  「這個缺口真是致命,逃出去了不少棋子,雖然都是些雜魚,但是——」艾希達嘆了一口氣,「透過他們,黑街兄弟會本部比我預計的還早一個小時,就知曉了這裡的情況——我能感覺到,蘭瑟和他的手下已經控制住了入口。」

  「捕鼠籠破了。」

  他蕭瑟地低下頭,滿帶遺憾與悲傷,那一刻,泰爾斯差點以為眼前是一位悲天憫人的神殿祭祀。

  但艾希達隨即抬起頭,哀傷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輕揮手指,空中的兩枚棋子又開始轉動。

  「這個,是另一個方向進來的,不知道什麼陣營的傢伙,他宰掉萊頓兄妹的時間,比宰掉兩頭豬的時間還短。這傢伙一路突進到附近都無人能擋,我只能把身邊的古拉頓派出去,弄得我連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艾希達似有不滿地道,空中那枚水晶制的騎士落下來,和一枚紅色的近衛擺在一起。

  「大概是其他勢力的棋子進場了,不是貴族就是官方——這也是意外吧。」

  泰爾斯又咽了一口唾沫。

  「最後,就是你了,小朋友。因為無人可用,所以我不得不親自來邀請你。」

  艾希達歪過頭,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泰爾斯頭上最後那枚黑色的小卒,突然落下地圖的正中央。

  落在一顆紅色的國王棋旁邊。

  泰爾斯不可抑制地緊張起來。

  「告訴我,你又是什麼來歷?」

  艾希達倚上椅背,臉上的表情難辨真假。

  「為什麼兄弟會的人要一路把你送到紅坊街的中心?」

  「你是某件可怕的武器?送到我身邊來刺殺我?」

  「還是重要的情報和包裹,需要跟另外那個棋子交接?」

  「我希望你能自願而友好地為我解答,而非大喊著『魔能師去死』然後衝過來——說實話,那純屬自殺。」

  艾希達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中佈滿真誠。

  和裡克眼中那種顯然別有用心的真誠不一樣,艾希達眼中的真誠是毫無感情的,彷彿他根本不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冷靜,泰爾斯,冷靜。

  穿越者提醒著自己,腦中不斷回想幾次論文發表會和研討會的情形,怎樣用聽眾所熟知的語言,帶他們進入所不熟知的領域。

  我很擅長這個,不是嗎?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艾希達.薩克恩先生,你是說,你坐在這裡,就能知曉整個紅坊街區所有的風吹草動嗎?」

  他首先要收集齊情報。

  「不盡然。」艾希達毫不在意地答道,「我能知曉整條街上哪怕最細微的空氣狀況,從人體內各處的氣壓變化,到體外的空氣流動,換言之——紅坊街所有呼吸著的生命,都在我的監控之下。」

  這就是他的能力?所以說,不愧是氣之魔能師嗎?泰爾斯暗暗道。

  難怪兄弟會被揍得那麼慘。

  「那您自然會清楚。」泰爾斯開始梳理自己的話語和邏輯,在言語的交鋒裡,尋找生還的機會,「一路上,我和我的同伴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任何一處交鋒,只有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出手——不論兄弟會或是血瓶幫。」

  「我想這可以證明,我們並不是兄弟會的人,至少今晚不是為了兄弟會而來,也無意涉入戰場。所以我們無意與你為敵。」

  「有道理。」艾希達點點頭,依然一副感情欠奉的樣子,但語氣沒有絲毫變軟,「但是你們依舊吃掉了我的棋子,我並不在乎那些雜魚的生命,但我在乎我的計劃和目的被打斷——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再墮落的審判官,也不會對過失殺人視而不見不是嗎?」

  「而且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為什麼那麼重要?」

  泰爾斯聞言迅速調整自己的話語,「我是兄弟會的敵人!」

  只有這句話讓艾希達微微抬頭。

  泰爾斯弄清楚了事情的來由,決心說出一部分真相。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乞兒,得罪了兄弟會的高層而出逃,下城區到處都是兄弟會的耳目,只有與血瓶幫毗鄰的紅坊街是我的機會!」

  「但我和我的同伴,沒有想到今晚發生的幫派戰爭。所以,無意中——」

  「我為我們的魯莽道歉,我也能做出——我是說,在我有能力之後做出補償。」

  「我相信我未來的價值,絕對值得您今天放過我的性命。」

  「我已經註定要與兄弟會為敵,哪怕再弱小,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血瓶幫沒有必要為兄弟會剷除潛在的敵人不是嗎?」

  艾希達的眼睛瞇了起來。

  真是個口才不錯的孩子。

  「就這樣?」

  「就這樣。」

  艾希達沉默了很久,臉上的表情竟然是若有若無的笑意。

  「體內的氣壓沒有大的起伏,呼吸雖然緊張但是很平穩,唉,雖然沒有說出全部的事實,但你沒有說謊。」

  魔能師苦笑著搖搖頭,真誠地道,

  「所以啊,你的出現,棋局的打亂——看來都是巧合。」

  「唉,其實我不在意那些被你們吃掉的棋子,畢竟那些都是小棋子。所謂的十二至強,十三大將,什麼異能戰士和六巨頭,除了琴察一個人以外,都只是『凡級』、『超階』的存在而已。」

  「連血瓶幫,也不過是一枚比較大的棋子,甚至連你們打亂了我的計劃,打通了我的陷阱,我也不怎麼在乎的。」

  艾希達臉上露出苦笑,看向泰爾斯。

  「只是,沒想到啊,我的計劃居然是被偶然,被巧合給破壞的。」

  「這讓我很沮喪呢。」

  「偶然,偶然——呵呵,我開始明白黑蘭女皇的力量所在了。」

  真是個奇怪而詭異的人,泰爾斯緊張地觀察著氣之魔能師,心裡補了一句。

  「世界真是奇妙。」

  艾希達突然失聲發笑。

  「孩子,你知道嗎?魔能的誕生,也純粹是個偶然呢。」

  泰爾斯的心臟開始加速跳動,從表情奇怪的魔能師身上,他莫名地感覺到危險!

  「很久很久以前,世上只有魔法,沒有魔能。」艾希達的臉上露出嚮往和複雜。

  「法師探尋著世界的真理,以各種巧妙的方法和智慧,利用著世界的資源和能量,為更美好的世界而服務。」

  「直到有一天,一位資質低下的法師學徒,在偶然中發現,自己的魔法不太穩定。就像,就像是魔法自己有了生命一樣,開始失控,開始反抗它們的主人!」

  泰爾斯震驚地發現,自己居然開始凌空漂浮起來!

  慌張的他想要扒住桌沿,卻發現自己越飄越高,手臂已經夠不到桌子了!

  他連忙看向艾希達,卻恐懼地發現,魔能師此時的表情充滿了痛苦和瘋狂!

  「是啊,一切就是這麼開始的!一個法師學徒的偶然失手!」艾希達神經質般地自言自語,同時把一地圖上那枚剛剛落下的黑色小卒子,輕輕地拿起。

  泰爾斯看著那枚卒子被拿走,心下一涼,他知道魔能師接下來要幹什麼了。

  「從不穩定,到徹底失控,到被其支配,你所熟悉的世界開始坍塌,恐懼和慌亂襲來,沒有人可以救你,除了你自己!」

  泰爾斯痛苦地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的空氣流動開始加速,氣壓開始改變!

  「沒有人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在他重新回到世界上的時候,人們發現,他已經不是法師了。」

  「他甚至不再是人類,不再是凡人了。」

  「也是一次偶然的失手,他無意殺死了兩位神靈。」

  「就像無意踩死了兩隻螞蟻。」

  艾希達的話語冷酷無比,他緩緩轉過頭,翹起嘴脣。

  這個瘋子!

  泰爾斯放開緊咬的牙關,想要開口,卻發現聲音完全穿不透自己的喉嚨!

  「這就是第一位魔能師,也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魔能師。法師們恐懼地發現,跟他相比,自己的咒語和術法就像是小兒科的戲法和騙術!諸神慌亂地發現,曾經高高在上的神力和神性如此不堪一擊,可笑不已!」

  「五彩繽紛但幼稚可笑的法師時代由此終結,新生的魔能師,立足蒼空之上,超越諸神,俯視眾生!」

  泰爾斯開始感受到四面八方而來的擠壓!

  他的四肢被擠壓地靠近自己的身軀,全身也縮成一個球狀,在半空中漂浮,煞是驚悚。

  就像是被塞進了前世的洗衣機裡!

  「恐懼,當然,人類當然會恐懼!毫無禁忌,不受束縛的力量,卻只能由少數人享有,他們怎麼能不恐懼!」

  半空中,泰爾斯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開始脫力,卻不禁注意到,艾希達的語氣,已經把他自己放在了人類的範疇之外。

  「於是戰爭開始了。」

  艾希達輕輕站起來,左手的能量球依然在轉動。

  「然而,大概也是因為偶然吧。」

  「我們輸了。」

  艾希達落寞地低下頭,舉起右手,看也不看半空中的泰爾斯,狠狠一握。

  泰爾斯的全身關節開始啪啪作響,耳膜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碾過一樣,全身的血液激盪起來!

