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王國血脈 作者:無主之劍 (連載中)

 
al3311232323 2016-11-13 00:44: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4 2643734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2-14 00:33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42章 群雄的棋局(下)

  眾目睽睽下,科恩大步走向黑先知——身後的那個年輕人。

  「拉斐爾!」

  十三石座周圍的貴族們都轉目看來。

  科恩忍住滿腔的情緒,叫住那個年輕人,「拉斐爾.林德伯格!」

  白袍的年輕人也看見了向他大步走來的科恩,他露出一個輕佻的笑容,在莫拉特耳邊低語一陣,然後迎向科恩。

  「你失蹤了整整三年!」科恩的怒火,連高座上的國王以及兩位公爵都注意到了。

  「科恩!」年輕人的聲音輕快而明亮,就像他的長相一樣讓人心生好感,他向著科恩張開雙臂,「你還是這麼有活力!」

  科恩毫不客氣地擊開對方的手臂,「為什麼不告而別?」

  他看了看遠處的擁王黨人,以及單獨站在一邊,無人靠近的莫拉特.漢森勳爵,不可置信地道,「你現在……跟著『黑先知』?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鮮血和罪惡……」

  「那是世人的誤解。」拉斐爾笑著道,「漢森大人對星辰的貢獻之多,犧牲之巨,遠超在場任何一位大人。」

  科恩一愣,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詞句,只得道,「這個之後再說,你這三年到底……」

  「在漢森大人身邊,聆聽並遵循他的教誨。」拉斐爾依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教誨?」科恩愣了一下,表情從驚訝變成氣惱,「這就是理由?你無緣無故地拋下米蘭達,整整三年!理由就是跑去聆聽那條毒蛇的教誨?」

  「米蘭達小姐?」拉斐爾輕輕抱起雙臂,突然變得冷淡。

  「她從來不屬於我,談何拋下?」

  科恩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舊友,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你發瘋了嗎?米蘭達她還在等你去找……」

  「為了她好,請她斷絕那些不切實際的念想吧。」

  科恩瞪大眼睛,隨即嘆息道,「如果你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那我現在就能告訴你,她根本不在乎……」

  「那是過去,人都是會變的。」拉斐爾冷冷打斷他,「我過去很喜歡她,現在不喜歡了,就這樣。」

  白衣年輕人注意到來自六大石座的目光,他輕聲道,「這個場合不適合敘舊,恕我失陪。」

  但他轉身的時候,肩膀卻被科恩緊緊扣住!

  「你還沒把話說完。」科恩壓抑著自己的怒火,「該死——你到底怎麼了!一個人不可能變得這麼快!」

  神情冷淡的拉斐爾一把攥住科恩的手,「那就是你一直沒看清我的本色,雙塔長劍的繼承人,卡拉比揚警戒官。」

  科恩死死地按著拉斐爾的肩膀,眼中憤怒與驚疑俱存。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終結之塔裡過目不忘的劍術天才,在終結之塔的同期裡,他甚至是首個終結之力的覺醒者。而出塔前的最終考核,他是第二名,僅次於米蘭達,比科恩自己還高出一名!

  前途無量的終結劍士!

  但是為什麼——

  科恩神色堅持地咬牙道,「我認識的那個拉斐爾,不可能做出這樣的選擇!你……那天出塔,然後就再也沒有音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拉斐爾冷笑一聲,「我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真實一面。」

  下一秒,科恩被抓住的手上,一股冰寒而暴亂的終結之力,席捲而來!

  瞬間激起他體內,一道星藍色終結之力的激烈反抗!

  湧動的終結之力,逼得他不得不放手。

  但科恩沒有在意這一點。

  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

  科恩無比震驚看向他的故友,難以置信地問,「拉斐爾,你的,你的終結之力……我記得明明是『洗劍之殤』,但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拉斐爾的眉頭一挑,他露出一個難懂的笑容,輕快地道,「跟原來的我相比——我昇華了。」

  科恩只能愣愣地,看著終結之塔的故友毫不猶豫、毫不留戀地轉身。

  背對他的拉斐爾,側頭露出一個陰冷的眼神,「給你個忠告,科恩.卡拉比揚。」

  「今天小心點。」

  拉斐爾冷漠地走回莫拉特.漢森的身邊。

  警戒官皺起眉,捏緊拳頭,眼裡盡是複雜和驚詫。

  那種感覺……難道……

  科恩的眼前浮現出紅坊街那夜的刀光劍影。

  那個紅黑色裝束的劍手,還有他殺氣騰騰,一往無前的瘋狂劍勢。

  更重要的,是他那股狂暴而失控的終結之力。

  科恩深深吸入一口氣。

  不會吧?

  幾秒鐘之後,他呼出一口氣,緩步回到父親的身邊。

  「別問。」

  面對父親和廳長的疑問,滿腹疑惑和怒火的科恩,少有地兩字作結。

  當十三望族中,以射日之弓為徽記的哈維亞家族,用深藍巨浪做紋章的阿蒙德家族,以及四翼巨蜥的拉西亞家族到達後,人群中又再次一陣騷動。

  但完全比不上之後,凱文迪爾家族蒞臨時的轟動——這一次,更多的是熱情。

  暗廂中的泰爾斯眼睛很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引發轟動的人。

  舉止得體,和藹親切的翡翠城領主,南岸守護公爵,詹恩.凱文迪爾,在一個姿態莊重的老人陪同下,一邊向著周圍的人們點頭微笑,一邊緩緩走來。

  在他靠近十三石座的時候,有不少貴族都起身鞠躬致敬,詹恩都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禮。

  詹恩步至最中心的石座前,向著面無表情的凱瑟爾五世,單膝跪下,親吻他手上的戒指。

  「凱文迪爾。」凱瑟爾輕輕皺起眉,「我聽聞,你昨天跟王室衛隊有了點小誤會?」

  「區區小事。」詹恩綻出讓人心生好感的笑容,「不勞陛下費心。」

  凱瑟爾點點頭,帶著深意的目光掃過詹恩的笑容,「希望今天也是如此。」

  詹恩微微一滯。

  果然,一定有哪裡出問題了。

  明明應該是貴族們逼立繼承人的戲碼,但陛下似乎早有準備?

  衛兵們一層一層,往廳外的廣場傳下了話,於是由下至上再度傳來震天的歡呼。

  「呼——呼——」

  「凱文——凱文迪爾——」

  「鳶尾花——三色鳶尾花——」

  泰爾斯心下一沉,那位鳶尾花公爵,這麼受歡迎?

  聽著復興宮之下傳來的歡呼,年輕的公爵不動聲色,沉著地起身,背後的管家不動聲色地接過他的披風。

  詹恩坐上六個石座之一,向著另外兩位神色各異的公爵露出笑容。

  笑瞇瞇的鮑勃.庫倫公爵舉起手,向著一臉寒意的「鐵鷹」介紹,「瓦爾,這是年輕的詹恩……」

  但正在冷冷地打量詹恩的北境公爵,毫不在意地打斷胖公爵的話。

  「鳶尾花……你就是星辰最年輕的公爵?」

  被打斷的庫倫公爵不以為忤地笑笑,摸摸自己的肚子。

  詹恩一愣,只覺得對方目光如劍,鋒利不可直視。

  這就是「鐵鷹」瓦爾?果然如傳聞般……

  只是不知道,當埃克斯特的兵鋒直指北境的時候……

  「初次見面,白鷹的主人,亞倫德公爵。」詹恩輕笑著,撫胸輕施一禮,「最年輕的公爵,恕我愧不敢當。據在下所知,特巴克家的主人,便比在下年輕許多。」

  但瓦爾依然面色不改,不容反駁地道,「無妨,既然坐上了那個位置,就代表你也有權參與這個遊戲了。」

  此時,一道不和諧的尖利高聲,穿透人群而來,打斷了幾乎半個大廳的人聲。

  「真遺憾啊……」

  泰爾斯聽見一道尖利而突兀的嗓音,自另一個側門傳來,穿透人群。

  「每次我踏進這個城市,這個所謂的王都……」

  人群散開,貴族們的目光相當複雜,既有憎惡,也有興奮。

  「都能聞到一股城裡人特有的氣息……」

  「那種養尊處優的臭味……簡直讓人作嘔……」

  地毯上,尖利嗓音的主人,在隨從的陪同下,一瘸一拐地,向著貴族們走來。

  「……像是明明快老死了還尸位素餐的老頭,以及乳臭未乾的小白臉,居然還能坐在六大公爵的寶座上。」

  此話一出,許多貴族們頓時大譁。

  六大石座上,詹恩的臉色微微一僵,而胖胖的庫倫公爵則哈哈一笑,瓦爾.亞倫德瞇起眼睛,捏了捏自己的拳頭。

  泰爾斯驚訝地發現,走來的是一個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長著一副枯槁而毫無血色的尊容,連嘴脣也凹下一塊,讓人感覺像是少了上排的牙齒,唯有一對靈動而犀利的眼珠子,證明著這是一個活人。

  他的一隻腳有明顯的殘疾,靠著一支柺杖支撐,一頓一頓地踏上星藍地毯,走向六大石座。

  瓦爾.亞倫德把拳頭捏響,神色不善地道,「好多年沒見了,該死的老骨頭。」

  「西里爾!」王座上的凱瑟爾五世居然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你來了,很好!否則,這場會議上『最不受歡迎者』的頭銜,就要被我們的亞倫德公爵給搶走了。」

  一邊的北境公爵冷哼一聲。

  「哈哈哈哈哈——」

  這個枯槁的中年男人,荒墟領主,西荒守護公爵,西里爾.法肯豪茲,發出陰森森的尖利長笑,一瘸一拐地來到國王的面前,一手撐著柺杖,半跪下親吻他的戒指,操起陰寒而尖利的嗓音。

  「法肯豪茲從不缺席,陛下。」

  在場的三位公爵神情各異,但都沒有出聲。

  泰爾斯皺起眉,西里爾彎腰低頭的瞬間,他背後的猩紅色披風上,顯現出一個驚悚的頭骨圖案,而頭骨上居然有四個眼孔。

  法肯豪茲,這個以四目頭骨為徽記的豪門家族向來神祕,頂在西荒對荒骨部落與獸人作戰的第一線。

  「三點已到,六位公爵到了四位,十三貴族也來了十一位,陛下,可以了。」基爾伯特環顧整個大廳,向著凱瑟爾莊重點頭。

  凱瑟爾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而他手上的權杖,被他在空中一個翻轉,狠狠地往地上一頓!

  「咚——」

  不知為何,泰爾斯眼裡,這一頓,震起的響聲居然傳遍整個大廳,像是在人心中響起了重錘!

  大廳內的聲音漸漸小了。

  「諸位,是時候了——」

  在群星之廳的巧妙設計下,凱瑟爾厚重威嚴的嗓音清晰無誤地傳開。

  「星辰王國,終結歷672年的,國是會議。」

  「就此開始。」

  人聲鼎沸的群星之廳登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中心。那裡,國王與四位公爵,十一位伯爵處在詭異的沉默中。

  直到衛兵將國王的這句話傳出廳外。

  於是,復興宮下,星聚廣場的歡呼和轟動再度炸響。

  但與王都居民們的想像截然不同的是。

  國是會議,是由一位貴族,質疑國是會議本身,以及十三望族的相互攻訐開始的。

  「索雷爾,你這是什麼意思?」五芒星的壯年貴族,伯恩.塔倫怒氣衝衝地質問道。

  「你在質疑陛下召開國是會議的權力?」

  「我質疑的不是陛下的權力,他是國王,當然能為所欲為!」

  國是會議正當性的質疑者,金色太陽作徽記的史密斯.索雷爾,毫不客氣地回敬道,「我質疑的是,他是否保持著對我們十九貴族家門最基本的尊重!」

  凱瑟爾陛下摩挲著自己的手杖,不言不語,彷彿沒聽見這句話。

  索雷爾冷哼一聲,繼續道,「我們收到的是星辰總詔令!是睿智的貴族們,在高等議會裡共聚一堂地,把握星辰的未來!而不是這亂糟糟的,什麼人都能來的破國是會議!」

  外圍的平民旁聽者頓時有抗議的聲浪發出,但隨即被大廳中心的貴族們的聲音,以及衛兵們的怒目壓下。

  「不無道理。」黑獅的劉易斯.博茲多夫,撫摸著胡茬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商議什麼,都不會有好的結果,更何況是那件大事,還是高等議會更加妥當。」

  「我們應該馬上轉移到小會議室。」

  「博茲多夫,你的意思是我們散了,再開個十九人的小會?」以白熊為徽記的北方伯爵,守望城城主澤穆託伯爵冷冷地道,「都到這地步了,還在糾結這件事,你母親沒生腦子給你嗎?」

  大廳中,人群為這句毫不掩飾的侮辱和攻擊炸開了鍋!

  連六大石座上的庫倫公爵和詹恩也皺了皺眉頭,只有北境公爵嗤笑一聲。

  「我的母親記性很好,應該沒忘記這一點。」博茲多夫毫不受激,輕笑一聲回道,「倒是澤穆託伯爵您——」

  但他的話被另一位北境貴族打斷了。

  「閉嘴吧,黑獅,我們並不是真的關心你的母親,或是你本人有沒有腦子。」

  孤老塔領主,以鐵色長牆為標的福瑞斯,一下一下地敲擊著石座,臉色鐵青的他冷漠地道,「我們南下王都,是來應對那件大事的!我們關心的是星辰的安全。而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南方人,還在關心自己收到的請柬,是否寫對了抬頭稱謂?」

  「星辰的安全?」十字交劍的貴族霍奇.達斯坦插了進來,他搖搖頭,「別自大了,你們關心的不過是自己的安危,但我不想為此指責你們,因為我不比你們高尚。」

  他身體前傾,眼神犀利地掃過每一個貴族,「可這不是什麼請柬抬頭的問題,而是陛下是否借著國是會議,綁架民意,威逼屬下領主的問題,這關乎到我們所有人的安危,而不僅僅是北方貴族!」

  聽眾又是大譁一片!

  甚至有人在喊著「滾蛋!自私自利的貴族!」。

  但達斯坦依然在混亂中,面目猙獰地高聲道,「別忘了荒漠戰爭!別忘了你們是怎麼被逼著,徵召起領地的人民,就為了替王室出口氣!」

  凱瑟爾五世的眉頭,直到此時才皺了起來。

  但不得不承認,他的話很有說服力,泰爾斯也開始思索這次國是會議的目的。

  「程序的事情可以之後再談,但那件事情迫在眉睫!」塔倫伯爵支起雙手,眉間緊蹙,「我們今天必須就如何應對那件事做出決策!」

  「決策?怎麼決策?」索雷爾伯爵一拳捶在石座上,雙目圓睜,「眾目睽睽!光天化日!在這麼多平民,甚至還有敵人的耳目面前,我們連那件事是什麼都不能提及!我們怎麼商議?」

  「簡單。」「黑獅」博茲多夫微笑道,「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都說說為了解決那件事,自己願意付出什麼代價?」

  就在此時,一道犀利尖刻的笑聲,從六大公爵中傳來,「哈哈哈,那件事?我說,諸位講了這麼久,怎麼還是遮遮掩掩的?」

  「你們到底在怕什麼?怕埃克斯特?」

  「怕國王?怕我們這些公爵?」

  「還是怕這個廳裡,怕下面廣場上的那些平民?」

  場中眾人臉色一變,看向形容枯槁的西里爾.法肯豪茲。

  這位家族紋章是四目頭骨的西荒守護公爵,瘮人地一笑。

  「明說了吧!」

  「埃克斯特的使節團,和他們的王子,在星辰被殺了!」

  所有人齊齊一震!

  雖然十九貴族通過總詔令,都知道此事,但這還是尚未公開的祕密啊!

  他怎麼敢,怎麼敢?

  庫倫公爵皺起眉頭,亞倫德公爵一拍大腿,「哈」地搖頭,詹恩則緊抿嘴脣,一言不發。

  「法肯豪茲大人!」德勒.科洛莫伯爵臉色難看地試圖阻止他,「這件事我們不必在國是會議——」

  「閉嘴,小子!大人在說話!」法肯豪茲粗暴地打斷他的話,讓多少了解他一些的翼堡伯爵為之一窒。

  一向與科洛莫家親厚的老卡拉比揚伯爵,不禁眉頭一蹙。

  只見西里爾.法肯豪茲,臉色陰陟而咬牙切齒地,將該是禁忌的祕密,繼續說出。

  「你們都心知肚明,但只有平民們不知道!那群野蠻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那個破和約——他們摩拳擦掌等了十二年了。」

  「星辰的各位,無論是君王,貴族,還是平民,聽好了!」

  「星辰,還有埃克斯特。」

  「西陸的盾與刃之間。」

  「戰爭將至。」

  PS.復健中,加上還有許多事迫在眉睫,一個頭兩個大,就容忍我更新得慢一點吧,顆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2-15 00:41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43章 圖窮匕見

  群星之廳的平民和中小貴族們頓時在驚恐中騷動起來,衛兵們不得不大聲呵斥。

  「你還真敢說啊,西里爾。」北境公爵瓦爾深深地看了西里爾一眼,「多虧了你,現在應該沒有人再說要回到封閉的、小會議室的問題了吧?」

  石座上的敕封伯爵們沉默以應。

  「遲早要發生的事。」法肯豪茲公爵眼神陰翳,即使在笑聲中,尖利的嗓門依舊,「嘿嘿,我不過替你們去除了僥倖和恐懼。」

  「宴會上的『不受歡迎者』。」庫倫公爵嘆出一口氣,「真是名副其實啊。」

  詹恩則和大多數十三望族的伯爵們一樣,陰沉著臉,一語不發。

  十幾秒後,由星聚廣場傳到群星之廳的,是廣大民眾們驚慌失措的雜亂嗡嗡聲,且越來越大。

  埃克斯特與星辰即將爆發衝突的消息,至此徹底公開。

  索雷爾伯爵眼神不善,直直地看向國王,「陛下,向著國民們宣佈這場即將到來的禍事,您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問題是,現在怎麼收場?」

  面若寒冰的凱瑟爾五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看了索雷爾一眼,後者依舊固執以對。

  「這倒簡單。」塔倫伯爵不客氣地盯著索雷爾,「要打還是要談?要打的話,大家就各回領地,把徵召號吹響。」

  「我們依然有談判的機會,我們有盟友,跟十二年前一樣,可以請他們從中斡旋。」詹恩緩緩抬起頭,看向領主諸侯,「戰爭不一定會爆發,只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他們死在使團裡的可是王子,是努恩王的獨子,沃爾頓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法肯豪茲打斷了小公爵,他陰陽怪氣地道,「付出代價?也對,把哪塊北方的領土割給埃克斯特,大概也就成了。」

  「北境一寸領土也不會讓出,」澤穆託伯爵冷冷地道,「那是我們家族世代守護的土地。」

  「但那個王子確實死在你們的轄境內不是嗎?」達斯坦伯爵嗤笑一聲,「這是你們的責任,當然要付出代價。」

  「如果你不是在開玩笑,達斯坦。」福瑞斯伯爵抬起頭,目露凶光,「那我們現在就可以上終結之臺決鬥了。」

  「好了好了,那就把東海上,永世油的供給讓出兩成給他們?」法肯豪茲公爵裝出深思的樣子,先看看庫倫公爵,又看看詹恩,露出不以為意的笑容,「或者南方的瀝晶礦怎麼樣?」

  「開玩笑得有個限度,西里爾。」庫倫公爵少有地嚴肅以對。

  詹恩對他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微微搖頭。

  就在此時,凱瑟爾五世輕輕點了點權杖。

  所有貴族都適時安靜下來,看向他。

  在國王的目光下,基爾伯特點點頭,上前一步。

  「據祕科的渠道,龍霄城昨天就知道王子歿於星辰的消息了。」他皺眉道,「而黑沙大公比他們的國王更快,兩天前已經開始徵召兵員,動員軍隊——埃克斯特南部的另外兩位大公比他慢了半天,但是一般無二。」

  大廳內頓時一陣譁然!

