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王國血脈 作者:無主之劍 (連載中)

 
al3311232323 2016-11-13 00:44: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4 2643529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17 00:48
  卷四.龍血 第17章 運氣真差(下)

  艾達搖了搖頭,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卡斯蘭,彷彿要找到答案。

  她不明白。

  卡斯蘭沒有讓她等太久。

  「好多年前......」白髮老頭緩緩地開口,解答了艾達的疑惑。

  「我在三十八哨望地幹掉了悉拉.暗雷,卻被他一拳頭擊中了左胸。」卡斯蘭撫摸著自己的左胸,眼神複雜地看著身側那把彎刀,又看看戮魂槍,嘆息道,「不知道碎了多少根肋骨......當時我已經在哀嚎等死了。」

  艾達臉色一變。

  「當時,一個叫拉蒙的瘋軍醫,跟一個名字特別長的矮人工匠......」

  「靠著一點運氣,一些手段還有一些不知道是天才還是瘋子的創意,他們把我從獄河擺渡人的手裡搶了回來。」卡斯蘭苦笑了一聲,敲了敲自己的。

  鐺!鐺!

  奇特的聲音從他的胸腔裡傳來,聽上去竟然不像人體的組織。

  這聲音......

  艾達愣住了,她的眼睛慢慢睜大。

  卡斯蘭嘆了口氣,道出真相,「那兩個傢伙,用特製的金屬,替換、扶正了我可憐的肋骨......老天,那種劇痛,折磨了我整整一年。」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

  直到艾達在震驚之後,找回了遺忘已久的呼吸。

  只見精靈的驚詫在了臉上,她的瞳孔緩緩縮小,「金屬製的......肋骨?怎麼做到的?」

  不可能。

  人類那脆弱的身體,無論是控制出血還是處理碎骨,根本就不可能承受得住啊......

  卡斯蘭痛苦地吸了一口氣,他的肺部猶如一個破損的風箱,發出陣陣可怕的風聲。

  「不知道......咳咳......。」卡斯蘭劇烈地咳嗽著,吐出一口血,「聽那個瘋軍醫說,他們用了些不被允許的禁忌手段......」

  「反正在那之後。他們就被暗室的人帶走了,從此消失無蹤。」

  艾達閉上了眼睛,狠狠皺眉。

  「所以。」她在冷汗中懊悔地搖頭,「我的刀明明砍進了你的胸膛,卻卡在了那些金屬裡。」

  「所以我剛剛才會殺不死你。」

  卡斯蘭發出淒涼的笑聲。

  「是的。」

  「如果你換把窄一些的匕首或短劍,只需要捅破血管,我也就死了。」

  「但你偏偏用的是弧度那麼誇張的彎刀。」老頭搖搖頭,眼裡充滿了微妙的情緒。

  艾達沒有說話,躺在地上無力動彈的她,只是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也因為那次『事故』,我的肺受了嚴重的傷,至今還在折磨我的呼吸——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卡斯蘭痛苦地呼吸著,咳出血沫,「再打上幾分鐘,我也就堅持不住了。」

  艾達的臉色又是一動,嘴巴張成「o」型。

  「什麼?」她忍著劇痛,死命地直起身子,誇張地瞪著眼睛,「早知道......」

  卡斯蘭對她露出一個苦笑,點點頭。

  艾達似乎毫無戰敗者的自覺,她懊悔地吐出一口氣,「啪」地倒回地面,表情委屈。

  他。

  媽。

  的。

  早知道就繼續拖下去了。

  幹嘛要孤注一擲呢?

  「而您的異能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卡斯蘭拍了拍胸口,一陣咳嗽後嗤笑了一聲,「幸好,在剛剛碰面的時候,我腦子裡沒有想這件往事,否則您定然有所準備......」

  艾達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無意識地搖搖頭。

  「你也很聰明,小屁孩。」她無精打采地道,「在腦裡只留下『活下去』和『殺死他』這兩種念頭,然後把一切交給自己的本能......讓我的『識念』什麼都讀取不到。」

  卡斯蘭的笑容僵住了。

  他垂下頭,白髮在腦後飄動。

  「那不是什麼聰明。」他淡淡地道,眼神黯淡,語氣低落。

  「在最殘酷的戰場上。」卡斯蘭閉上眼睛,緩緩道,「你只會有這兩個念頭。」

  艾達一挑眉毛。

  「是麼。」精靈似乎要找些事情來忽視掉肩部的劇痛,只見她鼓起一邊的腮幫,無聊地從嘴角吐出一口氣,然後默默道,「儘管年紀不大,才六十多歲,但是......似乎你有很豐富的戰場經歷啊。」

  「戰場?」

  這一次,卡斯蘭的聲音很堅決,「那是地獄。」

  「是把正常人變成怪物的無邊地獄。」

  「在那裡,只有兩種人。」

  「死人,還有快死的人。」

  地上的艾達翻了個白眼。

  「感謝您,儘管記得不太清楚。」卡斯蘭似乎好轉了很多,只聽他低沉地道,「但是,剛剛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那些地獄一樣,瞬間面對四五個不同而可怕的對手。」

  「將我的所有潛能再度逼迫出來。」

  艾達輕哼了一聲。

  四五個對手?

  他連這些都感覺出來了啊。

  艾達望著天空,無力地問道,「怒海驚濤,是吧?」

  卡斯蘭的眉間一動,似乎有些驚訝。

  「您發現了啊。」幾秒後,老頭微微一笑,「我一向以為我的終結之力很隱蔽呢——服役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冰川之融。」

  艾達了無生趣地點點頭,「怒海驚濤,罕見的終結之力,對力量和速度的增幅都很小,卻能賦予你超絕的本能反應,在瞬間應對一切變故。」

  「就如同大海一樣。」卡斯蘭感嘆著肯定道,「無論驚濤駭浪如何可怕,大海卻始終如一,萬年不搖。」

  艾達聳了聳肩,但這個動作帶動了右肩的沉重傷勢,讓她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儘管有些不同,但凱拉那小子也有相同的終結之力。」艾達一邊嘶聲喘氣,一邊咬著牙道,「你橫掃那一槍的時候,我才想起來。」

  卡斯蘭的表情又是一動。

  「凱拉王子?」卡斯蘭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激動和興奮,「居然能跟傳奇的『狼敵』相提並論,真是榮幸之至。」

  但艾達只是耷拉著臉,像不肯認輸的小孩一樣,躺在地上死命甩著頭。

  「可惡啊,如果我沒認出來,那也不會決定冒險砍那一刀了。」她停下了甩頭,帶著可憐兮兮的表情,悽然道,「以傷換命,向死破局——這是面對凱拉,面對怒海驚濤最好的方法。」

  卡斯蘭微微一笑,緩緩點頭。

  「果然啊,靠戰爭殺戮起家的聖精靈,跟因循守舊的白精靈畢竟是不一樣的,即使捨棄了異能,您依然是可怕的戰士。」卡斯蘭看了艾達一眼,嘆息道,「你們畢竟不是那群只懂射箭的傢伙。」

  「你的誇獎,我就收下了,小屁孩。」艾達無聊地吐氣道。

  兩人沉默了幾秒。

  「而您居然還認識百年前的『狼敵』......所謂永生者,數百上千年的經歷確實不是開玩笑。」卡斯蘭緩緩道,「艾達教官,可以冒昧地問您的年齡嗎?」

  「年齡?」艾達眼眶睜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等等,我換算一下啊......」

  那個瞬間,艾達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起來。

  「年齡。」她淡淡地道。

  「我出生在屠龍戰爭後的第九個世紀,生存之戰後的第四個世紀,永生樹枯萎的前夕。」艾達的語氣變得很低沉,偏偏自帶一股穩重。

  「與帝國同齡。」

  她的目光裡多了一點什麼東西,靜靜地沉澱下來。

  卡斯蘭一愣,精靈在那個剎那給他的感覺,就像一個純真的孩子,突然變成了成熟的大人。

  「屠龍戰爭?」卡斯蘭試探地問道。

  「精靈與龍的最後一場大規模戰爭。」艾達淡淡道,「人類也曾作為精靈的僕從軍參戰。」

  「而戰爭的尾聲,你們自己抵禦古獸人的部分,被稱為逐聖之役。」

  卡斯蘭恍然一震。

  逐聖之役,那豈不是......

  但下一秒,艾達就甩了甩頭。

  「但我成年倒是很晚啦。」她的語氣隨即變軟,回覆了之前的滿不在乎,「足足用了一千八百年,到第三次大陸戰爭前夕才成年呢。」

  艾達在心底哀嚎著,嘆氣道。

  不像長姐——那個出生三小時就成年的變態。

  嗯,這段腹誹可不能讓她知道。

  忘掉忘掉,趕快忘掉。

  卡斯蘭皺起眉頭。

  與......遠古帝國同齡?

  所以,兩千多歲的精靈?

  即使從成年開始算起,也有三百多歲了啊。

  卡斯蘭靜靜注視著躺在地上的精靈,嘆了口氣,「精靈中的極境,用時間和經歷堆出來的怪物啊。」

  「輸了就是輸了。」艾達無所謂地哼了一聲,「再說了,在那些經驗不足,只能靠反應和機智彌補劣勢的人類裡,你也算是很出色的了。」

  「只是您運氣差罷了。」卡斯蘭和藹地微微一笑,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是啊,運氣真差。」

  「先是遇到了能封閉自己意識和思想的戰士,剋制住我的最大優勢。」艾達攤了攤手,一臉無奈地道,「然後,他居然還有一副鋼肋骨。」

  卡斯蘭哈哈大笑,笑聲帶動了他的肺部舊傷,老頭旋即猛烈地咳嗽起來。

  「與您戰鬥......咳咳......是我晚年的榮幸。」卡斯蘭臉色痛苦,他在撕心裂肺的咳嗽中,抓起自己的戮魂槍,勉力道,「在退役之後,能與薩克埃爾的教官一戰......簡直連想都不敢想啊。」

  艾達扯扯嘴角。

  下一秒,她臉色一變。

  只見卡斯蘭伸出手,拾起了戮魂槍。

  艾達心頭一黯。

  老頭一聲長嘆,轉動著手上威名赫赫的傳奇反魔武裝。

  槍頭慢慢對準了地上的精靈。

  看著那漆黑猙獰的槍刃,艾達心裡咯噔一聲。

  精靈露出好看的八顆牙齒,放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我說啊,我們能不能打個商量......」

  不知道是疼痛還是懊喪,只見艾達哭喪著臉,對著戮魂槍的主人低聲道,「傳奇反魔武裝可不能濫用對吧......」

  但下一刻,卡斯蘭的舉動讓她愣住了。

  只見老頭微微一笑,把槍頭拄在地上,緩緩站起。

  卡斯蘭靠著長槍的支撐,轉身踏過艾達的身邊。

  「我走了,艾達教官。」

  他一瘸一拐地離去,回頭笑眯眯地道,「您可要保重。」

  艾達的表情僵住了。

  「誒?」艾達捂著右肩,在痛苦的表情中露出疑惑,「你不準備殺我?」

  「也不準備俘虜我?」

  卡斯蘭呼出一口氣,笑著搖了搖頭。

  「我已經達成了目的,『解決那個極境高手』。」酒館老闆感慨道,「而您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無法給局勢帶來影響,這就夠了。」

  艾達睜大了眼睛,然後鬆了一口氣。

  她抿了抿嘴脣,眼珠一轉。

  下一刻,只見這個精靈咧開嘴。

  「這樣啊......那你的老大會同意嗎?」

  卡斯蘭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什麼?

  他旋即露出笑容,無奈地道,「也是呢,既然您都這麼說了,畢竟不好交差......」

  卡斯蘭拔出拄在地上的戮魂槍,「那我就按照您的意思......」

  艾達瞬間變色。

  「誒誒誒,我就隨口一說......」艾達的臉在一秒內換回了哭喪模式,「你看我都這副模樣了......」

  卡斯蘭哈哈大笑。

  但幾秒鐘後,卡斯蘭就收斂的笑容。

  他的表情慢慢陰沉下來,眉毛扭曲,顯得有些沉痛。

  「我正在做的,本來就是不赦之事。」

  卡斯蘭低下頭,看著地上的那把彎刀,眼裡盡是複雜深邃的情緒,語調沉重,話語蒼涼。

  艾達的眼神微微一凝。

  「但我已經無法回頭。」只見卡斯蘭目光恍惚,下意識地低聲道,「至少,在最後時刻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來稍作彌補,安慰自己吧。」

  艾達愣愣地看著他。

  只見卡斯蘭仰起頭,一頓一頓地拄著戮魂槍,離開這片狼藉的街道。

  幾秒後,艾達掙扎著坐了起來,因為右肩的疼痛而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嘿,小屁孩。」看著卡斯蘭的背影,艾達猶豫了一下,還是喘息著吐出了幾個字。

  「後會有期。」

  卡斯蘭的背影微微一頓。

  背對著艾達,他突然笑了起來。

  笑聲悠長,其意蒼涼。

  「不。」

  卡斯蘭頭也不回,淡淡地道。

  「艾達教官,我有預感。」老頭昂起首看向遠處的英靈宮,他的白髮在風中飄動,凌亂不堪,「我們恐怕......」

  卡斯蘭嘆出一口氣,搖搖頭。

  「......後會無期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1 10:57
  卷四.龍血 第18章 明朗

  昏暗的不滅燈照耀下,士兵們把被反綁雙手的泰爾斯和小滑頭,粗暴地押進科恩旁邊的牢房裡。

  聽著鐵製的厚門被鎖閉的聲音,泰爾斯低聲安慰了六神無主的小滑頭幾句,然後轉過頭,隔著柵欄看了看周圍。

  牢房,怎麼感覺我跟這個地方特別有緣?

  被束縛住的囚徒只有三個人——懷亞,還有隱藏在黑暗中的一男一女,全都難以置信地瞪著泰爾斯。

  然而守衛卻有六個人,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牢房裡的囚徒們,表情凶惡,警惕萬分。

  泰爾斯微微捏緊了背後的手,心下黯然,他的匕首被收走了。

  他把牢裡唯一一個較乾燥的角落讓給小滑頭,自己則靠著牆邊,在潮溼髒亂的地面坐下。

  「你怎麼在這裡,懷亞?」泰爾斯審慎地看向他對面牢房的那個年輕人,凝重地出聲問道,「普提萊、羅爾夫,還有使團裡的其他人呢?」

  難道他們全都......

  懷亞臉色一黯。

  「我和啞巴,艾達大人,還有一些士兵都被派出來搜尋您,殿下。」王子侍從官的臉上盡是擦傷和淤青,衣物也多有破損,「至於普提萊先生,應該還在英靈宮裡等我們的消息。」

  泰爾斯皺起眉頭,開始思考。

  「不準交談。」一個首領模樣的高大守衛,按著佩劍走到他們的牢房前,語氣不佳,「要我來教你們怎麼閉嘴嗎?」

  懷亞憤恨地看著他,緊咬牙齒。

  泰爾斯沒有理會他,只見第二王子抬起頭繼續問道,「那你是怎麼被抓住的......」

  懷亞正要回答,但他被打斷了。

  「鏘!」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那個守衛已經不客氣地抽出了一截劍刃。

  只見他握住腰間的劍柄,冷冷地打斷泰爾斯,「小鬼,我警告過你了......」

  「不準交談!」

  小滑頭嚇得臉色發白。

  她挪到泰爾斯身後,用肩膀推了推王子的後背,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他緩緩從牆邊站起身來,直視著那名守衛。

  「埃克斯特人?」

  那名高個兒的守衛微微一愣。

  「什麼?」

  泰爾斯神情平靜地看著這名首領模樣的守衛,似乎要從他的眼睛裡看穿對方的想法。

  「我在問你。」只聽第二王子淡淡地道,「你是埃克斯特人嗎,士兵?」

  身著巡邏隊服飾的守衛皺起眉頭。

  「你們被派來看守我。」泰爾斯緩緩搖頭,他環視一圈周圍的士兵們,「這麼說,你們是知情人?」

  「包括不留後路,不計犧牲,不惜代價地從黑沙領一路跋涉來此,跟著倫巴弒殺你們的國王?」

  其他五名守衛聽見了這句話,忍不住轉頭看過來,表情各異。

  首領也似的那位守衛,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弒殺國王?」

  隔壁牢房裡的囚徒,一個金髮青年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所以克羅艾希說的是真的,......」

  「閉嘴,科恩。」對面牢房裡的一個年輕女孩冷冷地打斷他。

  泰爾斯聽見有些耳熟的女聲,心中一動,看向那個年輕的女孩。

  她是......