  這就是『談笑殺人』?

  我要被捏死了麼?

  泰爾斯無望地想著,他的腦子此時已經不清楚了。

  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他額頭上被艾希達封好的傷口,猛然又迸發出鮮血。

  這就是魔能師麼?

  感覺跟異能沒什麼兩樣啊?

  泰爾斯在臨死前,餘光看見艾希達的左手,那裡,一個藍色光球不斷旋轉,內裡彷彿轉動著無限的風暴。

  他突然感覺到,胸前被銀幣燙傷的傷口開始灼痛,渾身上下的肌肉,彷彿開始燃燒。

  越來越燙。

  越來越燒。

  「所以啊,我們魔能師,還有魔能,都成為了禁忌。」

  艾希達說出最後一句話,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

  他的最後一句話,理應伴隨著目標的死亡才對。

  是我的控制力下降了?魔能師沒有多想,只是面無表情地再次合緊右手。

  但是此刻的泰爾斯,卻在如同燃燒一般的錯覺中,感到了一絲快意,被空氣擠壓的痛苦好像也消減了一些。

  他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

  泰爾斯艱難地張開口,看向艾希達手中那個能量球。

  最討厭,

  拿著一個球裝逼的,

  傢伙了。

  「去你的,魔能。」

  泰爾斯聽見自己這麼說。

  然後,一股熱力從他的體內傳出。

  艾希達的眼中露出驚奇。

  黑暗的棋牌室裡,突然佈滿了不知何處而來的紅光。

  艾希達震驚地四處張望,但隨即,他發現了紅光的源頭,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

  那裡,那枚藍色的能量球裡,一絲紅色的光芒露出。

  開始侵蝕裡面藍色的風暴!

  一絲。

  一點。

  一線。

  一面。

  紅光蔓延開來。

  直到侵蝕掉整個能量球。

  「不!這是——這是——」艾希達喃喃著,彷彿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美景。

  艾希達手上的半透明能量球,突然停止了轉動。

  然後,變成紅色的能量球就消失在他的左手中。

  氣之魔能師猛地抬起頭,看向半空中的泰爾斯。

  那裡,泰爾斯的右手前,紅色的能量球靜靜懸浮著。

  艾希達的眼中出現了興奮。

  「你是——」

  然而,還沒等魔能師說完,對泰爾斯而言,世界彷彿就此破碎了。

  「轟!」

  能量球猛地炸開!

  無形的能量從裡面傳導出來!

  如果說,棋牌室的地窖像一個氣球,現在,就好像那顆氣球被從裡面吹破!

  門窗、玻璃、棋盤、蠟燭,所有一切瞬間被炸飛,然後粉碎!

  房子從橫樑到立柱,猛地爆炸開來!

  「轟隆!」

  艾希達也像是被一股巨力重重錘了一下,往後擊飛!撞破牆面!

  泰爾斯也被巨力推飛,狠狠撞在天花板上,但天花板、牆面隨即也被炸裂!

  但那股束縛、擠壓他的力量,已經消失了。

  跟他的意識一樣。

  一處街道。

  「轟隆!」

  莫里斯放下兩個被他的異能窒息而死的血瓶幫眾,驚奇地聽著耳邊的爆炸聲。

  這個爆炸的程度...

  至少也是『極境』的戰鬥!

  難道是琴察,琴察他碰見了氣之魔能師嗎?

  他身邊的精銳們也驚疑不定。

  「老大!」

  殺手萊約克滿身是血,飛速地從遠處掠來,面色喜憂參半,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空氣牆——」

  「空氣牆消失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7 22:11
  卷一.血脈重歸 第16章 約德爾.加圖,為您效勞

  極致的速度中,婭拉的身形和古拉頓同時射向科恩!

  如果說科恩是一個點,那婭拉和古拉頓兩人衝來的方向,便恰好以科恩為頂點,畫出一個直角。

  科恩與古拉頓面對面,而婭拉則向著科恩的右側,古拉頓的左側衝來。

  科恩開始還愣了一下,但婭拉下一刻,就朝著氣勢洶洶的古拉頓,射出右手的狼腿刀!

  古拉頓不滿地低吼一聲,赤紅色的劍意依然不管不顧地刺向科恩!

  不見敵血,誓不罷休。

  哪怕飛馳的狼腿刀從左側面,射向紅黑劍手的胸腹。

  婭拉的右手空了出來,卻其勢不減地朝著科恩奔來。

  正準備出劍迎向古拉頓的科恩,看清了婭拉護目鏡後的眼神。

  警戒官瞬間明白了婭拉的意圖。

  科恩沒有想太多。

  他無視眼前越來越近的青色長劍,果斷將銀白色的佩劍換到左手,反手持握,放棄了防守劍式,專心等待著女酒保的到來!

  下一刻,古拉頓的劍鋒到達科恩的胸腹前!

  婭拉在空中的狼腿刀也劃過古拉頓的左胸部!

  青色長劍正面刺進了科恩的腹部,但因為飛馳的狼腿刀,這一劍刺得略偏,避開了重要器官。

  科恩痛哼一聲,看著眼前紅黑劍手冷厲的眼神,但他仍然頑強地轉過頭,看向右側的女酒保!

  古拉頓則冷哼一聲,瞬間抽劍,做好了婭拉從左側來襲的準備。

  但婭拉只是冷冷地瞥了古拉頓一眼,便從科恩的右手邊腳步輕轉,繞開古拉頓,奔向科恩的背後。

  她沒有選擇順勢襲擊古拉頓的左側胸腹,她知道,古拉頓已經準備好反擊她從左側而來的進攻。

  婭拉的背後,羅爾夫挾著風聲襲來。

  她知道,機會只有一次。

  下一步,要靠科恩的反應。

  只見警戒官強忍著胸腹的痛楚,左手的佩劍轟然而落,全力插進腳下的大地!

  將自己死死固定在原地。

  古拉頓神情冷漠,已經用長劍護住左側要害,隨時準備反擊婭拉的速襲。

  然而,警戒官咬著牙,右手猛然後擺,在半空中奔馳的婭拉,被他一把扣住了右手!

  就像接力賽跑交棒一樣。

  「啊!」

  科恩怒吼著,全身上下僅餘的終結之力,匯聚成藍光點點,蔓延上他的右臂。

  然後將背後的婭拉,狠命回拽!

  隨著警戒官的拄劍回拉,婭拉的衝勢頓時一窒!

  下一刻,輕盈的婭拉,像鏈錘一樣,在瞬間被科恩盪到了警戒官的左上方!

  也就是古拉頓的右上方!

  紅黑劍手的臉上爆發出震驚。

  但他已經布在左側的劍,根本來不及回撤。

  婭拉像情人一樣緊握著科恩的手,但左手的狼腿刀,毫不留情地從古拉頓的右肩往下,生生撕開他的右胸!

  「噗嗤!」這是古拉頓胸腹被斬開的聲音。

  「咯啦!」這是科恩的右臂脫臼的聲音。

  兔起鶻落間,紅黑色的可怕劍手,被科恩和婭拉陌生又默契的合作,生生斬殺!

  此時,羅爾夫的風聲才襲到科恩的身側!

  古拉頓張開嘴,不可思議地吐出一口血。

  然後他解脫一般地笑了一下,瞬間倒下。

  隨風之鬼見到了古拉頓的下場。

  他怎麼也不能相信,氣之魔能師身邊的那個可怕護衛,前一刻還佔盡上風,下一刻就被輕易斬殺!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震驚了。

  因為科恩怒吼著,腳底一踩,左手拔出地上的佩劍,不顧脫臼的右手,向他衝來!

  劍光閃爍。

  羅爾夫輕笑一聲,這種速度,怎麼可能攔截得到隨風之鬼。

  即使在高速對衝中,我也是能隨時變向——什麼?

  羅爾夫驚奇地看到,科恩身側的婭拉,蹲下身子,瞬間發力,狠狠地撞進科恩的懷裡!

  警戒官悶哼一聲,但他向羅爾夫衝來的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倍不止!

  可惡!

  這種速度,我根本就不可能——

  羅爾夫怒號著,全力發動異能!