  「肅靜!」基爾伯特嚴肅地高聲道。

  在滿廳的複雜情緒中,只聽至高國王低沉而渾厚地道,「如果兩國開戰,王室還有塔倫家,會傾盡所有,支援北境。」

  塔倫伯爵堅毅地點點頭。

  國王神色平淡地看向北境公爵,「瓦爾,你們能提供多少兵力和補給?」

  「多少兵力?你在開玩笑嗎?」瓦爾.亞倫德嚴肅地迴應道,「我已經召集了所有封臣,一萬五千的步兵和一千弓手,五百重騎,甚至還有少量魔能槍!他們會在最短時間內增援斷龍要塞,到索尼婭.薩瑟雷勳爵的麾下聽令。」

  「那可是我們的領地!一旦戰事爆發,連婦孺都會拿起武器!」

  「至於補給,就看我們能守住多少土地了。」

  澤穆託和福瑞斯兩位伯爵堅定地點頭應和,

  「守望城的三千五百人,將誓死而戰。」

  「孤老塔只有兩千步兵,但我們會戰到最後一兵一卒。」

  「我們能頂住三位埃克斯特大公的壓力,但如果是埃克斯特全國……」北境公爵直起腰,刺目的眼神掃過每一個貴族,「我們需要整個星辰的力量。」

  站在老卡拉比揚伯爵身後的科恩撓了撓頭,疑惑地低聲道。

  「這不是面向全民的國是會議嗎?怎麼把兵力部署就這樣講出來了?」

  老卡拉比揚伯爵輕輕地閉上眼,微不可察地嘆出一口氣。

  「你沒看出來嗎?」他壓低聲音,一臉疲憊地告訴自己的兒子。

  「北方貴族們的這副姿態,是做給埃克斯特看的。」

  「你相信亞倫德公爵能召集一萬人?星辰一直沒從血色之年恢復過來——我懷疑,領主們所宣稱的兵力,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錯了。」

  科恩頓時一愣

  。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大廳之頂,那個銀十字大小雙星的圖案。

  作為帝國之裔,西陸之盾,星辰王國已經虛弱到這個地步了嗎?

  凱瑟爾五世輕輕頷首,然後轉向容貌嚇人的西里爾,「西荒的領主們呢?」

  西里爾.法肯豪茲後仰著頭,閉眼道,「荒墟只能派出一千步兵,荒骨部落最近又開始騷動了,至於魔能槍,我們自己都不夠用。」

  「翼堡並非以兵鋒見長,」年輕的德勒.科洛莫伯爵沉吟著,「但我們能派出最好的一百鴉哨輕騎。」

  博茲多夫也狠狠皺眉,「英魂堡最近周邊不寧,有個獸人被奉為領袖,他在聚集各氏族的勢力——黑獅家族只能派出兩百人。」

  西荒貴族們小氣的決定,讓在場的貴族們都開始竊竊私語。

  科恩皺起眉頭,他曾在西荒前線,荒漠戰爭之後的肅清戰役裡服役,但就他所知,西荒的兵力絕非如此單薄。

  「剛剛捅破祕密倒是挺積極的。」瓦爾冷冷地看著法肯豪茲,「一說到徵召兵力……哼。」

  星聚廣場又有一陣呼聲傳到群星之廳,這次是激動的歡呼,其中不乏狂熱的聲音。

  「唉,」塔倫伯爵摸著自己的五芒星胸針,嘆氣道,「我敢打賭,衛兵剛剛把關於北境兵力的話傳下去,還沒來得及傳西荒的。」

  凱瑟爾五世依舊不動聲色,他轉頭問庫倫,「太陽劍盾的家族,和整個東海領的態度如何?」

  「陛下,東海人大部分靠海維生,我們沒有足夠的兵力,但可以出錢,召集傭兵出戰,」胖公爵笑瞇瞇地道,「如果全面戰爭爆發,只要不入冬,近海沒有結凍,我們的船隊還能襲擾埃克斯特的東海岸。」

  東海公爵身側的石座,諾亞.哈維亞伯爵,和克拉克.阿蒙德伯爵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法肯豪茲公爵陰森森地道,「真是謝謝你提醒我們,現在正好是十二月,入冬咯。」

  凱瑟爾五世敲敲自己的石座,略帶深意地問道,「所以是沒有人,只有錢?我記得打荒漠戰爭時,首相大人跟我說,要錢沒有,要人可以——就是從東海到西荒,運兵有點遠?」

  「五年前的人,不會出去賺錢嘛,所以沒錢有人,而現在的人都出去賺錢了,所以沒人有錢。」庫倫公爵臉不紅心不跳,笑瞇瞇地回答。

  國王輕嗤一聲,而北境公爵的臉色則難看無比。

  「整個南岸領沒有能用的騎兵,凱文迪爾家能從翡翠城周邊召集兩千步兵,也有一些魔能槍。」詹恩在陛下問他之前,就憂心忡忡地回答道,「可長征北方作戰,水土不服是個問題,我的封臣們也一定不會高興,無法保證兵員的質量。」

  老卡拉比揚伯爵也臉色嚴肅,適時開口,「沃拉領也是一樣,即使加上封臣,我連徵召到三百兵力也沒有信心。」

  伯爵身後的科恩,低頭輕嘆了一口氣。

  他還記得,上次兩個妹妹出外訪友,父親直接派了五百兵力護送。

  拉西亞伯爵更乾脆,「澤地的士兵根本不適合北方作戰。」

  凱瑟爾五世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呼出一口氣,「崖地守護公爵,還有刀鋒領守護公爵尚未到場,但我估計他們,以及剩下的四個家族,大概也是一樣的態度了?」

  身為崖地領的貴族,索雷爾伯爵和達斯坦伯爵都轉過頭,閉口不言。

  反倒是旁聽的行首和商人們竊竊私語起來,他們更多的是憂心即將到來的戰爭。

  「你們就這樣回報星辰?」

  北境公爵臉色鐵青,他猛地站起來,指著頭頂的雙十字星怒道,「這是你們宣誓效忠的國度,更曾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國度!即使北境不是你們的領土,其上卻也飄著十字雙星旗!跟你們的土地一樣!」

  「公爵大人,我五年前也為了星辰而戰。」達斯坦伯爵冷冷地道,「結果在西荒,我永遠失去了自己的長子,我猜沒有兒子的您不能理解……」

  「狗屁!」瓦爾怒目圓睜,猛地轉頭,「我唯一的女兒,白鷹的繼承人,現在就在兩國邊境的斷龍要塞,在要塞之花——索尼婭.薩瑟雷勳爵的麾下!她的生死取決於巨龍與星辰的勝負!」

  聽見這話的科恩,不禁低下頭,嘆了一口氣,看向黑先知身後的拉斐爾。

  「也許不必開戰,我們可以選擇談判,埃克斯特即使出兵,也只是為了利益。」庫倫公爵搖搖頭,嘆息道。

  「然後逼著北境拱手送出自己的領地?」瓦爾像一頭捕食的雄鷹,銳利的眼神逼視著每一個回話的人。

  「現在,我們都知道手上的籌碼和軍隊數量了。」此時,詹恩眼神堅毅地抬起頭,看向國王,「是戰是和,就取決於陛下的意志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射向凱瑟爾。

  瓦爾的目光是急切和逼視,庫倫的目光裡有複雜的笑意,西里爾則是玩味,而詹恩的目光平淡如水。

  「所以,這就是我的國家?」凱瑟爾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刀,割向每一個領主。

  「國王只能帶著自己的常備軍和直屬封臣,面對另一個國家的舉國之兵?」

  「否則,我就要代表星辰,屈辱地接受他們可能的條件?」

  西里爾.法肯豪茲陰笑著道,「嘿嘿,沒有兵力,打是打不得,王室尊嚴,談又談不得……」

  「看來果然如夙夜所言。」凱瑟爾五世嘆出一口氣,「國王都是孤獨的人。」

  此時,一道響亮而怒意勃發的聲音,從群星之廳的大門傳來!

  「陛下,請收回這句話!」

  「有我們在,您永不孤獨!」

  「身為星辰的貴族,帝國的後裔,我們豈能後退半分?」

  在大廳中的轟動裡,一位左眼被可怖傷疤掩蓋著的壯年貴族,身著黃黑色的披風外套,繪著一頭人立而起的角鹿,他帶著冷厲與狂傲,步上六大石座。

  場中的貴族們,包括平民們,一部分開始熱烈鼓掌,另一部分則或嗤之以鼻,或搖頭嘆息。

  而庫倫公爵則露出個無奈的笑容,瓦爾和詹恩皆凝重以對。

  「南垂斯特的獨眼龍。」西里爾.法肯豪茲大笑道,「我還以為你晚上才能到呢!」

  峻林城城主,崖地守護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一臉厲色地道。

  「比起這個……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麼?」

  他親吻過凱瑟爾的戒指,但沒有在石座上坐下,而是轉身向著瓦爾道。

  「亞倫德大人,請勿煩憂!」

  「峻林城將全軍而出!北上斷龍要塞!」

  但在瓦爾訝異和複雜的目光下,他隨即話鋒一轉,看向凱瑟爾五世。

  「面對這場舉國之戰!只要陛下能讓追隨者安心,我想不到有任何退縮的理由!」

  場內所有貴族,幾乎都是眉頭一皺。

  讓追隨者安心?

  「廓斯德。」凱瑟爾五世緩緩開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您還不明白嗎。」廓斯德嚴厲地道,「全面戰爭在即,而貴族們卻惶恐不安,推三阻四!」

  「這種局勢下,唯有您一人,身為我們的主君,卻承受著是戰是和的煎熬!」

  「這對您並不公平!」

  「但您以為這是為什麼?」

  廓斯德緊緊閉上獨眼,深呼吸一口,然後堅定地道。

  「鐵腕之王,凱瑟爾陛下!」

  「領主和貴族們,不敢跟隨您!」

  「星辰上下都在惶恐不安……那場悲劇過去十二年了,先王屍骨已經下葬!但我們依然不知道,您到底在想什麼!」

  「我們不知道,自己所跟隨的,是一個怎樣的國王!」

  一剎那間,貴族們鴉雀無聲。

  基爾伯特和姬妮同時蹙緊眉頭。

  凱瑟爾則輕輕捏緊權杖,神情複雜地看著廓斯德。

  但廓斯德卻依然毫不退縮地道,「我們都在怕您,誰也不知道,一個孤身存世,毫無顧忌的國王,璨星的最後一人,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更何況,這是戰爭!」

  廓斯德轉過身,銳利的獨眼掃過每一個領主,一字一頓地道。

  「陛下!血色已消,但星辰猶存。」

  「可您為何連一場顯而易見的戰爭抉擇,都要承受貴族們的猜忌?」

  凱瑟爾五世的眼神越發陰冷。

  而四位公爵則不約而同地,避開他的眼神。

  廓斯德指著廳頂的十字雙星,高聲道。

  「陛下,為了星辰的利益,為了璨星王室的尊嚴,這場危機,我們不能猶豫不決!」

  「因此,陛下,請把星辰的重擔,分攤到我們的肩上吧!」

  「是戰是和,讓我們所有人,都來承擔這個決定的代價。」

  「若星辰安定,未來明朗,王室不至斷絕——我想,沒有人會在這樣一場國戰面前退縮!」

  此時,有不少人已經嗅到了什麼。

  莫拉特.漢森低下頭,無聲地翹起嘴角。

  來了。

  真快。

  詹恩捏著自己的鼻樑,閉著眼。

  來了。

  但願順利。

  庫倫則笑瞇瞇地看著廓斯德的表演。

  來了。

  有趣。

  瓦爾愣愣地看著那位崖地守護公爵,咬緊牙關。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我跟凱,都是獵物?

  伯爵們則在石座上交頭接耳,有的人憂心忡忡,有的人則頻頻點頭。

  唯有許多旁聽的平民,還在困惑中竊竊私語。

  但群星之廳中的一切,還在繼續。

  「陛下,您很快就四十八歲了!」

  「在龍與星辰的戰爭前夕!」

  眾目睽睽下,只見廓斯德甩開自己的披風,面容冷厲地,向著大廳裡的貴族們揮出手臂。

  「請您在我們這些貴族當中,選定王國的繼承人!」

  「用行動告訴貴族們,您還在乎著這個王國的安定與存續,您還信任這些為您臂膀的領主們!」

  「彼時,我們將為星辰的尊嚴而戰!為璨星的榮耀而戰!」

  「絕無怨言!」

  「絕不退縮!」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窒息一般的死寂。

  沒有人敢在這番話後,第一個出聲。

  直到一聲尖利放肆的大笑,打破了這片死寂。

  「哈哈哈……」

  法肯豪茲公爵張開大嘴,在所有人驚疑的目光下,樂不可支地狂笑著,七零八落的牙齒顯得特別恐怖。

  「遠東那句話,叫什麼來著?」

  「把地圖攤開,匕首就露出來了?」

  「陛下?想體面地打場仗?用王位來換吧!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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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2-15 23:30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44章 路途

  泰爾斯淡然地看著貴族們明槍暗箭的爭吵,黯淡地低頭。

  權力,程序,戰爭,兵力,王位。

  他輕輕嘆出一口氣。

  這就是我所要面對的未來嗎?

  他突然覺得,本來那個未知而詭異,提起他無限好奇心的世界,變得有些無聊。

  「西里爾。」一邊的庫倫公爵不滿地瞪了法肯豪茲一眼,「你每次都非要這麼直白嗎?」

  星聚廣場上,震天的吼聲遠遠傳來,聲音嘈雜,夾雜憤怒與狂熱,聽不真切。

  而群星之廳裡,旁聽的平民和小貴族們,直接爆發了洪水般的抗議!

  「無恥的領主!這是篡位!」

  「但我們需要繼承人!萬一國王在前線出了意外……」

  「叛徒去死!璨星才是我們的王,那是神聖的誓約!」

  「這都是為了星辰!我們必須站在一起,迎擊埃克斯特!」

  公爵們沉默地交換著眼神,伯爵們則竊竊私語。

  「肅靜!肅靜!」基爾伯特竭盡全力地維持著秩序,但收效甚微。

  直到星辰的至高國王,凱瑟爾五世雙目冒出精芒。

  他緊握閃著星光的神祕權杖,從王座上直立而起!

  他用威嚴的嗓音高聲怒喝。

  「繼承人?」

  群星廳霎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國王的健壯身影。

  「真是好時候啊!偏偏在星辰有難,我們必須合作抗敵的時候!」

  國王雙手搭上權杖,鋒利的目光盯著他身前的廓斯德.南垂斯特。

  只見獨眼龍緩緩地舉手到胸前,在國王面前單膝跪下。

  「原諒我,陛下,但這是次考驗。」廓斯德穩重而認真地道,讓人感覺到他話中的真誠,「我相信,星辰原本衰弱而分散的力量,將在龍與星辰的對峙中,再聚為一。」

  「誰都知道,逼立繼承人的首位建言者,必受眾怒之責。」

  「但我難道是為了自己,為了南垂斯特能登上王位嗎?」

  廓斯德抬起頭,獨眼中目光清澈。

  「陛下,您大可將南垂斯特排除在繼承人選之外。」

  「一切為了星辰,請您立下繼承人,或至少定下選擇繼承人的方法,那樣,星辰必將重回西陸之巔,甚至再現帝國榮光。」

  凱瑟爾緩緩步到他的面前,冷笑道,「廓斯德,有時候我也分不清你的大義凜然,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但對星辰有利。」獨眼龍公爵沉著地回答,「何論真心假意。」

  「我也想像過這個局面,但卻是在高等會議上,本不必如此難看的。」達斯坦伯爵的聲音傳來,他穩穩地站起,走到廓斯德身後,同樣單膝跪下,「但是是陛下您的國是會議,把這場正當的勸諫,變成大庭廣眾下,逼宮也似的衝突。」

  「但我們都有足夠正當的理由。」索雷爾伯爵從後面走來,單膝跪下,嚴肅地道,「為了這個曾經偉大,現在卻千瘡百孔的國家,再度復興。」

  「就靠換個國王?」基爾伯特氣得臉孔變形,「你們戴上王冠,星辰就能變成帝國?」

  「沒有那麼簡單。」博茲多夫伯爵也陰沉地走上前,穩穩跪下,「而是把原本高高在上,為所欲為的國王,化成我們的一員,想我們所思,作我們所為。君主與貴族本為一體,因權力的高下而分離……現在,我們重歸一體。」

  「凱文迪爾從終結之戰起便追隨璨星,此言此誓絕不更動。」詹恩深深低頭,哀傷地道,「但我想,維護星辰的安全與前途,也是託蒙德一世陛下的心願,他會理解的。」

  三色鳶尾花公爵斷然立起,加入跪地的人群。

  法肯豪茲不合時宜的笑聲,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意思是要實行選王制?哈,還真是『讓我們來分擔陛下的重擔』啊!如同埃克斯特一樣?」

  「比埃克斯特更好,我們有千年的帝國底蘊。」南岸領的拉西亞伯爵,臉色複雜地看了詹恩公爵一眼,上前跪下。

  科恩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老卡拉比揚伯爵,也默默地跟著拉西亞伯爵跪下。

  凱瑟爾五世冷冷地俯視這些公爵和伯爵們,一個個單膝跪下。

  「這不是璨星王室的錯,而是那頂王冠的錯,那張王座的錯,那根權杖的錯。」庫倫公爵在此時嘆出一口氣,「既然王脈已經斷絕,為星辰計,陛下選立繼承人,也未嘗是一件壞事。」

  東海領的兩位伯爵,哈維亞和阿蒙德,在庫倫公爵發話之後,也默默上前跪下。

  「明明的可恥的逼宮。」擁王黨人之一,戈德溫伯爵咬牙切齒地道,「你們是怎麼做到,還能理直氣壯,大義凜然的?」

  「您還看不出來嗎?」德勒.科洛莫伯爵沉穩地離座跪下,「這是大勢所趨。」

  復興宮下,人群裡嘈雜的聲勢越來越大。

  「咚!」瓦爾一拳捶上石座的扶手,目色生寒,「有時候,我真為你們噁心。」

  他捏緊拳頭,垂首道,「巧得不可思議的戰爭,巧得不可思議的勸諫……還有被犧牲的北境……」

  凱瑟爾五世直直地看向他,眼神獨特而難懂。

  在國王意蘊不明的目光下,只見北境公爵緊緊閉上雙眼,吸入一口氣。

  他眉頭湧動,似乎在劇烈地鬥爭著。

  最後他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向凱瑟爾睜開。

  但瓦爾沒有看國王的眼睛,豪氣的北境公爵,此刻落寞而失望地道,

  「但如果這樣能換來北境,換來星辰的穩定安全……」

  「凱,也許你該考慮考慮。」

  他手下的兩位北境伯爵,皆垂首啞然。

  凱瑟爾五世的眼神黯淡下來。

  他轉過身,不再看自己舊時的好友。

  看著瓦爾的猶豫與愧疚,西里爾.法肯豪茲公爵再次尖利地大笑起來。

  「看來,陛下您的選擇,只有直選繼承人,或者立下選王制咯。」

  只有凱瑟爾五世,面無表情地站在群臣之上。

  手中緊握的唯有一把權杖。

  泰爾斯突然覺得,自己的父親如此孤獨。

  如果沒有找到我,那今天的局面會是如何?