  牢房裡的氣氛凝重起來。

  「你。」守衛首領陰沉著臉,他的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感,眉頭聳動,「你什麼都不知道,小鬼。」

  「但是你自己知道。」泰爾斯直直地盯視著他的雙目,毫不退縮,「當你們拿起武器走進龍霄城的時候,當你們看見國王遺體的時候,就那麼心安理得,毫無障礙嗎?」

  兩名守衛神色不豫,他們相繼回過頭,不再看向這邊。

  「夠了,自以為是的王子。」守衛首領注意到了屬下的動作,他臉色一變,表情有些掙扎,「如果你以為這樣我們就......」

  「我並非對你們要求什麼。」泰爾斯微微搖頭,嘆出一口氣,「也許你們都迫不得已,聽命行事......但是,你們畢竟是北地人。」

  「而北地不該是這樣的。」

  守衛的表情一僵,眼裡掠過複雜的情緒。

  泰爾斯重新抬起頭,他眼神清澈地看向守衛首領,「我只請求一件事。」

  守衛首領抿著嘴,死死盯著泰爾斯,微微蹙眉。

  「在我被當作凶手處決之前。」泰爾斯嘆出一口氣,表情黯淡。

  「讓我和他們說會兒話吧。」

  守衛的首領的目光凝固在空中,他的手在出鞘一小半的劍上按了又按。

  幾秒後,他像是回過神來一樣,轉頭看了看他的同僚和屬下。

  但其他人都已經別過頭去,表情不一。

  終於,守衛的首領冷哼一聲。

  「鏗!」

  他收起劍刃,閉上眼轉過身去,跟他的同僚一樣,不再理會泰爾斯。

  泰爾斯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謝謝你。」第二王子表情疲倦,真誠地道,「北地人。」

  渾身的痠痛襲來,他很想順著牆壁緩緩坐下。

  但王子的餘光瞥見了一旁神思不屬的小滑頭,可憐的女孩瑟縮回了角落,失神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地面。

  泰爾斯心中一黯。

  想到所處的困境,泰爾斯換了晃腦袋,強打起精神,挪到柵欄旁。

  還沒結束。

  不能休息。

  「這裡是什麼地方?」泰爾斯靠上木製的粗柵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跟蔓草莊園的地牢比起來,這個牢房似乎比較簡陋,只有兩盞不滅燈,燃燒著少量永世油。

  奇怪。

  「不清楚,殿下。」懷亞的臉在對面的牢房後出現,上面滿是焦急和憤怒,「我們,我們遇到了埋伏,然後被蒙著頭......」

  泰爾斯微微蹙眉,「『我們』?你是說......」

  還沒等泰爾斯繼續,隔壁的牢房裡,一位被鐵鏈牢牢捆死的英俊青年就已經掙扎著把頭挪了過來。

  「殿下!」

  這個可憐的囚徒似乎在忍著劇痛,他喘息著道,「泰爾斯殿下,我是科恩,科恩.卡拉比揚。」

  「您也許不認識我,但我是王都——我是說永星城——的警戒官和巡邏隊長......」

  泰爾斯看著他的臉,腦海裡浮現過去的一幕場景。

  卡拉比揚。

  是他。

  但是他怎麼會......

  「我認得你,雙塔長劍家族的人。」泰爾斯若有所思地看著科恩,目光掠過他的金髮,「我還記得,你在群星之廳裡,差點和你的父親打起來。」

  科恩臉色一僵,連右臂的劇痛都忘記了。

  那就是他給王國繼承人的第一印象?

  「很榮幸再次見到您,還有您的侍從官,尊敬的第二王子,泰爾斯殿下。」科恩頂著一張鬱悶的臉,掃了一眼不屑冷哼的懷亞,又無精打采地看向泰爾斯身後的小女孩,「而這位年輕的女士想必就是......」

  「額。」科恩皺起眉頭,打量了一下泰爾斯的年齡,又看了看女孩的年紀,疑惑地道,「王妃殿下?」

  科恩對面的那位女孩挑了挑眉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泰爾斯的表情一陣抽搐。

  小滑頭哭喪著臉,緊張地朝著泰爾斯看來。

  看著同伴的失笑,科恩尷尬地反應過來,「也對,您還沒到那個年紀......」

  「咳咳。」泰爾斯皺起眉頭,「謝謝你的關心,卡拉比揚閣下。」

  滿臉髒汙的科恩奮力抬起頭,對王子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至於你,斷龍要塞裡的亞倫德小姐。」泰爾斯轉過頭,看著斜對面的那位輕甲黑髮女子,不禁嘆息道,「我猜,你應該不是來觀光旅遊的吧?」

  形容狼狽的米蘭達.亞倫德依然是一副不假辭色的樣子,只見她轉過頭,在鎖鏈的響動中冷漠地道,「跟您一樣,王子殿下。」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米蘭達,又看看科恩。

  他們......

  北境亞倫德家族的繼承人......

  「你們兩個。」他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始轉動大腦,「清楚自己捲進了什麼樣的麻煩裡嗎?」

  「略有耳聞。」米蘭達清冷的聲音傳來,「埃克斯特的國王遇刺了?」

  「不僅僅是遇刺。」泰爾斯點點頭,吐出一口氣,臉色難看,「國王已經去世了。」

  牢房裡的幾位守衛不自覺地瞥了他們一眼,被那位首領用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米蘭達皺緊了眉頭,懷亞瞪大了眼睛。

  科恩則閉上眼睛,把頭放回地面,語氣懊悔,「我就知道......」

  牢房角落的小滑頭想起努恩王之死的情景,微微一抖。

  「所以。」女劍士的聲音隔著柵欄,繼續傳來,「究竟發生什麼了?」

  泰爾斯看了小滑頭一眼,微微嘆息,然後轉向目光灼灼盯著他的三人。

  「我只知道一部分真相。」泰爾斯皺緊眉頭,「而現在......」

  他抬起頭,看向三個人,臉色凝重,「我需要你們原原本本地把你們遇到的事情,無論是前因還是後果,都告訴我。」

  「就從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北地開始。」

  十幾分鍾後。

  「卡斯蘭.倫巴?」

  泰爾斯無法掩飾臉上的驚愕,也無法抑制驚呼的音量,連六名守衛都看了他一眼。

  王子猶疑的目光,在一臉灰暗的科恩和凝重萬分的米蘭達之間來回逡巡。

  那個酒館裡的老頭。

  明明看上去那麼讓人安心。

  還有......

  他的性格,他身上的那種悲憫和豁達,不太像是一個虛偽小人會有的表現。

  懷亞瞪著眼睛,「那個酒館裡的老頭?他不是白刃衛隊的前指揮官麼,名聲很大的。」

  「很意外,對麼。」米蘭達的聲音依舊平穩,但卻憑空多了一股壓抑的情緒,「傳聞中他跟查曼.倫巴的關係很差,我以為他一直忠於沃爾頓家族......」

  「人面獸心的老頭。」科恩憤懣地掙扎起身,又是一陣齜牙咧嘴,「連我的右臂都不好好接,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你跟他最親熱了,見面時還勾肩搭背。」米蘭達的冷漠話語立刻戳破了科恩的謊言,讓後者臉色尷尬。

  泰爾斯愣愣地望著地面,記憶中的一些事情開始明朗起來。

  「不。」泰爾斯緩緩呼吸著,眼中越來越亮,「卡斯蘭,這解釋了很多謎團。」

  「尼寇萊告訴我,他從一個白刃衛隊的老朋友那裡得知,在要塞下刺殺我的是災禍之劍。」泰爾斯的目光凝聚起來,眼前浮現出他進入龍霄城之前的那一段路途,「然而,佩菲特大公在被努恩王扭斷脖子前卻告訴我,刺殺我的是詭影之盾。」

  尼寇萊說的那個『老朋友』,恐怕就是卡斯蘭。

  科恩和米蘭達雙雙一驚。

  「詭影之盾?」科恩皺起眉頭,「所以他們又回來了?」

  泰爾斯搖搖頭,沒有回答警戒官的問題。

  他必須抓住重點。

  懷亞不爽地瞥了科恩一眼。

  「災禍之劍——不管是什麼——是卡斯蘭和查曼.倫巴編造出來的謊言和幌子,只為了用終結之塔的名義把你們引過來。」在科恩尷尬地發現沒人回話的當口,泰爾斯喃喃道,「確切地說,是把你,亞倫德小姐,北境守護公爵的繼承人引過來。」

  米蘭達嘆了一口氣。

  「沒錯,克羅艾希只是傳回消息而已,她無權決定終結之塔的派遣人選。」科恩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但卡斯蘭可以——他是邵大師的密友,完全可以建議甚至指定他想要的人選。」

  「星辰北境的貴族祕密進入龍霄城——如果是平時,那也罷了。」懷亞沉吟著接過話題道,「但在國王遇刺的當口,抓到了形跡可疑的星辰人,抓到了祕密潛入龍霄城的北境公爵繼承人,那事情的性質就......」

  「完美的替罪羊。」米蘭達緩緩闔眼,低聲道,「相比一個勢單力薄的年幼王子意圖謀刺國王,這樣要有說服力得多。」

  但泰爾斯沒有說話。

  他的大腦轉動得越來越快。

  終於,在陰暗壓抑的牢房裡,第二王子輕輕出聲。

  「不僅僅這樣。」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眼中的圖畫越來越清晰,「懷亞說得對,你還是北境的繼承人。」

  「北境。」第二王子眯起眼睛,想起瓦爾.亞倫德在復興宮裡的歇斯底里,「斷龍要塞以南,倫巴夢寐以求的星辰北境。」

  「倫巴跟瓦爾公爵合謀時,就志在必得的星辰北境。」

  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科恩眨著眼睛,似乎還在理清線索,米蘭達愣愣地望著自己身上的鐵鏈,懷亞則緊緊咬著嘴脣。

  「我是國王之死的替罪羊,但你,亞倫德小姐。」泰爾斯緩緩嘆息道,「作為瓦爾公爵下獄之後,北境最正統的繼承人,你不僅僅是替罪羊——甚至可以不是替罪羊。」

  「不是替罪羊?」科恩悚然一驚,在疼痛中掙扎起身,「這是什麼意思?」

  米蘭達睜開了閉上的眼睛,她已經明白了。

  泰爾斯抬起頭,腦中越來越清晰。

  「想想看,德高望重的瓦爾.亞倫德公爵,被星辰昏庸的凱瑟爾王誣陷下獄。」王子輕聲道,「恰逢星辰王子刺殺了埃克斯特的國王。」

  「而瓦爾公爵的女兒兼繼承人,前往埃克斯特求援,試圖伸張正義,奪回屬於亞倫德的一切。」

  牢房裡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包括那些黑沙領的守衛們。

  「真是個好故事,不是麼。」泰爾斯哂然一笑,輕輕搖頭。

  「不會吧。」科恩滿臉驚訝,愣愣地道,「他們......」

  「查曼.倫巴,他還真是守諾啊。」泰爾斯緩緩嘆息,臉上盡是無奈道,「看來,他跟瓦爾.亞倫德之間的合作協定......」

  「依然有效呢。」

  「而你,亞倫德小姐。」泰爾斯嘆出一口,看向一言不發,表情冰冷的米蘭達,「在倫巴的手裡,你將是在星辰與龍之間,在即將到來的談判或戰爭中,影響北境歸屬的......」

  「最大籌碼。」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1 11:27
  卷四.龍血 第19章 就地處決

  牢房裡沉寂下來。

  「北境會出事嗎?」懷亞有些情緒低落地問,「埃克斯特真的會以國王遇刺的理由,出兵南下?」

  「這就是倫巴的意圖吧,用這個理由,他也許能很輕鬆地獲取領民們的支援。」泰爾斯看著他們的表情,忍不住道,「但我想,其他大公們不會同意的,他們每個人都能看出,這是倫巴的陰謀。」

  「之前的事情已經證明了。」泰爾斯搖搖頭,「僅憑黑沙領自己,根本無法攻下斷龍要塞。」

  「可是他們有米蘭達。」科恩嘆了一口氣,咬牙道,「她的安危會影響北境封臣們的態度,而斷龍要塞的補給和後援全部依賴於北境的穩定。」

  米蘭達搖了搖頭。

  「在我父親下獄之後。」米蘭達顯然情緒不佳,她靠在柵欄上緩緩道,「陛下已經派遣了專門的官吏和貴族前往寒堡,同時增加了斷龍要塞的常備軍,以求穩住北境的局勢。」

  「即便我被俘,北境也不會糟到連要塞的後勤和策應都無法支撐。」

  「放心吧,有了十二年前的教訓之後。」懷亞緩緩嘆息,說著安慰大於實質的話,「陛下不會放鬆警惕的。」

  「但戰爭是不可避免了,對麼?」科恩的聲音低低地傳來,語調頹喪,「因為我們。」

  沒有人說話。

  無言的失落和絕望,瀰漫在牢房裡。

  泰爾斯皺起眉頭。

  有些不太對。

  關於北境的歸屬,他遺漏了些什麼。

  「唉。」科恩懊惱地嘆了一口氣,後腦在地上「砰砰」地用力靠了兩下,「該死的災禍之劍......我們就不該來這兒。」

  還有,科恩在心裡黯然想道,如果我們當時聽了拉斐爾的話,立刻消失......

  聽見災禍之劍的名字,泰爾斯突然抬起頭。

  等等,還有一個疑點。

  尼寇萊告訴他。

  災禍之劍是兩位王子遇刺的幕後黑手——在要塞前刺殺泰爾斯,在星辰國境裡刺殺摩拉爾。

  從而牽扯出了佩菲特大公。

  前者是卡斯蘭傳給他的情報,後者則是國王自己派人前往星辰的調查。

  現在,前者已經被證明是謊言了,災禍之劍跟魔能槍事件沒有關係,那後者......

  泰爾斯蹙起眉頭,他的大腦繼續瘋狂轉動起來。

  經歷了甫遇刺殺的驚慌失措,到顧的肉鋪裡的心亂如麻,再到善流城馬車中的難以置信,以及此刻牢獄中的沉心思考,原本撲朔迷離的線索已經逐漸清晰,一個個猜想和元素,被他慢慢併入到那個沒頭沒尾,凌亂不堪的拼圖中。

  只差最後幾塊了。

  「我開始明白了。」只見小小的王子殿下眯起眼睛,恍惚地點點頭,「倫巴的計劃是怎麼展開的。」

  米蘭達抬起頭,睜著敏銳的眼睛,看向王子。

  「什麼?」警戒官齜牙咧嘴地忍受著疼痛,他死命地在地上蹭著他的右臂,似乎要把它推正一些。

  科恩晃了晃腦袋,又一次尷尬地發現,他的話沒有人接。

  但這次泰爾斯很快為他解了圍。

  只見第二王子目光凝重,在深思中緩緩開口。

  「半個月前,瓦爾.亞倫德公爵在復興宮的陰謀敗露。」泰爾斯的聲音迴盪在這一方小小的牢房裡,語氣縹緲,「倫巴害死摩拉爾的事被徹底揭露出來。」

  一切從這裡開始。

  「那時倫巴就下定決心,在努恩王帶著舉國的大軍將他碾死之前。」第二王子掙扎著站起來,在昏暗的燈光下仰頭,愣愣注視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眼前依稀浮現倫巴大公的冰冷麵孔。

  「孤注一擲,絕地反擊。」

  看著王子的認真表情,科恩和米蘭達面面相覷,懷亞則嘆出一口氣。

  小滑頭咬著下脣,泫然欲泣。

  倫巴在馬車上的表現,於他的腦海內一閃而過。

  查曼.倫巴。

  泰爾斯告訴自己,這個可怕的北地梟雄,在最危險的境況中,一步步收集著稀少的籌碼和棋子,在有限的時間裡,完成了一場沒有退路的反殺遊戲。

  「佩菲特收買了詭影之盾,試圖在要塞前刺殺我並嫁禍倫巴,但他失敗了。」泰爾斯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只聽他淡淡地道,「為什麼佩菲特大公會出賣倫巴?我起初以為,是膽小懦弱的佩菲特害怕自己會因為倫巴而暴露,所以選擇先行下手。」

  「烽照城的佩菲特?」科恩疑惑地道,「先是努恩王,然後是倫巴,最後又出賣倫巴——他到底是跟誰一夥兒的?」

  「現在看來沒有那麼簡單。」泰爾斯的瞳孔緩緩縮小,彷彿看見最後時刻歇斯底里的佩菲特,「恐怕,佩菲特是被倫巴最後孤注一擲的想法給嚇壞了,所以試圖在倫巴拖著他下地獄之前,藉助我的死以及星辰的力量,一舉了結倫巴的瘋狂。」

  「在要塞下吃了魔能槍部隊的暗虧後,倫巴一路追查刺客,最後,他找到了詭影之盾。」泰爾斯想起那個代號釺子的白淨北地人,想起他跟倫巴的互動,又想起他猙獰地念出那句「詭影不滅」的場景,心中隱隱不安,「然而,倫巴選擇了跟詭影之盾握手言和,開始新的合作,目標應該就是努恩王。」

  「詭影之盾,又是他們?」科恩表情一變,露出驚訝,「老天——他們真的不想在西陸混了嗎?」

  泰爾斯出神地搖搖頭,沒有理會警戒官。

  於是後者再一次陷入尷尬之中。

  「與此同時,倫巴開始聯絡其他同盟。」泰爾斯深吸一口氣,一件一件理順、還原著陰謀的原貌,「與努恩王有合作關係的史萊斯.百慕拉侯爵,作為龍霄城地下勢力和秩序官的烏拉德,乃至大名鼎鼎的前白刃衛隊指揮官卡斯蘭.倫巴——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些人的。」

  不。

  一個聲音在泰爾斯的心底裡小小地道,其實你知道。

  你一直知道。

  你只是不敢去想。

  牢房裡的燈光詭異地微顫,帶起光影的顫動。

  米蘭達目不轉睛地看著泰爾斯,眼裡滿含著訝異的神色。

  隨著泰爾斯的話,連牢房裡的六名守衛也漸漸轉過頭,傾聽王子的推論。

  泰爾斯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只覺得前景灰暗,前途迷茫。

  他打起精神,繼續道,「經由卡斯蘭的管道,倫巴把佩菲特——摩拉爾之死的另一個幕後黑手——出賣給了努恩王。」

  一想到卡斯蘭那豁達豪爽的形象,再想到他的背叛和虛偽,泰爾斯就覺得很不舒服。

  「於是,在那位康瑪斯侯爵的暗中挑撥下,我和努恩王都把目光放在了佩菲特身上,放在了復仇之上,放在和大公們爾虞我詐的周旋上。」泰爾斯想起那位笑眯眯的侯爵大人,想起那場讓人目不暇接的決鬥,眼裡越來越凝重。