  狂風呼嘯間,羅爾夫袖劍齊出,堪堪架住了警戒官的致命一劍。

  但是,警戒官的長劍像是有生命一樣,一絞一刺,死死壓制住羅爾夫。

  劍鎖。

  終結劍士的招牌劍式之一,專用於鎖敵兵刃。

  羅爾夫隨即絕望地看見,科恩懷裡的婭拉,臉色冷峻地露出頭來。

  在他無法掙脫科恩長劍的時刻,女酒保伸出右手,輕鬆愉快地捏碎了他的喉嚨。

  兩人一屍,同時倒在地上。

  科恩狼狽地吐著血,胸腹的劇痛和右臂的脫臼,讓他無力起身。

  「你——你是誰?」

  警戒官有氣無力地問著懷裡的女孩。

  強弩之末的婭拉,則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疲憊地躺在警戒官寬厚的懷裡,微微顫抖,但仍露出解脫的笑容。

  「關你屁事。」

  年輕的女酒保笑著回答,只覺眼睛有些酸楚。

  轟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驚人的爆炸聲。

  「葺仁,做研究都需要熱情,不能怠惰,學術是一輩子的興趣和用心。」

  「到最後,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自己變得跟人群格格不入,變得孤僻、冷漠、難以動心。你就會發現,真正支撐你走到最後的,不是虛榮,不是成績,不是滿足,而是早初時,最純粹的那一點執著。」

  「所以你要理解陳教授的,所謂偏執和瘋狂——那大概,是他一輩子僅剩的執著了。」

  泰爾斯搖搖頭,把又一片記憶收回腦中,將自己從廢墟里拔出來。

  當穿越者從廢墟中,滿身是血地爬出來的時候,他一抬頭,就看見了神色複雜的艾希達,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氣之魔能師的衣物和長髮依舊亮麗如新,就像從來沒有經受過爆炸一樣。

  瘋子,偏執狂。

  泰爾斯腹誹了一句,疲憊至極的他已經無力再反抗。

  他乾脆一個翻身躺在廢墟里。

  他有點厭倦了這個毫無法度,力量為尊的世界。

  「你——魔能師,愛怎樣,就怎樣吧。」

  穿越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道。

  一言不合就殺人的瘋子。

  難怪魔能師輸掉了戰爭。

  艾希達默默地看著地上的泰爾斯,突然又詭異地笑出聲來,「哈哈哈,這也是偶然麼。」

  只見這個詭異的魔能師輕輕一揮右手,泰爾斯便被空氣託舉起來。

  但艾希達沒有再下殺手。

  他再一揮手,泰爾斯身周的氣壓同時開始流動,瞬間止住了所有的傷口流血。

  泰爾斯被魔能師託立起來,雙足落地,但穿越者依然面色不善地望著藍衣的魔能師。

  「孩子,你剛剛用某種力量,打破了我的魔能公式——空氣牆。」艾希達輕聲說道,語氣裡蘊藏著某種興奮感。

  「只有同為『極境』的高手才能做到這一點,而你卻——還有,你體內的那股力量,能干擾並影響我的魔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連什麼是『極境』都不知道。」泰爾斯有氣無力地答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想跟一個剛剛準備殺掉我的瘋子說。」

  艾希達收起笑容,眼神深邃地望向他

  「看來你不知道自己的本質,孩子。」

  「不過沒關係,誰都有第一次失控,我們都是從懵懂之中起步的。」

  誰來把這個瘋子——嗯?

  泰爾斯平復了一下情緒,思索了一下艾希達話裡的意義。

  隨即,他驚疑地抬頭,望向剛剛還要殺他的魔能師。

  「第一次失控?」

  「我們?」

  艾希達看著這個孩子,眼中放射出狂熱。

  「對,我和你,我們——魔能師們。」

  看著魔能師眼中的熱切,泰爾斯突然開始無來由地恐懼。

  他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我?」

  穿越者驚懼地搖搖頭。

  但魔能師緊逼著踏前一步,語氣里布滿了讓人毛骨悚然的熱切和瘋狂。

  「對,孩子。你剛剛說得對,你未來的價值,絕對值得我放過——不,值得我竭盡全力來引導你!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自從被那兩個婊子背叛,我們輸了終結之戰之後,已經很久沒有新人了!」

  艾希達緊緊抓住他的肩膀,好像生怕一鬆手,泰爾斯就會跑掉一樣。

  「不。」

  泰爾斯喃喃道,後退一步,但是艾希達的手依然死死抓著他不放。

  如果魔能師都是這樣精神不正常,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如果魔能師真是這個世界上人人喊打的禁忌存在。

  誰來把這個瘋子帶走吧。

  埃羅爾世界彷彿聽見了他的祈禱。

  「你可以說『不』,但你無法拒絕,這只是第一次失控,而每一個——呃!」

  兀自言語不休的艾希達,突然神色一滯。

  只見,艾希達的胸口處,突然戳出了一截光滑的劍刃。

  艾希達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胸前的劍刃,放開了泰爾斯。

  泰爾斯也嚇了一跳,他往後連退幾步,絆了一處木板,摔在地上。

  但泰爾斯沒有從魔能師的眼中看見恐懼、驚惶、慌亂等情緒。

  彷彿他剛剛不是被人從背後刺了一劍,而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在驚疑『怎麼會有蚊子』。

  艾希達奇怪地盯著胸前的劍刃。

  「不可能。」艾希達皺著眉頭,抬起頭仔細地思索著,對著他身後的人道,「就算你是極境高手,也不可能不呼吸,移動時不可能不帶動空氣,體內不可能沒有氣壓,只要有呼吸,有空氣流動,有氣壓變化,就不可能逃脫我的監控!」

  「你來了紅坊街多久了?你是怎麼瞞過氣之魔能的?」

  「告訴我。」

  沒有回答。

  艾希達神情瘋狂地轉過身,對著他身後的偷襲者吼道,「快告訴我!」

  這一次,泰爾斯看清楚了,艾希達背後的那個偷襲者。

  偷襲者靜靜地站著,穿著一襲連帽黑衣,從手套到靴子都是黑色的。

  更詭異的是,偷襲者臉上帶著一個暗紫色的面具,而這個面具只有眼睛的部位裝著兩塊暗色的鏡片。

  他一動不動。

  彷彿一個鬼魂。

  那一瞬間,艾希達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

  憤怒,這種屬於人類的情緒,畢竟已經離開他很久了。

  所以他體內的魔能湧動,很快幫助他回覆了冷靜和理性。

  「想必你耐心地等了很久,才等到這個我魔能不穩,感知下降的機會,將劍刺入我的胸口吧?」

  「好,你做到了!所以,你是誰?」艾希達毫不在意胸口的劍刃,而是死死盯著戴著奇怪面具的偷襲者。

  「跟著我多久了?」

  「是哪一個家族的人?」

  連續好幾個問題,戴面具的怪人還是一動不動。

  「你以為這樣就能殺了我?」

  艾希達走近了一步,輕輕舉起左手。

  隨著他手指一動,空氣也開始流動。

  這一次,戴面具的怪人開口了。

  「魔能師無法被殺死。」

  他的聲音穿透了面具,隱隱傳來。

  泰爾斯差點驚呼出聲。

  因為這個怪人的聲音,是一把嘶啞難辨的嗓音。

  是在婭拉和羅爾夫大戰時,那把讓他『低頭』的嗓音。

  面具怪人越過艾希達,在後者驚疑不定的目光下,從他的背後,將短劍抽出。

  那是一把交叉劍鐔的光滑短劍,色調偏暗。

  ps劍鐔就是護手

  艾希達沒有反抗的舉動,只是冷冷地看著不速之客。

  就像看著死人一樣。

  面具怪人走到泰爾斯面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把瘦小的男孩抱進懷裡。

  泰爾斯正要掙扎,卻被面具怪人輕輕地按了一下後頸,就無力地軟倒。

  「喂,小心他的——」驚恐的泰爾斯想要說話,卻被面具怪人一把捂住嘴。

  但艾希達還在身後。

  「你既然知道魔能師殺不死,為何還要出手?」

  「你不是『凡級』也不是『超階』,應該是『極境』的高手?有著能瞞過魔能的手段?」

  艾希達眼神不善地揮動了一下雙手,泰爾斯頓時感到周圍的氣壓不一樣了。

  氣之魔能師要動手了。

  「總不可能是『真界』的水平吧——那是隻有兩位——這是什麼!」

  艾希達的話,被他自己惶恐的發現打斷了。

  隨之打斷的,還有周圍的氣壓。

  泰爾斯越過面具怪人的肩膀,看見艾希達的眼中都是驚恐。

  那是他第一次在魔能師眼中看見驚恐。

  「魔能師無法被殺死,但魔能師並非無敵。」

  面具怪人嘶啞的嗓音在泰爾斯耳邊迴盪。

  不知為何,泰爾斯突然安下心來。

  他潛意識裡覺得,眼前這個怪人,要比背後那個瘋子,安全得多。

  艾希達驚慌地捂著自己的胸口!

  彷彿那股魔能就要從他胸口爆炸。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面具怪人,語氣裡恐懼和恨意俱存!