  正在觀看這一切的泰爾斯,突然一陣眩暈。

  又來了。

  一道過往的記憶,來到他的眼前。

  吳葺仁坐在一間極小的教室裡,跟眼前的一位教授,以及兩位同學報告著。

  poggi繼承了韋伯的德意志學術傳統,圍繞權力,考察封建國家的形成……

  不!不能是現在!

  泰爾斯狠狠按著自己的兩鬢,壓下那道記憶閃回。

  但當泰爾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群星之廳時,他的耳邊,最終傳來凱瑟爾五世不怒自威的話。

  「看來,我不立下繼承人,是連仗都沒法打了。」

  「好啊。」

  「那我便立下繼承人。」

  詹恩的眉頭微蹙,那種不安定感越來越強。

  凱瑟爾五世看也不看地上的貴族們,緩緩坐下。

  那句泰爾斯一直以來,都在等待的話,終於響起。

  「讓他見見大家吧,基爾伯特。」

  來了。

  泰爾斯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強自嚥下一口唾沫。

  他看著基爾伯特一揮手。

  暗廂裡,眼前一個暗門猛地打開,裡面是一道長長的臺階,不知通向何處。

  群星之廳裡開始了紛紛的議論。

  公爵和伯爵們都保持著鎮定,但對視之中,都從彼此眼裡看見疑惑。

  泰爾斯整了整自己的領結。

  泰爾斯。

  穿越者呼喚著自己這個世界的名字。

  是時候了。

  泰爾斯果斷地踏下臺階。

  當成另一場遊戲就好。

  一步。

  又一步。

  「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陛下……」地上的達斯坦伯爵抬起頭,直視凱瑟爾,「您選擇的繼承人不在此廳的貴族之中?」

  至高國王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狹窄的通道里,泰爾斯緊緊捂著自己的額頭。

  記憶再次閃回。

  但他依舊咬牙,堅定地向前走著。

  睜眼,是群星之廳。

  閉眼,則是另一個自己,在記憶的碎片裡活著。

  封君和封臣間的紐帶,帶著強烈的個人感情與私人色彩……圍繞權力的爭奪,逐漸變質,秩序崩潰,協調不穩,週期發作的混亂暴力……統一的封建制度,最終零散破碎……

  但封建制的興起,依然是我們試圖穩固公共統治的,一次可貴努力……

  poggi也認為,在這一過程中,權力的正當性,君主的統治界限,國家的責任與傳統,甚至法律的重要性都進入了歷史的視野裡,並受到了肯認——這是封建制度留給後續國家最寶貴的遺產……

  但我們仍然要問,poggi的觀察和分析,究竟遺漏了什麼?

  究竟遺漏了什麼?

  「陛下,您已經選好繼承人了嗎?」獨眼龍,廓斯德.南垂斯特抬起蘊藏深意的獨眼,環顧一圈,「似乎特巴克家,和西南部的兩大望族都沒來?」

  至高國王依舊沒有理會他。

  泰爾斯來到一個側門前,已經能看到群星之廳外圍的平民們。

  不,不是側門。

  他意識到,眼前的這個門,正通向廳內的中心——二十石座。

  是正門。

  衛兵們表情嚴肅,但還是有些人忍不住看向他,看向他身上的徽章。

  看清的一剎那,不少人呼吸加速,有的人甚至失態地前傾。

  但一位首領模樣的衛兵嚴厲地將他們呵斥回去,然後恭敬地向著泰爾斯行禮,讓出前往廳內的道路。

  然而就在泰爾斯正要準備抬步的時候。

  「去吧。」

  「你會比他更好。」

  泰爾斯猛地抬頭!

  只看見那個衛兵已經轉身離去。

  空留下一個著甲覆盔的背影。

  約德爾。

  泰爾斯捏緊拳頭。

  是你?

  同樣,已經有廳內外圍的平民看到了,在門外的這個小男孩。

  他們開始竊竊私語,相互示意。

  記憶閃回如潮水散去。

  穿越者感覺自己的體內,似乎多了一股力量,讓他更加精神。

  泰爾斯深呼吸三口。

  不過是又一次遊戲。

  不過是又一次,論文答辯。

  泰爾斯清除掉一切情緒,一切表情,踏上星藍紋路的地毯。

  開始他的路途。

  他向前,踏過最外圍的普通平民。

  一個打扮有些土氣的郊外鄉紳,捅了捅身邊的一個在城鄉之間跑腿的朋友。

  「那是誰?」

  「小孩子也能進來?」

  「也許是個貴族?」

  「這麼小?」

  「欸,你看到了嗎?那個小孩,穿得真漂亮。」

  「快趕上男爵家的小姐了。」

  泰爾斯目不斜視。

  他向前,踏過由商人、工匠、農民、行首們組成的臺階席。

  一個肥胖的馬車商人有些驚訝。

  他拉了拉兩位同業的胳膊。

  「看那個孩子!」

  「是遲到的貴族嗎?」

  「這裝束,可不是小貴族那麼簡單!」

  「你認識他身上那個徽記嗎?」

  「有點眼熟,以前拉過一隊客人,他們拿著的卷軸有那個標記。」

  「怎麼這個時候進來?」

  泰爾斯腳步不停。

  他向前,踏過榮譽役兵與政務官僚組成的座席。

  近郊一個小村子的審判官看到了他。

  他皺起眉頭,低頭在另一個市政廳的籤核官耳邊低語。

  「看看那個族徽。」

  「那是……我的天啊!」

  「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你不會認錯吧?」

  「我處理過上百封國王的手令!怎麼可能認錯!」

  泰爾斯毫不理會。

  他向前,踏過勳爵、男爵等低階貴族們的無靠石座。

  一個抽著菸斗的男爵眼中精光一閃,差點咬住嘴裡的菸斗。

  他俯身前傾,拍拍好友的肩膀。

  「難道那是……九芒星?」

  「什麼?這……」

  「你想的和我一樣嗎?」

  「差不多。」

  「那現在……」

  「是啊,不愧是鐵腕之王。」

  泰爾斯不管不顧。

  他向前,踏過子爵、伯爵等中等貴族的石座。

  一位榮譽伯爵難以置信地張開嘴。

  他不用通知其他人,許多貴族已經看到了泰爾斯。

  「那是……」

  「國王在上……這,要怎麼收場?」

  「不對,這麼多年來一點消息也沒有……」

  「難道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那領主們……」

  「唉,這潭水太深了……」

  「等著看好戲吧。」

  人群的議論聲、嘈雜聲、吵鬧聲越來越大,最後演變成騷動和轟然。

  人們紛紛站起身來,前傾著身體,爭相看向那個神祕的,身帶金銀九芒星的男孩。

  最中心的石座裡,科恩奇怪地轉頭,看向騷動的源頭。

  一個身著貴族服飾,別著九芒星別針的男孩,臉色嚴肅地走上前來。

  科恩看著那個九芒星,愣在原地。

  那個男孩……身上為什麼會有,璨……璨星的族徽?

  穿越者面不改色地踏上十三石座。

  基爾伯特向他眨了眨眼。

  坐著的三位公爵看清了眼前一步步走來的男孩。

  他們再也不能保持淡定。

  瓦爾震驚地看著走來的男孩,拳頭緊握。

  「這……你在開玩笑嗎?」

  庫倫緊皺眉頭,肥胖的身體前傾。

  「那個男孩……身上的徽記……」

  西里爾則磨著可怖的牙齒,眉間抽動,咬出幾個單詞。

  「啊啊……這還真是……出乎預料。」

  至高國王輕輕抬頭,眼神中寒光與笑意並存。

  只聽他輕笑道。

  「各位,來見見泰爾斯。」

  單膝跪地的領主們紛紛回頭。

  看清男孩面貌的一剎那,南岸守護公爵,詹恩.凱文迪爾的瞳孔即刻伸縮起來。

  凱瑟爾重新開始摩挲他的權杖,再一次道出滿具威信與厚重的話。

  「他是我的兒子。」

  「璨星王室唯一的血裔。」

  泰爾斯右手前擺,左手背後,向著國王深鞠一躬。

  他轉向滿地的領主們。

  「日安,各位大人。」

  泰爾斯聽見自己這麼說道。

  那是泰爾斯第一次,對著星辰裡手握重兵,宰制王國的尊貴領主們說話。

  PS.poggi應該是某個學者吧,但是我不知道是誰...,只有單名有點難查。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2-15 23:31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45章 你欠我一句感謝

  群星之廳裡壓抑的騷動,正式變成舉廳譁然!

  無論平民、官員還是大小貴族,所有人都爭相往前靠攏,想要一睹十二年未曾出現的璨星後裔。

  在基爾伯特的號令下,早有準備的一隊隊衛兵們急急進場,組成人牆,擎起從警戒廳緊急借調來的防衝盾牌和電擊棍,勉力抵擋著人潮,維持著秩序。

  「退後!否則以不敬王室論處!」許多衛兵竭力喊著。

  雖然這些衛兵也不時頻頻回頭,看向那個身份特殊,卻只有六七歲的男孩。

  泰爾斯坦然地站著,沉著而平靜,面對滿廳的目光。

  這就是我所要面對的,無法選擇的一切。

  他有些提不起勁來,以至於雖然他承受著無數的目光,但心情卻是無比平靜。

  尤其是那十幾位公爵和伯爵的目光,疑惑,驚訝,憤怒,不甘,深思,晦澀並存,隨後不約而同地變成審視與警惕,如刀劍般割來。

  以及——那道來自詹恩.凱文迪爾的複雜目光。

  詹恩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而上,衝擊著他的大腦。

  微微顫抖的他緩緩站起,不可思議地看著泰爾斯。

  是那個男孩。

  怎麼會?

  那個所謂曼恩勳爵的私生子。

  更諷刺的是,自己昨天還剛剛從刺客手裡救下他的性命。

  如果昨天自己堅持……或者乾脆不必插手,讓他死在刺客的劍下……

  他緊緊捏拳,咬緊後牙。

  不,他們還沒輸。

  還有機會!

  然而,更大,更吵,更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星聚廣場上傳來。

  璨星後裔的消息,終於向著整個王國公佈開來。

  「都回座吧,各位大人,」基爾伯特冷冷地開口,「我想,陛下會虛心納諫,接受你們冊立繼承人的建議的。」

  「為什麼這個男孩會有九芒星的……十二年了……陛下您……」索雷爾伯爵根本無法收回驚訝的表情,恍恍惚惚地坐回石座。

  「我們從未聽聞柯雅王后有第三個孩子……這個身份不明的孩子,究竟是什麼人……」達斯坦伯爵喃喃道,他坐回石座,皺眉細細深思。

  「陛下,我們仍然需要一個解釋!」南垂斯特的獨眼龍公爵,廓斯德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陰影下的表情,但他緊捏的拳頭從未放開。

  只見他突然抬頭,充滿怒火的獨目死死地盯著凱瑟爾五世,「在這個時候,出現一個戴著九芒星族徽的男孩……您在愚弄我們嗎!」

  凱瑟爾五世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盯著另一個方向。

  「凱,我懂了,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瓦爾眉心緊聚,輕輕呼出一口氣,低沉道,「跟這群噁心的人一樣,你也早就計劃好了,今天召開的國是會議,根本就不是為了應對埃克斯特……而是為了這個孩子。」

  北境公爵往後一靠,看看面無表情的泰爾斯,再看看一言不發的國王,失落地道,「你們都把我當成了蠢貨,是嗎。」

  「哈,搞了半天,除了北境自己,沒人在乎埃克斯特和戰爭。」他諷刺地笑了一聲,「看啊,這就是星辰的榮耀,帝國的餘暉。」

  凱瑟爾五世沒有理會他,領主們也紛紛避開他的目光。

  肥胖的庫倫公爵少見的緊蹙眉心,認真而凝重地思考,沒有言語。

  「別奇怪啊,這就是璨星王室,以及十九貴族。」法肯豪茲公爵乾笑著,渾然不顧是否把他自己也罵了進去,嘲諷道,「星辰的棟樑!」

  冷靜下來的詹恩.凱文迪爾,跟廓斯德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試著跟另一張石座上的庫倫公爵溝通,但後者只是低頭沉思,彷彿外界的一切都不關他事。

  該死的老頭。

  年輕的南岸公爵與獨眼的崖地公爵心中同時暗罵。

  明明是「新星」的發起者與計劃的首肯人,在意外發生的時候,卻總是縮得最快。

  「各位都聽見陛下的話了。」基爾伯特看著伯爵和公爵們坐回座位,冷冷地迴應,「陛下將在今天,在國是會議上,承認這個男孩為他的血脈。」

  中年貴族向前一步,竭力壓抑自己的激動,「璨星王脈,在此重續……」

  「等等!」崖地公爵,獨眼龍廓斯德似乎剛剛從失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高聲打斷了基爾伯特,「我們都知道陛下有兩個孩子不幸歿於十二年前,卻還不知道這男孩究竟是什麼來歷!」

  也許收效甚微,但無論如何要阻止這件事。

  否則,他們計劃了這麼久……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看向廓斯德。

  他們就是基爾伯特所言,盼望著靠突如其來的危機,來改變王國局勢,攫取權力和利益的人?

  他掃過廓斯德,掃過詹恩,掃過伯爵們。

  泰爾斯放下目光,微微搖頭。

  簡直就像菜市場的鬧劇。

  但卻決定著戰爭與和平,決定著這個王國裡,無數人的未來。

  「在陛下面前,在國是會議上,審問他兒子的身份。」身為擁王黨人的戈德溫伯爵不滿地大聲道,「是誰給你這樣的權力?」

  「這關乎王位的傳承,星辰王國的未來,每一個星辰的君授貴族都有權力。」拉西亞伯爵收到了詹恩公爵的眼神,慢吞吞地道,「豈能兒戲視之。」

  法肯豪茲拍著雙手,陰厲地尖笑道,「好啊,剛剛璨星王室還是快被掃進垃圾堆的歷史古董,現在倒是人人關心的王國未來了。」

  廓斯德和詹恩同時不滿地瞥了法肯豪茲一眼。

  「讓這場該死的鬧劇快些結束吧。」瓦爾捂著額頭,壓抑著怒火道,「無論結果如何,北境都面臨著戰爭的威脅。」

  「雖然我知道你們並不在乎,甚至連這場危機都是……總之,快結束吧。」說到最後,雙目冒火的北境公爵微微搖頭,嘲諷著道,「無論國王還是領主……北境從來就不該指望你們。」

  領主們各自對視,沉默了半響。

  星聚廣場的聲音再次增大,一路波及群星廳,但這次,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凱瑟爾五世輕輕地點了一下權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鐵腕之王的表情平淡無奇,毫不在意。

  「泰爾斯,讓大家看看你是誰。」國王的語氣平淡,但話語卻讓人臉色驚變,「遲早,他們都會在你面前跪下,宣誓效忠,成為你的臂膀,王國的支柱。」

  有幾位伯爵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徹底放棄出言的打算。

  是啊。

  如果這個男孩,日後真的成為了星辰的至高國王……

  詹恩不動聲色地交握雙手,迅速計算著今天的局勢。

  如果十九貴族組成的高等議會,不承認這個孩子的身份……那樣……

  哪怕會使得我們的民望受損……這該死的國是會議……

  腳步聲響起。

  石座上的所有人統統轉頭,看著那個男孩走到凱瑟爾國王的身側。

  那個承受著全場的目光,看上去瘦弱可憐,但是神情依舊冷靜,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男孩。

  只見他嘆了一口氣。

  「我是泰爾斯。」

  在嘈雜的背景裡,穿越者輕聲道。

  於是大廳裡的人們,為了聽清他的話,很快便安靜下來。

  這也是他前世演講時學來的技巧,當在嘈雜的場合講話時,要讓別人安靜下來,不是比他們更大聲。

  而是讓別人不得不閉嘴,來聽清自己的話。

  「我是璨星的血脈後裔,我的父親是這個國家的至高國王,凱瑟爾.璨星陛下,我的祖父是這個國家的先王,常治之王,艾迪.璨星陛下。」

  他掃過眼前每一個領主。

  他看見單獨坐在一邊,表情沉悶,垂頭不語的北境公爵。

  瓦爾.亞倫德。

  以及他身後坐著的兩位北境伯爵。

  他又看見了咄咄逼人的南垂斯特獨眼龍,盯著他微微搖頭的詹恩,眼神玩味的法肯豪茲,一味低頭而笑的庫倫公爵。

  各個表情不一,卻一樣心懷鬼胎的伯爵們。

  甚至,握著權杖,表情淡然的凱瑟爾五世。

  泰爾斯突然醒悟了。

  自己的身份,王室的傳繼,甚至即將到來的戰爭,星辰的安全。

  恐怕從來都不在這群人的考慮中吧。

  至於那些戰爭中的傷亡……

  穿越者心裡那股無力感和無聊感變得更重了。

  按理而言,他應該按照囑咐,講完他在曼恩莊園的「身世」,然後等待國王和擁王黨人完成剩下的事情。

  但泰爾斯只覺得自己有些意興闌珊,他不想再按照套路來了,他受夠了這一切。

  穿越者的大腦開始轉動。

  封建國家的形成……封君與封臣……強烈的個人感情與私人色彩……圍繞權力的爭奪……逐漸變質……

  直到他緩緩睜眼,看向領主們,嘴角咧起。

  於是,所有人都看見,那個男孩閉上眼睛,一秒後睜開,輕笑一聲。

  基爾伯特看見泰爾斯的冷笑,和他停下的話頭,心中登時一寒。

  難道?

  雖然這位小先生時常會給他不少驚嚇——但是在這麼重要的場合,驚喜最好還是少一些吧。

  泰爾斯眨了眨眼,緩緩開口。

  「我可以證明我是璨星的血脈,但是……」

  「罷了。」泰爾斯掃過這些虎視眈眈的貴族,默默道,「反正,即使我能證明自己是璨星的後裔,你們也一樣會有理由反對的吧。」

  「孩子。」廓斯德冷冷地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如果你不能證明自己是……」

  「崖地守護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泰爾斯冷冷地道,「你們如此激烈反對的原因,到底是為了星辰和王室,還是為了你們的人能戴上那頂王冠,難道大家不是心知肚明的嗎?」

  「這是國是會議,整個王都的人都在旁聽,您以為您那副大義凜然,『我是為了星辰』的樣子能騙過誰?」

  廳裡的人群頓時一片譁然。

  基爾伯特開始著急,這可不是計劃中的樣子,他正要開口——但姬妮卻在背後拉了他一下。

  「讓他說完。」姬妮注視著泰爾斯,低聲道,「他看上去並不像毫無計劃。」

  坐在石座上的廓斯德,獨眼狠狠地盯死他,但泰爾斯能感覺到,崖地公爵的呼吸開始加速。

  泰爾斯大步走到廓斯德的面前,毫不畏懼地盯著他的獨眼,「你帶著支援北境,團結王國的口號步入群星之廳,卻要求一個你們自己的王國繼承人作為前提,否則拒不出兵,寧願看著北境沉淪——當然,也許北境衰落,對你們都是好事。」

  一直低著頭的瓦爾抬起目光,看向那個男孩。

  廓斯德的獨眼依舊死死地盯著泰爾斯,像是曼巴蛇發起攻擊前的觀察。

  但泰爾斯還未講完,他雙目冒火,似乎蘊藏著最深層的怒意。

  「但每個人都知道——這不是大義,而是交易!你在乎的不是星辰,不是王室,不是人民,而是你自己!你並不是什麼為了王國利益,甘願遭受非議的孤膽英雄!你想要的是一個稱心的王國繼承人,卻非要用大義來掩蓋你的貪婪和利益!」

  泰爾斯冷冷地用他二十天裡學到的知識作結,「在遠東——他們把這叫做『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翻譯過來就是,獨眼龍,你是個偽君子,而且讓我噁心。」

  廓斯德的獨目裡已經只剩下寒意。

  領主們都面面相覷,從各自的眼裡看到了震驚。

  雖然這是聰明人都知道的內幕,但是要在大庭廣眾下講出來……這也太……

  「哇哦。」法肯豪茲唯恐天下不亂地拍了拍手掌,陰笑道,「至少你的口才不錯,孩子。」

  凱瑟爾五世輕輕地撫摸他的權杖,目光深邃。

  幾秒鐘之後。

  人群開始騷動,甚至在平民和小貴族的座位上,有人在大喊大叫。

  「你說完了嗎!」

  廓斯德咬著牙猛地站起!