  「查曼.倫巴,則趁著努恩王無暇顧及他的時候,隱藏在黑暗裡積蓄力量,制定計劃。」

  倫巴擦拭著自己的劍刃,面無表情地對他講述十二年前倫巴家族悲劇的情景,再次出現在泰爾斯眼前。

  泰爾斯的目光緩緩凝聚。

  努恩七世,他用毫不留情的陰謀和手段,將黑沙領和倫巴家族侵蝕殆盡。

  而查曼.倫巴,在父兄羽翼下的那個北地青年貴族,則在努恩留下的黑暗和血泊裡,成長為新的黑沙領大公。

  泰爾斯不由得微微捏拳,調整自己的呼吸。

  「首先,倫巴看似用了兩千人,護送我到龍霄城。」泰爾斯搖搖頭,甩脫心裡的想法,回到當前,「實則是借著我,把忠於他的戰士們護送到了龍霄城。」

  泰爾斯不禁念及那位坎比達子爵一路上恭恭敬敬的護送,同時想起他毫不留情地下令弩手們擊殺自己的時刻。

  「其次,倫巴同樣利用卡斯蘭的管道和災禍之劍的幌子,把北境守護公爵的繼承人——米蘭達.亞倫德小姐也引來了龍霄城。」

  「連終結之塔都敢利用。」米蘭達微微嘆息,「他管得可真夠寬的......」

  一陣寒風從牢房外呼呼刮過,在厚門下的門縫裡刮出一陣淒厲的風聲,將米蘭達的話打斷。

  「他們的分工很明確。」泰爾斯看見小滑頭在身後的角落裡冷得直髮抖,於是不自覺地挪了挪身子擋住灌進來的寒風,繼續道,「卡斯蘭向努恩王傳達精心修飾的情報並引來替罪羊,詭影之盾為他找來世界上最好的刺客同時安排刺殺,百慕拉侯爵則在宮中迷惑國王並監視現況,烏拉德通過黑市把黑沙領的軍隊偽裝成巡邏隊,準備物資、安排入城。」

  「他不嫌這個計劃太大了嗎?」懷亞臉色不滿,「任何一個環節出紕漏......」

  「呼呼——」又是一陣淒厲的寒風,風聲比之前還要更大一些。

  被囚禁的幾個人都沉默下來。

  直到米蘭達再次打破寂靜。

  「有兩個疑問,還是說不通。」亞倫德小姐淡淡道。

  科恩眉毛一挑,「什麼?」

  「軍隊。」只見黑髮的女劍士抬起頭,臉上的汙漬絲毫不影響她的英氣,「還有災禍。」

  泰爾斯眼前一亮,他抬起頭跟米蘭達對視一眼。

  一股「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的暢快感油然而生。

  「從一開始我就有此疑問。」王子肯定地點點頭,「從削弱敵人到尋求同盟,從安排計劃到最終實施,倫巴已經做完了能做的一切,他只需要把剩下的事情交給詭影之盾,回家一邊搓著肥皂泡澡,一邊祈禱努恩王人頭落地就行了。」

  科恩挑了挑眉毛。

  泰爾斯露出深思的表情。

  「可他不但親臨龍霄城,還帶來了軍隊,僅僅是為了抓捕你們兩個嗎?」

  「龍霄城裡,有什麼是他必須帶著軍隊才能完成的事情嗎?」懷亞忍不住出聲道,「洗劫、毀滅龍霄城?或者俘虜並威脅英靈宮裡的其他大公,擁他為王?」

  「不會的。」一個小小的女聲從角落裡怯怯地響起,「龍霄城是王都,首相大人和總秩序廳直屬的巡邏隊,英靈宮直屬的宮廷衛兵,以及國王直屬的白刃衛隊,就有兩千到三千五百人不等,如果開始動員沃爾頓的私兵,甚至可以短時聚集起近萬人的徵召部隊,加上層層疊疊的城閘和地形......兩千人,根本連一個城閘都攻不下來,夜翼君王在三百年前就證明過這一點。」

  泰爾斯一愣,跟其他人一起看向那個角落裡的女孩。

  小滑頭回過神來,這才驚覺大家都在看她,緊張得小臉一白,瑟縮著退回角落裡。

  「還有。」泰爾斯反應過來,連忙幫她解圍道,「四位大公也不是任由倫巴揉捏的軟蛋......他們每一個人都不簡單。」

  米蘭達點頭同意道,「只要倫巴不是傻瓜,他就不會作出這種嫌自己死得不夠快的舉動。」

  「兩千人,不能幹架也不能抓人的兩千人。」科恩似乎好轉了很多,只見他仰起腦袋,眼珠一轉,「總不能是專門來送命的吧?什麼邪神祭祀,需要兩千個生命作為獻祭之類的......」

  整個牢房為之一靜。

  其他人都齊刷刷地轉過目光,看向科恩。

  「啊?」

  科恩注意到了這些目光,他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那個......小說和吟遊詩裡經常有......」警戒官似乎有些尷尬,只見他乾笑道,「當然,我就是說說而已。」

  懷亞收起鄙夷的目光,他轉過頭,憂心忡忡地道,「而且,兩千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到底是怎麼把軍隊送進城的?」

  「這就是第二個疑問了。」米蘭達接過話題,眼裡無比認真,「災禍。」

  泰爾斯表情一黯,沒有說話。

  「從災禍肆虐、引起混亂,再到刺殺和入城,倫巴發動的時間把握得太好了。」米蘭達深深地蹙緊眉頭,「簡直,簡直就像是......」

  米蘭達抬起頭,環顧其他人一眼,這才凝重地道。

  「像是災禍在配合他一樣。」

  聽見災禍的名字,小滑頭想起了什麼,委屈地咬起嘴脣。

  科恩則表情一變,若有所思。

  而就在此時,那位守衛首領再次開口了。

  「好了,你們幾個。」他冷冷地走到走廊中間,環顧幾個牢房,「談得夠久了,哪怕是死囚犯,這種待遇也足夠了。」

  「現在開始。」守衛首領轉過頭,直視著泰爾斯,「給我乖乖閉嘴。」

  泰爾斯皺起眉頭,正準備據理力爭的時候,隔絕著牢房和外界的那道厚門突然被敲響了。

  隨著厚門打開,寒風和光線再次光臨這幾個小小的牢房。

  另一個來自黑沙領,穿著巡邏隊服飾的士兵來到了牢房裡,似乎是來傳令的。

  泰爾斯心中一緊,他挪動著身軀,靠上柵欄,想要看清外面的情景,小滑頭則小心翼翼地跟上他的腳步。

  科恩、米蘭達和懷亞也是一樣。

  傳令兵謹慎地關上厚門,這才轉身抽出一個卷軸,遞給守衛首領。

  「大公已經到達了英靈宮,這是他的手令。」只聽那個傳令兵靠近守衛的耳邊,垂著眼眸低聲道,「立即執行。」

  守衛首領皺起眉頭,他打開卷軸上的火漆,對了對上面的印章。

  片刻之後,守衛臉色大變,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傳令兵。

  「這是真的?」

  守衛首領臉色凝重地望著新來的傳令者,「就地處決?全部?」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1 11:34
  卷四.龍血 第20章 荒骨來客

  聽著守衛首領的話,泰爾斯心中一顫。

  什麼?

  處......處決?

  怎麼會。

  倫巴他......

  「不,按照上面說的。」傳令兵搖搖頭,他指了指泰爾斯,神色凝重,目光深沉,「只留下那個男孩。」

  「幹掉其他的。」

  牢房裡的幾人聽見了這句話。

  他們齊齊對望,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震驚。

  科恩的嘴巴張大成了「O」形。

  米蘭達則緊皺雙眉,心亂如麻。

  小滑頭驚惶地捅了捅泰爾斯,後者力壓心中的惶恐,一邊強裝鎮定,一邊示意她稍安勿躁。

  從守衛首領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也不敢相信。

  首領把手上的卷軸舉起到不滅燈照得到的地方,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隨著他的動作,泰爾斯等人的神經也緊繃起來,他們不自覺地後退,離牢門和柵欄更遠一些。

  「好吧。」最終,守衛首領嘆了一口氣,他轉過頭,看著自己同樣一臉驚訝的五位屬下。

  「你們聽見他的話了。」

  泰爾斯心中咯噔咯噔地直跳。

  不。

  怎麼可能?

  只聽守衛微微點頭,輕聲道,「動手吧。」

  五名守衛略略一愣,但服從命令的本能還是讓他們動了起來。

  他們轉過身,按住腰間的劍,拿出鑰匙,打開困住囚犯的四間牢房。

  一時間。

  牢房裡只剩下開鎖的聲音。

  「該死!」科恩死死咬著牙,看著那個正在開他牢門鎖的士兵,不斷掙扎咒罵著。

  米蘭達則緊繃著臉,一動不動。

  懷亞一臉驚惶地抵住柵欄,瞪視著泰爾斯。

  「等等!」泰爾斯看著他前方的守衛轉動鎖頭,看著小滑頭驚恐地縮到角落裡,大腦裡一片混亂,「我跟倫巴的事情還沒結束!」

  他死死盯著那個傳令兵,又看看那位看守他的首領,「你去告訴他,如果他還想要知道詭影之盾的那個祕密......」

  然而守衛首領只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太晚了,小鬼。」他看向泰爾斯的眼裡充滿了憐憫,「但至少你還能活下來。」

  泰爾斯看著五名守衛按著腰間的佩劍,慢慢打開四間牢門的鎖,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著科恩死命地掙扎,想要掙脫身上的鎖鏈。

  他看著米蘭達曲起膝蓋,表情決然,顯然打算在守衛進來的時刻做最後一搏。

  而懷亞則依然死死地看著泰爾斯,「殿下!您......」

  身後的小滑頭則驚恐萬狀地搖著頭。

  那個瞬間,泰爾斯緊緊咬住下脣,大腦瘋狂地轉動。

  怎麼辦。

  要咬破嘴脣或者舌頭,用那種力量嗎?

  但是按照之前的經驗,再來一次......應該就是我的死期了。

  怎麼辦。

  泰爾斯看著守衛們腰間的佩劍,渾身顫抖。

  該死。

  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一句突兀的話,打斷了守衛們手上的工作。

  「等一下。」

  開鎖的聲音同時停下了。

  守衛們奇怪地轉過頭。

  一時間,牢房裡只剩下科恩粗重的喘息聲。

  泰爾斯微微一愣。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那個出聲的人。

  出乎預料的是,出言打斷守衛們舉動的人,是那位高大的守衛首領。

  只是......

  泰爾斯眯起眼睛。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阻止?

  「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上的事情,轉過身來面對著我。」只見那位首領臉色冰寒,按住腰間的佩劍,粗聲道,「武裝戒備。」

  狹窄的走廊裡,五名守衛分別站在四間牢房的門口,看著位於他們中間的首領和傳令兵。

  五名守衛面面相覷,但他們還是依照上司的話,轉過身來,同時警惕地按住腰間的武器。

  泰爾斯訝異地看著場中的一切,心中疑問更深。

  這是......

  「怎麼了?」看見守衛們的動作,傳令兵皺起眉頭,「為什麼停下?」

  守衛首領抬起頭,望向傳令兵。

  一秒後,他才淡淡道,「我剛剛想起了一件事。」

  傳令兵微微一愣。

  他環顧了一眼諸人,然後不耐煩地對那位首領道,「這是大公的命令,不管你想起了什麼......」

  但守衛者直接出聲打斷了他。

  「我認識一個從祈遠城來的老兵。」首領冷冷道,「他曾經在臨近大荒漠的邊境服役。」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牢房裡的其他人都微微一愣。

  「所以呢?」傳令兵似乎有些不解,他又看了一眼其他人,從他們的眼裡也看到了困惑。

  守衛的首領輕哼一聲。

  「他告訴過我很多事情,比如獸人,還有——荒骨人。」他微微仰起下巴,眯眼打量著傳令兵,「那些在荒漠深處畫彩紋身的部落,那些與我們文明世界相敵對的蠻荒野人們,比獸人還要難纏的存在。」

  傳令兵輕輕蹙眉。

  「邊境的士兵們,一般把他們叫作。」首領的眼神越來越凌厲,「荒種。」

  泰爾斯微微喘息著,想趁著這一小段時間,思考出救下其他人的辦法。

  但他的思緒一片混亂。

  隔壁的科恩不再掙扎了,警戒官竭力仰起頭,神情訝異地看著交談的兩人。

  「嘿,哥們兒。」傳令兵臉上的疑問更深了,他指了指首領手上的卷軸,「你要講故事的話,最好等執行完大公的命令......」

  「他還告訴我!」首領臉色冷漠地打斷了他。

  「雖然人種不一,但大部分的荒種,都有一項很獨特的特徵。」守衛首領咧開嘴,表情凶狠,話語凌厲。

  「他們的眼睛......是暗紅色的。」

  「這是荒骨人,是他們舉族跟惡魔作交易的罪孽象徵。」

  泰爾斯看著首領的怪異表現,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

  但米蘭達卻睜大了眼睛,跟科恩一樣,呆呆地看著場中。

  彷彿不敢相信。

  傳令兵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催促對方。

  「所以我很奇怪,為什麼大公屬下的軍隊裡。」守衛首領看著一言不發的傳令兵,冷冷地抽出腰間的佩劍,咬牙低喝道。

  「會有一個荒骨人?」

  泰爾斯呆了一下。

  荒......荒骨人?

  米蘭達愣住了。

  科恩也愣在了地上。

  聽著莫名其妙的對話,泰爾斯心中一動。

  難道......

  守衛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但在首領的示意下,他們都警惕起來,隱隱圍住這位陌生的傳令兵,劍刃緩緩出鞘。

  下一秒,傳令兵嘆了一口氣,向著首領解釋道,「因為我的時間不夠。」

  守衛首領皺起眉頭,「什麼?」

  傳令兵搖了搖頭,似乎很懊惱,他嘆氣道,「是時候該刮點風了。」

  不知所謂的話語,讓守衛首領的心頭燃起怒火,只見他咬緊牙齒,臉色凶惡,「你究竟是......」

  就在此時。

  一股比之前稍大的寒風,刮過牢房之外!

  「呼呼——」冷氣從門縫裡灌進來,發出刺耳的尖嘯聲。

  風聲甚至蓋過了牢房裡的話語聲。

  也是在同一個瞬間,在五名守衛的劍刃還未完全出鞘的時候,牢房裡的不滅燈突然微微一顫。

  泰爾斯眼前一晃,眨眼的剎那裡,那名傳令兵突然一個旋身,早已長劍在手。

  隨即,一道泰爾斯此生所見過的,最明亮、最迅捷、最寂靜無聲,卻也最動人心魄的震撼劍光......

  如同劃破晦暗天穹的雷霆霹靂......

  從傳令兵的左手上閃耀而出!

  「呼呼——」

  風聲呼嘯,刺耳淒厲,人影閃爍。

  隨著傳令兵的旋身,離他最近的三名守衛,同時從頸部飆射出鮮血!

  神經緊繃的守衛首領咆哮著,掣劍出鞘。

  他張開嘴巴怒吼著什麼,但他的話卻隨著劍刃出鞘聲,一起淹沒在風聲中。

  零點一秒後,臉色生冷的傳令兵回過身來。

  他左手上的長劍已經化作一道光,在空中一閃而過。

  最終沒入離他最遠的那名守衛胸口。

  再下一個瞬間,傳令兵已經衝到了守衛首領的身前。

  臉色驚詫的守衛首領沒有慌亂,他踏著穩重的步子,冷靜地高舉長劍,向未知的入侵者氣勢驚人地劈落!

  終結之力從首領的體內爆發出來。

  這一劍平穩而有力,精準而巧妙,沒有兵刃在手的入侵者,只有閃避一途。

  但入侵者做了一件讓泰爾斯震驚萬分的事情。

  只見他身形不退,高舉右手,豎直地擋在長劍的正前方。

  彷彿要用手掌托住對方的劈擊!

  在無盡的呼嘯風聲裡,米蘭達發出一聲無人聽見的驚呼。

  下一個呼吸,首領的長劍從中指開始,劈中入侵者的手掌。

  劍刃破入骨骼,劈入他的手腕、小臂。

  像砍柴一樣,殘忍地將入侵者那隻不自量力的小臂,生生劈開!

  守衛首領的劍刃,最終停在入侵者的小臂中段。

  首領的表情突然變了,他的劍刃再也砍不下去。

  而更奇怪的是,被劈開小臂的入侵者沒有呼喊和呻吟,彷彿那不是他的手。

  入侵者只是舉著卡住劍刃的小臂,輕輕一轉。

  剎那間,在掩蓋一切的風聲裡,守衛首領的長劍,從入侵者的小臂處生生折斷。

  那個瞬間,由鋼鐵鑄成的劍鋒,似乎比風乾了的樹葉還要脆弱無數倍。

  首領呆呆地舉著斷劍。

  在他驚愕難收的表情下,入侵者擺開被劈成兩半的右臂,手指奇蹟般地動彈起來。

  電光火石間,他撈住了落下的斷刃,然後輕輕甩出右手。

  斷刃隨著他的動作,飛出三步之外,沒入最後一個衛兵的咽喉——他的劍才剛剛拔出三分之二。

  下一秒,入侵者擺動左拳,一個平平無奇的上勾拳,直擊守衛首領的腹部。

  刺耳的風聲裡,巨大的力量湧來。

  守衛首領睜著無比震驚的眼神,雙腿離地。

  他的身軀在這一拳之下彎折,被入侵者託舉起來,整個人在半空中變成彎曲的「A」字形,。

  風聲漸小。

  其他的五名守衛,此時才瞪著難以置信的眼神,或者捂著咽喉,或者抱著胸口,相繼不支倒地。

  首領的斷劍,從他的手上無力地滑落。

  在斷劍即將落地之際,入侵者勾起右腳,把它堪堪踢起,抓在右手中。

  寂靜無聲。

  泰爾斯這才注意到,入侵者本該被劈開的右手,此時已經完好如初。

  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

  只有那隻被劈成兩半的衣袖,訴說著剛剛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泰爾斯瞪大眼睛看著那隻光滑而秀氣的右手,突覺毛骨悚然。

  「你......」守衛首領瞪著眼睛,手臂在劇痛中抽搐,嘴裡流出鮮血。

  「我剛剛說了。」入侵者依然高舉著左拳,將守衛首領舉在空中,冷冷道,「因為時間不夠。」

  下一秒,守衛首領閉上了眼睛,垂下不再動彈的手臂。

  入侵者輕輕俯身,將首領的屍體緩緩放下,再把那柄斷劍放在屍體上。

  他直起身子,撕掉假髮和臉部的偽裝,露出原本的棕發,冷冷地對著屍體道,「所以來不及偽裝我的眼睛。」

  那陣刺耳的風聲,至此完全平息了下來。

  牢房裡又回覆了寂靜,彷彿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

  除了地上緩緩擴大的血泊,以及剛剛多出的六具屍體。

  泰爾斯震驚地看著倒斃在四周的守衛們,心臟砰砰直跳。

  這是......