  「你的劍——傳奇反魔武裝!」

  面具怪人伸手捂住了泰爾斯的雙眼。

  「那兩個婊子——」

  泰爾斯沒能聽見氣急敗壞的艾希達剩下的話,因為在艾希達化成光芒,爆射出無限能量的下一個瞬間,他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一切聲音和光線都消失在他的感官裡。

  泰爾斯知道,他已經遠離了紅坊街。

  這一夜,終於要結束了。

  婭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扛在一個敦實的肩膀上。

  兩側的街道在緩緩後退。

  她醒悟到自己的處境後,便急急地拍打著這個熟悉的人。

  「喂喂!艾德蒙!放我下來!我還要回去——」

  胖胖的廚子只是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放你回去找那個小白臉情人?還是個青皮?大姐要是知道了——嘿嘿——」

  婭拉臉上一紅,「那個青皮不是我的情人!」

  「我明明看到你躺在他懷裡,那一臉的幸福啊——」

  「你就沒注意我們周圍的環境嗎,喂!」

  「有啊!夜黑風高,夜深人靜,花前月下,無人知曉,幽會——」

  「你重點搞錯了啊胖子!」

  「錯沒錯,以後就知道了——」

  「欸,我不跟你廢話了我還要去找個人——」

  「都這幅樣子了,不用指望我放你回去,別說是青皮,就算你要找的是王子也沒用!」

  「死胖子,又拿這件事刺我!哎呦喂,你就放我下來嘛,好不好嘛,艾德蒙舅舅——」

  「都二十多歲了還撒嬌?還以為自己是少女?羞不羞啊。」

  「哪裡,舅舅你都四十多歲了,不也是年輕得跟三歲小孩一樣嘛?」

  「哼,我心態年輕——咦?這句話哪裡不太對頭啊?」

  於此同時,遠處街道的另一邊,科恩被人用巴掌拍醒過來。

  懵懂中的他,發現眼前居然是他的頂頭上司,洛比克.迪拉警戒廳長!

  只是廳長此刻正臉色不愉地,給他嚴重的傷口上著療藥,見他醒過來,便怒氣滿滿地開口,「英雄,醒了?逛了一晚上,除掉兄弟會和血瓶幫沒有啊?」

  「我——」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公然違令,孤膽英雄!是不是很得意啊?」

  「但——」

  「但是什麼!要不是看在你老爹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斃了!還會在看到劍芒之後,好心過來找你?」

  「可——」

  「可是什麼!有你這樣的下屬我真是倒了天大的黴了!你以為自己是冥夜神殿的話劇男主角呢,然後剛剛那個是女主角是吧?」

  「她——」

  「別提那個女孩!要是你老爹知道你半夜三更來紅坊街找女人——」

  「不——」

  「你還有臉說!連萊雅會所的紅牌,莉莉安小姐都來報案,說你半夜去拜訪她的臥室啊喂!」

  「這——」

  「巡邏隊長、二級警戒官,公然違令,半夜尋歡!我告訴你,回去你就準備停職吧!」

  「唉——」

  就在此時,紅坊街的中心,再次傳來第二聲巨響!

  「轟!!!」

  整個永星城都聽見了這聲可怕的爆炸!

  「轟隆!」

  這一次,空氣爆炸的衝擊波直衝雲霄!

  被爆炸彈起的高溫塵土,猛地從遠處襲來!

  洛比克廳長和垂頭喪氣的科恩都震驚地看著紅坊街中心的方向!

  「這——糟糕。」廳長喃喃道,「剛剛批下來的城建經費啊——」

  「廳長你搞錯重點了吧!」

  「不管錢不當家的人,你閉嘴!」

  街道的另一邊,廚子艾德蒙和他肩膀上的婭拉都吃驚地看著爆炸的餘波。

  「小婭拉啊。」艾德蒙喃喃道,「幸好咱們跑得快,離得遠。」

  「這是重點嗎?」

  「大姐不是說了嘛,安全第一啊。」

  「你——果然是我三歲的舅舅啊!」

  「誒誒怎麼說話呢你!」

  當泰爾斯的雙腿再次落到地面上的時候,他忍不住趴在地上咳了起來。

  渾身上下的傷口,似乎此刻才開始疼痛起來。

  面具怪人則靜立在一旁,彷彿剛剛什麼也沒發生。

  「艾希達——那個魔能師死了嗎?」

  「沒有。」嘶啞的嗓音回答,「但他至少十幾年內,都不會再出現了。」

  泰爾斯起初心中一緊,隨即放下心來。

  魔能師的瘋狂、異常以及詭異,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

  十幾年,足夠自己想出對策了。

  泰爾斯突然抬起頭,想起了什麼。

  「我還有個同伴,她保護我時——」

  「她沒事。」嘶啞的嗓音像是知道他的心意,立刻回答,「正在回下城區的路上。」

  泰爾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癱軟下來。

  但他隨即想起極為關鍵的一點。

  「你——這位先生。」有了先前接觸魔能師的不良案底,泰爾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誰?」

  泰爾斯本來並不奢求一個戴著面具,藏頭露尾的人會友好地回答他。

  但下一幕,差點讓他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只見這個戴著面具,前一刻還殺氣騰騰的怪人,突然間工整地退後一步,右手撫上左胸,左臂擺到腰後,單膝下跪低頭,恭敬而嚴肅地回答道。

  「吾名,約德爾.加圖,為您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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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7 22:32
  卷一.血脈重歸 第17章 黎明、血與燈火

  當第二聲更巨大的爆炸,從紅坊街的中心傳來時,莫里斯和萊約克等人,已經在因指揮混亂而無法凝聚的血瓶幫眾中殺出,遠遠看到跟小丑克斯周旋的琴察。

  琴察身高將近兩米,但同時卻不顯得瘦削,而是強健穩重。偏黑的肌膚、發黃的直髮和冷峻的面容讓他看上去頗有些嚴肅,但兄弟會的老人們都知道,『無冕之拳』琴察.邁倫,六大巨頭之首,是會內除了三大殺手外,最靠得住的人——不,大多數時候,他比三大殺手還靠得住。

  「你管這個叫異能?」

  琴察冷冷地看著在屋頂上高來高去,不斷從他那深不見底的空間口袋裡射出飛刀的『飛刀小丑』克斯,輕蔑地道。

  莫里斯、艾德利昂撒、萊約克,一個『超階』,兩個『凡級』裡的好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血瓶幫的八位異能戰士之一,蹲在屋頂的『飛刀小丑』克斯,臉色凝重地看著越來越多的兄弟會高手聚集,默默想道。

  他手下血瓶幫的精銳們已經被屠戮一空。

  還有琴察這個接近『極境』的傢伙。

  而血瓶幫的增援不見蹤影,宋、魯貝這兩個『超階』,還有羅爾夫,到現在還沒有消息,索洛在十分鐘前就失去了聯絡,廷克那個懦夫隱藏在暗中,多半是在觀望,至於怒美諾,他才是負責琴察的傢伙,既然琴察完好無損,那他大概已經在獄河旁,見到擺渡人了吧。

  更糟糕的是,隨著那場爆炸,空氣牆消失,但氣之魔能師的指令,遲遲沒有從耳邊傳來。

  克斯的考慮沒有持續太久。

  只見琴察的身後,兄弟會的十三大將之一,北地人『鋼錐』艾德利昂薩咬著牙,把琴察剛剛獵殺到的,來自東大陸的超階異能戰士,傀儡師,外號『亂神兵』的夙夜國人——宋的頭顱,隨意地丟在地上。

  小丑沉吟了一會,從自己的異能空間裡,摸出兩把飛刀,將一根氧氣管(為了防備莫里斯的異能)咬進嘴裡,同時下定決心,馬上離開。

  這種情形下,就是氣之魔能師也不能指責他的選擇。

  但克斯在下一刻,就驚訝地看見琴察的拳頭,朝著他的面上轟來。

  琴察的速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快了!

  但他跟著就看見了琴察背後,一個肥胖的身影,那是緊緊咬著牙,發動異能的莫里斯。

  他沒有抽空我周圍的空氣,小丑驚愕而絕望地想,而是——抽空了琴察周圍的空氣?

  當第一次爆炸,空氣牆消失,莫里斯就知道今晚有了意想不到的變化,而當遠處第二次驚人的爆炸響起時,莫里斯則反應過來,反擊的機會到了。

  他不聲不響,果斷抽空琴察與克斯之間路徑的空氣。

  琴察感覺到周圍的變化,這個和他有多年默契的拳手,瞬間閉氣出擊,在無視空氣阻力的情形下,以超越平時數倍的速度,一拳轟出!