  他走到泰爾斯面前一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具備壓迫力地道,「該死的小子,你以為胡說八道就能轉移……」

  「閉嘴,偽君子。」泰爾斯也突然抬起頭,冷冷地打斷他,「我還沒說完!」

  「站在你面前的是璨星的血脈,託蒙德一世的後人,你和你每一代祖先都曾跪地發誓,誓死效忠的血脈!」泰爾斯毫不示弱地直視著崖地公爵,不留情面地道,

  「哪怕你想篡位,看在你祖先的份上,也給我放尊敬些。」

  廓斯德瞪大獨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才六七歲的孩子在他面前,用還未得到的璨星身份羞辱他,一時間連反駁都忘記了。

  一陣宏大的呼聲再次自從廣場傳來,隱約能聽見「璨星」「王子」等單詞。

  「真糟,看來話已經傳下去了。」泰爾斯冷笑道,毫不留情地再說一次,「偽君子公爵。」

  他不等廓斯德的反應,就猛地轉身,眼神掃向各位領主。

  「你們私下有個交易是吧?」穿越者沉穩地大聲道。

  「一個以下任國王為目標的貴族團體,截殺埃克斯特使團,挑動戰爭,北境沉淪,有人得到領地和資源,有人得到承諾和利益,還有人……」泰爾斯緩緩轉身,看向那位年輕的南岸公爵,一字一頓地淡然道。

  「也許得到那頂王冠。」

  「是嗎,鳶尾花公爵?」

  許多人齊齊轉頭,循著泰爾斯的目光,看向詹恩.凱文迪爾公爵。

  在泰爾斯以及眾人的目光下,詹恩覺得十分不自在。

  昨天無意中救下並放過這個男孩,結果卻壞了計劃的事實,也讓他惱怒非常。

  但長期以來的嚴格教養和貴族素養,讓他喜怒不形於色地,保持住了最佳的風度。

  「孩子,胡亂猜測無助於對你身份的確認。」詹恩放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沉穩地道,「如果你不打算說明你的身世並給予證明,那我們就需要派出一支調查隊,花上一些時間,把你的過往查得清清楚楚再……」

  泰爾斯突然話鋒一轉,打斷了他!

  「我昨天在前來複興宮的路上,遭遇了刺客。」泰爾斯看著滿座的領主,看他們眼神的變化,淡然道,「多虧了您,南岸領守護公爵,詹恩.凱文迪爾的中途出手,我逃過一劫。」

  基爾伯特和姬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擔憂。

  聽見刺客的消息,人群再次開始竊竊私語。

  泰爾斯向著他點點頭,神色安然。

  「一條性命得到了拯救,而某人卻缺少一句感謝。」

  詹恩強忍著心中的怒意。

  這傢伙,是知道我放跑了你這條大魚,所以……

  所以專門來氣我嗎?

  「不必客氣。」表面上,詹恩微笑著,頗有風度地點點頭,「每一位路過的貴族都有義務出手相助,況且,你昨天已經道過謝了,但即使遭到刺客刺殺,也不能證明你……」

  但泰爾斯沒有讓他說下去。

  「不,凱文迪爾大人。」泰爾斯冷冷地抬起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泰爾斯一步步地向著詹恩走去,按著步伐慢慢開口——這樣說出來的話語,能給人以最大的壓迫感和說服力,

  「我記得非常清楚,那些刺客在看到我的一剎那,領頭的人非常驚訝,甚至喊了一聲『不』字。」泰爾斯走到凱文迪爾的石座前,緩緩道。

  「基爾伯特也許一直很奇怪,我的行蹤明明沒有洩露,但為何會碰上刺客?」

  詹恩疑惑地看著面前的泰爾斯。

  他究竟要幹什麼?

  「身為他們要刺殺的目標,我也很奇怪,那時幾乎沒人知道我是誰。哪怕是被許諾了那頂王冠,或相關利益的你碰到了我,也不會不由分說,一劍刺來。」

  「直到剛剛,我看到凱文迪爾大人和你的同夥們,異口同聲要立繼承人的時候,我才終於想通。」泰爾斯低下頭,深深嘆出一口氣。

  「他們不是來殺我的。」

  「而是要殺另一個人。」

  詹恩終於變色。

  泰爾斯看著詹恩懷疑繼而震驚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出剩下的話。

  「他們的目標,是另一個也要前往復興宮,註定要經過那個街口,也同樣因為祕密出行而行事低調,護衛稀少的大人物。」

  詹恩已經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啊,凱文迪爾公爵。」

  泰爾斯目光沉穩,話語生寒,看著已經愣在座位上的詹恩,咧開嘴角。

  「昨天是我的路過,驚動了他們的刺殺。」

  沒人注意的角落,姬妮低下頭,緊緊閉眼。

  「公爵大人,是我,是我從十幾位計劃周全,訓練有素,配合默契,隱藏極深,帶著異能者,裝備軍用步弩,足以在極境高手護衛下,準確刺殺目標的專業刺客們手裡……」

  泰爾斯瞇起灰眸,輕輕開口。

  「……救了你一命。」

  他落下最後一子。

  「所以,是你欠我一句感謝,凱文迪爾公爵。」

  將軍。

  詹恩想通了什麼,繼而整張臉孔漸漸蒼白,後背無意識地靠上石座。

  他身後的兩位,在南岸領的伯爵,卡拉比揚和拉西亞,都震驚地對視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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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46章 血脈儀式

  但泰爾斯的話還未說完。

  「既然刺客的目標是你……那會是誰想要你的命?」

  「公爵大人,不妨回想一下。」泰爾斯的聲音像一樣佈滿鐵刺的榔頭一樣,敲打在詹恩的心上,「你那天是要去做什麼事,見什麼人,都有誰知道你的行蹤?」

  詹恩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不露聲色,但那天的場景卻抑制不住地,出現在腦海裡。

  他看見遇刺的人裡有基爾伯特,為了收買人心,所以出手相助。

  那些刺客。

  那個男孩。

  還有——知道他會去那裡的,那些人。

  泰爾斯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是不是那些,你以為是自己同盟的人?那些為了一個更美好的星辰,而共同努力的人?那些曾經許諾了你一個美好未來的人?」

  泰爾斯轉過頭,嘆出一口氣,「也是,在有資格坐上王位的人裡,你是最年輕,也形象最好,最有民望,最有可能的人選,他們也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屏息的人群,終於開始喧譁起來。

  場中,每個人對泰爾斯的表現,都反應各異。

  卡拉比揚伯爵身後,年輕的科恩警戒官,訝異地盯著那個男孩。

  他……真的只有六七歲?

  我七歲的時候……算了不提了。

  免得傷心。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

  只見老卡拉比揚伯爵轉過頭來,審視的目光看了看科恩,又看了看泰爾斯。

  在科恩越來越疑惑的表情下,老伯爵的目光來回數次。

  最終,老伯爵看著科恩,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又轉過頭去,看向泰爾斯。

  只餘下一臉無辜的科恩,先是恍然大悟,隨即又喪氣地低下頭。

  老頭子你至於麼!

  人和人不能這麼比啊!

  「黑先知」莫拉特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泰爾斯,目色複雜。

  先前,似乎有些小看他了。

  臭名昭著的祕科首腦,對身後的拉斐爾悄然道。

  「這孩子……真是出乎預料……如果他是你未來要服務的國王……」

  「好處是,你可以省心不少,壞處是,你沒法省心。」

  面對這聽似自相矛盾的話,拉斐爾凝重地點了點頭。

  他聽懂了。

  凱瑟爾五世看著自己的兒子,眼光閃爍,他微微側頭,對身側的姬妮低聲道。

  「那孩子,跟基爾伯特學過口才和演講,或者跟你學過推理和觀察嗎?」

  「沒有。」姬妮看著場地中央,那個沉穩解說著的男孩,露出一個苦澀與欣慰並存的笑容,「那個孩子,比較特殊。」

  「比較特殊。」凱瑟爾五世深思了一會,輕哼一聲,臉上露出黯然與複雜,「是啊。」

  「如他母親一般。」

  姬妮臉色一僵。

  凱瑟爾的目光回到泰爾斯的身上。

  「夠了!」

  廓斯德憤怒地一錘石座的護手,打斷泰爾斯的話,他氣惱地看向眼神玩味的凱瑟爾,「陛下,鬧劇該結束了……我們的正題是……」

  「南垂斯特的獨眼龍!你為何如此著急?」

  眾人轉頭,驚訝地看見,出聲的人是北境公爵!

  只見瓦爾冷冷地抬頭,「難道,聽他說下去,會對你不利嗎?」

  廓斯德竟一時語塞。

  「還有你,法肯豪茲的老骨頭。」瓦爾雙目蘊火,他轉過頭,看向那個形容枯槁,面容恐怖的男人,帶著深意的語話語無比犀利。

  「這種情況下,你居然沒有幸災樂禍,沒有出言諷刺,還真是少見啊。」

  「謝謝你提醒我,才正要開口呢,哈哈……」慢了一拍的西里爾.法肯豪茲,指著臉色奇差的詹恩開口大笑。

  但只有最瞭解他的人才知道,此刻的他笑得有些乾巴巴,「看來你被人擺了一道啊,乳臭未乾的小公爵!」

  「至於您,庫倫公爵,我們的首相大人,」瓦爾看著對面的肥胖公爵,不屑地丟下一句話,「還是一樣穩重啊。」

  庫倫公爵憨厚地笑顏以對。

  詹恩捏緊拳頭,維持著自己僅存的風度,竭力不去看那幾個人。

  那幾個人。

  如果,如果我死了……那些人裡,誰會得益,他抑制不住心裡的懷疑,開始考慮這些事情。

  「好了,孩子。」臉上頗有些蒼白的詹恩勉力露出笑容,無力地開口,「無論你說了什麼,都沒有證據……」

  「公爵大人!」

  泰爾斯看著這個年輕的公爵,目光冷漠,刻意避開「證據」一事,有意地引導他和聽眾的思維,「你在那個,意在王位的團體裡,究竟是什麼地位呢?」

  「是啊,聽上去沒道理,你們的團體不止一人,如果你遇害了,必然人人自危,那樣同盟不解自散。」

  「幕後黑手為什麼要刺殺你,做破壞計劃的事情呢?」

  「除非。」泰爾斯又嘆了口氣,「有個更可怕的可能。」

  詹恩閉上眼,輕輕垂首。

  他不是笨蛋。

  「那就是,團體裡的所有其他人都知道,你是註定要被犧牲的對象。」泰爾斯繞著詹恩走了一圈,擺出一副同情的樣子,拍了拍鳶尾花家主的肩膀,

  「你的死,是計劃的一部分,你才是被出賣的那個人,是那個唯一的棄子。」

  「也是呢,年輕有為,手段高超,家底豐厚,民望頗高,如果這樣的你登上了王位,哪怕是選王制的王位,想必不需幾年,凱文迪爾就是另一個璨星王室,開始制衡領主們,而哪怕拚壽命,你的年紀,也能活得比他們所有人長。」

  「那他們換不換王室,又有什麼區別呢?」

  「三色鳶尾花的主人在王都遇刺,貴族們只會更惶恐,戰爭的壓力只會更重,陛下遭受的指責只會更大,逼立繼承人的陰謀,也許會更順利。」

  「那頂王冠,也會戴在他們更屬意的人頭上。」

  詹恩表情淡然,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的目光,已經許久沒有移動過了。

  「你在戴上那頂王冠之前,就已經被出賣了。」泰爾斯像個小大人一樣,滑稽地搖搖頭,「說到底,你還是太年輕了啊,交友不慎。」

  「他們大概借用了你和凱文迪爾家的很多力量,籌備了很久,但他們無論許諾了你什麼。」泰爾斯走回凱瑟爾的身邊,冷冷拋下一句話,「都不準備兌現了。」

  「請仔細想想,再重新考慮您的立場吧,您是個聰明人,更願意選擇誰做盟友?究竟誰來當國王,才對鳶尾花的茂繁,最有利呢?」

  詹恩沒有再說話,也沒有看泰爾斯,他只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地面,似乎對地磚上的紋理特別感興趣。

  此時,泰爾斯卻突然回頭。

  他對著石座上的領主們,詭異地喊了一聲。

  「別動。」

  許多領主都皺起眉頭。

  泰爾斯的目光,仔仔細細地掃過每一個人的面孔,似乎連每一個毛孔都不肯放過。

  他陰冷地道,「別動,出賣詹恩的同夥們,別轉開頭,別轉移視線,看著我的眼睛……我能從你們的表情裡,嗅到你們的心虛和恐懼。」

  詹恩也倏地抬起頭,看向那些領主們。

  一些領主的呼吸,在瞬間一滯!

  但下一刻,泰爾斯卻忽然整個人放鬆下來。

  只見他攤開手,嬉笑道。

  「別緊張啊。」

  「我開玩笑的。」

  有些領主們呼吸一鬆,看著泰爾斯的樣子,不是暗暗咬牙,就是緊緊捏拳。

  他是故意的嗎?

  「但看到鳶尾花的例子,你們就明白了吧。」泰爾斯看著領主們,臉色回覆嚴肅。

  「一旦璨星絕嗣,無論其他任何豪門或望族登上王位,無論即位前還是即位後,脆弱也好,強大也罷,新的王室終究會成為領主們下一個要針對的目標。」

  「不用外敵,你們自己就會在不再平衡的權力天平上,自相殘殺,直到星辰毀滅。」

  「我並不在乎你們中是誰策劃了這個陰謀,這個計劃,也不在乎究竟是誰想要王位——畢竟在許多人看來,王室絕嗣既然已成定局,那自然要選擇最符合自己利益的未來。」

  「但是,我現在已經站在這裡了。」

  「為了星辰的安定,也為了你們自己的利益。」

  「璨星王室的存續,才是星辰的穩定,最大的希望。」

  「各位,為了一切的一切,請如你們的先祖一樣,堅定不移地支持璨星,支持我吧。」

  人群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有不少人開始鼓掌。

  像是巧合一樣,廣場上的歡呼聲也一陣一陣地傳來——也不知道衛兵把廳內的話傳到哪一句了。

  泰爾斯沒有去看領主們的表情,事實上,他更享受,自己去想像他們的表情。

  基爾伯特終於長出一口氣,對著走回來的泰爾斯輕聲道。

  「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啊,小先生。」

  「鳶尾花已經在懷疑與猜忌中威脅盡消,巨角鹿也威勢大減。」

  「但是您就這麼肯定,那些刺客是衝著鳶尾花去的?」基爾伯特低下頭,悄悄地問道。

  「我當然不能肯定。」泰爾斯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看著遠處低頭沉思,不再言語的詹恩,目露精光。

  「但是他也不知道,不是麼。」

  「凡事都要抓重點,重要的不是那些刺客,而是詹恩親眼看到了那些刺客。」

  感受著來自凱瑟爾五世的凝重目光,頗有壓力的泰爾斯,竭力維持著呼吸,輕快地道。

  「正如剛剛,重要的不是我的身份能否被承認,而是哪些人不願意承認我的身份。」

  「我還是要說一句,雖然暢快淋漓,但您剛剛的行為,並非高明的為政之道。」在泰爾斯疑惑的眼神中,基爾伯特只能長嘆一聲,悄聲道,「你之後會明白的。」

  「胡說八道就到此為止吧!」

  「這毫無意義!」

  滿腔憤懣的獨眼龍,南垂斯特公爵狠狠地拍打著石座,壓迫性地掃視著全場,「各位忘記了嗎?直到現在,他還未證明自己的身份!」

  「陛下整整十二年沒有子嗣,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突然跳出來,張口就說他是王室的後裔?」

  「還在國是會議上大放厥詞……」

  「廓斯德.南垂斯特公爵,你為什麼還在糾結我的身份?」泰爾斯嘆息一聲,大聲打斷他道,「還不明白嗎?我的父親,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泰爾斯輕輕抬頭,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

  「我以為,憂國憂民如您這樣的偽君子,應該會為璨星的血脈重歸,而欣喜萬分。」

  不祥的感覺襲上獨眼龍的心頭。

  就在此時,人群又開始喧譁了。

  有新的人踏入群星之廳。

  泰爾斯轉過頭去,隨即眼睛一亮。

  一位風姿綽約,柔美動人的女士,披著半輪紅日的深色祭袍,在一位緊張的小女孩祭祀陪伴下,從衛兵強行隔開的通道里,緩緩步出。

  有不少平民們都虔誠地跪倒,向著那位女士低頭禱告。

  貴族們在看到那半輪紅日的瞬間,許多人已經明白了什麼。

  「很好。」法肯豪茲瞇起眼睛,「國王與貴族,還有神靈,星辰三大支柱都湊齊了。」

  北境公爵在看到來人的一剎那,瞳孔猛縮,忍不住向前傾身。

  「此刻開始,謹言慎行。」卡拉比揚伯爵凝重地探出頭,向著自己的妻侄,此刻同樣在震驚的德勒.科洛莫伯爵低聲道,「事情已經脫出領主們的掌控了。」

  「恐怕,神靈也參與其中。」

  在萬眾矚目之下,落日女神的人間代言人,落日神殿的大主祭,李希雅.亞倫德,風姿優雅地踏上石座的區域。

  「李希雅。」瓦爾.亞倫德愣住了,他原本落寞的表情,在看到自己的妹妹後,逐漸變得複雜。

  這麼多年了……

  但大主祭沒有看自己的親哥哥一眼,只是緩步而前。

  廓斯德臉色難看地,他想像往常一樣,與詹恩交換一個眼神,卻發現詹恩目色清冷,看也不看他一眼。

  獨眼龍心中苦澀。

  「李希雅大主祭。」凱瑟爾五世肅穆地站起身來,「落日神殿,女神的代言人。」

  「國王的權柄,貴族的誓約,神靈的見證,這是星辰立國時,最重要的三項證明。」

  「在六百多年後今天,請依然由落日女神,來見證星辰王脈的傳續。」

  整個大廳再次譁然騷動。

  面無表情的李希雅,鞠了一躬,微微點頭。

  但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仰天跪下,閉上眼睛。

  泰爾斯好奇地看著這個不怎麼待見他的大主祭。

  這是在——與神溝通?

  但突然,一股難言的感覺襲上泰爾斯的心頭,讓他非常難受。

  一陣像是耳鳴一樣的聲音陡然響起!

  「嗶——」

  他悚然一驚,強忍著伸手捂住雙耳的慾望,左顧右盼。

  但滿廳的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不耐。

  難道……

  直到那股耳鳴消失。

  周圍的人都一片正常。

  似乎只有他自己一人聽到了耳鳴?