  科恩和米蘭達吃驚地對望一眼。

  「不可能......」這是近乎呆滯,死命搖頭的科恩。

  懷亞的下巴都幾乎要驚掉在地上了。

  以不可思議的手段連殺六人的入侵者輕輕轉過身來,走向泰爾斯。

  目光清冷。

  泰爾斯下意識地向後一縮,把瑟瑟發抖的小滑頭護在身後——他不會忘記這位陌生人剛剛帶來的命令。

  看著王子的表情,年輕的入侵者眼睛微眯,彷彿在用心打量。

  王子竭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在緊張中看清了入侵者的臉。

  陌生的來人非常年輕,不過二十餘歲,卻擁有一副輪廓獨特的英俊臉龐。

  讓人一見難忘。

  他有些眼熟......究竟是誰?

  泰爾斯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

  「尊敬的泰爾斯殿下,初次見面。」

  可怕的入侵者隔著柵欄,在泰爾斯面前單膝跪下,帶著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右拳抵住心臟,躬身行禮道。

  「拉斐爾.林德伯格。」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這個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對方的動作雖然恭敬,但泰爾斯卻沒法從他的語氣裡感受到哪怕一絲敬意。

  入侵者緩緩抬起頭,擋住了身後的六具屍體。

  他微翹嘴角,露出一雙罕見而詭異的黯紅色眸子。

  「來自王國祕科。」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1 11:43
  卷四.龍血 第21章 王子的疑問

  靜謐的牢房裡,科恩和米蘭達都神色複雜地看著新來者。

  「你,王國祕科?」

  王子一驚,先是想起黑先知,然後想起凱瑟爾。

  泰爾斯驚魂未定地呼吸著,細細打量這位新來的拉斐爾。

  那對詭異的紅眸讓他頗感不安。

  小滑頭緊緊地倚靠著他的後背,只敢露出半張臉。

  而拉斐爾也在仔細地觀察著泰爾斯。

  跟上次在群星之廳裡比起來——拉斐爾微微一笑,似乎成長了不少呢。

  下一秒,拉斐爾突然站起,嚇了泰爾斯一跳。

  「進來吧。」拉斐爾淡淡道,「安全了,我的人會把住風的。」

  泰爾斯一愣。

  但隨即,那道隔絕牢房內外的厚門再次被打開了。

  一個穿著巡邏隊服飾的人,低著頭走進牢房。

  腿腳似乎有些不太靈便,其中一隻手臂也很僵硬。

  來人抬起頭撕開偽裝,露出下半張臉——那是半張銀色面具。

  泰爾斯倏然睜大眼睛!

  「羅爾夫!」第二王子脫口而出。

  隨風之鬼抬起頭,對著泰爾斯無聲點頭,他走到泰爾斯的牢房前,轉動之前守衛們留下的鑰匙,把門打開。

  懷亞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突然放鬆一樣癱倒下來,「我的天......我就知道,把你故意留在那裡還是有用的......」

  泰爾斯也鬆了一口氣,心裡此時才暗歎道,得救了。

  他跟小滑頭一起走出牢房,看見繼續在開門的羅爾夫和拉斐爾,隨即眼前一亮。

  「剛剛那些突然刮來的風。」泰爾斯轉了轉眼神,恍然道,「羅爾夫,是你?」

  羅爾夫打開懷亞的牢門,微微眨眼,對王子做了個肯定的手勢。

  「希望風聲能幫我們掩蓋行藏和打鬥聲。」拉斐爾走到那位可憐的守衛首領身邊,神色如常地翻搜著死者的衣袋,「保持安靜,外面依然有好幾百人守著,不能大意。」

  泰爾斯心中微緊,幾百人?

  拉斐爾撈出一串鑰匙,站起身來,走到科恩的牢房前。

  「拉斐爾。」科恩嘆了一口氣,沒好氣地道,「你居然讓那些傢伙處決我們,就不能換個理由嗎......」

  拉斐爾輕笑一聲。

  一旁的羅爾夫臉色不悅地看了警戒官一眼,眼裡依然是滿滿的厭惡。

  科恩看著隨風之鬼,無奈地聳了聳肩。

  「你們認識?」泰爾斯看著科恩、拉斐爾和羅爾夫三人不似平常的互動,皺起眉頭。

  「認識?」科恩輕哼一聲,「何止。」

  拉斐爾沒有理會他的語氣,淡淡道,「他們有六個人。」

  「我沒法悄無聲息地全部解決掉,所以需要等一個最好的時機,比如他們都背過身去開鎖的時候。」拉斐爾面無表情地走近科恩的身邊,拿著首領的鑰匙,蹲身解開他身上鐵鏈的鎖頭,「順便,讓他們幫我開牢門鎖。」

  擺脫束縛的科恩甩掉身上的鐵鏈,坐起身來。

  但他隨即面容扭曲,左手抱緊了右肩,在右臂的劇痛中嘶聲。

  拉斐爾眼神一動,按上警戒官的右肩,然後抓住他受傷脫臼的右臂。科恩則很有默契地鬆開手,任由他處置。

  「給你接手臂的人應該是懷疑你有掙開鎖鏈的能力,所以故意留點小尾巴——忍著,我要拉開關節再重接。」拉斐爾淡淡地道。

  他抓著科恩的手上突然用力,一扯一推。

  科恩咬著下脣悶哼,身體隨著關節的「喀拉」作響,猛烈地顫抖起來。

  幾秒後,冷汗淋漓的警戒官鬆開一口氣,像是下了大刑一樣喘息著,拍拍拉斐爾的肩膀。

  後者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

  「說起這個,拉斐爾。」科恩喘著氣,愣愣地看著新來的拉斐爾。

  「你的劍術,怎麼會變得......這麼強了?」

  「簡單。」拉斐爾若無其事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去往米蘭達的牢房,「多多練習。」

  科恩皺起眉頭。

  怎麼會......

  科恩的目光掠過倒斃的六人,腦中一遍遍地回想剛剛拉斐爾如鬼魅般的動作。

  回想起剛剛那一瞬間,警戒官的臉上滿是驚疑。

  三年來,科恩自認在西荒戰場中的生死歷練裡脫胎換骨,他以狂野進攻為特點的劍術,在巨大的壓力下迅速成長;米蘭達也在北方邊境的危險對峙中越戰越強,她那天馬樂章下的戰鬥節奏也越來越鮮明。

  但是,拉斐爾剛剛瞬間連殺六人的動作和時機——科恩皺起眉頭,那已經超越了終結之力所賦予的特色,不再是哪一種風格特殊的劍術或戰法,也不再是定式的格鬥技巧或單純的力量運用。

  而是將戰鬥融入舉手投足的本能,是對戰鬥更加本質的理解......

  科恩輕輕咬牙,想起他的老師,傑迪.塔夫納說過的話,「從凡級到超階的突破很好辨認——簡單地說就是一個正常人突然變得不正常了,簡簡單單的一場架,非要打得五顏六色亂七八糟,拖泥帶水鼻涕橫飛......」

  老師那玩世不恭的話響起在耳邊。

  「但是從超階提升到極境的標誌......」老師眼皮微動,翹起一側的嘴角。

  「這就不好說了——從戰場餘生的可怕劍士到從沒碰過武器的理論專家,有理的沒理的,有根有據的和胡說八道的,大家吵了幾千年,眾說紛紜。」

  「什麼文縐縐的『力量掌控』啊,「微操作」啊,玄而又玄的『本質體悟』啊,還有腦殘磚家說什麼『王八氣場外放』,甚至狗屁一樣的『境界壓制』『天生異象』......」那時的傑迪長吁一聲,背對著科恩,默默道。

  「而在我看來,有一條最簡單有效的界定標準。」

  傑迪老師轉過身,直視著那時尚且年少的科恩,雙目有神。

  「當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所面對的敵人,無論是弱小的菜鳥還是不可戰勝的強敵,無論是重重圍困的死境還是勢均力敵的對手,卻都能在極短的瞬間解決戰鬥,不論勝敗的時候......」

  老師緩緩點頭,抱起雙臂,眼神深邃。

  「你大概就接近極境了吧。」

  難以言喻的情緒漫上科恩的心頭,既有同一起點的同儕遠遠超過自己的失落,也有朋友越發強大的感慨。

  但是,不可能啊。

  拉斐爾。

  你怎麼會......我和米蘭達都......

  想到這裡,科恩連忙轉頭看向對面。

  看向米蘭達。

  只見亞倫德小姐愣愣地盯著地面,眼中的神色微妙而複雜。

  拉斐爾臉色平淡地打開米蘭達身上的鎖鏈。

  米蘭達自己抓著柵欄起身,表情不變。

  兩人沒有說話,彷彿故意避開對方的視線,連眼神都沒有交換。

  顯得十分刻意。

  拉斐爾轉過身,就在此時,女劍士的聲音傳來。

  「你的手。」米蘭達踢開腳下的鎖鏈,輕聲道。

  拉菲爾微微一頓。

  「沒事。」他平淡地道,然後毫不猶豫地跨出房門,走向懷亞。

  把一切收在眼底的科恩,不禁狠狠腹誹道。

  狗男女。

  另一邊,羅爾夫在泰爾斯身邊蹲下,用袖劍割斷泰爾斯和小滑頭背後的繩索。

  「祕科......你是怎麼找到他的?」泰爾斯甩著痠麻的手臂,朝著拉斐爾努了努嘴。

  羅爾夫對他扯了扯嘴角,從腰間掏出泰爾斯被搜走的JC匕首,遞給王子。

  隨風之鬼舉起手,做了幾個手勢,【他,找,我。】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看向那位祕科來客,眼神複雜。

  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問清楚。

  羅爾夫轉過身,從背後摘下一包東西,打開裹布,露出裡面的兩把長劍。

  隨風之鬼走到科恩身前,皺著眉頭,一臉厭惡地把卡拉比揚的那把劍丟給他。

  科恩挑了挑眉,試了試劍柄。

  「好吧。」警戒官呼出一口氣,輕哼一聲,「我給了你一身傷,而你救了我的命。」

  「我想,我們扯平了?」

  羅爾夫一愣。

  「你傷害了他,然後你又被他救了。」一旁的懷亞瞪大眼睛,在拉斐爾的說明下站起身來,忍不住道,「怎麼看都是你欠他......怎麼可能扯平嘛?」

  羅爾夫深深地看了科恩一眼,拳頭微緊。

  科恩露出笑容。

  隨風之鬼隨即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拉斐爾解開懷亞的鎖鏈後,準備回頭去拿自己插在一具屍體上的佩劍。他一抬頭,卻發現佩劍的劍柄已經送到了眼前。

  拉斐爾抬起眼神,看向目光微妙的米蘭達。

  兩人四目相對,神情各異。

  幾秒鐘後,拉斐爾移開目光,接過米蘭達遞來的劍,微微點頭。

  「謝謝。」

  在旁邊活動手臂的科恩翻了個白眼。

  「檢查各自的狀態。」正在泰爾斯準備開口的時候,拉斐爾的聲音冷冷傳來,「然後聽好。」

  所有人都轉過頭,看向剛剛解救了他們的拉斐爾。

  「我們的處境很危險。」祕科的年輕人凝重地道,「現在的第一要務,是逃離這裡。」

  泰爾斯眉頭微蹙,環顧了一圈周圍,「我們究竟在哪裡?」

  拉斐爾看向他。

  「整個龍霄城最高的城閘——斧區和英靈宮之間。」拉斐爾指了指這個昏暗的牢房,「這裡是城閘裡的臨時看守房。」

  泰爾斯微微一愣。

  「靠近英靈宮的城閘?你是說這裡......」

  「對,現在這個城閘已經被倫巴拿下了......」拉斐爾表情沉重,點頭肯定,「黑沙領的士兵們憑藉這道城閘的地理優勢,死死擋在英靈宮和龍霄城之間。」

  「倫巴?」泰爾斯臉色微動。

  「倫巴。」拉斐爾肯定地道。

  眾人面面相覷,空氣裡湧起無言的凝重。

  「怎麼可能?」有過戰爭經歷的科恩疑惑道,「這可是以龍霄城裡以難攻不破聞名的隔斷城閘啊!他們是怎麼攻下來的?」

  「他們不是強攻,而是悄無聲息地用巧計奪城。」拉斐爾搖搖頭,「現在,英靈宮和城裡的其他地方已經被隔離開來了。」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略帶深意地問道,「城裡的其他人呢?他們就這麼看著?」

  「龍霄城的封臣們還一無所知。」拉斐爾沉穩地回答道,「里斯班首相和總秩序廳都在忙著尋找努恩王的下落,並平息混亂的局勢。」

  「城閘裡還有數百人——光是我們上面一層就有兩個小隊,無法力敵。」他掃視了一眼眾人,指了指頭頂,淡淡道,「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還沒有被發現。」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泰爾斯臉色一變,「要怎麼逃出去?」

  「暗中潛伏進來的,我們偽造了倫巴的手令。」拉斐爾覺得有些奇怪,「至於逃出去......」

  「偽裝是不可能了。」拉斐爾看著兩位小孩,眼神微凝,「我找好了路線,由我擔任前鋒,科恩和米蘭達配合,突然襲擊的話,應該可以順利突圍,畢竟大部分的人手都被倫巴帶去英靈宮了。」

  泰爾斯心中一震。

  「倫巴去了英靈宮?」他驚愕地道,「他要幹什麼?俘虜其他大公?」

  「不知道。」拉斐爾搖搖頭,臉色淡定,「但這對我們是好事,內部空虛,我才能潛入進來。」

  「只要突圍出去,就能會合祕科的接應。」

  米蘭達微微蹙眉。

  「我們不能通知龍霄城裡其他忠於沃爾頓的人嗎?」她開口道,「一旦他們注意到城閘的異狀,倫巴就無所遁形了。」

  「首先,儘管國王的屍體還沒有找到,但對已經傳遍了謠言的整個龍霄城而言,殿下現在都是風口浪尖的嫌疑犯。」拉斐爾搖搖頭,「哪怕是忠於沃爾頓的人,比如里斯班首相,一旦被他發現,第一選擇都會是先行逮捕殿下。」

  泰爾斯臉色一黯。

  「其次,我們不知道倫巴在龍霄城的耳目還有多少,也不知道他是否有能夠完美騙過沃爾頓封臣們的方法,畢竟現在的謠言......」拉斐爾微微一頓,沒有再說下去,「所以我不建議您冒險。」

  拉斐爾試了試手上的劍,泰爾斯注意到他的右手還是一樣光滑秀氣,連一絲一毫的灰塵都沒有沾上,「最後,我想倫巴既然拿下了這道城閘,就肯定會有後續的手段,甚至不怕被人知曉。」

  「局勢已經脫出我們的掌控了。」

  「為了您的安全,更為了星辰的未來,您需要立刻離開。」拉斐爾睜著一雙黯紅色的眼眸,低聲道,「離開龍霄城,離開埃克斯特。」

  「回到星辰王國。」

  泰爾斯靜靜地看著這位年輕的祕科成員,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越來越深邃。

  彷彿要從拉斐爾的身上看透些什麼。

  王子的目光讓拉斐爾有些不舒服。

  「好的。」終於,泰爾斯輕聲開口,「最後一個疑問。」

  拉斐爾輕輕頷首,有禮貌地示意王子繼續。

  看著周圍人的目光,泰爾斯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有些奇怪,拉斐爾。」第二王子輕聲道,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清冷,「你站在這裡,既沒有問努恩王怎麼樣,也沒有問我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很寒心呢。」

  拉斐爾微微一愣。

  什麼?

  周圍的人也愣住了。

  小滑頭眨著眼睛,不明所以。

  「殿下。」懷亞皺起眉頭,「也許現在不是時候......」

  懷亞沒有說下去,因為泰爾斯又開口了。

  「在整個龍霄城都一片混亂,連沃爾頓家的封臣們矇在鼓裡的時候。」泰爾斯慢慢踱步到牆角,摸上牆壁。

  「拉斐爾,你卻很清楚是查曼.倫巴在幕後策劃了這一切。」泰爾斯回過頭,直視祕科的年輕人,「你甚至找到了這裡——城閘,輕輕鬆鬆地偽造了倫巴的手令,潛伏進來救人。」

  泰爾斯眯起眼睛,瞳孔微縮。

  「祕科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拉斐爾沒有說話。

  科恩摸了摸腦袋,他看看泰爾斯,又看看拉斐爾,最後還是把疑問的目光投向了米蘭達。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米蘭達也正眼神泛幽光地看著拉斐爾。

  幾秒後。

  「我們有自己的管道。」拉斐爾翹起嘴角,輕輕開口,語氣可謂是小心翼翼,「祕科在黑暗中經營六百餘年......」

  但他也沒能說下去,因為泰爾斯打斷了他。

  「我也很奇怪。」泰爾斯緩緩搖頭,語調加重,語速加快,「黑沙領的倫巴大公,靠著一個退役的指揮官,一個混黑幫的小官,一個異國貴族的幫忙,就能毅然北上,在西陸第一強國的王都裡......」

  「輕輕鬆鬆地幹掉了巨龍國度的共舉國王,享譽三十年的『天生之王』,努恩.沃爾頓七世。」

  「倫巴是不是真的也那麼厲害?」

  拉斐爾臉色不變,目光微閃。

  「作為『在黑暗中經營六百餘年』的祕科代表。」泰爾斯的目光凌厲起來,「你能為我解答這個疑問嗎,拉斐爾?」

  氣氛變得有些嚴肅,懷亞皺眉捅了捅羅爾夫,但後者輕輕搖頭。

  聽出不妥的科恩咬著嘴脣,想要從米蘭達那裡得到些暗示,但後者卻也一言不發。

  只有小滑頭,怯生生地望望這個,看看那個,在一幫星辰人裡不知所措。

  「我們會調查此事的。」拉斐爾嘆息道,「但現在......」

  「現在。」泰爾斯再次打斷了他。

  「現在,如果你還喜歡繼續演戲,拉斐爾。」第二王子深深地吸進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語氣堅毅,「那我就不妨問得清楚一點。」

  泰爾斯背對著牆壁,直視拉斐爾的詭異紅眸。

  「王國祕科。」在寂靜的牢房裡,泰爾斯輕輕地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

  「開始跟查曼.倫巴合作的?」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1 11:59
  卷四.龍血 第22章 彼方的黑先知

  城閘的牢房裡頓時安靜下來。

  科恩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著語氣堅決的王子。

  米蘭達卻靜靜地注視著拉斐爾的右手,表情淡然。

  「什麼?」懷亞皺起眉頭,「這......殿下,您說的是......」

  身後的羅爾夫一把抓住侍從官的肩膀,對他搖搖頭。

  泰爾斯和拉斐爾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一方斬釘截鐵,一方平靜無波。

  整整五秒後,拉斐爾深吸一口氣,眼神凌厲起來。

  他注意到,剛剛泰爾斯已經不知不覺地移動到牢房的角落裡。

  他是計劃好了的呢。

  這個距離遠了一些,即使想突然把他打暈......

