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王國血脈 作者:無主之劍 (連載中)

 
al3311232323 2016-11-13 00:44: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4 2643545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5-4 20:28
卷四.龍血 第57章 反客為主

  「不錯的演說。」

  「但你也要明白。」

  「我們不能僅憑你的煽情演說。」羅尼大公艱難地開口,但他的聲音已經很嘶啞,似乎缺乏說服力,「就覺得星辰已經舉世無敵,而埃克斯特大難臨頭,不和你合作就是死路一條。」

  「這不現實。」

  倫巴深吸一口氣。

  「你當然可以質疑我。」他轉過身,毫不退縮地面對羅尼,「但你無法欺騙自己的眼睛,凱瑟爾王在大荒漠裡的遠征就擺在你的面前。」

  「他們能一路順利地把糧草輜重運進茫茫荒漠。」倫巴繼續不容置疑地說道,「也就能毫無困難地把它們運到龍霄城下,乃至於戒守城,祈遠城甚或哨望領的範圍裡。」

  他搖搖頭,「祈遠城世代警惕著黃金走廊的動向與荒漠裡的異常,習慣了防患未然,我希望這不是一句空話。」

  羅尼一動不動,沒有說話。

  「未發生的事情,你當然怎麼說都可以。」特盧迪達大公吐出一口氣,似乎還疑竇重重,「危言聳聽的言語,能蠱惑不動腦筋的白痴……」

  他眯起眼睛,「可最好不要把它用在我們身上。」

  萊科大公抬起頭,看了特盧迪達一眼。

  奧勒修則垂首望著地面,久久不言。

  「但他們擁有一支高效而有力的官吏隊伍,這不是謊言。」

  倫巴對著四位大公示意,「血色之年後,璨星王室的直屬常備軍連年增加,斷龍要塞上的魔能槍等貴重裝備也大幅增長,這都會影響我們的勝負。」

  「你們甚至可以向卡珊夫人求證,多年以來,秘科所吸收的成員質量都大大超過密室,面對他們的刺探和計謀,大名鼎鼎的紅女巫很多時候甚至只能被動反擊,但請相信我,凡有一絲主動進擊的可能,她就不願意執行這樣冒險的策略。」

  黑沙大公一步步走過四位大公,目光凝重,給人以極強的壓迫感。

  「翻翻一百多年前的戰例吧,這不是難事,再跟現在對比一下。」他沉聲道,「但我們正身處決定王國未來的緊要關頭,這毋庸置疑,錯過了這一刻,我們都會追悔莫及。」

  倫巴一路走到火盆之前,熊熊燃燒的火焰將他的背影映在四位大公的眼睛裡。

  那一刻,查曼‧倫巴的聲音裡仿佛藏著沉重的砝碼。

  「我們和星辰,就像兩個傷重的劍士,在上一次的生死較量裡,看到了彼此的弱點。」他輕聲道,「那就是時間。」

  萊科大公神情一動。

  「我們的弱點,就是拖不起時間,我們不能給星辰王國恢復創傷並慢慢變革的時間。」

  「星辰的弱點,就是必須爭取時間,他們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沖突拖延到血色之年的傷疤愈合。」

  倫巴神色一肅,「這十二年裡,我們的來回交手就是圍繞著這個主題。」

  他轉過身來,目光灼灼,「我後來才想清楚,凱瑟爾王代價沉重的荒漠遠征,除了彰顯他們的遠征能力之外,更是一場煙霧戰爭,為了讓我們對星辰的現存勢力產生猶疑,對出兵南下舉棋不定。」

  「這些年來,星辰和秘科想盡一切辦法讓我們內亂,也是為了拖延時間,收拾國內的瘡痍。」黑沙大公舉手捏拳,「而我千方百計要通過王子或者領地,把局部沖突擴大成戰爭,更是為了搶奪時間,打破星辰的算計。」