  穿越者一直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神靈,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

  但現在……

  泰爾斯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項。

  半響,李希雅輕輕睜眼,起身道,「女神答應了,陛下。」

  庫倫公爵嘆了一口氣。

  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結果了。

  廓斯德緊緊捏著拳頭,獨目裡寒光四射。

  法肯豪茲乾笑一聲。

  而詹恩則若有所思地,看向身為全場焦點的泰爾斯。

  凱瑟爾五世輕輕點頭。

  他突然一把攥起泰爾斯的手!

  生生嚇了穿越者一跳!

  「跟我來。」凱瑟爾不容置疑地道,「你的血脈,應該讓整個星辰的人看到。」

  泰爾斯目瞪口呆地,任著凱瑟爾五世拉著他,走下石座圍成的圓臺,走向下臨星聚廣場的露臺。

  說實話,他——真的有些不太習慣。

  也許因為,他從心底裡,都還沒有把這個健壯的男人,當成他的父親?

  其餘十九個石座上的貴族領主們紛紛起立,跟著國王父子,來到寬闊的露臺,許多周圍的中小貴族也想跟上去,卻被衛兵們的防衝盾和電擊棍毫不留情地逼了回去。

  泰爾斯走到了露臺邊,往下一望。

  正值下午,天色正好。

  他隨即屏住了呼吸。

  好多的人!

  密密麻麻的人!

  整個星聚廣場,都塞滿了人!

  至少有好幾萬!

  像螞蟻一樣,鋪滿了他下方視野的全部地面!

  泰爾斯不是沒到過星聚廣場,他也曾站在廣場上,仰視著宏偉的復興宮。

  但他從來沒有,站在復興宮的群星之廳露臺,俯視著整個星聚廣場!

  哪怕兩世為人的穿越者,見到這副情景,也不禁張大了嘴巴。

  很快,廣場上的人就注意到了,露臺上隱約多出的兩個人。

  等確認那是國王和他的血脈後。

  前所未有的歡呼,自廣場上的人潮中,鋪天蓋地地響起!

  「國王——國王——」

  「璨星——萬歲——」

  「星辰——星辰——」

  「看到了嗎?」凱瑟爾依然攥著他的手,緩緩道,「這就是我們的臣民,我們的負擔,我們的責任。」

  至高國王帶著深意問道,「你準備好,為星辰而生了嗎?」

  不等泰爾斯回答,臉色清冷的李希雅就走了上來。

  那個年少的小女祭祀,似乎很緊張,在李希雅的示意下,顫抖著端來一個盤子,上面是一把名貴的匕首。

  「血脈儀式」

  庫倫公爵被兩個侍從攙扶著,走到露臺之後,他搖搖頭,「近兩百年未用過的儀式了,上一次是在什麼時候?凱拉王子的血脈承認典禮?」

  沒有人回答他。

  一邊的北境公爵,愣愣地看著自己多年未見的妹妹。

  只是,李希雅看也不看他一眼。

  風姿動人的大主祭,緩步走到國王和泰爾斯之間。

  在整個廣場的注目下,凱瑟爾輕輕拿起匕首,割開自己的左手食指,將匕首放回。

  祭祀女孩把盤子端到泰爾斯面前,她只有十一二歲,卻似乎是第一次來到這樣萬眾矚目的場合,緊張得連連發抖。

  「別緊張,沒事的。」泰爾斯對她笑了一下,拿起那柄有著紅日標記的匕首,割開左手的手心。

  李希雅面無表情地伸出兩手,分別抓住國王和泰爾斯。

  然後她仰起頭。

  跟泰爾斯所預想的,那種冗長的禱告儀式完全不一樣。

  因為下一刻,李希雅的雙目,就瞬間爆發出,與石屋中一模一樣的強光!

  露臺以及露臺後爭相觀看的人頓時安靜下來,更多的平民開始跪下,對著露臺中心的這道光芒,開始閉眼禱告。

  光芒越來越強!

  連廣場上的人,在白天下,也開始看得清晰無比!

  廣場上,幾乎都是無權進入群星之廳的平民。

  幾乎所有廣場上的人,都虔誠跪下,向著頭頂復興宮的方向,開始禱告。

  信徒的虔誠之跪,使得整個星聚廣場,從群星之廳的露臺望去,如波浪般變色湧動。

  但泰爾斯沒有精力去看這副奇景。

  而穿越者驚訝地看見,自己和凱瑟爾手上的鮮血,正在大主祭眼中的這道光芒下,漂浮起來!

  然後連成一道紅色的光線。

  這是?

  泰爾斯疑惑地看著那道光。

  意外就在此時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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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47章 表決

  「嗶——」

  泰爾斯又聽見了那道詭異的耳鳴!

  這一次,泰爾斯痛苦地低下頭,臉孔生生扭曲。

  跟剛才相比,這一次的耳鳴,尤其大聲,快趕上昨天那個異能刺客的魔音了!

  這到底是什麼?

  泰爾斯忍受著痛苦,卻知道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差錯!

  整個王都的人,都在目擊著這一刻!

  李希雅的發光雙目,疑惑地向他看來。

  光芒愈盛!

  刺得整個露臺的人紛紛抬手或轉頭,連站得最近的五位公爵,也都看不清、聽不見中心的情況。

  強光下,泰爾斯也逐漸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痛苦的耳鳴中,泰爾斯只能勉強看到李希雅和凱瑟爾的身形。

  他已經開始咬牙,忍受著這陣耳鳴的折磨。

  穿越者的異狀隨之被發現了。

  李希雅帶著強光的眼珠一縮一張,隨即在疑惑中出聲。

  「你?」

  「你怎麼會……」

  怎麼回事?

  泰爾斯心中莫名地緊張。

  就在此時,泰爾斯明明白白地看見,國王凱瑟爾的健壯身影,在光芒中突然轉頭。

  「李希雅……」國王輕輕開口,只有靠得最近的李希雅和泰爾斯能聽到。。

  不知為何,凱瑟爾五世沒有了一貫以來威嚴和冷漠,這一次,他的語氣竟然是哀求,與無力!

  「求求你。」堂堂星辰王國的至高國王,此時竟低聲下氣地懇求道。

  「這是星辰的未來,也是米迪爾的夙願。」

  李希雅握著他們倆的手,不知為何顫抖了一下。

  但她隨之便轉頭,看向國王。

  李希雅難以置信地問道︰「她……是她?」

  但國王沒有回答她。

  下一秒。

  光芒消失了。

  耳鳴也消失了。

  耳朵解脫了的泰爾斯鬆了一口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這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耳鳴,大主祭的懷疑,國王的哀求……

  他回過神來,露臺上的人,重新回到視線中。

  空氣中,只餘下一道紅色的光線,連接著泰爾斯和凱瑟爾的傷口。

  那道紅色的光線,在被所有人驚異、欣喜、失望與複雜共存的目光審視了十幾秒之後,也終於消失。

  李希雅此刻的表情極其疲憊,她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凱瑟爾一眼。

  凱瑟爾五世沒有說話,只是淡然地承受她的目光。

  李希雅又看了泰爾斯一眼,這一次,泰爾斯從她的眼裡,明白無誤地讀出了驚訝、厭惡,還有……恐懼?

  周圍的貴族們,都屏息看著這一切。

  泰爾斯知道現在的場合不對,他只能咬咬牙,把疑惑那那道耳鳴的痛楚,一起埋藏進心底裡。

  就如同其他數之不盡的謎題一樣。

  只聽落日神殿的大主祭,有氣無力地宣佈道。

  「女神降下了諭旨。」

  她轉過頭,複雜而痛苦地看了凱瑟爾一眼。

  「此二人係為父子。」

  「血脈相牽,命運相連。」

  大主祭話音一落,便果斷向著大廳的側面離去。

  在民眾虔誠的跪拜下,她走下露臺,看也不看大廳裡任何人,任何物一眼。

  毫不留戀。

  只留下沉默的凱瑟爾,和震驚的泰爾斯。

  小女孩祭祀緊張地看了兩人一眼,匆匆忙忙地捧著盤子跟上。

  下一刻,因為血脈儀式而安靜下來的群星之廳,頓時爆發出歡呼!

  衛兵在基爾伯特的催促下,將話傳下廣場。

  璨星王室,在十二年之後,終於有了新的血脈。

  露臺上的騷動,隨之變成整個廣場上,數萬人的狂歡!

  「璨星——璨星——」

  歡呼聲幾乎響徹天穹!

  廓斯德和幾位伯爵的臉色灰敗下來。

  基爾伯特和擁王黨人們都興奮地交換眼神,唯有姬妮,看著李希雅的背影,眼裡除了欣喜之外,還有更晦澀複雜的情緒。

  「好了,」肥胖的公爵呼出一口氣,臉上盡是欣喜。「既然,落日神殿承認了這個孩子的血脈,我想他確實是陛下的血裔無誤。」

  一旁的廓斯德冷冷地看著他。

  老奸巨猾的傢伙。

  反戈得真快。

  「按照《神聖星辰約法》,在王室和落日神殿都承認了他的身份之後,下一程序,由星辰高等議會,也就是我們十九貴族組成的機構,來承認他的身份,來承認這孩子,是一位星辰的王子。」露臺上,在廣場歡呼聲的背景中,庫倫公爵笑眯眯地道。

  「等等!」廓斯德咬著牙,說出下一句話,「我記得,無論這孩子的母親是誰,都不是柯雅王后?」

  在場的許多貴族們,臉色登時一變。

  基爾伯特臉色也霎時變得難看起來。

  凱瑟爾五世轉過頭,看向廓斯德。

  只見峻林城主,崖地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呼出一口氣。

  「這孩子,是陛下的非婚生子!」

  泰爾斯緊緊握起自己的拳頭。

  果然,自己的身份……

  「是的。」達斯坦伯爵第一個反應過來,「按照星辰約法,非婚生子,不能享有繼承權!」

  露臺上的對話,大廳中不太能聽得清,但在靠得近的前排貴族口耳相傳之後,整個群星之廳還是一片譁然!

  「託蒙德一世也是非婚生子!」基爾伯特雙眼冒火,「而他是你們所有人的祖先宣誓效忠的復興之王!」

  「託蒙德一世的偉大,並非繼承自他身上,最終帝國的帝室血脈。他的星辰王國,是親身奮鬥,征服無數,浴血得來,我們的祖先也是一樣,別忘了他們在六百年前也有不少是家族的私生子、旁支子,或是不得志的騎士,他們的地位,皆以雙手爭取而得。」領地在崖地內的索雷爾伯爵,附和著崖地公爵道。

  「這個私生子是五歲還是六歲?他做了什麼,能讓他不受私生子身份的束縛,有權像婚生子一樣,繼承這個託蒙德一世留下的偉大國家?」

  「陛下,我們當然應該承認他是您的子嗣,是璨星的血裔,這是神的旨意。」獨眼龍目色生寒︰「但是如果您要確認他是一位有繼承權的王子,一個私生子成為我們的下一任國王?至少我絕不會向他屈膝宣誓!」

  「你就是不肯放棄,是嗎,廓斯德。」北境公爵看著獨眼龍,眼底是悲哀與嘆息,「哪怕為了星辰,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

  廓斯德故意避開了瓦爾的目光,只是盯著凱瑟爾五世。

  「他當然不會放棄的。」陰森森的法肯豪茲公爵乾笑道,「他已經跟這孩子,成為死敵了不是嗎?」

  泰爾斯心中咯了一聲。

  他突然明白了,剛剛基爾伯特所告訴他的,「並非高明的政治手段」的話。

  他剛剛怒斥南垂斯特,引出那個暗中的集團,繼而轉向凱文迪爾,雖然此舉把鳶尾花從敵人的行列裡摘除,並留下懷疑的種子,但也把崖地的南垂斯特家族,把巨角鹿,徹底變成了他的死敵。

  如果說,廓斯德‧南垂斯特一開始的目標,只是面對註定無後的王室,來謀求貴族集團的最大利益,那現在,巨角鹿的目標,就變成了「不能讓泰爾斯繼承王國」,這是為了巨角鹿的未來存亡。

  他剛剛,還是太沖動了麼。

  泰爾斯暗捏拳頭。

  「你們都看到了,這個孩子心地陰暗,氣量狹小,對遇刺的事情耿耿於懷,對我們所有人都產生了懷疑。」獨眼龍在露臺上向前一步,聲音低沉,所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所以才憑空捏造出我們謀奪王位的所謂陰謀,你們以為,當他未來登上王位,會輕易放過你們,放過你們這群,他曾經懷疑的幕後黑手?」

  十幾位領地貴族齊齊眉頭一皺,有幾位開始若有所思地看向泰爾斯。

  廓斯德繼續他誅心的話語。

  「星辰史上的『賢君』只有一位!而你們見過的,善良正直、寬容大度的米迪爾殿下也只有一位!」

  凱瑟爾深深地皺起眉頭。

  「無論你們有沒有參加那個,他胡謅出來的團體,你們都已經在他的名單上了!多年後,他榮登王位,你們就確定他不會想起今天,想起你們?」

  「哼,星辰的毀滅?當那個時候到來,貴族人人自危的時候,才算是真正的毀滅之日吧!」

  基爾伯特緊緊咬牙,廓斯德抓住了貴族們最害怕的事情。

  凱瑟爾五世低下頭,看了面無血色的泰爾斯一眼。

  「即使是為了星辰的未來和安定,陛下,你就肯定,選擇這樣一位繼承人,不會把星辰推向分裂與毀滅的深淵嗎?」

  其他伯爵們相互對視著,沒有出聲,思索著廓斯德的話,直到其中一位打破沉默。

  「是的,回到正題,我現在也覺得。」達斯坦伯爵咳嗽了一聲,皺眉道,「一個身份低微的私生子,成為星辰王國的至高國王,不太妥當……即使王室和神殿已經做出了決定,但我們高等議會還是要謹慎些……」他看著還沒從血脈儀式的餘波中恢復過來的泰爾斯,但他的目光已經不再是無禮的審視,而多了謹慎與小心。

  凱瑟爾五世點了點權杖,淡然道,「看來領主們要有一個共識,確實不容易,是嗎?」

  「那就最後一步,由高等議會的成員表決,決定對這孩子的態度吧。」

  泰爾斯深深吸進一口氣。

  結果,到了最後,自己的命運,還是無法捏在自己的手裡嗎?

  至高國王看向一邊被人攙扶著的庫倫公爵。

  庫倫公爵嘆出一口氣,微微點頭,「刀鋒領的封臣沒有到場,少了三票,但剩餘的五位守護公爵,十一位敕封伯爵,總計十六位高等封臣依舊有權為此作出決定。」

  胖胖的公爵微微睜眼,「諸位,這個孩子,究竟應不應該成為有繼承權的星辰王子?」

  站在國王身後的姬妮終於忍受不住,她憤怒地出聲道,「嘿!為何王室的王子,還要高等議會來承認!」

  公爵與伯爵們都沒有理會她,只有廓斯德輕哼一聲。

  「這是男人的事情。」獨眼龍蔑然道,「女士就請安靜吧。」

  「因為這孩子涉及到王位的繼承權,這是星辰立國之日的誓約。」老卡拉比揚伯爵此刻出聲,解開姬妮的尷尬,他微微嘆息道,「王與領主,共治國家,願帝國時代的暴君永不出現。」

  「依照閔迪思三世在一百五十年前訂立的規範,超過半數,即為有效。」庫倫公爵的渾濁目光看了泰爾斯一眼,「如果沒有半數或者剛好等於半數,這孩子,就是一個只有財產繼承權的私生子。」

  「表決開始。」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2-15 23:44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48章 萊安娜.特巴克

  「否!」廓斯德大聲道,「誰想看到一個混亂不堪的星辰?儘管投『是』!」

  「否!」「否!」崖地領的索雷爾與達斯坦伯爵雙雙跟進。

  瓦爾.亞倫德緊著眉頭道,「我不知道這到底對面前的戰爭……」

  「瓦爾大人。」廓斯德沉著地道,「崖地全軍而出,支援北境的承諾,依舊有效,崖地與北境接壤,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朋友淪落戰火,你知道,我們靠得最近,出兵支援比王室還有效。」

  「但我十分擔心,星辰的未來,會毀在一個讓群臣新生忌憚的,也忌憚群臣的私生子手裡。」

  廓斯德的獨目死死地看著瓦爾,表情嚴肅。

  瓦爾沉默了很久,終於嘆出一口氣。

  這個鐵打也似的戰士領主,落寞地道,「這是為了北境,為了亞倫德。」

  無人看見的地方,凱瑟爾五世手上的權杖越捏越緊。

  「否。」北境公爵落寞地出聲。

  澤穆託伯爵和福瑞斯伯爵也深深嘆出一口氣,「否。」「否。」

  「六人反對。」

  庫倫公爵面無表情地道。

  姬妮難以置信地看著北境公爵。

  泰爾斯則無力地閉上眼睛。

  「塔倫伯爵!」

  「我知道,您的領地在中央領附近,與王室關係良好。」廓斯德對著十六人之一,五芒星的伯恩.塔倫伯爵,淡淡道,「我們這些公爵,確實不太適合繼承王位。」

  「但您不一樣!五芒星是九芒星在歷史上的旁支。」廓斯德舉起手,話語中充滿著蠱惑,「如果國王沒有既定繼承人的話,想必您也是在候選名單裡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塔倫伯爵。

  伯恩.塔倫冷汗涔涔,他看向凱瑟爾五世,但後者只是冷冰冰地回望他。

  「當然,作為有力的王位競爭者,這孩子會不會認為你也參與了那些所謂的陰謀呢?」廓斯德笑道。

  泰爾斯一著急,正要開口,但國王卻一把按住了他。

  「伯恩,跟隨自己的心就好,」凱瑟爾五世閉上眼睛,厚重地道,「五芒星,畢竟不是九芒星。」

  伯恩.塔倫猶豫著,深呼吸了一口,最終垂頭喪氣地道。

  「塔倫家族……棄權!」

  許多領主的眉頭又是一皺。

  廓斯德露出無聲的笑容。

  五芒星的塔倫,是十三望族裡唯一不在六大豪門家族領地周邊的敕封伯爵家族,他們鄰近王室的中央領,向來是璨星的有力支持者。

  但他們現在……

  就在此時。

  「是(Aye)!」

  眾人驚訝地望去,只見出聲的,竟然是沉默了許久的詹恩.凱文迪爾!

  他是第一個贊成泰爾斯的人。

  只見統治著南岸領的鳶尾花公爵,詹恩冷冷地看著一臉愕然,繼而面色陰寒的廓斯德。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他,但他沒有絲毫要回視泰爾斯的意思。

  卡拉比揚伯爵與拉西亞伯爵點點頭,一同上前,「是。」「是!」

  「看來,您的策略還是有效的,」基爾伯特低聲對泰爾斯道,「這種情況下,依然為我們爭取到了寶貴的支持。」

  西荒領的法肯豪茲公爵,他尖利的笑聲突然響起,「哈哈,我投『是』!」

  「否!」「否!」科洛莫和博茲多夫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在許多人的疑惑中,廓斯德憤怒地出聲,「老骨頭!為什麼……」

  「為什麼我跟科洛莫伯爵和博茲多夫伯爵的票是不一樣的嗎?」法肯豪茲打斷了他,哈哈一笑,「哎呀呀,我又不是他們的封君,不能統治他們,這不是非常正常的嗎?」

  他嘲諷地盯著其他幾位公爵,「畢竟,十三望族又不是我們六大豪門的『守護犬』!」

  許多伯爵臉色一紅,轉過頭去。

  但許多擁王黨人在計算過票數之後,都嘆了一口氣,垂下頭來。

  「八人反對,四人贊成,一人棄權。」

  庫倫公爵顫巍巍地道,「在場,十六人,既然反對者已經達半,看來已經不用再繼續了。」

  基爾伯特輕輕嘆息。

  泰爾斯聽著結果,只能露出苦笑。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麼。

  不知道為什麼,凱瑟爾五世在此時,居然還面無表情,只能感嘆畢竟是至高國王,淡定如此。

  不遠處的角落裡,莫拉特輕笑一聲,祕科的首領悄聲道,「看來,雖然那個孩子的表現很精彩,但還是要用上備用方案,你準備好了嗎?」

  拉斐爾緊了緊自己的手套,愉快地道,「雖然有些意外,但萬無一失。」

  「既然結果已經定了,各位,請收起你們的內疚!」廓斯德露出笑意,看著神色各異的領主們,道。

  「於私,這是為了你們的家族,於公——」廓斯德輕蔑地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姬妮,和臉色灰敗的泰爾斯。

  「星辰,不能由無知的婦孺來統治!」

  就在這時候,大廳的遠處,傳來一把清寒而圓潤的年輕女聲!