  拉斐爾看了身旁的懷亞和羅爾夫一眼,輕聲嘆息。

  「恕我直言,殿下。」只見祕科的年輕人沉著地開口,「但我們現在身處險境,要說喝酒談心的話,不妨等到脫險以後。」

  牢房裡的燈光微微搖曳。

  泰爾斯露出微笑。

  「以後?」王子輕輕抽出手裡的匕首,緩緩道,「脫險以後,我就沒有機會知道真相了吧。」

  「如果我不問,你們是否打算永遠都不告訴我?」

  按照那個見鬼而坑爹的祕科習慣,現在是唯一能讓他們開口的時候,泰爾斯默默地想。

  場中的氣氛有些凝重和緊張。

  拉斐微微蹙眉,「泰爾斯王子,你在星辰以少年老成而聞名,但此刻你的表現非常幼稚......」

  泰爾斯神色冷淡,他看著拉斐爾平靜的表情,輕輕嗤笑出聲。

  「幼稚?」

  「我還記得基爾伯特.卡索伯爵的來信。」

  聽見父親的名字,懷亞臉色微動。

  「他轉告我,黑先知答應了他,祕科會全權處理好血之魔能師的事情。」說到這裡,泰爾斯冷哼一聲,「讓我無須擔心。」

  科恩看了一言不發的拉斐爾一眼,忍不住想要開口,但米蘭達卻按住了他的手。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看,如果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們是我的救星,把一切交託給祕科,順服聽話地跟你走,無憂無慮地任人擺佈。」泰爾斯的目光開始變得冰冷起來,「那才叫做幼稚。」

  拉斐爾眯起眼睛,輕輕低頭,沉寂了好一會兒。

  「我理解您的心情。」

  「但現在不是時候,殿下。」拉斐爾抬起頭,環顧了周圍一眼,這才默默地道,「您的要求,還將關乎這個屋子裡所有人的安危。」

  科恩眉頭微皺,但米蘭達已經先行開口。

  「不。」亞倫德家的女劍士看著她昔日的戀人,淡淡地道,「我們也身在其中,我也很想知道真相。」

  不僅如此。

  我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事情,拉斐爾。

  祕科的年輕人微微一愣。

  拉斐爾平靜地回望她,眼神複雜。

  「拉斐爾。」科恩嘆了一口氣,「也許你該坦誠一些——就像昨夜,如果你肯跟我們說明,也許......」

  警戒官看了一眼昏暗的牢房,嘆息著緩緩搖頭。

  泰爾斯站在角落裡,輕輕點頭,「相信我,長話短說——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

  一股煩躁突然湧上拉斐爾的心頭。

  「你們都瘋了嗎?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拉斐爾皺起眉頭,他環顧了一圈周圍的人,語速漸漸加快,「他們三小時內輪班一次,半小時巡視一次......」

  懷亞悚然一驚,連忙貼到門口,傾聽外面的聲音。

  然而米蘭達卻搖搖頭,打斷了拉斐爾。

  「反正我們也要出其不意地突圍——碰上敵人是早晚的事情。」亞倫德家的女孩臉色清冷,盯視著拉斐爾,「與其在半路上遇到他們,不如先在這裡埋伏巡視或者輪班的人,再一舉殺出去。」

  拉斐爾地臉色越來越難看。

  「但既然你這麼說了,那你不妨抓緊時間。」第二王子搖頭道,「在半小時裡說清楚來龍去脈?」

  「而我們也不必這麼耗下去了。」

  拉斐爾愣愣地看著泰爾斯。

  祕科的年輕人深吸一口氣。

  「查曼.倫巴。」他回過頭,神情嚴肅,語速急促,「你們知道自己重新落在他手裡的下場嗎,你知道星辰王國會因此......」

  「當然!」

  泰爾斯毫不示弱地揚起頭,直視他的紅色雙眸,「而且我還知道,我是因為哪些人的『幫忙』,才落到他手裡的!」

  拉斐爾微微一愣,科恩和米蘭達對視一眼,神態各異。

  「對,也許我會死,也許死前還會蒙上汙名,經受折磨。」第二王子淡淡道,「但至少我選擇清楚明白地死去,而非在背後遞來的刀子下,稀裡糊塗地丟掉小命。」

  拉斐爾微微捏拳。

  「這重要嗎?即使在這種時候,身處險境,強敵環伺。」祕科的來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情緒有些不穩,「你還要浪費時間在這種已經無關緊要的細節上?」

  「是的,這非常重要。」泰爾斯眼睛微眯,「而我敢肯定,這絕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細節』。」

  如果祕科是倫巴的合作者......

  「我不知道自己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是否也是你們計劃的一環。」

  「更不知道現在跟你走,會否又陷入另一個圈套。」

  泰爾斯看著幾個神色各異的臉孔,凝重而認真地點點頭。

  「我的一位女性朋友在處理家庭糾紛時告誡過我,要警惕那些會從背後捅你一刀的所謂『盟友』。」回憶起過去,泰爾斯嘆了一口氣,覺得脖子上的某個部位在隱隱作痛。

  「而我的一位國王朋友則親身示範。」泰爾斯毫不意外地看見小滑頭微微一顫,「忽視那些毫不起眼卻至關重要的細節,會害得你不明不白地人頭落地。」

  牢房裡安靜了一剎那。

  拉斐爾靜靜地看著他,幾秒鐘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您的朋友還真多。」

  「啊,我閱歷豐富。」回想起一路來的經歷,泰爾斯深有感慨地道,「從他們每個人的身上,我都獲益良多。」

  牢房裡再次安靜下來。

  拉斐爾注視著泰爾斯的雙眼,目光久久不移,眉間聳動不已。

  終於,他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緩緩點頭。

  泰爾斯鬆了一口氣。

  但拉斐爾的下一句話讓他眉頭緊皺。

  「然而,這屬於祕科的機密情報,即使您是王子,是未來的國王。」拉斐爾輕聲道,他看了一圈周圍的人,「我也不能私自洩露給您——以及無關的人。」

  科恩表情一變,米蘭達則嘆了一口氣。

  泰爾斯皺起眉頭,「你......」

  「所以,關於祕科和倫巴的關係。」可是拉斐爾再次開口,只聽他翹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我建議您去問他吧——正好,我也有一些疑問要去請教他。」

  在場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他?」泰爾斯滿面狐疑,「問誰?」

  只有米蘭達臉色一白,想起了什麼。

  「噢。」拉斐爾環顧一圈周圍的人們,露出神祕的表情,「當然是那位大人。」

  只聽他緩緩張口,從嘴裡咬出一個名字。

  「莫拉特.漢森勳爵。」

  場面安靜了一秒。

  一秒後,理解了這個名字而反應過來的眾人,頓時勃然色變。

  泰爾斯的呼吸微微一滯,科恩的表情乾脆僵在了臉上,懷亞一臉不妙地捅了捅羅爾夫,連小滑頭都捂住了嘴巴。

  幾秒後。

  「黑先知?」

  泰爾斯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疑惑道,「但他不是在......」

  「不是吧。」反應過來的科恩臉色大變,他按住自己的佩劍,轉過頭四處張望,「他就在這裡,在龍霄城?」

  拉斐爾輕輕扯了扯嘴角,表情微妙。

  「是的,他在這裡。」

  所有人齊齊皺眉。

  「但他也在那裡。」只見祕科的年輕人姿態輕鬆地道。

  「黑先知無處不在。」

  語畢,拉斐爾不再理會不明所以的諸人。

  只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拉斐爾伸出右手,手掌向上平攤,露出白皙的手腕。

  他的左手搭上右臂,攥住了剛剛被劈成兩瓣的袖子。

  拉斐爾微微蹙眉。

  他抬起頭,在眾人中深深地看了米蘭達一眼。

  神情似乎有些猶豫。

  米蘭達靜靜地回望他,眼裡先是哀傷,隨即化為堅毅。

  她向著拉斐爾微微點頭。

  跟兩人熟稔無比的科恩感覺到了不正常的氣氛,微微一愣。

  拉斐爾嘆了一口氣,果斷地將右臂上的袖子向後拉去。

  露出他的小臂。

  但就在拉斐爾拉開袖子的剎那,所有人都愣住了。

  拉斐爾的手很完美,很白淨——簡直不像一個劍士該有的手。

  可偏偏他的手腕之下,有一個格格不入、醜陋異常之物。

  它破壞了整體的觀感。

  只見拉斐爾的右手腕下方,出現了一個皮肉外翻的赤紅色可怖傷痕——看上去似乎是燒傷或烙傷。

  傷痕面積之大,從手腕開始蜿蜒向下,幾乎填滿了拉斐爾的半個小臂。

  更詭異的是,這道傷痕似乎非常規律,像是一個有意味的圖案。

  米蘭達狠狠地閉上眼睛,扭過頭去,似乎不敢再看。

  泰爾斯的心底湧出疑惑,身後的小滑頭則好奇地伸出半個臉。

  「這,這是......」科恩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拉斐爾的手,他一臉震驚地望著拉斐爾手上那個無比醜陋的傷痕,驚呼道。

  「是烙印!」

  警戒官猛地抬起頭,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等等,這個位置的烙印,還有這種深度的烙印。」科恩張大了嘴巴,表情驚恐,聲音竟然有些顫抖,「我在西荒,在那些白骨之牢的囚徒們手上見到過......」

  「這是最重的懲戒刑罰之一......」

  聽到這裡,泰爾斯心中一動。

  拉斐特嘆了一口氣,他掙脫科恩,「這不是關鍵,我現在要聯絡......」

  但科恩沒有聽他的話,只見警戒官咬著牙,猛地攥住拉斐爾的另一隻手臂,將他的袖子向上一拉。

  所有人再一次愣住了。

  只見拉斐爾的左臂上面,也有一個與右臂幾乎相同的可怖烙痕,突兀地躺在手腕之下。

  傷痕血肉虯結,幾乎遮住了血管。

  羅爾夫心中一顫,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面具下的喉嚨。

  那種程度的傷痕......

  「你的手,不,不......」科恩看著好友手腕上的恐怖烙痕,不肯相信也似地搖搖頭,顫聲道,「是誰,這是誰做的?」

  拉斐爾閉上眼睛,從鼻子裡深深呼出一口氣,眉頭微蹙。

  彷彿想起了什麼。

  泰爾斯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米蘭達蒼白的臉色和哆嗦的嘴脣。

  女劍士緊緊抿著嘴,眼神恍惚地看著拉斐爾手上的可怖傷痕,微微顫抖。

  「他們,他們居然廢了你的手?」科恩看著好友,眼神裡盡是震驚和憤怒,只見他臉色發白地喃喃道。

  「廢了一個劍士的雙手?」

  拉斐爾猛地睜開眼,一把甩開科恩。

  「夠了!」

  拉斐爾拉好左臂的袖子,罕見地變了臉色,只見他滿面怒容地喝斥科恩,「這不重要——我已經痊癒了!」

  泰爾斯在心裡輕輕一嘆,他知道那是什麼了。

  那是一種特有的刑罰。

  他曾經趴在兄弟會大屋的窗臺下,偷看到過打手們行刑——一個有點小實力就自以為是的收帳頭目。

  留下這種烙印的,是一種特製的烙鐵,在烙面之外還鑄著一層立起的薄薄烙刃——活像一個印章,不過比印章上的凸起,還要尖銳鋒利上無數倍。燒紅的烙鐵印入手腕的時候,可不僅僅是留下燒傷這麼簡單,特殊而凸出的尖利烙刃會燒開皮肉,直接切進深層的組織和血管,徹底破壞控制手指的肌肉筋腱。

  行刑後,受刑者的筋肉血管,乃至神經肌腱都會遭到不可逆轉的永久性損傷。

  這雙手當然就此毀掉了,連在日常的生活中都會禁不住地顫抖。

  泰爾斯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受了刑的可憐傢伙,他從此連碗都端不起來,每一天都神情恍惚地坐在街邊,用嘴巴跟野狗搶食,等待好心人的施捨。

  一個月後,他就倒斃在黑街上。

  泰爾斯抬起頭,頗有些驚愕和不忍地看向拉斐爾。

  這個傢伙,也受過那種刑?

  他的手......

  只見拉斐爾臉色不快,他握住自己的右手小臂,死死盯著那個醜陋的烙痕,手臂微顫,似乎要在上面看出一朵花來。

  但泰爾斯心中一動。

  不對。

  那可是永久性的殘疾啊,怎麼可能痊癒?

  還有,如果被執行了這種刑罰,那他根本連餐具都拿不起來,可是拉斐爾剛剛......

  他的思緒被科恩打斷了。

  「米蘭達,你知道,對不對?」

  泰爾斯轉過頭,看著極力壓抑著情緒的科恩按住米蘭達的雙肩,急急逼問著。

  而懷亞則著急地拉住警戒官的另一隻手臂,想把他往後拖。

  「那種程度......根本就不可能痊癒——昨夜你們交手的時候,你就發現了!」警戒官有些失態地盯著閉口不言的米蘭達,怒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米蘭達,告訴我,拉斐爾的手是被誰給廢掉的!」

  「祕科?還是該死的黑先知?」

  但亞倫德小姐卻只是緊閉雙眼,表情哀慼,搖頭不言,一臉痛苦之色。

  全然沒有之前那位清冷而敏銳的女劍士風範。

  泰爾斯看著那個烙痕,心中一陣透亮。

  他似乎,知道答案。

  拉斐爾手上的那個烙痕,在虯結的血肉傷疤上,隱隱有一個特殊的圖案。

  那是特鑄的烙刃留下的痕跡。

  為了辨認重要貴族的家族紋章和徽記,泰爾斯曾經把基爾伯特丟給他的星辰王國圖章冊,都痛苦地背過一遍——從紋章到圖案,到徽記到代號,再到上書國王時的落款印章。

  而拉斐爾手腕下的烙痕上——有個少見的刻印體古帝國文字,跟現在的字母書寫大相徑庭,因為實在過於古老,連在書信的火漆封印上都不會用。

  那是字母『A』。

  代表一個德高望重的貴族姓氏。

  自遠古帝國時代就傳承到今天的高貴家門。

  翱翔於北地的雄鷹。

  想到這裡,泰爾斯輕輕嘆氣。

  「科恩.卡拉比揚,放開她!」

  拉斐爾的聲音顫抖著傳來。

  他們回過頭,卻驚訝地看見拉斐爾正艱難地扶著牆,外露的小臂不斷顫抖,彷彿在經歷什麼酷刑。

  「我們還在牢房裡!」

  拉斐爾臉容扭曲,聲音非常可怕,聲線居然有些粗,「別添亂了!」

  聞聲的米蘭達猛地睜眼。

  咚!

  她狠狠一肘擂在科恩的腹部。

  在其餘人瞪大的眼睛下,科恩滿臉苦澀地倒退一步,而米蘭達則三兩步趕到拉斐爾身邊,一臉惶然。

  「怎麼回事?」米蘭達顫抖著,一把扶住狀態不對的拉斐爾,「這是怎麼了?」

  泰爾斯眯起眼睛,他感覺不太對。

  「夠了,這不是關鍵。」拉斐爾一臉痛苦地道,「接下來,無論看到什麼事情,都不要大驚小怪。」

  異變再生。

  下一刻,只見拉斐爾猛地一陣抽搐,他的右小臂上,那個血肉虯結的烙痕,像是有生命一樣,突然向上一拱。

  一道漆黑的波浪線,順著他的小臂走向出現。

  然後,那個烙痕猝然裂開!

  對,是裂開。

  而且是有規則地,從那條線上,犬牙交錯,呈鋸齒狀般裂開!

  「撕啦......啦......」彷彿布匹撕裂般的聲音,窸窸窣窣傳來。

  除了似乎在不斷耐受痛苦的拉斐爾之外,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鬼?

  要用什麼來形容的話,那就好比是一張潛伏在皮膚下的,沒有嘴脣只有牙齒的嘴巴,從拉斐爾的手臂上突然拱起,然後張開滿是尖齒的大口,撕裂皮膚!

  泰爾斯只覺一陣雞皮疙瘩。

  那個套著拉斐爾皮膚的「嘴巴」打開到一半,露出裡面的內容。

  那是無盡的漆黑,像是一個黑洞。

  什麼也看不到。

  讓泰爾斯心中一陣惡寒。

  那個「嘴巴」展開得似乎有些不太順利,速度慢了下來。

  「快,擋光。」拉斐爾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米蘭達身上,他緊緊咬牙,面容扭曲,痛苦地咬字道。

  「它不喜歡......光線……」

  從地上爬起來的科恩一愣,連忙站起身來,靠著身高擋住了一盞不滅燈。

  終於,那個寄生在拉斐爾身上的可怖的「嘴巴」,在他的手上完全展開。

  它漆黑的「尖齒」指向外部,微微顫抖。

  彷彿在呼吸。

  而那個「嘴巴」的正中央,依然是一個看不清深淺的無底黑洞。

  拉斐爾狠狠地呼出一口氣,滿臉冷汗,似乎剛剛從酷刑裡解脫出來。

  「好了,米拉......」他擠出一個笑容,「沒事了。」

  米蘭達則神色痛苦地看著拉斐爾的樣子,在驚顫之餘,只覺得無比心痛。

  拉斐爾......