  「所以你要我們出兵?」奧勒修突然出聲,「哪怕用超出預期的利益來誘惑我們?」

  倫巴無言地點點頭。

  特盧迪達吐出了一口氣,搓了搓手掌,「說些現實的吧,那怕我們都同意你的看法,齊齊出兵南下……」

  「那你又準備怎麼辦呢?」

  「我們十二年前,優勢最大的時候都沒能打過牧河以南。」這位再造塔大公攤開手掌,表情古怪,「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們南邊的鄰居已經今非昔比……」

  特盧迪達嘿嘿一笑,「那你憑什麼以為,我們十二年後就一定能成功?」

  大公們紛紛陷入了沉思。

  但倫巴似乎早有準備,他輕哼一聲,走到長方桌前,敲了敲桌面。

  「還是有區別的。」他晃著腦袋,輕聲開口,「十二年前,還有現在。」

  奧勒修大公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十二年前,我們太自大了,出兵時的策略就奔向滅國而去。」倫巴搖搖頭,似乎非常惋惜,「越過要塞後的全面進攻,不僅僅沉重打擊著星辰,也給我們自己帶來巨大的壓力,為星輝軍團的襲擾留出了破綻。」

  「等到發覺不對的時候,我們已經泥足深陷。」

  倫巴猛地抬頭!

  「但現在,我們已經認識到對手的情況,而我們的優勢仍在。」黑沙大公點點頭,「十二年前,努恩王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提前結束遠征,帶著大部的實力全身而退,沒有為了不確定的利益而冒險進擊。」

  「真諷刺啊,十二年前我們幾乎所有人都在咒罵他。」特盧迪達嘆了一口氣,神色悵然,「十二年後,唯一為他當年的決定說話的人,居然是你。」

  他向著倫巴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倫巴略略一頓,但他隨即捏緊拳頭,重新開口。

  「這一次,我們把目標僅僅定在『拿下北境』就足矣,若實在不順,『攻取要塞』也能作為最低標準。」

  倫巴用劍鞘抵在桌面上滑動,仿佛在畫著地圖。

  「你們都知道星辰人在國是會議裡的齷蹉了,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星辰的封地貴族們不會樂意援助凱瑟爾王,後者這些年裡把他們逼得太狠了。」

  「所以,一如十二年前,我們將面臨一個除了王室常備軍之外,孤立無援的北境,甚至要更好,因為南垂斯特與璨星的恩怨還未了結,所以臨近的崖地領也不會出兵,北境在十二年前的巨創更是遠未恢復。」

  萊科大公的眼中精光一閃。

  倫巴抬起頭,直視著諸位大公,「而我們還捏著為君王復仇的大義,捏著他們的王子和北境的繼承人,這能給我們增加戰場外的籌碼。」

  他的話語裡仿佛有著無窮的自信,「這一次的戰爭,我們就集中兵力,借助埃克斯特依然擁有的軍事優勢,在正面戰場上穩扎穩打,只拿下北境一地,絕不好高騖遠,也不給後勤增加難題,我對此很有信心。」

  倫巴對著大公們點了點頭。

  「達成這個目標之後,我們立足北境,扎下根來,就能把三百年來的對峙態勢徹底扭轉,永星城失去北境,幾乎等於無險可守,我們佔據了絕對的主動權,進可攻,退可守,不進不退,也能給予永星城無形的壓力和威脅。」

  他用劍鞘點了點桌子上無形的「地圖」。

  「所以你自請,要獲取北境的土地,牧守南方。」奧勒修敏銳地抬起頭,「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施壓星辰?你確信自己能做到?」

  倫巴緩緩點頭。

  「要完成這一點。」他冷哼一聲,「有人比我更適合嗎?」

  「說說看。」一旁的羅尼冷冷出聲。

  倫巴看了他一眼,但還是點點頭。

  「我將用常年不休的侵擾和陳兵,對星辰,尤其是永星城形成連綿不斷的壓力。」倫巴皺起眉頭,表情肅穆,「在此途中,我會輕輕放過崖地、西荒等接壤的星辰封臣——他們會明白,自己能在中央領和永星城的沒落中獲取什麼。」