  「無知的婦孺?」

  人群一陣騷動!

  露臺上的貴族們紛紛回頭,在看清來人之後,紛紛交頭接耳。

  「然而,我既無知。」

  清寒的女聲彷彿有一種魔力,能穿過人群。

  「也年少幼稚。」

  泰爾斯奇怪地探出頭。

  「而且還是個女人!」

  只見在衛兵的訓斥下,人群分開。

  從人群裡,走出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披著栗色秀髮,清麗的臉龐上依稀可見稚嫩。

  此刻的少女,卻是滿臉寒厲之色,逼視著露臺上的眾位。

  她系著深黑色的披風,踏著帶馬刺的皮靴,一身紫黑相間的獵裝,讓人眼前一亮。

  左肩上別著一個胸針,上面似乎是一輪血紅色的新月。

  但不知為何,泰爾斯總覺這位慄發少女的冷厲之色,像是竭力裝出來的。

  人群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許多領主們看見了那輪血紅色的新月,紛紛交頭接耳,而公爵們則無一例外地皺眉。

  慄發少女的身後,跟著兩位貴族,一位是嘴角含笑的,亞麻髮色的壯年男人,衣飾上繡著一朵金色的朝陽花,另一位是眼神陰鬱的長髮中年男人,袖口是一頭三尾的大魚,魚口猙獰地張開,裡面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但正是我,您口中的無知婦孺。」

  少女走到一臉驚奇的廓斯德面前,高傲地仰起頭,咄咄逼人地看向這個,比她高了一個頭的獨眼男人。

  「在統治星辰王國的刀鋒領!」

  慄發少女的聲音轉寒,「您有什麼意見嗎,初次見面的南垂斯特公爵?」

  「你是……血月,特巴克家。」廓斯德難以置信地望著她,獨眼裡陰晴不定,「刀鋒領女大公(Duchess)?」

  慄發少女再也不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國王身前,單膝跪下。

  「萊安娜.特巴克。」凱瑟爾嘆出一口氣,伸出右手,

  「上次見到你,大概是十二年前吧,那時你還只有三歲,我記得索尼婭帶著約翰的遺體回到永星,把你抱在懷裡,流著淚跟我說,這就是下一任特巴克女大公。」

  萊安娜.特巴克——不茍言笑的少女輕吻國王的戒指,肅穆地道,「陛下,您和要塞之花閣下,還有已故星湖公爵的恩情,我永不敢忘!」

  「這就是那位血色之年裡,星湖公爵從叛軍手下搶救出來的,特巴克家族僅存的孤女?」瓦爾公爵看著這個年紀比自己女兒還要輕的堅毅少女,嘆息道,「西南遙遠,路途艱辛,我還以為你趕不上了呢。」

  這個少女,就是血色之年裡,特巴克家族被西南六城的叛軍,屠戮一空後,僅剩的遺孤嗎?

  瓦爾看了一眼凱瑟爾,嘆了口氣,跟璨星家,還真是像啊。

  「召集封臣花了一些時間,還有徵集兵員也是。」萊安娜恭敬地向鐵鷹鞠躬,「煩請您放心,王國有難,特巴克必傾盡全力,不計犧牲,不計回報,不計得失!」

  聽了這句話,有些伯爵偷偷看向廓斯德,後者輕哼一聲,扭過頭。

  「誓約永恆,即便刀斧加身,血灑遍地,血月永遠站在九芒星家的一側!」

  凱瑟爾五世看著這個面容堅定的少女,緩緩點頭,然後看著她身後的兩位貴族走上前來,跪下親吻著自己的戒指。

  「修卡德爾,還有基森。」凱瑟爾穩重地道,「希望你們在西南相互扶持,合作無間,願血色之年的悲劇不再上演。」

  「當然,陛下。」正值壯年的布魯斯.修卡德爾謹慎地笑笑,「朝陽花雖孤懸海外,卻永系星辰。」

  「食人魚會吞噬掉一切有妨血月,有妨九芒星的敵人。」岡瑟.基森眼色生寒,看向四周,「無論來自國內還是國外。」

  「哎呀呀呀,不愧是星辰總詔令。」法肯豪茲諷刺而難聽的笑聲適時地重新響起,「六大豪門,十三望族齊聚王都!」

  「十二年沒有見過的勝景啊!」

  「如果沒有與埃克斯特的戰爭,就更好了……當然,沒有戰爭,想必我們也不會在這裡!」

  沒有人理會他,每個人都在計算著,西南三大家族的突然到場,以及他們的立場,會對局勢造成的影響。

  廓斯德臉色急轉,他看向庫倫公爵,眼中盡是催促之意。

  但老邁的東海守護公爵卻看也不看他,只是顫巍巍地道,「正好,這位……萊……萊安娜女大公……」

  但他很快被一臉寒意的少女打斷。

  「砍掉廢話吧!初次見面的老爺爺,我怕你再說下去,就要哮喘發作了。」

  庫倫公爵被噎了一下,愣愣地張著嘴,不知如何反應。

  刃陵城主,刀鋒領女大公,萊安娜.特巴克利落地轉向泰爾斯,銳利的目光上下掃視。

  泰爾斯連忙咳嗽一聲,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他不由自主地挺起胸,站得端正一些,然後準備行個禮的時候……

  「還好,你長得不算太難看。」萊安娜冷漠地點點頭,哼了一聲。

  「就是身材瘦了些,表情賤了些,個子矮了些。」

  表情……賤了些?

  還有……

  這……

  泰爾斯也愣愣地站著,準備行禮的手抬到半空,又悻悻地縮了回去。

  他跟前方的庫倫公爵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裡看到了同病相憐的理解。

  「關於他是否能成為王子。」萊安娜轉過身,堅定地看著所有貴族,大聲道。

  「我,特巴克女大公,投『是』!」

  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修卡德爾伯爵與基森伯爵,就一人上前一步,一位輕笑著,一位猙獰地掃視眾人,齊齊出聲。

  「是!」

  基爾伯特放在泰爾斯肩上的手,在激動間,無意緊了許多。

  但泰爾斯已經無暇在意。

  他的心臟撲通撲通地,重新跳動起來。

  她,贊成?

  大廳裡又是一陣喧譁!

  星聚廣場又開始震天的吵鬧。

  庫倫公爵嘆了一口氣。

  「那麼,八人反對,七人贊成,一人棄權。」

  「而且因為特巴克、修卡德爾以及基森家族的到場,高等議會的十九人齊聚,所以現在為止,反對與贊成,皆未過半。」

  「只剩下東海的哈維亞和阿蒙德伯爵,以及我這個老胖子咯。」

  廓斯德捏緊了拳頭,心中一沉。

  該死。

  那小婊子統治著的特巴克,暴發戶修卡德爾,瘋狗一樣的基森。

  他們,是國王早就準備好的暗子麼。

  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裡……

  幸好,庫倫和他影響下的東海兩大家族,還站在我們「新星」一邊……他們投出反對,那個男孩沒有繼承權,我們就能從長計議……

  「庫倫家族,是!」

  「哈維亞,是!」

  「阿蒙德,是!」

  三聲贊成,相繼響起。

  泰爾斯猛地一個激靈,大腦開始計算人數。

  他隨後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呼吸。

  他看向基爾伯特,後者眼中是竭力抑制的激動。

  而廓斯德則張大嘴巴,花了整整二十秒,才弄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笑瞇瞇的老庫倫公爵,呼吸急劇加速!

  他身後的達斯坦和索雷爾伯爵,也難以置信地望著彼此。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那麼,八人反對,十人贊成,一人棄權,」庫倫臉帶笑容,呼哧呼哧地道出票數,「贊成者過半。」

  「看來我們不必出場了。」看著這一切的「黑先知」莫拉特嘆息道,「備用計劃取消。」

  「局勢從鳶尾花反戈的時候,就決定了。」

  「說到底,還是那個孩子的手段,起作用了。」

  拉斐爾露出輕鬆的笑容,點點頭,把手套拉回手腕。

  「高等議會已經做出了決定,關於私生子的約法並不適用於這個孩子的身上。」庫倫公爵的胖臉上,擠出一個微笑,「這孩子,可以擁有璨星的姓氏,以及王子的一切權利。」

  「璨星血脈重續,星辰後繼有人。」

  「恭喜了,陛下。」

  凱瑟爾五世終於露出了一個吝嗇的笑容,他點點頭,向著基爾伯特示意。

  大廳裡終於再次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巨大呼聲!

  掌聲,歡呼,喊叫,還有不斷擁擠著衛兵盾牌防線的人潮。

  廓斯德沒有聽庫倫說的話,只是瞪大獨眼,看著眼前的庫倫公爵。

  鮑勃.庫倫。

  你才是這一切的開端。

  你才是……

  而你卻……

  卻……

  你這個。

  叛徒。

  「讓他成為你們的未來國王。」廓斯德死死盯著庫倫公爵,咬著牙,吐出幾個字,「你們終有一日,會後悔的!」

  公爵們的神情各異,瓦爾愣愣地看著泰爾斯,詹恩則抱臂冷笑,法肯豪茲玩味地盯視眾人,萊安娜依舊臉色清寒,只是偶爾掃過泰爾斯。

  而泰爾斯,此刻大腦一陣空白。

  今天這一關,過了?

  只見基爾伯特神情激動地一揮手,從身邊一位侍從的手上,拿過一個盤子,上面是一份捲起來的文件。

  「陛下,小先生。」

  「儘管有些簡陋和倉促,但是該有的儀式還是要有。」

  凱瑟爾五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基爾伯特顫抖著手,將那個帶著九芒星火漆封印的卷軸,遞交給至高國王。

  神色各異的貴族們慢慢散開,把露臺中央留給這對父子。

  「跪下。」凱瑟爾五世依舊神情複雜,但是無比嚴肅地看著泰爾斯。

  穿越者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單膝跪下。

  來了。

  他對自己說道。

  這一天。

  雖然這不是他所能選擇,所要選擇,所想選擇的未來。

  但他在這個危險而未知的世界裡,就像被巨浪衝擊得四處飄蕩的小舟,根本無力掌控自己的命運。

  事實上,他還能活著,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而現在……泰爾斯看向對面。

  凱瑟爾五世拆開卷軸上的火漆,緩緩拉開。

  星聚廣場上的數萬民眾,看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跪下在國王陛下的面前,都激動地開始歡呼、怒吼、鼓譟、拍掌,有的人甚至開始衝擊城防隊和警戒廳的秩序線。

  「璨星——璨星——」

  「以星辰王國與南方群島、西部荒漠的第三十九代至高國王,凱瑟爾.閔迪思.艾迪.璨星的名義。」

  凱瑟爾五世讀著卷軸上的內容,一雙天藍色的瞳孔死死盯著泰爾斯。

  「眼前此人,為璨星的後裔,王國的血脈!」

  「落日女神見證他的血脈。」

  「璨星王室擔保他的身份。」

  「高等議會承認他的權利。」

  神靈。

  國王。

  領主。

  星辰的三大支柱。

  泰爾斯捏著膝蓋的手越發用力,不由得想起剛剛起伏波折的國是會議。

  「不論你的過往種種,當你起身,即為(You_will_stand_up_as)……」

  「即為……」

  說到這裡,凱瑟爾五世突然頓了一下,抓著卷軸的手竟然微微顫抖。

  泰爾斯眉頭一皺。

  他知道國王為何在此停頓。

  他知道。

  泰爾斯的思緒回到幾個小時前。

  在通往群星廳的最後走廊裡,基爾伯特跟他確認泰爾斯的姓名。

  「按照慣例,王室成員們的中間名有兩個,後一個是父親的名字,前一個則是影響你的重要人物……一般都是王室史上有名的成員,比如您見過的星辰三王,比如極境的『狼敵』凱拉.璨星,比如身為大音樂家的蘇美.璨星」

  「確定要這麼做?您知道……這個名字,比『泰爾斯』還少見,這會……」基爾伯特為難地跟在泰爾斯的後面。

  「是的!基爾伯特先生,我已經決定了!」

  「這如同我身上的烙印和記憶。」泰爾斯眼神堅定,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無論代價如何,我都不想放棄。」

  「我就要成為一個璨星了。」他微微喘息著,想起王室墓地裡的見聞,「但如果我無法把握自己的未來,至少,請讓我把握住自己的名字。」

  泰爾斯抬起頭,堅定地往前走。

  毫無回頭之意。

  基爾伯特跟神情複雜的姬妮對視一眼,無奈地點了點頭。

  陛下恐怕不會高興的。

  時間回到當前。

  就在貴族們都開始皺眉,紛紛議論國王陛下異狀的時候,凱瑟爾五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匯聚勇氣與毅力般,鼓足中氣,用飽含威嚴與沉著的嗓音,高聲喝道,

  「當你起身,即為——」

  「泰爾斯.瑟蘭婕拉娜.凱瑟爾.璨星!」

  「星辰王國的第二王子!」

  凱瑟爾五世讀完了卷軸上的內容,雙眼看著泰爾斯,卻似乎陷入了沉思。

  泰爾斯.璨星,緩緩地從地上站起。

  他是一個璨星了。

  第二王子。

  也是星辰王國,唯一的王子。

  至高國王唯一的繼承人。

  衛兵們急急地把話層層傳下,直達星聚廣場的各個角落。

  震耳欲聾的山呼,此起彼伏,如波浪倒卷一樣,再度響起。

  但這一次,雜亂而宏大的人潮呼聲,因為有了參照的目標,很快變得清楚而明晰。

  「泰爾斯.瑟蘭婕拉娜.艾迪.璨星——」

  「第二王子——第二王子——」

  「泰爾斯.瑟蘭婕拉娜.凱瑟爾.璨星——」

  「第二王子——第二王子——」

  在震天的歡呼聲中,泰爾斯在恍惚中,看了一眼天空。

  夕陽正掛在西方,放出無盡紅光。

  把這個宏偉的復興宮外壁,照得通紅透亮。

  就像血的顏色。

  黃昏到了。

  「今天辛苦您了。」基爾伯特激動地走上來,對著他輕輕鞠躬,「請跟我來吧。」

  「王子殿下。」

  東大陸,某地。

  一間灰暗破敗的建築裡,兩個男人圍坐在火堆旁,都穿著繡金太陽的白袍。

  「掌事官,你聽說了嗎?」其中一個較年輕的人抬起頭,好奇地問,「夜之國度最近在騷動,聽說有不少吸血鬼離開,逃往西大陸。」

  年長一些的掌事官,神色冷漠地點點頭,「神殿已經派人去查探了。」

  「但是西大陸的話,落日神殿的勢力,要比我們曦日更強吧?」年輕人看掌事官不露一點口風,於是試探地問,「聽說西陸的人跟吸血鬼還有狼人都和平共處,落日神殿也不再狩獵黑暗生物了。我們的人在落日的勢力裡,能通行嗎?」

  掌事官抬起頭,冷冷地看他一眼。

  「你以為我們的世界為何叫『埃羅爾』?」

  「啊?我學語言的時候有看到過。」年輕的曦日神殿祭祀撓了撓頭,「埃羅爾是聖日之神,掌管太陽的升落,決定著萬物之源,所以我們的世界才叫埃羅爾世界,不是嗎?」

  曦日的掌事官哼了一聲,神祕地笑道,「你還沒資格看那些歷史典籍,所以你只知道這些。」

  年輕的祭祀,臉上露出渴望與好奇。

  「我們的世界,原本不叫埃羅爾,從終結之戰後,才改名埃羅爾。」

  掌事官默默地道。

  「在那場幾乎毀滅世界的戰爭最後,聖日之神犧牲了,否則世界就不僅僅是碎裂成兩塊大陸那麼簡單了。」

  年輕的祭祀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所以那些災禍居然把神靈——」

  掌事官臉帶寒意地舉起手,打斷祭祀的反問,繼續道。

  「在聖日的餘燼裡,兩位神靈繼承他的光芒,重新升起。」

  年輕的祭祀突然明白了什麼,張大嘴巴。

  「對,曦日大君與落日女神,本為一體。」掌事官眼裡露出寒芒,

  「聖日普照萬物,豈有分別。」

  「曦日的祭祀,能否在落日的範圍裡活動?這就是答案。」

  但掌事官看著歡欣雀躍的祭祀,在心底暗暗加了一句。

  當然,至少我們是這麼認為的。

  至於落日那邊……

  此時,這個破敗黑暗的建築裡,突然傳來莫名的震動!

  灰塵從四處倒塌的石柱上落下。

  兩人同時臉色一變!

  不會吧?

  他們一躍起身,冷厲而警惕地奔向建築的最中心。

  「準備好傳訊燭火,別吝嗇!」掌事官如臨大敵,斷喝一聲!

  他們來到了目的地。

  昏暗的建築,最中心的石地上,用奇怪的顏料,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

  那是一個圓圈,上面滿是奇異詭譎的公式和字母,圓圈的最中間,是一個六指的黑爪。

  震動還在繼續。

  年輕的祭祀眼神疑惑,把手上一個白色的紋金蠟燭收起來。

  「封印還是完好的。」他說。

  掌事官神情嚴峻,他轉頭問道,「但這怎麼回事?這個震動……」

  年輕的祭祀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掏出一本年代久遠的黑書,草草翻到其中一頁,艱難地解讀著。

  「莫名的躁動……莫名的躁動……啊,有了,在這兒!」

  但祭祀看了一會兒,隨即抬起頭,為難地看著掌事官。

  「怎麼了?」掌事官不悅地問,「這裡只有你接受過古帝國語的完整訓練!」

  「不是……這本筆記上說,封印的莫名躁動是很正常的。」

  年輕的祭祀皺著眉頭道。

  「但是……突然的太陽活動,月亮潮汐,獄河改流,甚至地獄七君主挖個鼻屎打個呵欠,萬神國沒事搞搞臥室裝修,老天這是什麼不敬的用詞,複數的極境高手路過,乃至被封印物的名字被很多人唸到,都有可能引發能量波動和生命躁動……劇烈程度不一……」

  祭祀翻著筆記,在震動引發的聲音裡,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天啊,我真是服了這些法師,一個問題有六七種不同的條件,有二十幾個可能的答案,寫完還要標一個『未完待續』,那跟找不到答案有什麼區別?難怪他們會滅絕。」

  「總該有個可能性最高的吧,就這麼不管不顧?」掌事官壓抑著怒火問道。

  年輕的祭祀急急地翻動著筆記,眉毛緊蹙。

  「不知道啊,我只是個曦日神殿的二等銀袍祭祀……又不是……」

  震動停了。

  掌事官鬆了一口氣,狠狠地剜了祭祀一眼,回頭離開。

  祭祀看著掌事官的背影,委屈地繼續他的話。

  「……又不是已經滅絕了的法師或女巫……什麼都知道,能用各種方法搞清楚一切……」

  掌事官頭也不回地道,「你該慶幸,他們都滅絕了!」

  語氣中充滿惱火。

  被遷怒的祭祀只得挑了挑眉毛,無奈地攤攤手。

  「是啊,幸好他們都滅絕了。」祭祀看了一眼那個六指的黑爪,翻個白眼,無奈地道,「否則,像我們這樣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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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2-15 23:45
  卷二.王國繼承人 第49章 泰爾斯.璨星,第二王子<卷末>

  「庫倫家族,是!」

  「哈維亞,是!」

  「阿蒙德,是!」

  三聲贊成,相繼響起。

  泰爾斯猛地一個激靈,大腦開始計算人數。

  他隨後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呼吸。

  他看向基爾伯特,後者眼中是竭力抑制的激動。

  而廓斯德.南垂斯特則張大嘴巴,花了整整二十秒,才弄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笑瞇瞇的老庫倫公爵,呼吸急劇加速!