  你究竟經歷了什麼......

  而科恩則瞪著震驚的眼睛,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問,「這......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泰爾斯驚愕地看著拉斐爾小臂,目光死死盯著那個一張一縮,似乎在呼吸的黑洞,又看看那些依附在拉斐爾血肉上的漆黑尖齒,只覺得頭皮發麻。

  就在此時,一個泰爾斯極其熟悉的聲音,從那個瘮人的黑洞裡傳出,嚇了所有人一跳。

  那是一個冰寒、沙啞、蒼老,令人不寒而慄的男性陰沉嗓音。

  聽見那個聲音,泰爾斯想起了過去的回憶,只覺身上汗毛炸起。

  在寂靜的牢房裡,星辰王國的祕科首腦,黑先知莫拉特.漢森的聲音,帶著他獨特的、讓人不快的語調,從拉斐爾手臂裡的黑暗彼方,幽幽地傳來。

  「嘖嘖,五小時內的第三次貫通式傳訊......你又讓那條蛀蟲吃掉了多少?」

  「一條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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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1 11:59
  卷四.龍血 第23章 代號:龍血

  其他人都呆呆地看著拉斐爾手臂上的那個恐怖黑洞,愣愣地聽著黑先知如在耳邊響起的嗓音,完全反應不過來。

  泰爾斯的思緒停在拉斐爾手上的烙痕和其下的那個不知道是什麼鬼東西的東西上,小滑頭死死抓著他的手臂,微微顫抖,看都不敢看那個黑洞一眼。

  懷亞臉色難看地擋在泰爾斯身前,不自覺地按住了腰間的單刃劍,羅爾夫的表情都掩蓋在半塊面具下,但他不斷抽動的眉頭說明了一切。

  科恩睜大了眼睛,震驚萬分地看著舊友的這副怪異模樣,米蘭達則死死盯著拉斐爾的手臂,呼吸紊亂。

  「通訊類別,飛鼠。」拉斐爾似乎很虛弱,他臉色蒼白地直起身子,一邊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一邊對手臂上的那個詭異黑洞說著其他人聽不懂的話。

  「白手套沾血,雙刃槍已斷。」

  泰爾斯微微蹙眉,這是暗號?

  拉斐爾的話音落下,牢房裡頓時沉寂下來。

  突然,那個黑洞周圍的利齒突然蠕動起來。

  幾乎所有人都呼吸一緊,懷亞甚至緊張得聯手裡的劍都出鞘一截。

  下一刻,那道縹緲幽遠但是清楚明晰的聲音,隨著黑洞的動彈,再次從拉斐爾的手臂裡傳來。

  「誰在場?」黑先知的嗓音冷冷地道。

  拉斐爾抬起頭。

  「第二王子,他的隨從們。」拉斐爾的紅色眼眸掃過王子和他身後的人,又掃過科恩和米蘭達,眼神複雜,「以及我先前所說過的兩人。」

  黑洞又安靜了下來。

  「殿下他。」拉斐爾的呼吸平穩下來,剛剛從手臂上打開黑洞時的虛弱似乎漸漸消逝無蹤,「要求獲知『龍血』。」

  泰爾斯忍下了對那個噁心的、帶利齒的黑洞的反胃感——自從認識血之魔能師後,他對於噁心的耐受力就大大增強——王子喘了一口氣,蹙起眉頭抬頭問道。

  「這到底是什麼?」

  黑洞的內部什麼都看不見。

  唯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但泰爾斯知道,裡面絕不是拉斐爾的手臂或血肉。

  昏暗的燈光下,王子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個黑洞,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那是......莫拉特的聲音?」

  拉斐爾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回答他的,是那個再次蠕動起來的黑洞。

  「泰爾斯殿下。」沙啞的嗓音傳來,卻換了交談的物件,「您知道我是誰嗎?」

  所有人的眼神都轉向了第二王子。

  拉斐爾對他點了點頭,將手臂上的黑洞對準泰爾斯。

  泰爾斯沒有看那個黑洞,而是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摒除大腦裡的任何雜念,忘記在閔迪思廳裡的那次不愉快相遇。

  「當然,漢森勳爵。」泰爾斯睜開眼,對著那個黑洞冷靜地道,「印象深刻,不敢或忘。」

  其他人表情各異地看著這一幕。

  黑洞又是一陣蠕動,裡面傳來莫拉特嘶啞蒼老的冷笑聲。

  「別緊張,殿下,我並不在您身邊。」黑先知的聲音猶如毒蛇吐信,讓人心中不安,「當然,您也可以當作我就在您身邊——如果這能讓您安心的話。」

  泰爾斯露出一個尷尬而難看的笑容。

  儘管他不知道黑先知能否看見。

  「那麼,您想知道些什麼呢?」黑先知緩緩道。

  「十五分鐘。」拉斐爾在一旁默默提醒,「別忘了,他們的下次巡視。」

  我想知道什麼——泰爾斯微微捏拳,大腦迅速運轉起來,一幕幕畫面在他的眼前閃過。

  「一切。」他抬起頭,毫不猶豫地道,「關於這次倫巴的行動,關於努恩王的死——我想知道祕科所掌握的一切。」

  黑洞裡傳來吃吃的笑聲。

  科恩和米蘭達對視一眼,表情十分不自在。

  「好吧。」終於,黑先知的嗓音明快起來,儘管依舊讓人不快,「我該從哪兒說起呢。」

  泰爾斯沒有說話,他在等待莫拉特。

  「嗯,有一個不錯的時間點。」那一頭的黑先知輕輕道,「血色之年。」

  再次聽見那個名詞,泰爾斯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又開始怦怦跳動。

  米蘭達和拉斐爾齊齊抬頭,默默地對視一眼,讀出只有彼此能理解的情緒。

  「在星辰最困難的時候,一位黑沙領的伯爵帶來了埃克斯特的國書,或者說宣戰書。」黑先知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嘶啞難聽,但卻出奇地沉穩,「那位伯爵剛剛在北地聲名鵲起——他遵循傳統而殘忍的北地古風,跨過自己兄弟的屍體,奪取了黑沙大公的繼承權。」

  泰爾斯感覺到小滑頭抓著他的手微微一緊。

  「當他對著整個宮廷說出努恩的要求,當巨龍與星辰的戰爭已經無法避免時。」莫拉特的話繼續傳來,「先王扣押了那位埃克斯特的來使——黑沙領繼承人的身份,想必很適合作為戰爭的籌碼。」

  泰爾斯微微捏拳,倫巴在馬車裡所講述的那個故事,截斷在他出使星辰的那一天,但王子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在黑先知的口中聽見後續。

  只聽黑先知繼續道,「但是,一位睿智的殿下在結合祕科的調查後斷定,龍霄城的目的就是借我們的手來處死查曼.倫巴——努恩王大概很痛恨他這位弒兄的親外甥。」

  泰爾斯眉心一動,睿智的殿下?

  「於是,一番祕談之後,查曼.倫巴在屬下的『營救』下成功『脫困』。」黑先知發出滲人的笑聲,彷彿很享受這段回憶,「米迪爾殿下告訴我,他從那位年輕的倫巴伯爵眼裡,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米迪爾.璨星。

  泰爾斯從回憶中抽取出這個名字,先王長子兼王-儲,他的大伯。

  「不同尋常?」泰爾斯眉頭微蹙,「你是指倫巴對努恩七世,對沃爾頓和龍霄城的憎恨?」

  黑洞裡傳來莫拉特不辨情緒的冷哼,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諷刺。

  「古往今來,埃克斯特的每一位大公都憎恨坐在共舉王位上的那個人,不一定是沃爾頓也不一定是倫巴。」黑先知嘶啞地道,「但為何獨獨是查曼?我想,米迪爾殿下有自己的理由。」

  「一顆種子就這樣埋下,在暗中生長十二年。」莫拉特似乎在感慨,「儘管米迪爾已經看不到了。」

  泰爾斯神經一緊。

  「等等,祕科和倫巴的聯絡從十二年前就開始了?」第二王子驚愕地抬起頭,「那一開始,你們為何不阻止他刺殺摩拉爾的陰謀,阻止兩國的戰爭危機?還有斷龍要塞......」

  他的反應被黑先知打斷了。

  「聯絡?您誤會了。」黑洞裡的嘶啞嗓音哼聲道,「倫巴一直是獨立而自由的,祕科既沒有收買也沒有控制他,那是最低效的手法。」

  「這是默契。」

  「我們在長達十二年的時間裡不相往來,彼此視若無睹。」

  「但當時機到來,我們便從蟄伏同睜眼,在無邊的黑暗裡看見對方。」

  黑先知的話語越來越冰冷,那一刻,泰爾斯甚至覺得,黑洞的那一頭,是一隻捕食的凶猛野獸。

  不,是一條毒蛇。

  昏暗的牢房裡,泰爾斯愣愣地看著拉斐爾手上的那個黑洞,一言不發。

  他的對面,科恩長長嘆出一口氣,臉上現出不豫之色。

  「該死的陰謀。」警戒官低聲嘟囔道。

  沒有人理會他,所有人都在聽著黑先知的話。

  「自從殿下您的身份確立,特別是您在斷龍要塞下遇刺之後......」

  「倫巴和佩菲特試圖打破沃王位壟斷的陰謀暴露了。」黑洞那頭的莫拉特發出陰冷的笑聲。

  「祕科就知道,時機到了。」

  泰爾斯輕咬下脣,吐氣開聲,「你們從那時候起,就知道是佩菲特乾的了?也知道倫巴的計劃了?」

  黑先知冷笑一聲,卻並不答話。

  回答他的是拉斐爾。

  「不,我們不在乎真相和細節。」祕科的年輕人扶著自己的右臂,靜靜地看著手臂上的猙獰黑洞,「我們在意的東西,非常簡單也非常純粹,那就是『埃克斯特不穩』這樣一個鐵鑄的事實。」

  「沒錯,我們不僅僅在和倫巴合作。」拉斐爾低著頭,表情不明地輕聲道,「我們還為他提供了唯一一次說明,也是他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

  米蘭達定定地看著他,臉色莫測。

  泰爾斯閉上眼睛,嚥下一口唾沫,然後艱難地吐出那個詞,「災禍。」

  拉斐爾點點頭。

  「就在殿下您出使前不久。」拉斐爾抬起頭,臉上的所有情緒都消失無蹤,「一個與魔能師有關的老牌黑幫,在王都遭遇了幾乎全軍覆沒的慘敗。」

  「因為這次慘敗,銷聲匿跡多年的血之災禍被迫重新現形。」

  黑先知的笑聲再度傳來。

  「完美的時間,完美的棋子。」莫拉特有深意地嘆了一口氣,似乎在讚歎欣賞一件藝術品,「還有完美的執行人——對於查曼.倫巴而言,沒有比這更好的『說明』了。」

  泰爾斯心中一寒。

  黑先知的笑聲再次傳來。

  「我們偽造了一些小消息。」祕科的主人在黑洞另一頭饒有興味地道,「拋出了一個半真半假的誘餌,足以引誘血之魔能師北上。」

  「拉蒙,我記得血瓶幫在追尋的人就是他。」泰爾斯回過神來,恍然悟道,「這麼說,他並非偶然進入我的隊伍裡,是麼?」

  拉斐爾對著他露出一個幾乎等於沒有的笑容。

  「就這樣,血之魔能師被我們引入了龍霄城。」黑先知淡淡道,「這顆棋子就完成了佈局,只等有資格的人來啟動它。」

  小滑頭髮出恐懼的嗚咽——泰爾斯知道她想起了什麼。

  有資格的人......啟動......

  泰爾斯想起了黑劍義無反顧地衝向血之魔能師的情景。

  但是。

  「引入龍霄城......啟動?」泰爾斯喃喃自語道。

  泰爾斯捏緊拳頭。

  他的眼前閃過盾區裡的無數人掙扎、哀嚎、哭喊,繼而無力地死於窒息或陷入觸手裡的情景。

  他想起自己和小滑頭的亡命奔逃。

  他們身後跑過的每一個角落裡,都有著無數倒斃的屍體。

  「棋子?」泰爾斯咬著牙,抬起頭。

  「你們把那種......把災禍當作棋子?」第二王子強忍住心中的不快,「是什麼給了你們這樣的自信,以為可以去掌控傳說中的災禍,掌控那些毀天滅地的力量?」

  拉斐爾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自信?」

  拉斐爾冷哼一聲。

  「在所有已記載的歷史裡,再強大的力量,再可怕的存在,甚至那些一念之間可以擊碎大陸的怪物,都不過是喧囂一時的雜音,轉瞬過眼的雲煙。」

  「從來沒有人能憑藉力量征服一切。」拉斐爾舉起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所以您大可不必迷信力量。」

  「這就是祕科的自信。」

  「在真正的強者面前,即便是災禍,也不過是一枚棋子。」

  泰爾斯猛地一震。

  真正的強者......

  「這句話。」泰爾斯抬起頭,眼裡盡是狐疑,「是誰告訴你的?」

  拉斐爾眼皮一跳,他盯了泰爾斯一眼。

  但年輕人還是默默開口,「我的老師。」

  泰爾斯心中一動。

  「繼續說吧。」米蘭達開口了,牢房裡,她清冷的嗓音顯得特別突出,「你們要怎麼利用它,那個災禍?」

  黑先知又發出了低沉嘶啞的笑聲。

  「在昨夜,我們按計劃啟動了血之災禍。」拉斐爾在此時接過黑先知的話,「努恩王很快就知曉了這個消息——他的城市裡,正有一個傳說中的怪物在肆虐。」

  「這就是我們的全部工作。」拉斐爾環顧了一眼周圍的人,語氣回覆了之前的淡然,「只為了達成兩個目標。」

  「第一,引開、調走兩把強大的傳奇反魔武裝。」他冷冷道。

  科恩微微皺眉,「引開?從災禍身邊引開?」

  拉斐爾看向自己的舊友,露出一個神祕的笑容。

  「不。」祕科的年輕人輕聲道,「從努恩王的身邊引開。」

  泰爾斯一個激靈,他想起了黑劍帶著他進入戰場時,那個持槍的男人以及尼寇萊。

  他們都是,都是被特意引開......

  「一擊就能致人於死地的戮魂槍,以及能建立起絕對屏障的斷魂刃。」拉斐爾輕聲解釋道,「它們都會是刺客解決努恩的極大阻礙。」

  「第二個目標呢?」米蘭達冷冷出聲道。

  拉斐爾回過頭,看著身邊的女劍士。

  這一次,他的眼神裡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第二,同樣利用災禍,將努恩從軍隊和衛士的重重圍護中,徹底剝離。」他看著米蘭達的眼睛,繼續道。

  「敵人越多,血之魔能師就越強——為了對付它,必須放棄自己的人數優勢。」拉斐爾把視線從米蘭達的身上移走,眼神緩緩聚焦,「果然,努恩王如我們所料,不等我們提醒他,就下令戒嚴城區,疏散民眾,調走巡邏隊,嚴禁徵召民兵。」

  黑先知在黑洞的另一邊幽幽嘆息,泰爾斯聽得出來,那是由衷的感嘆。

  「在過去三十年的統治裡,努恩王從未有如昨夜般脆弱,遠離軍隊和武裝的保護。」拉斐爾輕聲道,「剩下的事情,交給倫巴處理就可以了。」

  他的話音落下。

  牢房裡又恢復了寂靜。

  直到再也忍不住的科恩,難以置信地開口。

  「這就是,就是災禍降臨龍霄城的真相?」警戒官咬著牙,想起那位爽朗的大皮帶,恨聲道,「死了那麼多人?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就為了......」

  拉斐爾打斷了他。

  「費盡心思將災禍引到龍霄城,當然不可能是為了讓它找點麻煩這麼幼稚。」祕科的年輕人冷哼一聲,「我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很明確——努恩之死。」

  科恩低下頭,拳頭緊捏,表情不辨。

  黑先知的話此時再次出現。

  「藉助一位埃克斯特大公的手,我們掀翻了共舉國王的寶座。」

  「有史以來第一次,一位北地大公弒殺了在任的君王。」

  「耐卡茹的共治誓約從未遭到過這樣嚴重的踐踏。」

  泰爾斯感覺到身後的小滑頭微微一縮,不知是恐懼,還是痛苦。

  「埃克斯特,將從此陷入無窮無盡的亂局。」

  「雄武的巨龍血灑北地,奄奄一息,橫空的龍翼頹然墜地,不復能起。」莫拉特輕嘆一聲,彷彿在回憶著過去那些崢嶸的歲月。

  「這就是從血色之年,從米迪爾殿下的構想發源,十二年來祕科一直在著手準備的絕密計劃。」

  「代號:『龍血』。」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6 22:55
  卷四.龍血 第24章 龍血的意義

  沒有人說話。

  牢房裡一片死寂。

  「還有問題嗎?」黑先知的聲音冷冷傳來。

  沒有人回答。

  直到一道清脆幼稚的男聲響起。

  「是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向著泰爾斯聚集。

  但他沒有立刻開口。

  泰爾斯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表情疲憊,彷彿在猶豫,或者深思。

  過了好一會兒,第二王子的聲音,才艱難地傳來。

  「陛下......他知道這個計劃嗎?在我出發北上之前?」

  黑先知沒有說話。

  但泰爾斯已經明白了。

  「所以,謠言沒說錯。」泰爾斯一臉黯淡地抬起頭,環視了一圈眾人,眼神特別在不知所措的小滑頭身上略略停頓,「星辰人勾結了災禍,謀殺了努恩王,想在埃克斯特引發內亂。」

  無力感襲上他的心頭

  「為什麼?」

  泰爾斯的眼前掠過那位老邁疲憊,卻威勢不減的白髮國王形象,情緒低落,「如果是為了保證埃克斯特不入侵星辰,那我完全可以通過外交斡旋來達成事實上,我們已經達成了。」

  在他的視線裡,小滑頭深深地低下頭,看不清表情。

  黑洞的那一頭只有無邊無國的死寂。

  拉斐爾則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就在幾個小時以前......」

  泰爾斯神情失落,雙目出神,彷彿看見國王的人頭再次滾落地面的情景。

  「努恩王提出要和我們結盟。」他語氣吠然,嗓音嘶啞,彷彿要把這些天來的苦難和折磨融進自己的話裡,「沃爾頓和璨星。」

  「我們幫他制衡國內的諸侯,維繫努恩王身故之後沃爾頓的存續,作為交換,他則竭力維護兩國的和平,給我們留出休養生息的時間。」泰爾斯有氣無力地道,只覺得頭大如鬥,心亂如麻,「摩拉爾之死帶來的困局已經迎刃而解,而現在......」

  懷亞吃驚地張開了嘴巴,科恩聞言微微一愣,隨即若有所思,米蘭達依舊一言不發,表情冷淡。

  泰爾斯閉上眼睛,帶著睏乏和疲勞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現在,努恩王所說過的一切,都隨著他的死而風吹雲散了。

  災禍,倫巴,刺殺。

  盾區的災難。

  這死的一切。

  拉斐爾手臂上的怪異黑洞一陣顫抖。

  「嘿嘿嘿哈哈......」

  回答泰爾斯的,是黑先知那陰冷而嘶啞的詭計。

  笑聲持續了好幾秒。

  泰爾斯的眉頭開始聚攏。

  「收起你無謂的天真吧,殿下你在群星之廳可不是這副樣子。」終於,莫拉特的笑聲轉換為冷漠的話語,在空曠的牢房裡幽幽傳來,「你還真的以為,我們會指望靠著你的出使來創造奇蹟,消滅戰火?」

  聽著黑先知帶奚落意味的話語,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忍住內心裡的衝動和怒意。

  「本來問題已經解決了。」他咬著牙道,「有龍霄城的力量,埃克斯特跟星辰本可以相安無事......」

  「解決?」黑先知打斷了他。

  「當然,天才的王子用高超的手段,說服努恩王不再找星辰的麻煩。」黑先知淡淡道,話語裡盡是泰爾斯聽來既蹩腳又難聽的調侃,「友睦的兩國從此迎來了和平......」

  「多久?」直到祕科首腦的話鋒一轉,「五年?十年?還是十五年?