  特盧迪達跟萊科對視了一眼。

  「這將沉重打擊璨星王室的聲望,還將迫使復興宮將大筆的預算和精力都放在軍事防禦和外教斡旋上,以至於無暇顧及其他的領地與封臣,從而削弱王室對王國的影響和控制,而那些被凱瑟爾強壓了多年的封地貴族們可不是簡單的貨色。」倫巴的神色變得凝重,眼裡卻有著一絲無法解讀的狂熱。

  「總而言之,我們不會一舉克敵,卻能用突然而來的威脅,彰顯我們的存在,強行在閔迪思的棋盤上插進外來的棋子,迫使他們內部爆發出無法收拾的亂子,無限期地延後乃至打斷他們正在發生的變革。」

  「隨著時間發展,星辰將一步步在變革和蛻變的多舛路途之中,內外交困而病倒。」倫巴抬起目光,眼中神色越發凌厲,「而我們將力挽狂瀾。」

  「乃至反客為主。」

  諸位大公們都陷入了深思。

  就在此時。

  「大公閣下。」一道颯爽的女聲,從門外傳來,「我進來了!」

  石廳的門外頓時傳來兵刃摩擦的聲音。

  四位大公神色一緊,紛紛看向倫巴。

  倫巴先是臉色一動,然後對他們點點頭。

  「讓她進來吧。」萊科大公高聲道,「不會有事。」

  隨著大公的聲音落下,門外傳來劍刃入鞘的聲音。

  下一秒,女劍士克羅艾希的身影出現在大廳裡。

  這位埃克斯特罕見的女性戰士,恭謹地來到倫巴面前,神色嚴肅地在大公身旁耳語了幾句。

  那一刻,特盧迪達大公敏銳地注意到,倫巴的眼眶倏然變大!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特盧迪達默默地道。

  似乎跟眼前的局勢相關呢。

  ————

  「蓬!」

  飆射的箭雨,如漫天蟲群般,從城閘之上撲向地面!

  「咚!叮!鐺!」

  短暫而刺耳的釘刺聲響起。

  但想像中的場景沒有出現。

  那兩架有著善流城標誌的馬車,既沒有被箭支釘成刺蝟,也沒有減速停下,依然速度不減地沖向城閘!

  反而是他們身後追趕著的三隊巡邏隊員,他們停住了腳步,頭皮發麻,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

  無數的箭支,正密密麻麻地釘在地上,就在他們身前數米。

  將他們跟那兩架馬車,死死地隔開。

  多跑一步,也許其中一支就會落到自己頭上。

  帶著這樣的想法,巡邏隊員們帶著驚愕、怒火與不解,抬起頭看向城閘。

  而城閘之上,射手菲爾收起弓箭,滿意地看見巡邏隊們被自己部隊的齊射攔截在路上。

  菲爾轉過身,對著萊萬伯爵舉手示意,伯爵則對他舉起大拇指。

  那兩架馬車,連通落後它們不少身位的「侍從」們,都奔向了城閘下的閘口。

  「怎麼回事!」

  城閘之外,身為巡邏隊名義上的指揮官,守備官累斯頓子爵,已經是暴跳如雷。

  他有多少年,沒有看著自己的部隊,被警告性射擊攔停在城閘之下了?

  居然還是在龍霄城裡?

  「大人,女士,你們都看到了,他們,他們怎麼敢?」

  帶著兩個同樣怒火沖天的衛兵,累斯頓指著城閘,怒火難遏地對著里斯班首相和紅女巫卡珊吼道。

  「攻擊我的部隊?」

  「在龍霄城裡,攻擊守衛龍霄城巡邏隊,攻擊國王的正規軍隊!」

  他捏著拳頭,怒喝道,「不管他們是誰……操他們全家!」

  轟!