  他身後的達斯坦和索雷爾伯爵,也難以置信地望著彼此。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那麼,八人反對,十人贊成,一人棄權,」庫倫臉帶笑容,呼哧呼哧地道出票數,「贊成者過半。」

  「看來我們不必出場了,」看著這一切的「黑先知」莫拉特嘆息道,「備用計劃取消。」

  「局勢從鳶尾花反戈的時候,就決定了。」

  「說到底,還是那個孩子的手段,起作用了。」

  拉斐爾露出輕鬆的笑容,點點頭,把手套拉回手腕。

  「高等議會已經做出了決定,關於私生子的約法並不適用於這個孩子的身上,」庫倫公爵的胖臉上,擠出一個微笑,「這孩子,可以擁有璨星的姓氏,以及王子的一切權利。」

  「璨星血脈重續,星辰後繼有人。」

  「恭喜了,陛下。」

  凱瑟爾五世終於露出了一個吝嗇的笑容,他點點頭,向著基爾伯特示意。

  大廳裡終於再次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巨大呼聲!

  掌聲,歡呼,喊叫,還有不斷擁擠著衛兵盾牌防線的人潮。

  廓斯德沒有聽庫倫說的話,只是瞪大獨眼,看著眼前的庫倫公爵。

  鮑勃.庫倫。

  你才是這一切的開端。

  你才是……

  而你卻……

  卻……

  你這個。

  叛徒。

  「讓他成為你們的未來國王,」廓斯德死死盯著庫倫公爵,咬著牙,吐出幾個字,「你們終有一日,會後悔的!」

  公爵們的神情各異,瓦爾愣愣地看著泰爾斯,詹恩則抱臂冷笑,法肯豪茲玩味地盯視眾人,萊安娜依舊臉色清寒,只是偶爾掃過泰爾斯。

  而泰爾斯,此刻大腦一陣空白。

  今天這一關,過了?

  只見基爾伯特神情激動地一揮手,從身邊一位侍從的手上,拿過一個盤子,上面是一份捲起來的文件。

  「陛下,小先生。」

  「儘管有些簡陋和倉促,但是該有的儀式還是要有。」

  凱瑟爾五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基爾伯特顫抖著手,將那個帶著九芒星火漆封印的卷軸,遞交給至高國王。

  神色各異的貴族們慢慢散開,把露臺中央留給這對父子。

  「跪下。」凱瑟爾五世依舊神情複雜,但是無比嚴肅地看著泰爾斯。

  穿越者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單膝跪下。

  來了。

  他對自己說道。

  這一天。

  雖然這不是他所能選擇,所要選擇,所想選擇的未來。

  但他在這個危險而未知的世界裡,就像被巨浪衝擊得四處飄蕩的小舟,根本無力掌控自己的命運。

  事實上,他還能活著,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而現在……泰爾斯看向對面。

  凱瑟爾五世拆開卷軸上的火漆,緩緩拉開。

  星聚廣場上的數萬民眾,看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跪下在國王陛下的面前,都激動地開始歡呼、怒吼、鼓譟、拍掌,有的人甚至開始衝擊城防隊和警戒廳的秩序線。

  「璨星——璨星——」

  「以星辰王國與南方群島、西部荒漠的第三十九代至高國王,凱瑟爾.閔迪思.艾迪.璨星的名義。」

  凱瑟爾五世讀著卷軸上的內容,一雙天藍色的瞳孔死死盯著泰爾斯。

  「眼前此人,為璨星的後裔,王國的血脈!」

  「落日女神見證他的血脈。」

  「璨星王室擔保他的身份。」

  「高等議會承認他的權利。」

  神靈。

  國王。

  領主。

  星辰的三大支柱。

  泰爾斯捏著膝蓋的手越發用力,不由得想起剛剛起伏波折的國是會議。

  「不論你的過往種種,當你起身,即為(yu_ll_san_up_as)……」

  「即為……」

  說到這裡,凱瑟爾五世突然頓了一下,抓著卷軸的手竟然微微顫抖。

  泰爾斯眉頭一皺。

  他知道國王為何在此停頓。

  他知道。

  泰爾斯的思緒回到幾個小時前。

  在通往群星廳的最後走廊裡,基爾伯特跟他確認泰爾斯的姓名。

  「按照慣例,王室成員們的中間名有兩個,後一個是父親的名字,前一個則是影響你的重要人物……一般都是王室史上有名的成員,比如您見過的星辰三王,比如極境的『狼敵』凱拉.璨星,比如身為大音樂家的蘇美.璨星……」

  「確定要這麼做?您知道……這個名字,比『泰爾斯』還少見,這會……」基爾伯特為難地跟在泰爾斯的後面。

  「是的!基爾伯特先生,我已經決定了!」

  「這如同我身上的烙印和記憶,」泰爾斯眼神堅定,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無論代價如何,我都不想放棄。」

  「我就要成為一個璨星了,」他微微喘息著,想起王室墓地裡的見聞,「但如果我無法把握自己的未來,至少,請讓我把握住自己的名字。」

  泰爾斯抬起頭,堅定地往前走。

  毫無回頭之意。

  基爾伯特跟神情複雜的姬妮對視一眼,無奈地點了點頭。

  陛下恐怕不會高興的。

  時間回到當前。

  就在貴族們都開始皺眉,紛紛議論國王陛下異狀的時候,凱瑟爾五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匯聚勇氣與毅力般,鼓足中氣,用飽含威嚴與沉著的嗓音,高聲喝道,

  「當你起身,即為——」

  「泰爾斯.瑟蘭婕拉娜.凱瑟爾.璨星!」

  「星辰王國的第二王子!」

  凱瑟爾五世讀完了卷軸上的內容,雙眼看著泰爾斯,卻似乎陷入了沉思。

  貴族們開始紛紛議論。

  瑟蘭婕拉娜?

  那是誰?

  泰爾斯.璨星,緩緩地從地上站起。

  他是一個璨星了。

  第二王子。

  也是星辰王國,唯一的王子。

  至高國王唯一的繼承人。

  衛兵們急急地把話層層傳下,直達星聚廣場的各個角落。

  震耳欲聾的山呼,此起彼伏,如波浪倒卷一樣,再度響起。

  但這一次,雜亂而宏大的人潮呼聲,因為有了參照的目標,很快變得清楚而明晰。

  「泰爾斯.瑟蘭婕拉娜.凱瑟爾.璨星——」

  「第二王子——第二王子——」

  「泰爾斯.瑟蘭婕拉娜.凱瑟爾.璨星——」

  「第二王子——第二王子——」

  在震天的歡呼聲中,泰爾斯在恍惚中,看了一眼天空。

  夕陽正掛在西方,放出無盡紅光。

  把這個宏偉的復興宮外壁,照得通紅透亮。

  就像血的顏色。

  黃昏到了。

  「今天辛苦您了,」基爾伯特激動地走上來,對著他輕輕鞠躬,「請跟我來吧。」

  「王子殿下。」

  東大陸,某地。

  一間灰暗破敗的建築裡,兩個男人圍坐在火堆旁,都穿著繡金太陽的白袍。

  「掌事官大人,您聽說了嗎?」其中一個較年輕的人抬起頭,好奇地問,「夜之國度最近在騷動,聽說有不少吸血鬼離開,逃往西大陸。」

  年長一些的掌事官,神色冷漠地點點頭,「神殿已經派人去查探了。」

  「但是西大陸的話,落日神殿的勢力,要比我們曦日更強吧?」年輕人看掌事官不露一點口風,於是試探地問,「聽說西陸的人跟吸血鬼還有狼人都和平共處,落日神殿也不再狩獵黑暗生物了。我們的人在落日的勢力裡,能通行嗎?」

  掌事官抬起頭,冷冷地看他一眼。

  「你以為我們的世界為何叫『埃羅爾』?」

  「啊?我學語言的時候有看到過,」年輕的曦日神殿祭祀撓了撓頭,「埃羅爾是聖日之神,掌管太陽的升落,決定著萬物之源——所以我們的世界才叫埃羅爾世界,不是嗎?」

  曦日的掌事官哼了一聲,神祕地笑道,「你被派來值守封紋,但還沒資格看那些歷史典籍,所以你只知道這些。」

  年輕的祭祀,臉上露出渴望與好奇。

  「我們的世界,原本不叫埃羅爾——從終結之戰後,才改名埃羅爾。」

  掌事官默默地道。

  「在那場幾乎毀滅世界的戰爭最後,聖日之神埃羅爾犧牲了自己——否則世界就不僅僅是碎裂成兩塊大陸那麼簡單了。」

  「世界從此冠以埃羅爾之名,就是為了紀念聖日之神,以及他犧牲自我,拯救世界的壯舉。」

  年輕的祭祀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所以傳說中的聖日之神,是被那些災禍給——」

  掌事官臉帶寒意地舉起手,打斷祭祀的反問,繼續道,

  「在聖日的餘燼裡,兩位神靈繼承他的光芒,重新升起。」

  年輕的祭祀突然明白了什麼,張大嘴巴。

  「對,曦日大君與落日女神,本為一體,共掌聖日。」

  掌事官眼裡露出寒芒,

  「聖日普照萬物,豈有分別?」

  「曦日的祭祀,能否在落日的範圍裡活動?這就是答案。」

  但掌事官看著歡欣雀躍的祭祀,在心底暗暗加了一句,

  當然,至少我們是這麼認為的。

  至於落日那邊……

  此時,這個破敗黑暗的建築裡,突然傳來莫名的震動!

  灰塵從四處倒塌的石柱上落下。

  兩人同時臉色一變!

  不會吧?

  他們一躍起身,冷厲而警惕地奔向建築的最中心。

  「準備好傳訊燭火,別吝嗇!」掌事官如臨大敵,斷喝一聲!

  「對付那種邪惡——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們來到了目的地。

  昏暗的建築,最中心的石地上,用奇怪的顏料,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

  那是一個近十米寬的大圓,上面滿是奇異詭譎的公式和字母,圓圈的最中間,畫著一個六指的黑爪。

  震動還在繼續。

  年輕的祭祀眼神疑惑,把手上一個白色的紋金蠟燭收起來。

  他蹙著眉道,「封紋還是完好的,它沒有掙脫。」

  但掌事官依舊全心戒備,他感受著震動,神情嚴峻地轉頭問道,「但這怎麼回事?這種震動……」

  年輕的祭祀想起什麼,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掏出一本年代久遠的黑,草草翻到其中一頁,艱難地解讀著,

  「莫名的震動……莫名的震動……啊,有了,在這兒!」

  但祭祀看了一會兒,隨即抬起頭,為難地看著掌事官。

  「怎麼了?」掌事官不悅地問,「這裡只有你接受過古帝國文字的完整訓練!」

  「不是……這本筆記上說,封印的偶然躁動是很正常的。」

  年輕的祭祀皺著眉頭道,

  「但是……突然的太陽活動,月亮潮汐,獄河改流,甚至地獄七君主挖個鼻屎打個呵欠,萬神國沒事搞搞臥室裝修——老天,這是什麼不敬的用詞——複數的極境高手路過,乃至於,被封印物的名字被許多人同時呼喚,都有可能引發能量波動和生命躁動……劇烈程度不一……」

  祭祀翻著筆記,在震動引發的聲音裡,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老天,我真是服了這些法師,一個問題有六七種不同的條件,有二十幾個可能的答案,寫完還要標一個『未完待續』,那跟找不到答案有什麼區別?難怪他們會滅絕。」

  「總該有個可能性最高的吧,就這麼不管不顧?」掌事官壓抑著怒火問道,

  年輕的祭祀急急地翻動著筆記,眉毛緊蹙,

  「不知道啊,我只是個曦日神殿的三等白袍祭祀……又不是……」

  此時,震動突然停了下來。

  兩人抬起頭,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和解脫。

  震動沒有再傳來。

  掌事官終於鬆了一口氣,狠狠地剜了祭祀一眼,回頭離開。

  祭祀看著掌事官的背影,委屈地繼續他的話,

  「……又不是已經滅絕了的法師或女巫……什麼都知道,能用各種方法搞清一切……」

  掌事官頭也不回地道,「你該慶幸,他們都滅絕了!」

  語氣中充滿惱火。

  被遷怒的年輕祭祀看了一眼那個六指的黑爪,翻了個白眼。

  「要是那些法師沒滅絕的話,「掌事官的背影消失在石柱後,但他不悅的聲音繼續傳來,

  「哪還輪得到你這個菜鳥,坐在這裡看守封紋?」

  要是法師沒有滅絕……當然輪不到我在這裡……

  但是……

  年輕的祭祀挑了挑眉毛,餘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圓圈,搖搖頭,無奈地攤攤手。

  開什麼玩笑。

  PS.一次處理完卷二的剩下部分了,因為最近時間不是很多這次就能處理好多少先處理好。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2-16 23:36
  卷三.與龍共舞 第1章 冬至

  『傑迪,我親愛的朋友與老師,

  距上次通信已經有半年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分享,這三個多月來,在永星城的所見所聞。

  依照你的建議和方法,我已經渡過了你所說的「戰場戒斷症」,我現在已經能睡在床上了,聽見背後的腳步聲也不再會下意識地拔劍,鐵匠打鐵的聲音也不會再讓我進入緊張狀態。

  父親安排我進了警戒廳,在他軍事學院的老同學手下做事,你有否聽聞過「斬馬者」洛比克.迪拉勳爵的名號?

  憑你指點出的高超劍技(別誤會,我是在誇你,而不是自誇),與少見的終結之力(這句才是自誇),我入職之初就成為了二級警戒官和城防巡邏隊長。雖然我心中明白,能得到這個職位,更多的是由於卡拉比揚這個姓氏。

  你不會相信我在短短三個月經歷了什麼,意外太多,我得一件件理順。

  正如我之前提起的,星辰是一個老邁而腐朽的國家,身為帝國遺脈的過往已經不再是榮光,而更像一個負擔。

  你難以想像,在王都這樣的地方,光是警戒廳裡就有多少行政權力的糾葛與黑幕,其效率與效能之低,簡直不堪忍受,遑論平民老百姓,以至於王都幾個區域的街面秩序與生活機能,竟然是由黑幫來維護的,因為對他們而言,黑幫的渠道來得比官方更快、更好、更可靠與方便。

  機緣巧合之下,我獲取了一個黑街兄弟會內部的眼線。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介入了星辰兩大黑幫在王都的殊死鬥爭,並再一次刷新了我對『黑幫』這些非官方人物的認知。

  不論那些數之不盡的凡級與超階高手(異能戰士也冒出了好幾個,每個都有資格在傳說之翼的星塵部隊裡佔據一席之地),只有一件事讓我非常在意——還記得你跟我說起過的,那群背棄了原初的劍之心,背棄了終結之塔存在使命的劍手嗎?

  你提到過,他們的劍已經化為純粹的殺戮兵器,他們的終結之力也已經變質為最純粹的死亡之力,與那個先輩們曾誓死周旋的災禍一般無二。

  儘管舊事已經過去近百年,但我確信,我遇到了一位塔外的終結劍士,也就是你所說的「災禍劍手」。

  面對那種狂暴而佈滿殺戮欲的終結之力,就連我引以為傲的,生生不息的的「群星之耀」也根本不是對手。那力量入侵到我體內的時候,簡直……我不禁在想,究竟是怎樣的瘋子,才能忍受這樣一種終結之力在體內流竄?

  如果不是得到了意外的幫助,你現在收到的,也許就是我的葬禮訃告了。

  總之,那種殺意與狂暴同存的終結之力,我已經見識過了。

  那位劍手來自血瓶幫,沒錯,就是百年前,那兩位災禍在閔迪斯三世統治末期所創立的黑幫。據說,其中一位已經在王都失蹤了,我懷疑是王國之怒親自出手了,除了他和那把弓,王都還有誰能靠近那些災禍?

  好奇心讓我在養傷期間翻了不少典籍,也借著父親的面子提閱了不少祕典和警戒廳記錄,吃驚地發現瞭如下事實,血瓶幫建立百年來,神祕的各色超階劍手十七次現身其中,他們所表現出的殺傷力與破壞力,絕非一般的超階終結劍士能相比,倒是與我遇到的那位劍手有相近之處,看來我所遇到的災禍劍手不是突然出現的孤例。

  另一個推理是,那兩位災禍在百年前祕密創立了星辰血瓶幫,「災禍之劍」一脈也是在百年前叛出終結之塔,建立了塔外的終結之劍傳承,這兩者真的沒有關聯嗎?

  更讓我擔心的是,百年來,終結之塔真的不知道塔外傳承與星辰血瓶幫的關係嗎?為何我們從來都是不聞不問?

  無論如何,傑迪,親愛的老師,我感覺答案就在克拉蘇及其追隨者當年背棄終結之塔的真相上。我需要儘快回終結之塔一趟,同時向你請求,為我開放傳承者的典籍閱讀權限。

  血瓶幫到此為止,但另一個黑幫不比它遜色半分,我的眼線告訴我,黑街兄弟會的崛起非常蹊蹺,血色之年是他們的發端,彼時他們還只是一群刀口求生的傭兵與冒險者(儘管他們非常強大),而僅僅十年出頭,他們已經侵蝕了半個星辰的地下世界,正向著埃克斯特與康瑪斯聯盟伸出觸手。

  血瓶幫有魔能師的威名坐鎮,也是與貴族和官僚們同流合汙的產物,而黑街兄弟會又是憑藉著什麼崛起的?眼線的消息是,他們有著非常隱蔽,卻充沛無比的資金與人脈支持。

  說到這裡,我想問,你是否聽聞過「黑劍」這樣一個名號?