  泰爾斯不耐地呼出一口氣

  帶著讓人極不舒服的節奏,黑先知的冷笑緩緩響起。

  「我的殿下,你真的以為兩個家族的一紙約約,就能維繫住兩國的和平?」

  「你以為靠王子在馬上朝著龍霄城揮揮手,在密室裡跟大公們點點頭,就能消解巨龍的野心和貪婪?」黑先知的聲音陡然升高,話裡多了一絲肅穆和嚴厲。

  「就連六百年前的託蒙德和耐卡茹,都做不到這一點。」

  泰爾斯微微一愣

  「你知道那位努恩王,在三十年間曾多少次夢想將黑底紅龍旗插上斷龍要塞,將星辰北境納入埃克斯特人的統治嗎?」祕科首腦的話如同毒蛇的信子,窸窣作響的同時還讓人莫名惶恐。

  「十二年了,埃克斯特從國王到大公,從貴族到平民,他們做夢都想再度南下。」黑先知冷笑道,「三位大公在邊界的挑釁從未止息,龍霄城的試探年年皆有你以為摩拉爾王子是為了什麼才出使星辰的?

  重修「要塞和約」,科恩微垂眼瞼,在心底默默加上一句。

  泰爾斯則看著拉斐爾手臂上的那個詭異黑洞,不言不語。

  「他們不是什麼無名小卒。」黑先知的話從年輕人的手臂黑洞裡緩緩傳來,「他們是北地人,是生來就要執劍的作戰的北地人,是從矇昧時代起就聞名於世的北地人在你的餘生裡最好牢記這一點,殿下。

  「他們有以參軍和殺敵為榮的北地古風,有在寒冷和艱險裡磨練出的強壯體魄,有用鐵血與榮譽打造出的堅韌軍隊。」

  「他們有不用訓練就能把寒松木長弓拉開半滿的獵戶平民,有善於頂著魔能槍和長矛陣衝鋒的無敵重騎兵,有敢與獸人正面力敵的冰川哨望和白刃衛隊。」

  「他們還有對服役和犧牲毫無怨言,在冬天靠著幾塊麵包就能日行數十里的徵召兵戰士,有各大領地一年三訓,能承受七成傷亡還不會潰散的的精銳常備軍。」莫拉特的話裡有股讓人心寒的氣勢。

  「他們為戰爭而生。」

  聽著這一切的米蘭達臉色越來越冷,回憶起過去三年的戰鬥,拳頭慢慢攥緊。

  黑先知停頓了一秒,牢房裡的燈火似乎更暗了,將眾人的臉孔都籠罩在陰影之中。

  泰爾斯抿了抿下脣,「但是......」

  黑先知沒有讓他說下去。

  「小王子,你見過十二年前的那場戰爭嗎?」

  黑先知的話,讓扶著拉斐爾的米蘭達臉色一僵,女劍士不由得眉頭微蹙。

  「你見過北地重騎兵地動山搖滾滾而來,重劍步兵和刀斧手鋪天蓋地地湧上城牆的景象嗎?你看過過攻城錐捶打城門,投石器轟擊城牆的聲音嗎?屍橫遍野,餓殍遍地的慘狀嗎?你看過恍惚遊蕩的饑民們那一雙雙失去希望的眼神嗎?你知道北境的蕭條荒涼已經持續多久了嗎?」

  泰爾斯捏緊了拳頭,卻覺得手裡的力氣無處發洩,手心的那道傷疤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的眼前,閃現斷龍要塞下那些誓死圍攻他們,面對凶獸般的阿拉卡.穆也毫不退縮的輕步兵那些北地人。

  與此同時,米蘭達的臉色也變得無比蒼白。

  她似乎再次看到曾經的過去。

  噩夢般的過去。

  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拉斐爾微抿嘴角,他有意無意地抓住女劍士的手,微微用力。

  把這一收收在眼底的科恩,在心中暗歎一聲。

  米蘭達,還有拉斐爾。

  他們兩個,才是最直接地經歷了那些災難的人啊。

  泰爾斯盯著那個蠕動著的黑洞,腦子紛亂的他嚥下一口唾沫,嘆息道,「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努恩老了,他需要關心的是國王身後的事情,是沃爾頓和雲中龍槍的存續,是龍霄城與眾位大公的博弈,而非星辰......」

  這次回答他的,是那位紅眸的年輕人。

  「你說到點子上了,殿下。」拉斐爾微微抬頭,在不滅燈下的一雙紅眸閃閃發光,「最大的問題就是,努恩老了。」

  「對,他也許還能憑著手腕和餘威,約束埃克斯特,壓制九位大公,讓斷龍要塞和北境安靜個幾年。」祕科的年輕人冷冷道,「但在那之後呢?」

  泰爾斯的呼吸頓時一滯。

  牢房裡本來就讓人不快的汙濁空氣,似乎更加凝重。

  一聲悠長的嘆息,從黑洞的那一頭傳來。

  「在努恩王身故後的埃克斯特,無論是誰登上王位都不重要。」黑先知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疲憊,「但你以為,新王要靠什麼手段,才能用最小的代價收取最大的利益和名譽,以便證明,累積,鞏固自己身為繼任國王的地位和威望呢?」

  「他又要靠什麼手段來安撫那些在選王中失利的大公們,用什麼籌碼來獎勵那些支援他的大公們呢?」

  泰爾斯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沉鬱已久的氣息。

  他知道黑先知要說什麼了。

  「難道不是南邊那個因為十二年前的災難而虛弱不堪,元氣未復,王室不穩的星辰王國?」莫爾特的聲音變得無比冰冷,「難道不是埃克斯特惦記了三四百年的寒堡,守望城,孤老塔和斷龍要塞?難道不是讓他們祖先世代居住的大北地地區重歸一統的無上榮耀?」

  泰爾斯心中微微一震。

  他不自覺地看向小滑頭,心頭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努恩王讓他和自己的孫女聯

  在璨星與沃爾頓相互照應的前提下,他們日後的血脈子嗣中,一人繼承璨星的姓氏,一人繼承沃爾頓的族名。

  從此,星辰王國有了可以插手龍霄城內務,掣肘埃克斯特的藉口,既能保證沃爾頓的存續,又能增加星辰的威望和籌碼。

  但是......

  反過來呢

  一旦他泰爾斯本人發生意外,那埃克斯特王國和龍霄城,是否也有了干涉璨星王室,向星辰提出索求的籌碼?

  念及此處,泰爾斯心中微涼。

  他突然想起星辰的那位獨眼龍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家族的族語,戰必有價,勝必有賞。

  拉斐爾不動聲色地鬆開了米蘭達的手腕,沉穩地接過他上司的話,「擊敗星辰,拿下要塞,統一北地這三個目標無論達成哪一個,都足以為新王的冠冕增色,為國君的寶座奠基。」

  黑先知的冷哼在空氣裡響起,連拉斐爾手上的那個黑洞也為之一顫。

  「辰辰王國和埃克斯特的矛盾,永遠不會因一家一姓的決定而消失,哪怕你日後加冕也是一樣。」莫拉特淡淡地道,「我們恐懼他們。」

  「正如他們也忌憚我們。」

  「所以,一旦有機會,有利益,有條件他們怎麼可能不南下?」

  泰爾斯低下頭。

  黑先知的話,給了他一股如實質般的壓力。

  「一旦他們南下面對那樣的對手,你以為憑藉我們在北境的孤兒寡母和殘兵敗將,能守住多久?

  「索尼婭.薩瑟雷女勳爵被稱為要塞之花,常駐斷龍要塞。人們都說,索尼婭若綻放不謝,要塞便固若金湯看似風光,但是你知道嗎,她在出發守衛要塞的第一天就立下了遺囑,交託王室保管,至今整整十二年。」

  「因為她知道,很有可能在將來的某天當北風凜冽而起,巨龍咆哮升空,要塞之花便凋謝在北方,永不復還。」

  「你知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換取了『要塞和約』的和平?你以為僅僅憑著『星辰狡狐』的嘴皮子嗎?」

  「你又知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維持住這脆弱的和平,保護奄奄一息的北國和虛弱不堪的王國,免受兵災的荼毒嗎?」

  泰爾斯所有的話都被淹在嗓子裡,只是覺得心中湧上一陣無可話說的煩悶。

  「貴族們都在埋怨陛下,埋怨他為何要帶著空虛脆弱的國家,在五年前打那場毫無利益可言的荒漠戰爭。」黑先知的聲音聽上去森然而冷漠,卻深蘊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然而那些腦滿腸肥,鼠目寸光的蛀蟲們不會知道,也不想知道,血色之年後的星辰,如果不打那場看似瘋狂的荒漠戰爭,不用一場絕地的勝利來展現我們的國力,不用代價慘烈的鮮血來洗滌我們的決心,不用獸人的顱骨和荒骨人的祭壇來證明我們的劍鋒依舊銳利無匹......」

  一個科恩聽到這裡,突然心中明悟,懷亞甚至把手上的劍柄捏得咯咯作響。

  黑先知的聲音在繼續,「恐懼,早在五年前的冬季,那位籠罩整個北方天空,威臨北地全境的『天生之王』努恩七世,就會撕毀『要塞和約』,帶著漫山遍野,全副武裝的北地人,來討回他們在談判桌上失物的東西了。」

  「哪裡還有什麼後來,哪裡還有什麼王室繼承的爭議哪裡還有你被人稱呼為殿下的一天!」

  「你以為努恩之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君王了嗎?」

  泰爾斯一語不發,只是定定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地面。

  拉斐爾緩緩點頭,這個年輕人接過黑先知的話頭,面無表情地道,「而五年過去,埃克斯特逐漸摸摸我們的底牌,荒漠戰爭的迷惑和威懾作用不再。群星之廳裡你也看到了,只需倫巴和亞倫德輕輕一捅,王室和貴族的分裂局面便讓那些北方佬們有恃無恐。」

  「我們為什麼要執行『龍血』?」拉斐爾低下頭,在黑暗裡平靜地道。

  「這就是答案,也是『龍血』的意思。」

  「我們要的不是區區數年的虛假和平,不是年年擔驚受怕,不是一次次危險的談判和對峙。」拉斐爾臉色蒼白,瞳仁血紅,帶著複雜的表情,對著王子微微一躬。

  「而是劣勢下的王國不再雪上加霜,是星辰北方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平安穩定,久得星辰足以從血色之年的巨創裡恢復,久得你家族的姓氏和統治重新變得穩固,久得我們再次強大起來,無所畏懼,一如往昔。

  「在這個目標下,甚至連努恩王的生死都變得無足輕重。」

  泰爾斯抬起頭,心有所悟。

  「倫巴的行為,標誌著埃克斯特自建國以來的神話從此破滅,證實了所謂的耐卡茹共治誓約不過是一紙空文,北地所篤信的信條也蒼白無力。」拉斐爾微微一笑,「更重要的是,一位大公公然弒君從此有了先例。」

  「最早的先例,是威蘭領的悼亡大公譚恩。」泰爾斯有氣無力地輕嗤一聲,眼光有意無意地飄向小滑頭,「他早就不是第一個了。

  從剛剛到現在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小滑頭,此時抬起眼睛,跟泰爾斯對視了一眼,卻只能在後眼眼看見無盡的疲憊和灰暗。

  拉斐爾微微皺眉,話語一滯。

  「我現在明白了。」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腦海裡浮現了他自己的理解。

  「你們需要的,不是復仇,不是作亂,甚至不是誰的死亡。」第二王子在深深嘆息後,接過他們的話,「而是撕掉耐卡茹誓約的偽裝和粉飾,將埃克斯特內部最根深蒂固的矛盾國王與大公的對立徹底公開,並將之激發為不可收拾的混亂局面。

  比如,一位埃克斯特大公靠著暴力和陰謀弒君成功,這將帶給北風與龍的兒女們無與倫比的震驚,帶給耐卡茹所鑄就的北地信念毀滅性的打擊,打破十位大公恪守將近七個世紀的原則。

  比如,在英雄與龍的建國傳奇下,挑動大公們本來不該有思想,挑動他們在選王會之外的古怪心思,挑動他們在共治誓約外的別樣野心,挑動他們在埃克斯特的六百年裡唯一午夜夢迴,方能思量一二的貪婪念頭。

  更重要的,也更迫切的是

  努恩之死,倫巴之叛,甚至其後可能的埃克斯特內戰這將帶給下一位繼任的埃克斯特國王陰影與前例,帶給新王對他的九位共治大公前所未有的警戒與疑慮,也帶給大公們對他們共舉國王的不盡猜疑。

  到了那時,努恩王曾經匯聚七位大公,十數萬兵力南下侵襲,跨過斷龍要塞的壯舉,恐怕便再也沒有那麼容易實現了。」

  拉斐爾點頭肯定了他的話。

  明白了祕科的行動緣由,但泰爾斯依舊高興不起來。

  他的內心沉重如故,恍若有一根尖刺橫亙其中,時刻刻刻讓他頗為不安。

  不知為何,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凱瑟爾的話

  為星辰而戰,為星辰而死,為星辰而生。

  泰爾斯搖搖頭,似乎這樣就能把沉重的情緒減去一點。

  顯然,他失敗了

  「那祕科成功了嗎?」泰爾斯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問出最想問的話,「如果成功的話,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黑洞又是一陣顫慄黑先知開口了。

  出於泰爾斯的意思,這一次的莫拉特.漢森,居然說出了一個疑問句,「我也很好奇,龍霄城裡究竟怎麼了?」

  拉斐爾臉色一變,表情凝重起來。

  「按照計劃,你現在該好好待在英靈宮裡,在重重圍護之下以埃克斯特貴賓的身份度過這一晚,在事後勢成水火的諸侯裡,憑藉著中立的身份經祕方的年輕人話語裡有幾微微的沉重,「但不知為何努恩王決意離開英靈宮,還將你帶出了宮外以至於你落到了倫巴的手裡。」

  泰爾斯心中一緊,帶他出英靈宮的人不是努恩。

  而是......

  他不由自主地望瞭望小滑頭她見過艾希達。

  也見過黑劍,見過他們的對峙。

  「還有呢?」王子不動聲色地問道,有意無意地略過過這個問題。

  「除此之外」拉斐爾微微挑眉,「我們的計劃還出了意外。」

  「距離你所說的時間還有十分鐘。」莫拉特生冷嘶啞的嗓音依舊讓人不快,「說說看。」

  拉斐爾目光一肅,環視眾人,眼裡閃過無數意蘊不明的思緒。

  最終,這些思緒匯聚成三個詞,從他的嘴裡輕輕吐出。

  「災禍。」

  「以及倫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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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8 00:57
  卷四.龍血 第25章 黑暗中的博弈(上)

  泰爾斯痛苦地揉捏著自己的額側。

  他只覺得,自己本來清楚明晰的北地之行,霎時間又被捲入一團難理的亂麻中。

  尷尬的是,將他帶到這個地步的,恰恰是星辰的「自己人」。

  他實在是不知該作何反應。

  對著祕科大喊「你們真差勁」嗎?

  「一如前述。」拉斐爾的聲音穩穩傳來,「我們預定好的人選,成功啟動了血之災禍,它也按照計劃去找到了拉蒙。」

  泰爾斯皺起眉頭。

  預定好的人選。

  黑劍知道他自己也當了一回棋子嗎?