  戰鬥沒有持續多久。

  當琴察毫不費力地捏住克斯的兩把飛刀,並用不間斷、不減速、不落空的可怕鐵拳,轟破他賴以為生的異能空間(小丑靠著這個異能空間擋下遠程進攻,並早有準備地儲存好氧氣和飛刀,讓莫里斯一直拿他沒辦法)時,萊約克已經默默落在他的背後。

  使用過異能的莫里斯彎下腰,扶著膝蓋喘氣,肥胖的肉在臉上抖動。他沒有再看已經確定會變成死人的小丑,而是轉向琴察道,「第二次——第二次爆炸是從紅坊街深處傳來的,一定有我們——我們不知道的意外發生了。」

  「但無論如何,空氣牆失效,氣之魔能師肯定——肯定出事了!而我們已經撤得足夠遠,人手也聚集——聚集得差不多了。」莫里斯平復了呼吸,老辣地判斷道,「宋和克斯都折損在這裡,若是用來引我們上鉤的餌料,那這餌料的香甜,也足夠我們拼一把了!」

  萊約克不顧克斯的求饒聲,冷酷地割開他滿是油彩的頸部後,也點點頭,「道路通暢後,有前方的回報,發現了『隨風之鬼』羅爾夫的屍體,後方蘭瑟大人則發來斯賓和多爾諾死亡的情報,加上克斯,對方在永星城裡能用上的戰力已經摺損大半了。」

  對此,琴察放下冒煙的拳頭,他的回覆很簡短。

  「那就打回去!」

  於是,紅坊街的黎明,是用血色來迎接的。

  當納爾.裡克作為蘭瑟指定的後勤指揮者,在下城區與紅坊街的交界處,看見莫里斯和琴察浴血歸來的場景時,天色已經快亮了。

  莫里斯拍拍他的肩膀,吐出一口氣,笑道,「雖然過程有些起伏,但是——」

  「——紅坊街是我們的了。」

  「早有預料,理所應當。」裡克微笑答話,心裡盤算著要怎麼回報廢屋的乞兒出逃以及奎德死亡事件。

  至少那個鬼魂不會再來了。

  裡克想道,眼神越過人群,看向遠處一個神祕斗篷裡的身影。

  而且,有著蘭瑟大人的承諾,我不會被貶得太慘。

  『靜謐殺手』萊約克則看也不看裡克一眼,越過他,也不顧滿臉的血汙,把裡克身後迎面而來的『花心』貝利西亞抱了個滿懷。

  「你還沒死啊?」貝利西亞一點也沒有擔心的樣子,咳咳笑道。

  「除了你,誰能讓我死?」萊約克獰笑道,狠狠吻住女人的嘴。

  「誰看見艾德蒙了!」琴察的聲音從人群裡傳來,「沒有他,我可沒法那麼容易拿下『亂神兵』!」

  「死廚子。」琴察看見沒人迴應,只得狠狠地罵了一句,「一到喝酒的時候就跑!」

  埃羅爾世界,終結歷1372年11月16日凌晨,西大陸第二大王國,星辰王國的地下世界兩大霸主,在紅坊街爆發了血腥殘酷的『一夜戰爭』。

  這是場不對稱的戰鬥,黑街兄弟會從一開始,就邁入了血瓶幫的埋伏和陷阱,但血戰的結果卻讓許多人大吃一驚。

  是役,黑街兄弟會死亡214人,傷367人。十三大將中,參戰者9人,折損7人,莫里斯和琴察兩大巨頭則血戰至最後,安然存活。

  而『黑幫貴族』血瓶幫,則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潰敗,死亡445人,傷290人,十二至強者參戰10人,戰死8人,八大異能戰士參戰的4人全部戰死。甚至有傳言,指揮行動的氣之魔能師亦去向不明。

  此夜,紅坊街中心的爆炸幾乎震醒了每個永星城的王都居民。紅坊街的無辜平民,受波及者1729人,其中275人在爆炸中死亡,438人受傷,1016人無家可歸。

  紅坊街,特別是中心街區亦損毀嚴重,這件事甚至被王都總守備官在第二天的御前會議上提及,議程安排僅次於《邊郡開拓免稅案》的討論以及如何接待埃克斯特王國使節事宜。最終,御前會議責令西城警戒廳迅速行動,『平息民間矛盾、制止民間私鬥』。

  紅坊街從此易手,標誌著兄弟會的勢力全面侵入西環區,星辰地下世界的勢力天平,開始徹底倒向黑街兄弟會。

  然而,許多人不知道的是,與此夜同時發生的,還有一件扭轉星辰王國未來命運的大事。

  泰爾斯難堪地被約德爾——面具怪人,面具怪人,面具怪人,泰爾斯總是在心底連念三遍——抱在懷裡,以極限般的速度,掠過他完全不認識的城區。

  泰爾斯覺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你再說一遍,來找我幹什麼?」看著遠處矇矇亮的天色,穿越者痛苦地問道。

  「帶您與您的父親重聚。」約德爾恭敬地道,矮下身子,在一條河的水面上一點,帶起一圈漣漪,穿過一個橋洞。

  泰爾斯翻了個白眼。

  「所以你又是哪位?」

  「您父親的祕密護衛。」約德爾恭敬地道,越過一座高高的哨塔。這麼大的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掠過,而哨塔裡的那個衛兵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只是逃跑的乞兒!」

  「絕對沒有,這是神的旨意。」約德爾恭敬地道,踏上一塊金鋪招牌,用鐵鏈吊著的招牌甚至連晃都不晃一下。

  泰爾斯覺得自己要瘋了。

  「我父親到底是誰!」

  「一位我極其尊敬的大人。」約德爾恭敬地道,閃過一隻正在捕食飛燕的白雕,那速度把飛燕和白雕都嚇了一跳。

  泰爾斯徹底絕望了。

  這種完全不透露一點關鍵信息又讓人覺得『哇塞好禮貌,不好意思再難為他』的辭令到底是要鬧哪樣啊喂!

  泰爾斯放棄了。

  等他們發現自己搞錯了,泰爾斯默默道——應該不會殺了我滅口吧?

  穿越者偏過頭,等著看日出,同時百無聊賴地問。

  「約德爾。」

  「是。」

  「你不會是搞外交出身的吧。」

  「不是。」

  「那真是可惜了,你真挺適合的。」

  「感謝您的認可。」

  約德爾恭敬地道,翻過一道高牆,如蜘蛛般無聲無息地在一條兩側都是精美花壇的大道前落地。

  然後,出乎泰爾斯的預料,約德爾這就停下來了。

  他們的眼前,停著一輛樸實但厚重的馬車。

  馬車前,一位灰白色頭髮的中年人提著一盞燈,緩步向著他們走來。

  約德爾輕輕地把泰爾斯放下。

  穿越者落到地上,突然扭頭看了一下約德爾,感覺他有些——嗯,不開森?

  中年人走近了,借著他手上那盞燈的光亮,泰爾斯不禁注意到,他的身上都是素淨無華,但古樸厚重的衣飾。

  中年人有一個寬闊的下巴,讓他顯得親切,脣上是護理地整整齊齊的短鬚,表露出恭敬,但兩顴高聳,看著有些嚴厲,鼻樑稍軟,又似乎很溫和。

  這大約是個很複雜的人,泰爾斯默默道。

  他抬起右手——上面是黑色的手套——將自己的圓筒禮帽抬了一下,微微一躬。

  「晨安。」不同於約德爾的嘶啞和靜穆,這把嗓音聽上去踏實而讓人安心。

  這是個貴族,大貴族——泰爾斯下了結論。

  難道他就是?

  但身後約德爾的一句話讓他收回了這個想法。

  只聽帶著面具的男人語氣平靜,但語意不遜地道。

  「你為什麼在這裡。」

  中年的貴族輕輕點頭,微笑了一下,絲毫不以為忤地回答,「為了萬無一失。」

  「他不相信我?」連泰爾斯都聽出來約德爾的不滿了。

  「他很相信你,甚至願意將身家性命都託付給你。」中年貴族緩緩地道出下一句話。

  「但我不相信你,而你知道為什麼!」

  泰爾斯彷彿感覺到有一股流動的閃電,在約德爾和中年貴族之間流過!

  約德爾沉默了一刻,出乎意料地沒有再答話。

  中年貴族沒有再看約德爾,而是緩緩蹲下來,臉上泛出適中的笑容。

  「孩子。」他對泰爾斯說,「我知道你一路來辛苦了。」

  中年貴族看著泰爾斯身上的傷痕和流血,抽出右手的手套,伸出手撫摸著他的傷口,每摸過一處,眉頭就是微微一蹙。

  「很抱歉,但請相信我,孩子,再有一道程序之後,你的不幸就到此為止了。」

  有些不習慣的泰爾斯剛想說些什麼,就看見中年貴族放下手中的燈,抓住了穿越者的右手。

  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精緻的帶鞘匕首!

  泰爾斯想要本能地往後縮,右手卻被中年貴族牢牢抓住!

  「你想要做什——」泰爾斯著急地問,中年貴族只是堅定地望著他,不放開他的手,同時緩緩抽出匕首。

  「啪!」

  是約德爾,他彎下腰來,伸手死死按住了中年貴族的肩膀!