  隨著一聲轟響,城閘中央的臨時出入閘口,在金屬摩擦聲中被緩緩拉起。

  那兩架馬車這才減下速來,跟周圍的人一起通過了第一城閘,進入最高的內城——直面英靈宮。

  里斯班伯爵微微皺眉,他先是瞥了一眼那個突圍沖進城閘裡的車隊,然後又靜靜地觀察了一下城閘上的情況,花白的頭發在風中微微搖曳。

  「冷靜,子爵閣下。」首相大人淡淡地道,「事出必有所因。」

  累斯頓子爵這才住口不言,但他依然呼吸急促,手臂上青筋暴出,神色不善地盯著首相身側的紅女巫。

  「說實話吧,卡珊女士。」只見里斯班首相嘆了一口氣,「城閘上到底是什麼人?剛剛那兩架馬車又是什麼人?」

  「英靈宮裡,又是誰?」

  「算了。」里斯班搖搖頭,「我認得那手箭技。十二年前攻取要塞的時候,菲爾和他的同僚,是在壓制射擊這一點上做得最好的人,也多虧了黑沙領常年與要塞爭鋒的經驗。」

  紅女巫微微蹙眉,似乎有些驚訝,隨即變得神情惋惜。

  「不愧是你啊,里斯班。」她緩緩吐字。

  里斯班把她的神色收在眼底。

  「從巡邏隊的服飾,到莫名其妙多出的士兵數量,還有英靈宮發來催促我前往的信件。」首相搖搖頭,神情疲憊,「以及您的突然出現?」

  「為什麼是他?」

  卡珊女士眯起眼睛,並不答話。

  但里斯班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

  「我受夠了這一切。」頭發花白的首相抬起頭,直視著卡珊女士的雙目,冷冷道,「也受夠了我的無能和猶豫。」

  紅女巫嘆息道,「首相大人,相信我,這一切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但里斯班沒有理會她。

  「來人。」他臉色冷漠地下令,「將卡珊女士請到我的臨時辦公處,禮貌點。」

  累斯頓子爵怒色未消,只見他一揮手,遠處,一隊巡邏隊士兵臉色憤然地走來。

  「沒有我的命令。」首相大人肅然道,「她應該不會想要離開的。」

  卡珊神色愣然地看著他。

  里斯班又轉過頭,看向他身後的巡邏隊。

  「累斯頓,讓你的人準備好!」首相冷冷下令。

  累斯頓子爵微微一愣。

  準備……好?

  紅女巫臉色微變

  「首相大人,您要想清楚。」紅女巫皺起眉頭,「您的這個命令,影響的不僅僅是您自己,這可是龍霄城。」

  她眼神復雜,「這也許會讓埃克斯特萬劫不復。」

  里斯班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情緒不明。

  「卡珊,老朋友。」

  首相背著手,緩步走到她的身邊,輕聲道,「從十幾年前,你面不改色地,把倫巴家族害得家破人亡的時候……」

  「你就讓我恐懼不已……」

  卡珊微微一愣。

  里斯班平靜地說完,「現在我想明白了,你並沒有選擇查曼‧倫巴。」

  紅女巫閉上眼睛,輕聲嘆息,「里斯班……」

  首相的眼神無比可怕。

  「你親手造就了他。」

  卡珊低下了頭顱,溫和一笑。

  累斯頓子爵來到首相身邊,神色猶疑,「大人,準備什麼?」

  里斯班再也不理會紅女巫的反應,他猛地回過頭,看向城閘,看向緩緩下降的鋼制閘門,目光堅毅。

  「準備攻城。」

  他冷冷地道。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5-4 20:55
卷四.龍血 第58章 柴爾.烏拉德