  坊間傳說他是黑街兄弟會的領袖,有著高深的劍術與境界,也有人說他是善於隱藏的、最危險的殺手之王,甚至有警戒廳的報告說,他的劍是某種受詛咒的古物,具備莫測的威能,但只有一點無誤,他是極境的高手。過去十年間,一位極境終結騎士與一位極境異能戰士均被懷疑死在他的手上,事發時他們同時在場。

  儘管極境高手之間的差距極大,勝負難料,但我仍不禁疑惑,同時殺死兩位極境高手——在終結之塔的視野之外,真的會有這樣強大的劍手嗎?我也懷疑過他是「災禍之劍」的傳人,但他又是與血瓶幫敵對的,黑街兄弟會的人,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更大的事情,發生在昨日的星辰國是會議,老師你也許已經收到信鴉的傳訊了,星辰王國有了正統的繼承人,不是豪門貴族,不是王室旁支,而是一位活生生的,名為泰爾斯.璨星的王子。我知道你當年與「溯光之劍」賀拉斯王子是同窗,不知對璨星是何評價?而我在父親的身後親眼目睹了新的第二王子的風采,雖然只有七歲,但我只能說,璨星不愧為王室。

  但他出現得真不是什麼好時候,璨星王室正面臨少有的壓力,埃克斯特使團在星辰遇刺了。

  是的,傑迪,我親愛的朋友與老師,我再次嗅到了戰爭的腥味,在父親看來,無論如何斡旋,龍與星辰的衝突已經不可避免。

  對不起。老師。

  終結之塔費盡心力,為人類保存的劍士與騎士之光,這些曾經以超凡之力開拓人類未來,以終結之力抗擊災禍的戰士們,要再一次執劍而起,為了各自的國家,在戰場上對面廝殺至死。

  如果戰爭爆發,我只能向落日女神祈禱,不要讓我遇到克羅艾希和米薩敦,一想到終結之塔裡的日子,再想到要把劍刺入彼此的心臟,我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還有,米蘭達已經到達斷龍要塞了,正光榮地在要塞之花手下服役,但這也意味著,如果戰爭爆發,她會是第一個面對鮮血的人。

  另外,我還在國是會議上遇到了拉斐爾,他正在王國祕科做事,也在為這個國家奉獻著自己的力量。

  但請相信我,老師,你的擔憂不會成真,從服役到執勤,我見過了許多,但現實不會改變我,我與另外兩人的理想也永遠不變,尤其是我,經歷了最殘酷的戰場之後,才深感生命的可貴,見識過王國的醜陋後,才更渴望變革的到來,我們終有一日,會用自己的力量,再造這個垂垂老矣的國家。

  祝你一切順利,儘快追求到夏蒂爾老師!

  又及,星辰已經入冬,永星城很快就會下雪,不知你們那邊的天氣如何?

  ——————你忠實的朋友與學生,科恩.卡拉比揚

  ——————終結歷672年12月18日早,於家中』

  不滅燈前,科恩停下筆,端詳了許久,嘆了一口氣。

  金髮的警戒官躊躇再三,還是把「他正在王國祕科做事,也在為這個國家奉獻著自己的力量」這句話給塗掉,重新寫上了「他的近況我會在進一步確認之後再寫信給你」。

  他從書桌上站起身來,忘了一眼自家莊園的窗外。

  東城區六點,清晨剛至,街上的能見度頗高,即使這麼早,依舊有不少貴族家僕來回奔走——尤其是最近國內外大事頻發的當下。

  一想到這裡,科恩就搖搖頭,王國是有了繼承人,但也造成了昨天國是會議上,王室與貴族領主們的對峙——與埃克斯特的矛盾衝突要如何解決呢?

  他可不認為,經歷了那般羞辱的南垂斯特公爵,還會義不容辭地響應國王的號召,西荒的小氣領主們,看上去也不像共赴國難的高尚君子,東海的胖公爵更是吝嗇出名,只剩下出人意料的那位刀鋒領少女公爵和臨陣反戈的南岸領鳶尾花,卻遠水不解近渴。

  至少,第一場仗,要由北境自己以及王室來扛了麼?

  星辰,真是多頭蛇一般的國家——科恩這麼想。

  但他隨即想到,多頭蛇基利卡正是被人類英雄,埃克斯特的立國君主,耐卡茹.埃克斯所斬殺,心底裡就更是一股陰鬱。

  馬蹄聲自窗外的大道上響起。

  一隊騎士,從專門招待外國貴族的行館裡騎行而出。

  但他們駕馭馬匹的節奏,和抽打馬身的力度,都與星辰慣常的騎士們不同。

  星辰的騎兵駕馭,講求騎行間韻律和諧,節奏穩定,鞭馬恰到好處。

  但這隊騎士,節奏猛烈而鞭馬極重,偏偏又步伐統一,紀律凜然。

  倒是有些像北境的騎士們。

  等等。

  科恩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看到了那隊騎士所持的旗幟。

  「碰!」

  科恩猛地一把推開窗戶!

  他探頭而出,想要看清那面旗幟。

  那面……色調與星辰王國格格不入的旗幟。

  紅邊黑底,旗面上是一頭怒吼的赤龍。

  龍爪猙獰,龍翼大張,龍目純黑。

  真是粗獷而凶暴的風格。

  金髮的警戒官微微愣住了。

  他們——是昨夜凌晨到的麼?

  城門沒有攔下他們,讓他們在城外的驛館休息,而是放他們進來了?

  是陛下的意思?

  突然,臉上冒出的寒意,刺得科恩一陣瑟縮!

  科恩伸手一摸,在臉上摸到一片晶瑩。

  警戒官愣住了。

  他伸出手,在窗外接到第二片、第三片晶瑩。

  白色的星點,漫天落下。

  下雪了。

  科恩深吸一口氣,看向天空。

  冬天到了。

  清晨。

  他從復興宮特有的,堅硬的石床板上醒來。

  他滑下床板,不出意外地踏上同樣冰冷的石地。

  似乎比昨天還要寒冷。

  泰爾斯感覺,昨天的自己,簡直像是活在夢幻中。

  他昨天下午從群星廳,一步一步地,跟基爾伯特踏上星藍地毯,不再管身後國王與領主的繼續爭吵。

  兩側的貴族、官僚和民眾們紛紛向他行禮。

  口稱「殿下」。

  泰爾斯殿下。

  「興奮得產生幻覺了嗎?」

  泰爾斯猛地清醒過來,抬頭看見了姬妮。

  成熟嫵媚的宮廷女官,正雙手抱臂靠在石門處,靜靜地看著他,

  「不,沒有。」

  穿越者淡淡地回答。

  「我只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也很茫然。」

  姬妮看著他,輕哼一聲,「當然,從前的你只是一個小人物,而你現在是王子了,泰爾斯王子,星辰的第二王子。」

  「不,不是這麼簡單。」泰爾斯嘆了一口氣,露出苦笑,扣好襯衫,抓起外套。

  「從前,我只需要考慮,怎麼活下去的問題。」

  「從今天開始。」

  「我要考慮的是,怎麼活的問題。」

  泰爾斯默默地回答,扣好皮帶的最後一個釦子。

  姬妮皺了皺眉,又挑了挑眉。

  又一個璨星——她暗暗地道。

  可悲的璨星。

  泰爾斯繫好自己的皮靴,但那句話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為星辰而戰,為星辰而死,以及……為星辰而生。

  我真的準備好了嗎?

  他頓了一下,把帶著鞘的JC匕首,重新扣到後腰的皮帶上。

  「您準備好了嗎,殿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基爾伯特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的臉色有著不同尋常的凝重。

  姬妮嘆了一口氣,把空間讓開給前外交大臣。

  基爾伯特一邊向姬妮脫帽行禮,一邊對泰爾斯道,「請恕我第二天就要來打擾您的安眠,殿下,但是……請您加速梳洗。」

  泰爾斯露出疑惑的眼神。

  基爾伯特深深吸進一口氣,「他們來了,殿下。」

  「陛下希望您站在他的身邊,跟他一起接見那些人。」

  「那些人?」泰爾斯疑惑道。

  但他隨即反應過來。

  穿越者也同樣凝重地回望基爾伯特。

  「對,那些人。」

  基爾伯特點著頭,抿緊嘴脣,猶豫但最終堅定地,吐出一個詞。

  「埃克斯特人。」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6-12-16 23:36
  卷三.與龍共舞 第2章 有能者居之

  大部分星辰人一想到埃克斯特人,第一反應總是,「硬實,耐寒」。

  第二反應則會有所不同。

  平民大多會疑惑地摸摸頭,說一聲「野蠻」或「粗魯」,而商人大概會嬉笑著說「誠信,好做生意」,傭兵與冒險者們則神祕地笑笑,告訴你無論衝鋒還是斷後,他們都是第一人選。

  而與他們交過手的老兵會皺起眉頭,在深邃的回憶中,在麥酒與菸草里長嘆一聲,留下一句話,他們不好惹。

  但就泰爾斯所讀到的大陸史地來看,至少星辰的貴族與領主們,對他們的北方強鄰,則是完全另一種不同的複雜印象。

  作為西陸的第一強國,埃克斯特有著令人生畏的強大軍隊與驚人戰績,既是大陸戰爭時可信與堅實的同盟,也是西陸三強相爭時面目猙獰的可怕惡龍。

  跟節奏井然有序、精緻的星辰王國相比,這是一個充滿浪漫精神與反抗之心,兼備尚武之風與英雄情節的強悍國度,其久遠的傳統甚至早於遠古帝國時期。

  從遙遠的矇昧時代起,北方之君塔克穆與獸人締結的「萬獸之盟」,到鐵血王用壯烈的犧牲,力抗獸人的「人類最後防線」。這塊人類的北方領地上,曾經颳起過最凜冽的寒風,將人類從弱小的矇昧時代刮醒。

  再到諸王時期,魁古爾決戰中,兩千人類鐵騎一往無前,向兩萬獸人重步兵軍陣發起決死衝擊的「逐聖之役」,再到北方的強悍騎士們齊聚皇帝的旗下,在劍與火中征服四方,建立遠古帝國。北方的土地,見證著人類的單刀薄劍,如何成為世界上最鋒利的利刃。

  帝國時代,北地行省的「起義王」魁索反抗暴君的義舉,雖然在自認為帝國正統一脈的星辰王國內聲名不顯,但泰爾斯讀到過,起義王在孤老峰側,以僅剩的三百人衝擊帝國三大軍團,最後歿于軍陣中的壯烈,喚起了看似強大的帝國,體內各處的積疾與暗傷,拉開了帝國第一次內亂的序幕。

  最靠近當代埃克斯特王國的,莫過於天崩地裂的終結之戰裡,英雄耐卡茹在最黑暗絕望的時刻,和他的騎士們從天而降,直撲敵軍中心,點燃北地行省乃至於整個世界反抗希望的「逆轉寒風」一役,拯救了岌岌可危的北線與西線戰區,更別提一片混亂的戰後大陸裂變,他與手下忠心耿耿的十騎士共同締造的,埃克斯特的立國傳奇。

  往近了說,埃克斯特出身的英雄薩拉、先知凱鵬,與星辰的守誓者米迪爾三人的傳奇冒險,以及他們在第二次大陸戰爭時期攜手並肩,決戰東陸聯軍的力挽狂瀾,至今都是埃羅爾世界為人津津樂道的故事,至少在西方大陸是如此。

  比起如同一位老邁的紳士,揹負著帝國沉重的正統,連開國故事都佈滿悲情苦澀的星辰王國,埃克斯特王國充斥著壯烈與反抗,更像一個充滿希望與熱血的壯年戰士,劍鋒所指,一往無前,銳氣所在,雖死無悔。

  如同泰爾斯眼前所看到的這位埃克斯特人。

  埃克斯特的緊急使節,拉塞爾.維達男爵,昂然挺立在復興宮裡,僅次於群星之廳的議事大廳中,毫不在意滿廳的星辰官員與貴族不善的目光。

  他以一種雙手抱臂的姿勢,隨意地站著,垂首看地,只是偶爾抬眼掃一下四周,卻絲毫不顯得不雅或粗魯,彷彿這才是他該有的本色,倒是他嘴邊若有若無的笑意,讓旁觀者不禁皺起眉頭。

  拉塞爾看上去只有四十歲出頭,手執封著赤龍漆印卷軸的他,不但毫無懼色,甚至臉帶傲然,滿廳的人在被他佈滿戰意的眸子掃過時,都有一種錯覺,並不是他們在打量這個使節,而是這個站在議事大廳中的埃克斯特人,在傲慢地打量他們。

  泰爾斯就在這種情況下,緊緊抿起嘴脣,與基爾伯特站在一起,隱蔽在數層臺階之上的星辰王座旁,毫不起眼。

  廳內,從神色不盡相同的六大豪門公爵,十三望族的伯爵家主,到御前會議的各位,情報總管莫拉特.漢森,財政大臣裘可.曼,軍事顧問梭鐸.雷德等等,都靜靜地分立在王座之側。

  整個星辰王國的最高權力中樞,都在等待著御座上的凱瑟爾五世發話。

  而凱瑟爾五世的天藍色眸子,也在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自摩拉爾王子遇刺身亡後,埃克斯特派出的緊急使節。

  能在事發後六天的時間裡,從龍霄城馬不停蹄地穿越邊境,疾馳到永星城,足見事情的緊急,以及這位使節的態度。

  「你帶來了什麼,北方巨龍的使者?」凱瑟爾的聲音傳揚開去。

  「我?哼,我個人什麼也沒有帶來。」埃克斯特人的緊急使節,拉塞爾輕笑一聲,眼神瞬間轉寒,「但是很快,埃克斯特全國,就會帶來他們的哀傷,他們的絕望,以及……」

  「他們的怒火!」

  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下來。

  拉塞爾男爵直勾勾地對視著凱瑟爾國王,毫不退縮。

  令人窒息的沉默裡,正在泰爾斯納悶著,究竟要由哪方先行提起正題的時候。

  凱瑟爾五世打破了沉默。

  「我認得你。」

  國王慢慢地開口,厚重的聲音傳遍整個大廳,「十二年前,現任黑沙大公,當時還是一城伯爵的查曼.倫巴,以大公之子的身份,代表埃克斯特來訪星辰,你在那次的使節團中,替他牽馬。」

  「嗯?」

  拉塞爾他先是皺起眉頭,有些驚訝於凱瑟爾的記憶力。

  但他隨即輕笑一聲。

  「真是驚人的記憶啊,陛下。」拉塞爾露出的笑容,充滿了讓人不舒服的諷刺意味,「我也記得很清楚,當時陛下您還只是第五王子,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裡。

  他背過雙手,向前一步,繼續道。

  「……看著查曼.倫巴,向滿頭白髮、垂垂老矣、深受叛亂之苦的艾迪王『強烈』建議,只要把本應屬於我們北地人,屬於埃克斯特的五郡領土,歸還給它們的主人……」

  「埃克斯特就會慷慨地出兵南下,幫助一直以來的盟友平息愈演愈烈的叛亂。」

  許多人眉頭一皺。

  深受叛亂之苦——血色之年?泰爾斯想起這一茬。

  但泰爾斯更注意到,這位使節把「我們北地人」放在「埃克斯特」之前。

  這意味著什麼?

  「我記得艾迪王禮貌地拒絕了倫巴大公的所謂『提議』。」法肯豪茲公爵嘿嘿笑著,「但即使如此,你們還是『慷慨』地出兵南下了……真是感人至深的盟友啊!」

  拉塞爾神祕地笑笑,沒有回話。

  「倫巴大公大概不怎麼識字。」澤穆託伯爵雙目冒火,「你說的那五個郡,分別由亞倫德、澤穆託和福瑞斯家族統治,我們的祖輩從星辰立國之初,就擁有著它們——那是星辰的領土,無可辯駁。」

  出乎泰爾斯的預料,拉塞爾竟然輕笑起來。

  在滿廳的怒目中,他的輕笑逐漸變成哈哈大笑。

  「這幾年裡,埃克斯特的寒風更加強勁與凜冽,我們的牧童和獵人都要咬著牙,頂著能凍住眼淚的嚴寒出門,回來時不斷地用雪摩磋快凍僵的雙手,才能防止手腳凍僵、凍掉。」

  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拉塞爾冷笑道,「這樣數年,數十年,我們才能把一雙執弓揮鞭的,顫抖的手,磋成一雙適合揮舞大劍的,硬朗堅實的手。」

  拉塞爾頓了一下,環視一圈,毫無顧忌大笑道,「而相比之下,星辰的氣候只有越發溫暖和舒適,特別適合只會在女人肚子上喘息的弱者,這就是『守誓者』米迪爾的後世子孫!」

  大廳裡頓時一片譁然!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一個怎麼都不肯切入正題,卻開口第二句話就侮辱出訪國的使節?

  但他隨即反應過來,在王子遇刺這件事情上,星辰完全落在下風,而論起軍事實力,星辰目前能集聚的兵力,看看昨天的國是會議就知道了。

  是否問責,何時問責,如何問責,整件事情的主動權,都握在埃克斯特的手中。

  泰爾斯輕輕嘆了一口氣。

  福瑞斯伯爵「啪」地一聲按上腰間的劍,怒意滿滿地出言,「你這是什麼意思!」

  但凱瑟爾五世目光平淡地舉起手,將不少怒而出列的貴族揮退。

  「我是說什麼時候起,連『我爺爺擁有過那塊土地』的蹩腳理由,都可以成為劃分領地的標準了?」

  拉塞爾大步迴轉一圈,目光灼灼毫不示弱地回敬星辰的貴族與領主們。

  「無論埃克斯特或是星辰,每一寸土地都是征服而來,強者獲取戰利而離開,弱者交出籌碼以自保,這就是國際間的法則,」只聽拉塞爾冷冷地道,臉色陰寒而不善,「正如東陸的鋒王辰劍所言,唯有能者居之。」

  只有基爾伯特等少數人微微瞇起眼睛,思考他的用意,而凱瑟爾王則看著滿廳的貴族,眼裡露出深思。

  「請留心,泰爾斯殿下。」基爾伯特低聲對著泰爾斯道,「在外交裡,沒有毫無意義的爭吵或話語,這是比劍前的試探和換步,對方正在試探我們的腳步和虛實,為了最後的出劍一刻。」

  「他沒有急著直入正題,表示他可能對直接提條件並沒有底,也可能是他找到了更好的談判點。」

  「但目前為止,這是他的詭計,通過觸怒我們,把話題朝著軍事、兵力、強弱法則的方向牽引,給我們種上一顆種子,同時看我們的反應,來判斷下一劍的方向。」基爾伯特悄聲道,「而且,等他帶出真正的議題時,我們便不自覺地會開始傾向於思考戰爭,思考戰爭的代價,而相對忽視其他的選項。」

  泰爾斯眉頭一皺,我們還有其他的選項嗎?

  只見拉塞爾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著凱瑟爾王,「而星辰,有能力守住你們那片,所謂的領土嗎?」

  滿廳貴族的怒色已經達到了頂點!

  北方的澤穆託伯爵,怒意盎然地一拍身上的北境戎裝,暴喝道,「讓你們的軍隊放馬過——」

  但他隨即被更加雄渾和沉穩的嗓音打斷!

  「好啊——」

  瓦爾.亞倫德露出沉穩的笑容,他渾厚的聲音蓋過澤穆託,迴盪在整個大廳,「正好,身為北境公爵,我也擔憂著我們的領地不夠大呢!倫巴大公想要我們的北境五郡,我卻也思念著他的黑沙領,我們就各自出兵,各憑本事,交換一下領地如何?」

  聽著北境公爵的反駁,埃克斯特的緊急使節輕輕蹙眉,但隨即展顏一笑。

  「北境公爵應對得很好。」基爾伯特凝重地對穿越者道,「但先前澤穆託伯爵的話,可能已經暴露了一些信息給對方。」

  泰爾斯點點頭,他聽明白了,面對挑釁,澤穆託暴怒著讓對手放馬過來,瓦爾卻笑著說自己也想要對方的領地,辭鋒背後隱藏的意蘊和虛實,面對入侵的態度與決心,頓時高下立現。

  就在此時,一把稚嫩的少女聲插入了這場對話。

  「有能者居之麼,既然如此,你們的黑沙領大公應該早點起兵,幹掉你們的努恩王,自己坐上王座才對。」

  僅僅一句話,就讓拉塞爾的臉上遽然變色!

  「因為我覺得,他已經比努恩王要強了啊,不是嗎!往南要面對一個國家,往北卻只用面對一個國王……為什麼不試試看呢……也許會成功的。」

  眾人驚異的目光下,十五歲的刀鋒領女公爵,萊安娜.特巴克如崖上孤花,俏生生地立在一眾男性領主中,冷冷地道。

  「你不妨把這句話帶回給黑沙領的倫巴大公,正如鋒王辰劍所言,唯有能者居之。」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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