  隔著面具,看不清約德爾的面容,但泰爾斯卻無來由地很感激這個『父親的祕密護衛』。

  無他,他今夜已經見過太多的鮮血和刀鋒了。

  「約德爾!」中年貴族似乎很不滿意,他抬起頭,蹙著眉頭低聲、但是不容置疑地道。

  「你知道這是必須的!」

  泰爾斯抬頭看向約德爾,心裡有些許的慌張,雖然他隱約知道,中年貴族並非要做對他有害的事情。

  「那就用他的匕首!」約德爾冷冷道。

  中年貴族凝視著約德爾,那一刻,他的眼神裡似乎聚滿了冰霜。

  良久,中年貴族妥協了,他點點頭,把懷裡的匕首塞了回去。

  約德爾這才放開中年貴族的肩膀。

  「別慌,孩子。」中年貴族把視線轉移回泰爾斯的身上,語氣重回溫和,「只是取一點血樣。」

  泰爾斯看著他。

  中年貴族的眼神很溫和,但也很堅決。

  於是穿越者點點頭。

  等待自己的命運。

  中年貴族伸手將泰爾斯腿上,用布包裹著的無鞘JC匕首取下,抽出,在燈上燙了一下。

  然後,泰爾斯沒怎麼感覺到疼痛,中年貴族就用JC在他的右手中指上挑出了一滴血。

  這是要幹什麼?以這個世界的科技程度,還能做DNA檢驗嗎?

  萬一驗出來我的正身怎麼辦?

  在泰爾斯好奇而忐忑的目光下,那滴血卻被中年貴族,輕輕滴落在地上。

  下一刻,泰爾斯就感受到了那陣熟悉的燒灼感,從心口,從血管,從肌肉,從全身上下湧來!

  「啊!」他不禁叫出聲來。

  但中年貴族的眼神卻沒有在他的身上。

  泰爾斯轉過頭,跟著中年貴族激動的眼神,看向旁邊那盞被他放下的燈。

  「譁!」

  只見原本平靜的燈火,此刻急促、爆裂地燃燒著!火焰越來越大,焰心從橙黃變得鮮血般赤紅!

  火焰向著他的方向歪斜。

  泰爾斯突然明白了什麼。

  滴落到地上的鮮血。

  變紅、變大的燈火焰心。

  泰爾斯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恐懼,他求助一般,轉頭看向約德爾。

  只見那個戴面具的男人,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玻璃瓶,裡面是一簇小小的火焰。

  那是一個火種。

  此刻,玻璃瓶裡的焰心,如血赤紅,焰心微歪。

  泰爾斯轉頭看著地上燈,又看看約德爾手上的火種,再看看地上的血液,臉色發白。

  火焰許久才回復正常。

  「不可能...」他喃喃道。

  「直到紅坊街,我才確定是您。」約德爾嘶啞地道。

  中年貴族似乎很是激動,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手上的JC匕首,恭敬地道,「現在——」

  但穿越者用行動打斷了他。

  泰爾斯一咬牙,左手猛地握上右手中指,把小小的傷口再用力擠出幾滴血,落到地上!

  「噗!」

  地上的燈焰,再度變大,變得赤紅。

  「這是李希雅大主祭在十二年前佈下的神術,只要你的鮮血滴落在王都的地上,血脈之燈就會從黑暗裡燃起。」中年貴族顫抖著道。

  泰爾斯突然懂了。

  被奎德毆打那天,他的血滴落地面。

  奎德屠殺乞兒那天,他的血滴落地面。

  在空氣牆裡碰壁時,他的血滴落地面。

  被艾希達用魔能謀殺時,他的血,也滴落地面。

  泰爾斯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他突然很想大笑。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7 22:40
  卷一.血脈重歸 第18章 王國的血脈 <卷末>

  意外——泰爾斯低下頭,心裡有一股沉沉的無奈冒出——意外總是突然而至啊。

  那一瞬,泰爾斯彷彿看到氣之魔能師不辯真假的笑容,在大腦裡浮現,對他說道,「看啊,這就是偶然。」

  約德爾默默地把火種收回。

  中年貴族平復了激動,他看著泰爾斯,溫和地拍拍他的頭。

  「孩子,沒事的。」

  「我是基爾伯特.卡索,你可以相信我,就像你父親相信我一樣。」

  「來,孩子,我帶你回家。」

  「去見你的父親。」

  泰爾斯緩了整整一分鐘。

  這期間,無論是約德爾還是基爾伯特,都耐心地等著他。

  「我們走吧。」泰爾斯抬起頭,眼裡已經是平靜。

  基爾伯特點點頭,眼裡露出讚許,他站起身來,向著馬車的方向伸手示意。

  泰爾斯轉過頭,看向約德爾。

  「約德爾,你也會跟著我,對嗎?」

  「當然。」約德爾嘶啞的嗓音響起,此刻聽在泰爾斯的耳朵裡,卻極為安心,「請您先行,我就在您身旁。」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向馬車。

  「基爾伯特先生。」

  「是,小先生,有何吩咐?」

  「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外交事務,我的小先生。」

  外交事務?

  泰爾斯輕輕地回過頭,在基爾伯特看不到的角度,對著身後的約德爾翻了個白眼。

  泰爾斯轉過頭。

  不知為何,他隱約覺得,約德爾好像在面具後笑了一下。

  泰爾斯到了馬車前,這是一輛樸實,但是一看就很名貴的馬車,黑色車廂門上的玻璃,是用瀝晶來裝飾的。

  兩匹毛色純黑的高頭大馬,安靜地咬著嚼子,其中一匹親暱地湊向基爾伯特。

  ps嚼子就是馬銜。

  看著高高的踏板,泰爾斯比量了一下自己七歲小孩的身高,有點犯愁。

  但是還沒等他轉頭,身邊的基爾伯特就拉開車門,將他抱了進去,放在深紅色的廂內沙發上。

  「真抱歉,沒有登車凳。」基爾伯特歉意地笑笑,關上車廂門。

  「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泰爾斯一個人坐在寬闊的沙發上,沙發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雖然很舒服,可他卻有些坐立不安。

  車廂四角有夜光的塗料照明,他能勉強看清楚車裡的裝飾,只見車廂的後方,一個框在圓圈裡的星星圖案,牢牢地鑲嵌在上面。

  一、二、三、四、五...九,九個角的星星。

  泰爾斯心裡默默地想,這是一個九芒星。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馬車就啟動了。

  泰爾斯爬到車窗前,天色矇矇亮,車窗外的景緻還看不清楚。

  於是泰爾斯又無聊地坐回沙發上。

  「約德爾,你在嗎?」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耳旁立刻傳來回話。

  「是。」

  泰爾斯嚇了一跳,支起身子東張西望,但車廂內外,除了駕車的基爾伯特,一個人影也沒有。

  算了,反正習慣了。

  泰爾斯坐回沙發上,繼續問道,「我們到哪兒了?」

  「前方就是閔迪思廳。」嘶啞的聲音再度傳來。

  閔——閔——閔狄——閔第四?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認識。

  誰能想到,幾個小時前,自己還在廢屋裡為了生存而流血,在紅坊街上為了逃命而受傷,而現在?

  泰爾斯拍拍屁股下的沙發,不知道自己這一世的父親是什麼人。

  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連魔能師這種不會死的詭異存在都遇過了,還有什麼事能嚇到我?

  穿越者呼出一口氣,覺得有些熱,扯了下胸口破破爛爛的衣物。

  不小心牽動了胸膛的傷口。

  泰爾斯『嘶』了一聲,看著胸口的燒傷。

  被奎德烙出的傷口邊緣,似乎隱約可見一圈反印的古體花紋字。

  這是——王者不因血脈而尊——泰爾斯想起了那塊銀幣上的字。

  他突然一拍腦門。

  閔迪思——閔迪思銀幣?

  那不是,那不是星辰王國的一代賢王嗎?

  等等,閔迪思廳?

  那豈不是,用國王的名字來命名的——太僭越了吧,有什麼貴族有這樣的權利嗎?