  龍霄城,第一城閘後的門洞裡。

  無數的黑沙領士兵們全副武裝,將兩架馬車及其隨員們圍得結結實實,水泄不通,表情不善地看著這些膽敢衝撞城閘的不速之客。

  泰爾斯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窗,頭皮發麻地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敵人們。

  真糟糕。

  這就是他們冒著可能被兩面夾擊的危險,衝過掠過頭皮的箭雨,再孤注一擲地衝進城閘之後,在城閘另一側所面對的場景。

  泰爾斯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咬緊牙關,強忍著心底的慌亂。

  冷靜。

  冷靜,泰爾斯。

  還沒那麼糟。

  他的眼前冒出黑劍在被艾希達死死壓制,千鈞一發之際,仍然不慌不忙,尋找生機與出路的景象。

  也想起努恩王在決鬥中步步為營,環環相扣的計策和謀略。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開始思考。

  城閘前的意外,無論是里斯班還是紅女巫的出現,都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本該由史萊斯帶著他,以倫巴盟友的名義進入英靈宮,而不是現在這副混亂的樣子。

  意外來得太急,他們甚至沒有時間商量好下一步怎麼走。

  泰爾斯只能死命思量著出路。

  車廂內外的人們還在急劇地喘息,連拉車的馬也在呼哧喘氣,泰爾斯所乘坐的那架馬車甚至拉斷了一根栓繩。

  「我們,我們衝過來了……但是……」車廂外,科恩一手扶著車輪,一手按著腹部,大口大口地狼狽喘氣。

  他表情難看地望著眼前敵意滿滿的士兵們,對喘得比他還嚴重的米蘭達道,「落日,女神在上……我怎麼覺得,我們的選擇有些,衝動……」

  「至少他們沒有在外面就把我們釘成刺蝟。」米蘭達一邊平息著自己的氣息,一邊眯眼觀察周圍的境況,再打量了一番這個門洞以及洞外近在咫尺的英靈宮,心中忐忑,「趕緊把自己收拾好。」

  科恩痛苦地仰頭呼出一口氣。

  車廂裡,泰爾斯看向普提萊。

  「看來我們進來的方式還是太高調了,再加上這麼多人。」王子憂心忡忡地望著車外的場景,「他們果然起疑了。」

  無論是白刃衛隊還是星辰的其他人,都不在泰爾斯原本的計劃內。

  「我們已經這麼做了,雖然把剩下的人都陷於險境。」尼寇萊最後一遍檢查好自己的偽裝,一臉沉重地道,「至少,我們不用面對紅女巫。」

  「別無選擇。」普提萊搖搖頭,「一旦紅女巫知曉我們的動向,就算再有一百個備用計劃,也有極大可能面臨失敗。」

  「不如想想下一步怎麼走,怎麼應付外面這些人。」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只覺得頭大如斗。

  他轉過臉,看向他們來自康瑪斯的「好朋友」。

  他們的原計劃是……

  「哦,我猜。」史萊斯侯爵也看見了馬車外的場景,但他卻越發從容不迫,慢慢整理著因為馬車疾馳而歪斜的領子,仿佛剛剛擦過頭頂的箭雨只是一場貴族馬球,「這時候我就突然變得重要起來了,不是麼?」

  泰爾斯蹙起眉頭。

  自從進入城閘之後,史萊斯就變得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讓泰爾斯頗為不安。

  尼寇萊輕哼一聲,「又要把籌碼押在這家夥身上了?」

  普提萊無奈地吐出一口氣,「總不能硬闖吧——這座城閘的守衛人數至少是我們的十倍。」

  史萊斯對著他無辜地攤了攤手,但表情跟還在城閘外時天差地遠。

  就像賭場裡,剛剛從玩家手中拿回籌碼的莊家。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剛剛的意外讓北地人們也身陷險境,這讓先前尼寇萊對史萊斯的威脅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而他們現在,大概只能倚靠史萊斯。