  「但血之災禍的行為很奇怪,它不顧後果地釋放了自己的力量。我們預先評估過它與那個人的實力對比,它根本不必如此。」

  「這就奇怪了。」拉斐爾手上的噁心黑洞裡,傳來莫拉特嘶啞的聲音,他聽上去似乎有些意動,「那個殺人狂魔向來都很精明……究竟是什麼東西讓它不惜以身犯險呢?」

  聽著這句話,小滑頭好奇地看了泰爾斯一眼,卻被後者皺著眉頭瞪了回去。

  該死。

  泰爾斯發誓,他已經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動作和表情,才不至於在眾人面前露陷。

  我。

  他在心底暗暗道,吉薩.崔爾曼之所以失態的原因……

  是我。

  還有艾希達。

  真糟糕……

  泰爾斯感受著越跳越快的心臟,一言不發地維持著僵硬的表情。

  「也許那個人的實力已經超乎我們的預計,足以與災禍正面匹敵。」拉斐爾低聲道,「你知道,他成長得很快。」

  泰爾斯心下一沉,他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單手持劍的冷酷身影。

  最終,在幾秒鐘的沉默後,黑先知開口了。

  「這件事情暫且押後。」黑先知操著慢條斯理卻若有所思的語調,淡淡地道,「我有預感,真相不止如此,而且一定很有趣——血之災禍,嘿嘿。」

  聽到這裡,泰爾斯在竭力偽裝之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們的語氣,就真的好像……

  好像魔能師是隨意揉捏的棋子一樣。

  泰爾斯的腦海裡浮現出紅坊街的那一夜,艾希達坐在棋牌室裡靜靜移動棋子的情景。

  氣之魔能師,還有血之魔能師……

  時而瘋狂時而睿智的他們,擁有幾乎橫絕一時的強大力量。

  盾區裡的無數生命,就這樣……泰爾斯想起吉薩的血肉怪物和艾希達那些怪異的氣流。

  居然真的有人會把他們當作——棋子?

  而且——泰爾斯情不自禁地低下頭,看了自己的手心一眼。

  那裡是他自己用匕首割出的傷口,已經收口,正在結疤。

  「什麼意思?」科恩摸著腦袋,迷惑地眨眼,「為什麼魔能師釋放力量就是以身犯險?」

  「別問。」拉斐爾把表情藏進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毫不在意地道,「怎麼處理災禍,這是祕科的事情。」

  「哦,得了吧。」科恩眉頭一皺,不爽地道,「過去幾百年,我們家族也有人在祕科掛過職,那時候的祕科可……」

  「卡拉比揚少爺!」拉斐爾突然出聲,打斷了警戒官。

  「正因如此,正因你的家族與祕科的淵源。」拉斐爾深深地看了科恩一眼,黑暗中的紅眸閃動,把警戒官的下半句話逼了回去,「你才更應該跟祕科保持距離。」

  「這是忠告。」

  他手上的黑洞一陣微顫。

  科恩一愣,頓時語塞。

  米蘭達若有所思地看著拉斐爾。

  「然後呢?」生怕他們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久,泰爾斯連忙出聲打斷,「這個意外的後果是?」

  門邊把風的懷亞在門縫上瞥了一眼,轉頭對著羅爾夫做了一個安心的手勢。

  拉斐爾嘆了一口氣,「在災禍的瘋狂之下,不僅盾區被毀,前往阻止它的白刃衛隊還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以至於努恩王將龍霄城的可用軍隊淨空得太徹底,連身邊的防衛都不足。」

  「努恩王死得太快,黑沙領贏得太輕鬆。」祕科的年輕人接續剛剛的話,「到現在,整個龍霄城亂成一團,我們對局勢的掌握失控了。」

  「難道這不正是你們的計劃嗎?」剛剛吃了悶虧的科恩一臉嫌惡地道,「癱瘓掉努恩七世身邊的防衛機制。」

  「這確實是我們勾引災禍的目的。」拉斐爾平靜地道,「但過程不該是這樣的。」

  米蘭達一挑眉毛,「過程?」

  拉斐爾點點頭,「原本的計劃裡,從發動到結束,龍霄城與黑沙領兩方的力量都應該維持在均勢,努恩王和查曼.倫巴理應平衡地站在天平的兩端。」

  泰爾斯心中一動。

  「什麼意思?」王子抬起頭,疑惑爬上心頭,「你們的初衷,不就是幫助倫巴殺死努恩王嗎?」

  拉斐爾深深地看了泰爾斯一眼,表情肅然。

  他手臂上的那個黑洞微微蠕動,周圍的利齒像是有生命般,交相摩擦了兩下。

  米蘭達不由得皺起眉頭。

  「當然不是——不全是。」拉斐爾嚴肅地道,「如剛剛所言,『龍血』的目標,不是復仇,不是殺戮,而是混亂,是埃克斯特的自顧不暇。」

  「祕科跟倫巴合作,可不是要幫助他;祕科是計劃了刺殺努恩王,卻不一定要他死。」

  那個瞬間,似乎有一束火花,在泰爾斯的腦裡閃過。

  「但是努恩過早地倒下了。」他喃喃道,腦子裡一遍遍地回放努恩王人頭落地的景象,「所以,黑沙領贏得太輕鬆了,是麼。」

  他想通了。

  拉斐爾眼神凝重地看著泰爾斯,幾秒之後緩緩點點頭。

  「你們的意思是。」在其他人都一臉疑慮的時候,米蘭達眼神一動,心思敏銳的她下意識地問道,「倫巴和努恩不該這麼早就決出勝負?」

  「該死,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通用語。」科恩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右肩,「你剛剛說意外出現在了災禍和倫巴身上?那原本沒有意外的那個計劃,是怎麼樣的?」

  拉斐爾注視著自己昔日的同期,腦裡不禁想起科恩在塔裡怒吼揮劍的形象。

  看來,這傢伙也進步了呢。

  不知道是西部前線還是警戒廳的功勞,抑或二者兼有。

  拉斐爾嘆出一口氣,出聲道。

  「如果埃克斯特是一個凶狠的狼群,那我們昨夜要做的,就是讓其中一頭狼去挑戰狼王,並讓狼群裡的其他同類清楚明白地看見兩者廝殺至死的過程。」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我們要讓兩頭狼的廝殺夠狠、夠久、也夠勢均力敵,而非製造一頭新的狼王。」

  黑洞那一頭的莫拉特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學生。

  拉斐爾瞳孔畏縮,就在此時,泰爾斯也抬起頭來,看著祕科來人的眼睛。

  「按照我們的計劃,努恩和倫巴的決鬥裡,一旦雙方的天平向著其中一側傾斜,我們就適當地扶植另一方。」拉斐爾對第二王子輕輕點頭,「確保這場廝殺不會太快結束。」

  「例如一旦倫巴的陰謀被提前發現,我們就要為他的下一步行動提供方便和情報,反之亦然,努恩王若是在這場政變裡落入下風,我們就要通過特殊手段幫助他,隨機應變,直到殺紅眼的雙方分出勝負。」

  科恩嘆了一口氣,頭疼地道,「說了這麼多……沃爾頓和倫巴,龍槍和鐵拳,你們究竟要誰贏?」

  拉斐爾看向警戒官,眼神凌厲,表情肅穆,倒是讓科恩嚇了一跳。

  「誰贏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二者的死鬥裡,作為第三者的祕科,握著並不起眼卻能影響天平平衡的小型砝碼,直到雙方流盡最後一滴血,最終達成我們想要的結果。」拉斐爾認真地道,「祕科將視鬥爭的情況,決定誰是這場死斗的倖存者,決定誰的勝利比較符合星辰的利益。」

  「決定?」泰爾斯臉色一動,「由誰來決定?」

  拉斐爾向著他轉過頭,一雙紅眸裡眼神堅定。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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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3-28 01:08
  卷四.龍血 第26章 黑暗中的博弈(下)

  聽見拉斐爾的話,泰爾斯不由得微微一愣。

  黑洞裡,黑先知的冷笑再度傳來。

  米蘭達微微一震,捏緊了拳頭,看著拉斐爾的目光有些複雜。

  該死的。

  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她看著跟三年前截然不同的拉斐爾,心中流過莫名的情緒。

  科恩不爽地嗤笑一聲,「想法倒是不錯……可惜啊,自作聰明。」

  「如果沒有那些『自作聰明』的人在黑暗中的貢獻。」拉斐爾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揚,「你根本連站在這裡的機會都不會有,卡拉比揚少爺。」

  科恩看著拉斐爾,微微眯眼。

  「你知道嗎。」警戒官聳了聳肩,帶著滿腹的怨氣,對拉斐爾道,「我突然想起了我們的族訓,『強者死於劍,智者死於謀』。」

  「哦?」拉斐爾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眼神冷淡,「那你一定是死於劍了,強者閣下?」

  科恩不滿地吐出一口氣,「那也……」

  「你們兩個。」米蘭達打斷了他們,只見女劍士挑了挑眉毛,不滿地道,「夠了,這是在殿下面前。」

  科恩和拉斐爾同時不屑地輕哼一聲。

  泰爾斯和小滑頭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只見祕科的年輕人轉過頭,深吸一口氣,繼續話題,「至於第二個意外。」

  「是倫巴。」

  泰爾斯眉心一動,「倫巴怎麼了?」

  「他的人手非常高效,從康瑪斯到地下黑幫的人脈,甚至詭影之盾,他的行動可謂暢通無阻,井井有條。」拉斐爾凝重地回答。

  黑洞的另一頭,傳來了微微加快的喘氣聲。

  「為了防止努恩和暗室提前偵知倫巴的行動,我們曾經做過無數預案,也拋出不少誘餌。」拉斐爾低下頭,對著黑洞另一頭的人道,「但多虧了倫巴超乎尋常的效率和能力,祕科沒費太多心。」

  「但直到昨夜,我才發現,倫巴做了許多原本不在計劃中的事情。」拉斐爾冷冷地道。

  泰爾斯抿了抿嘴脣,「比如?」

  「比如軍隊。」拉斐爾淡淡道,「在原本的計劃裡,倫巴根本不需要這麼多軍隊,但他還是將他們運送進來了。」

  泰爾斯皺起眉頭,果然如此。

  渾濁的空氣裡,傳來黑先知的冷哼。

  「又比如你們。」拉斐爾看向他的兩位同期,目光略過深思的米蘭達和疑惑的科恩,「你們追尋著災禍之劍,追蹤著倫巴軍隊裡那次魔能槍刺殺的線索,而一路追到了龍霄城。」

  懷亞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單刃劍,想起科恩和米蘭達對無回之鋒的懷疑。

  奇怪。

  夏蒂爾老師所教授的終結之力……

  為什麼會……

  「這些意外。」就在此時,黑先知那瘮人的嘶啞嗓音突然幽幽響起,「你是怎麼想的?」

  拉斐爾微微抬頭,閉起眼睛,「我覺得有些不對。」

  「有些不對?」

  科恩嘆了一口氣,「就算是我都能看出來,你們被倫巴給耍了啊。」

  但拉斐爾只是繼續閉眼沉思,理也不理科恩。

  「還有一個問題。」泰爾斯忍不住出聲道,「你們搞明白了嗎?倫巴到底想做什麼?」

  無論是拉斐爾還是黑先知,依舊沒有回答。

  幾秒後,黑先知突然開口。

  「那你想通了嗎?」

  拉斐爾眉間一動,「是詭影之盾搞的鬼?」

  所有人又是一愣。

  特別是泰爾斯。

  他再次想起了倫巴和那個叫「釺子」的男人的談話。

  泰爾斯沒有開口——他知道,也許祕科的兩人會為他解答疑惑。

  但黑先知只是冷冷一笑。

  「災禍的意外,不是努恩之死的理由。」只聽莫拉特陰冷地道,「倫巴的意外,也不在他厲不厲害,而在他是怎麼做到的。」

  聽著黑先知的聲音,泰爾斯突然覺得不寒而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黑先知的這句話裡,似乎帶著奇異的情緒。

  拉斐爾倏然睜眼,語帶疑惑,「難道說……」

  黑先知的下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眉頭一皺,疑惑不已。

  「西陸的鵑鳥裡,有一類亞種,一般生活在星辰的東海領和南岸領。」黑先知繼續操著他嘶啞而瘮人的嗓音道,「它們產卵的方式很特別,總是將蛋產在別的鳥巢裡,靠著後者的資源、照護和餵食,養大它們的後代。」

  「因此,這類借著他人的巢穴,託養出自己後代的鵑鳥,又被稱為『欺詐天使』。」莫拉特冷冷道。

  泰爾斯眼神一轉,什麼意思?

  就在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疑惑萬分的時候,唯有拉斐爾久久不言,眉間聳動。

  幾秒後,拉斐爾的表情定格回了他慣常的輕鬆與淡然。

  「我想通了。」拉斐爾淡淡地道,「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

  「那不重要。」黑先知不客氣地打斷了他,「重要的是,你準備好了嗎?」

  拉斐爾深吸一口氣,在其他人奇怪的眼神下,他微微點頭。

  「是的。」

  「很好。」只聞其聲的黑先知冷笑一聲,「對你的考驗,現在才真正開始。」

  拉斐爾站起身來,右拳緩緩捏緊。

  下一秒,在所有人瞪大的眼神下,拉斐爾右臂上的那個詭異黑洞開始收束,那張大「嘴」周圍的可怖利齒,漸漸向著中間靠去。

  「好運,殿下。」在黑洞的蠕動裡,只聽莫拉特在微微嘆息,「可惜了,龍血。」

  泰爾斯一愣,隨即意識到,他們跟黑先知的聯絡就要斷了。

  幾乎是眨眼之間,拉斐爾手上的皮膚慢慢聚合。

  那個黑洞就這樣消失了。

  拉斐爾的手臂完好如初,光潔如故。

  除了那個刺眼的受刑烙印。

  莫拉特.漢森的聲音不再響起。

  「該死。」米蘭達看著他的手臂,咬了咬牙,「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祕科的小手段。」拉斐爾搖了搖頭,「無關緊要……現在重要的是我們的下一步。」

  不甘心的米蘭達正要繼續追問,卻被科恩一把拉住,後者搖了搖頭。

  「下一步。」泰爾斯把目光從拉斐爾的怪物手臂上收回,按下心底的疑惑,問道,「什麼意思?」

  「我們不是要突圍嗎?」

  拉斐爾搖了搖頭。

  「我一直以為,災禍的突然發狂吸引了大部分的力量,導致了龍霄城的防衛空虛,所以努恩王才會毫無還手之力地被刺殺。」祕科的年輕人拉下右手的袖子擋住那個烙印,平靜地道,「我也一直以為,倫巴屬下的高效行動,是因為他御下有方、準備充足。」

  「我錯了。」

  泰爾斯露出詢問的表情。

  拉斐爾沒有讓他疑惑多久。

  「努恩王身邊的防禦如此空虛,絕不僅僅是因為對災禍的忌憚,還因為有人讓他這麼做——比如將白刃衛隊全數派出,比如淨空巡邏隊。」拉斐爾露出一個微笑,像是解開了困擾多年的謎題,「而倫巴的行動之所以能如此順暢,連軍隊都能悄無聲息地運送入城,也絕不是因為黑沙領的高效運作。」

  一瞬間,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其他人都有些不對勁。

  米蘭達目光一閃,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向著一個方向緩緩轉身。

  科恩看著米蘭達的動作,深吸一口氣,慢慢搭上腰間的劍。

  懷亞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他猛地抬頭,臉色難看地握住腰間的劍。

  羅爾夫也皺起眉頭,看向牢房盡頭的——那扇厚門。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扇門。

  或者說,那扇門外的東西。

  泰爾斯臉色一白。

  下一刻,他和小滑頭就被懷亞和羅爾夫同時護在了身後。

  拉斐爾的話仍在繼續,只是語氣凝重,「為了今天,您無法想像我們投進了多少資源和人脈,殿下。」

  「當您踏上埃克斯特國境的時候,『龍血』就已經是大勢所趨,無法回頭。」祕科的年輕人抽出自己的劍,他轉過身,面向厚門,深吸一口氣,「只憑區區一個倫巴,哪怕再加上他們的狐朋狗黨們,也根本無法反轉我們設定好的結局。」

  拉斐爾的眼神變得無比凌厲,「但倫巴他們,卻偏偏做到了。」

  「他們徹底破壞了祕科的計劃,將結局一舉反轉。」

  泰爾斯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說……」

  「他們在最劣勢的局面下扭轉了情勢,將努恩瞬間擊倒,把局勢都收攏在倫巴的手裡,殿下。」拉斐爾轉過身,眼神平靜地看向牢房的那扇厚門,「他們就像那種『欺詐天使』一樣,借著王國祕科的巢穴,借著我們悉心準備多年的計劃,孵化出他們想要的結果。」

  所有人都進入了最高警戒,齊刷刷地看著那扇隔開牢房內外的厚門。

  「這是黑暗中的博弈,只是我們搞錯了對手。」拉斐爾眯起眼睛,一對眸子在黑暗中反射著紅光,「坐在棋盤另一端的,既不是倫巴,也不是他的朋黨,更不是什麼詭影之盾。」

  泰爾斯心中一動,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為什麼努恩王會認為,災禍之劍參與了摩拉爾之死。

  「這種風格,這種手段,據我所知。」拉斐爾點點頭,眼神突然變得無比犀利。

  「只屬於一個人。」

  「一個我們一直以為,只會站在努恩王一側的人。」

  沒有人說話。

  泰爾斯輕輕地握住jc匕首,開始屏息。

  身後,小滑頭顫抖地問,「又怎麼了?」

  泰爾斯搖了搖頭。

  喀嚓。

  厚門被打開了。

  牢房裡的所有人瞬間緊張起來!

  一個人影緩緩步入這間昏暗的牢房。

  腳步輕盈。

  「抱歉打擾你們了。」來人操著溫和的嗓音,彬彬有禮地道,語氣和藹。

  「只是你們遲遲不突圍……我就只好上來看看。」

  在看清來人的瞬間,泰爾斯的眼神瞬間凝結住了。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

  那是一位慈祥和藹,穿著紅色外袍的老婦人。

  笑容可掬。

  「那個老頭既然能讓你孤身負責血之災禍,那他一定是有萬全的把握。」那道和藹的嗓音在繼續,「所以,這位祕科的小朋友啊,我想請求你……」

  在泰爾斯複雜的眼神下,埃克斯特「暗室」的負責人,被稱為紅女巫的卡珊女士,緩緩地抬起頭。

  老婦人對著臉色凝重的拉斐爾露出一個褶皺滿滿的笑容,語氣友善地說出下一句話。

  「把星辰之杖交給我。」

  「好嗎?」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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