  馬車突然停了。

  泰爾斯還在混沌和懵懂中不知所措,就被基爾伯特恭敬地請下車。

  車下,是一座精緻的小花園,鋪著硬實但不辨材質的地磚,花園正中是一罈精細的噴泉,泉水從一頭仰天長嘯的石龍口中噴出。

  泰爾斯愣愣地轉過頭,看向花園的黑色大鐵門,黑色鐵門上似乎刻著浮雕,上面的場景泰爾斯一個也不認識,但鐵門左右各立著一面大旗,迎風飄揚。

  旗幟上,是白邊藍底的銀十字雙星,一大一小的兩個銀色十字星疊在一起,小十字星在大十字星的偏右下方。

  泰爾斯認得它,西城門上,飄揚得最高的旗幟,也是這個圖案。

  白邊藍底,銀十字雙星。

  星辰王國旗。

  花園裡的這兩面旗幟,則在大銀十字星的左下角,多繡了一顆金銀相間的小九芒星,金角四個,銀角五個。

  那是馬車後鐫刻的圖案。

  泰爾斯回過神來,他的面前,是一間三層式的華美屋宇,八根雕刻精美的廊柱,支撐著二樓的大陽臺,頂層的正中,一個窗戶裡亮著燈光。

  屋宇的正門是杉木製的——泰爾斯曾在西城門側的大集市,見到過傢俱商人在叫賣一件杉木大方桌,要價五十個金幣。

  泰爾斯懵懵懂懂地跟著基爾伯特,拒絕了約德爾張開雙臂的示意,堅持忍受著滿身的傷口和疲憊,艱難地走進了巨型杉木雕出的大門。

  門口和大廳,包括走上旋轉樓梯的走廊,在燃著永世油的華麗大不滅燈座的照耀下,站著一個個裝備齊全,目不轉睛的守衛,每個守衛似乎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身高平齊,劍盾弩齊備,金屬盾牌上全是金銀九芒星的標誌。

  泰爾斯扶著樓梯側的扶手,緩步走上二樓。

  二樓,面對屋宇正門的牆壁上,掛著三幅肖像畫。

  正中間是一位雄姿英發,持長槍衝鋒的年輕騎士,騎士的容貌英挺而表情壯烈,頭上戴著一頂銀色七星的冠冕,在慘烈的戰場背景裡無畏向前。

  左邊是一位身形健壯的劍盾武士,盾上是全銀角的九芒星,頭戴九星冠冕,面容堅毅,英武不凡,背景是一座宏偉的白色大山。

  右邊是一位慈祥和藹的中年人坐像,背後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城池,左手持著一柄鑲亮藍晶石的名貴權杖,右手是一本厚書,上面是五個不同的太陽星星月亮之類的圖案。

  三位貴人的氣質各不相同,但畫師似乎很好地抓住了三人各自的神韻,泰爾斯呆呆地看著畫像,仿若真人親臨。

  看來真是傳承已久的大貴族。

  可惜泰爾斯一個也不認識。

  等等,那位中年帥哥怎麼這麼眼熟?

  泰爾斯正想掀開衣物,看看自己胸前被烙出來的那個頭像時,一個沉著穩重的腳步聲傳來。

  「那是託蒙德一世,最終帝國的最後一位王子,星辰的立國者,『復興之王』,終結之戰裡,他的英勇至今傳頌。」

  「旁邊是米德爾四世,英雄薩拉和先知凱鵬的戰友,白山的保護者,『守誓之王』,自他和他的精靈王后而始,璨星王族有了精靈的血脈。」

  「最後是閔迪思三世,『賢君』,從貴族到祭祀,商人到乞丐,無不稱頌他的賢明之治。」

  這把聲音沉重而威嚴,低低傳來,卻有如蘊藏在烏雲的之雷霆,隱隱震動。

  身後的基爾伯特和約德爾齊齊單膝跪下。

  泰爾斯嚥了一口唾沫,輕輕抬起頭。

  一個健壯的身影,緩緩走到他的面前,威武剛毅的面容,總讓穿越者想起牆上左邊那位劍盾武士。

  這是一位體魄強健,黑髮高鼻,深目闊面的壯年貴族,天藍色的瞳孔銳利如劍,貴族的左手拄著一柄權杖,站在泰爾斯的眼前,仔仔細細地端詳著他。

  泰爾斯有些傻眼地,回望著面前的貴族。

  他無法抑制地緊張起來。

  兩世為人的經驗裡,也沒人教過他,這時候該怎麼辦啊。

  健壯的貴族端詳了他好久,久得連泰爾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他的目光,卻絲毫沒有讓泰爾斯覺得親切,或是安心,反而是讓他壓力重重,有些透不過氣來。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連艾希達.薩克恩的瘋狂眼神,都比這好受。

  但穿越者突然注意到,眼前的這個健壯貴族,頭上戴著的,有點像畫上那位劍盾武士所戴的九星冠冕,而他左手上的那柄權杖,怎麼看怎麼像右邊畫上那位中年人手裡的鑲晶權杖。

  基爾伯特在一旁低聲提醒道,「孩子,這是你的父親。」

  「父親?」

  泰爾斯垂下雙目,看著對方身後的星藍色披風,不禁喃喃道。

  上一世的父親面容,緩緩倒映在他的腦海裡,卻有些模糊。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將眼神重新對焦。

  「您是誰?」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平傳出。

  健壯貴族沒有答話,只是微蹙眉頭。

  就在這時,基爾伯特抬起頭,用充滿權威和肅穆,且不容置疑的語氣,莊嚴地開口。

  「此乃凱瑟爾.閔迪思.艾迪.璨星,家族中第五位凱瑟爾(fifth_of_his_name)。

  最終帝國的帝室正統遺脈(rightful_heir),英雄薩拉的繼承者(successor)。

  西方大陸路多爾人與北地人的共主(lord),龍骸王座和漠神祭壇的征服者(queror)。

  白山與瑟拉公國的保護者(protector),鋼之城與自由同盟的守衛者(guardian)

  鐵腕者(the_iron_fist),星辰王國與南方群島、西部荒漠的第十九代至高國王(high_king)。」

  泰爾斯只覺得心中一寒,呼吸加速。

  一股讓人窒息的壓力有如實質般壓來。

  凱瑟爾看著泰爾斯,眼神深邃。

  半晌,他轉過頭,看向兩邊的基爾伯特和約德爾。

  健壯的國王,凱瑟爾五世,用他沉重而厚實的嗓音,一字一頓地道。

  「他就是我的後代,王國的血脈?」

  「整個星辰王國,最後也是唯一的血脈?」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1-18 11:39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1章 父親與國王

  黎明已至。

  閔迪思廳裡,正上演著整個王國最重要,也是最尷尬的父子相見。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健壯的貴族,自己的父親。

  他惶恐地轉向基爾伯特和約德爾,但兩者都沉默地低著頭。

  他又看向廊廳周圍的守衛們,但裝備精良的士兵們將眼神掩蓋在覆面頭盔之後,一動不動。

  直到耳朵裡傳來凱瑟爾五世厚實的聲音,「他看著像個瘦泥猴。」

  泰爾斯現在的情況確實算不上太好,烏黑的短髮剪得坑坑窪窪(辛提的手藝),佈滿了灰塵,小臉上滿是泥印和手痕。雖然魔能師艾希達用神祕的手段為他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止了血,但那些在廢屋和紅坊街留下的擦傷、劃傷、淤青依然稀疏地掛在身上。同樣滿是灰塵的身上,那套乞兒的粗麻服也是破破爛爛的,胸前扯開一大道口子,差點將胸口的烙傷露出,在進到閔迪思廳之前,他甚至還會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我相信你們不會弄錯。」凱瑟爾的聲音在廊廳裡迴盪。

  泰爾斯又抬起頭,看著凱瑟爾,他的國王,他的父親。

  但凱瑟爾已經轉過頭,不再看他了。

  泰爾斯心裡湧起淡淡的失望,但他隨即把這種感情按壓下去。

  在他的認知裡,自己已經是成年人了。

  凱瑟爾厚重的聲音繼續迴盪。

  「你們都知道這件事有多重要,現在,知道的人只有我們三個。當然,我會調姬妮過來,他需要一個合格的女僕,所以知情人是我們四個,等莫拉特回來後,我會親自告訴他。」

  「從現在起,閔迪思廳全面封閉,對外就說是丟了一件王室祕寶,我震怒不已。」

  「按照之前的準備,五十名終結劍士,全部是璨星家族的私兵,將守在這裡整整一個月,他們都能保守祕密。而約德爾,謹慎起見,你也守在這裡,我這一個月的安全,王室衛隊會負責好。」

  約德爾沒有說話,只是戴著面具的頭微微一點。

  「基爾伯特。」凱瑟爾依然沒有看泰爾斯一眼,他撫摸著權杖上的晶石,沉吟著開口,語氣裡盡是威嚴。

  「你凌晨到訪閔迪思廳的理由,想好了嗎?」

  「當然,陛下,藉口是現成的——下城區和西環區交界的黑幫火併,死傷無數,我連夜趕來陛下的行宮,上報此事。」基爾伯特恭敬地回答。

  「不夠,我明天就回去復興宮,但你之後一個月,還必須頻繁地到訪這裡,得有個更好的理由。」凱瑟爾王搖搖頭。

  「那就說,那件王室祕寶消失得太神祕,陛下您專令我徹查此事?」

  「有些生硬,但一個月的時間,也夠用了。」凱瑟爾王思索了一陣,點點頭。

  然後,星辰的國王,終於將目光轉向不知所措的泰爾斯。

  他的眼神銳利,刺得泰爾斯不自覺向後一步。

  那感覺,絲毫不像是一位父親在看他的兒子。

  但國王似乎完全不在意泰爾斯的樣子。

  「一個月的時間,基爾伯特,一個月。」

  「在他的身份被正式承認之前,基爾伯特,你就是他的私人教師,負責他的一切教導事宜。」

  「是,陛下。如您所願,我將克盡所能。」基爾伯特恭敬地回話。

  泰爾斯的心沉了下去。

  凱瑟爾放心地點了點權杖,沉吟了一陣。

  「你必須把他準備好,他不能這個樣子出現在整個王國和六大家族面前,還有其他國家的使節們。」

  「從禮節到氣質,知識到外表,得有個過得去的樣子。我們需要的是一個體面的王國繼承人,不是一個落魄的街頭乞丐。」

  街頭乞丐?

  聽完這話,泰爾斯微微捏緊雙拳。

  「以埃克斯特使節團的歡迎宴會為標準,我希望他那時候就能亮相,這不容易,但我相信你能做好。」

  泰爾斯心裡微微顫抖,但還是沉默地聽著凱瑟爾國王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步一步地規劃著他的未來。

  但泰爾斯的未來裡,似乎沒有他自身意願的容身之處。

  怎麼會這樣?

  他心裡還有好多問題,好多疑惑,好多想法。

  但眼前的凱瑟爾王,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一句一句地發佈著自己的命令,講述著自己的意願。

  「沒人需要知道他的過去如何,但終究要有個說法,基爾伯特,為他的出身編個故事。」

  「只要能確認他的血脈,這一點我會和李希雅商量好的,一個公開的血脈儀式就能解決,我們就不怕閒言細語。」

  「在貴族名單裡選擇好他的同齡人,以及繼承人的教導者和侍從官們——在他被承認之後,這些都是焦點,必須有提前的備案,我要在下週之前看到名單。」

  「保險起見,基爾伯特,你要去重新確認《神聖星辰約法》裡王室傳繼的條款,以及璨星家族裡像他一樣的先例,若有引起爭議的地方,我們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泰爾斯皺起眉頭,聽著他們繼續策劃自己的未來,自己的人生。

  就像操線木偶一樣。

  「至於他的婚約,我有個想法,之後我們再討論,埃克斯特——」

  就在此時,基爾伯特卻帶著恭敬的表情,出聲打斷了國王。

  「陛下,現在還有時間。」這位灰白色頭髮的中年貴族,似乎感受到了不妥,但他還是竭力表達著自己的意見,「如果您需要和這孩子單獨相處,我們可以——」

  但凱瑟爾猛地一揮手,止住基爾伯特的話。

  那一瞬間,泰爾斯看見國王深邃的眼睛一顫,他感覺到一股奇怪的情緒,正從凱瑟爾的表情中浮現。

  泰爾斯想要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卻終究嚥了回去。

  我——我該說什麼呢?

  我能說什麼呢?

  你該對你的兒子熱情點?

  聽起來像是個沒吃到糖的小孩。

  凱瑟爾似乎想把頭轉向泰爾斯,但卻在半途又猛然轉回,只見他雙手搭著權杖,看著牆上三位先王的畫像,久久不言。

  似乎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更像一個人。

  好一會兒,凱瑟爾才轉過身來,他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但獨屬於星辰國王,凱瑟爾五世的威嚴嗓音重新響起。

  「總之,你們身上的任務很重,星辰王國已經十二年沒有繼承人了。而就在上週,廓斯德有意無意地提起埃克斯特王國的選王制度,你們知道六大家族會有什麼反應。」

  泰爾斯默默地低下頭。

  這就是——他的父親,他的國王麼?

  基爾伯特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卻只是低下頭,在國王看不見的視度,微微嘆了一口氣。

  但依然有人不顧氣氛地打斷了國王的話。

  「陛下。」

  泰爾斯驚訝地回頭,卻是沉默的約德爾開口了。

  這位祕密護衛,面具後的表情不得而知,但嘶啞的嗓音卻無比堅定。

  「他首先是您的血脈,您的兒子!最後,才是您的繼承人。」

  「而您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泰爾斯抬起頭,只見凱瑟爾五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是的,他是我的兒子。」國王閉著眼睛,緊緊抓握著權杖,沉悶地道,「所以我今天才會在這裡。」

  「我把他交給你們了。記著,一個月。」

  凱瑟爾五世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約德爾也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一股難言的失望,蔓延上泰爾斯的心頭。

  國王點點頭,看著單膝跪下的基爾伯特和約德爾,又用不辯情緒,複雜難明的眼神,望了發愣的泰爾斯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基爾伯特和約德爾緩緩站起。

  而健壯的背影則緩緩步下樓梯。

  腳步聲沉重,卻帶著威嚴。

  國王的威嚴。

  這就——結束了?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看著離去的『父親』。

  不,這不對。

  他是這具身體的父親不是嗎?

  但為什麼——

  「等一下!」

  泰爾斯終於忍不住,他大喊出聲。

  健壯的身影頓了一下,轉過身來。

  基爾伯特驚訝地看著泰爾斯,約德爾的表情則依舊隱藏在面具後。

  看著逐漸轉身的國王,泰爾斯竟有些顫抖。

  但他還是開口了。

  「你是我的父親,不是嗎?」

  國王扶著樓梯扶手,用難以言喻的眼神向泰爾斯望來。

  「但為什麼你不願意,不願意跟我講哪怕一句話?」

  旁邊的基爾伯特,向著泰爾斯伸出手,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為什麼你連我的名字都不問一句!」

  「只要是繼承人就行?你就不在乎自己的兒子叫什麼嗎?」

  凱瑟爾五世緊緊地抓著權杖,卻一句不回,只是雙眉慢慢蹙起。

  「你說,沒人需要知道我的過去如何。」

  泰爾斯顫抖著胸膛,胸前的燒傷又開始發疼。

  「但我呢?我需要知道!我需要知道我的過去!」

  凱瑟爾看泰爾斯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打量、審視和檢查的目光。

  好像第一次認識到,泰爾斯是一個人。

  而且是他的兒子。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句話,泰爾斯自己也不知道,他簡直是吼出來的。

  「我想知道我的母親是誰。」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誰。」

  「我還有很多很多疑惑,很多很多問題。」

  泰爾斯喘著氣說道,今晚的消耗,已經讓這具七歲的身體有點吃不消了。

  國王終於正眼看向他,深邃眼眶裡的天藍色瞳孔裡放射出精光。

  那一刻,凱瑟爾五世的目光相當複雜難解,泰爾斯讀不出更多的東西。

  「很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只聽星辰的最高統治者,用他那厚重的聲音問道。

  泰爾斯盯著凱瑟爾。

  「泰爾斯。」他聽見自己說道,「我的名字是泰爾斯。」

  「那麼,泰爾斯,我的兒子。」凱瑟爾瞇起眼睛道,「基爾伯特會為你解答一切。」

  然後,凱瑟爾五世,星辰王國與南方群島、西部荒漠的第二十九代至高國王。

  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閔迪思廳。

  他的披風消失在穿越者的視野裡。

  那一刻,泰爾斯只覺得心裡發冷。

  他低下頭,死死地盯著名貴的黑色地磚。

  這就是,我的父親嗎?

  「孩子,泰爾斯。」他身後的基爾伯特忍不住,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擔心,也不要多想,陛下只是事務過多,其實他——。」

  基爾伯特還未說完,約德爾便突然走上前來,在泰爾斯面前蹲下,將不知何時到了他手中的,泰爾斯的JC匕首(基爾伯特臉色一變,摸了摸自己的腰間,眉頭蹙緊),輕輕地塞進泰爾斯的手裡,只見暗紫色的面具微微一點,嘶啞的嗓音緩緩傳來。

  「您是他的兒子,血脈所牽,命運相連,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改變這一點。」

  但泰爾斯依舊不言不語。

  他捏緊了雙拳。

  看著打斷他的約德爾,基爾伯特不滿地從鼻子吐出一口氣,也在泰爾斯面前蹲下,柔和地說,「泰爾斯,我的小先生,今晚你已經歷了夠多。」

  「現在你需要休息,也許還有醫療。」

  「泰爾斯,請跟我來吧。約德爾,我等會再來找你,我們得談談。」

  泰爾斯沉默著不答話,但在基爾伯特拉上他的手時,穿越者還是順從地跟著基爾伯特走了。

  只有約德爾,他抬起頭,看向遠處走廊裡的一尊花瓶。

  他用銳利而可怕的目光觀察到,那尊花瓶上,出現了不可見的細微裂紋。

  約德爾面具後的眉頭微微一蹙。

  他知道,當泰爾斯怒吼出聲之前。

  那尊花瓶還是完好無損的。

  是巧合麼?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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