  「我知道,我們請你來的方式有些不愉快,侯爵先生。」王子淡淡地道,「但在街頭賭博裡,『贏家通吃』往往意味著擠走其他的玩家,黑沙大公也不例外。」

  史萊斯目光閃動。

  「把我們交出去,並不會鞏固你和倫巴脆弱的同盟。」泰爾斯冷靜地站在侯爵的角度,思考著這一切,想著要怎麼,「但把我送到倫巴和幾位大公面前……」

  「除了倫巴與你因為利益而結成的所謂『友誼』,你不會損失什麼。」泰爾斯眯起眼睛,「相反,你可能會有意外的收獲。」

  史萊斯眼睛一亮,「這是來自星辰王國王室繼承人的承諾?」

  「以我的經驗來看,承諾這玩意很脆弱,即便是一地領主,一國王公。」泰爾斯堅毅地搖搖頭,「但如你所言,作生意不能只看數字和利潤,還要做做口碑跟人脈。」

  普提萊挑了挑眉毛。

  史萊斯眯起眼睛,跟泰爾斯對視著。

  車廂外,傳來了來自黑沙領的喝斥聲,他們的車門已經被敲響。

  「請在倫巴之外。」王子點點頭,語氣裡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把我們作為你的後手吧。」

  史萊斯饒有興味地看著王子,嘴角翹起,眼中神色不斷變換。

  終於,他微微頷首。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

  「我會想念今天的,一場令人驚嘆的戲碼。」康瑪斯的侯爵在馬車上整理好了衣領,微抬帽子,對著他們禮貌地笑笑,然後給了泰爾斯一個眼神,目光裡頗有深意,「無論是倫巴還是您,都值回票價了。」

  泰爾斯的語氣很嚴肅,「記得,你需要做的,僅僅是把我送到倫巴和諸位大公面前。」

  但善流城侯爵只是對他笑了笑,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跟普提萊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跟著跳下了馬車。

  只留下尼寇萊和普提萊。

  「他就是個無恥的混蛋。」還留在車上的尼寇萊冷哼一聲,望著史萊斯的背影,「他不會乖乖跟我們合作的。」

  「正因如此。」星辰的副使先生搖搖頭,「他也不會乖乖跟倫巴合作。」

  尼寇萊瞥了他一眼。

  「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你們的王子。」隕星者冷冷道。

  普提萊輕笑一聲。

  「我剛剛遇到他的時候,泰爾斯不過就是個有點小聰明的早慧孩子。」副使先生露出深思的表情,「敏感、猶豫、膽小、處事拖泥帶水而毫無自信,跟他從國是會議上傳出的名聲相差甚遠。」

  尼寇萊皺起眉頭。

  看著泰爾斯小小的背影,普提萊嘆出一口氣。

  「但隨著相處日長,我就有種感覺。」他感慨地道,「一路上的遭遇越多,他就變得越發強大,泰爾斯在不斷地學習、調整、適應。」

  「無論是吸血鬼、災禍、要塞之花、王國之怒、甚至努恩王或查曼.倫巴,無論是他的朋友或是敵人……」

  普提萊的眼裡露出別樣的光芒,「恐怕他們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做所作為,究竟帶給了那孩子什麼影響。」

  隕星者微微一頓。

  他扭過頭,抓緊了自己的刀鞘,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廢話真多。」

  車廂外,泰爾斯跟在史萊斯的身後,跟喬裝過後的懷亞等人微微頷首。

  泰爾斯不是非常適應突然增強的光線,微微眯眼,看著眼前的城閘門洞。

  這是泰爾斯兩天內第三次拜訪第一城閘了。

  他還記得自己初次進入第一城閘的景象,他在使團的簇擁中,懷著忐忑、緊張與尷尬,看著那座隔開英靈宮和龍霄城外城的閘門落下。

  但這一次,他們是來……

  泰爾斯很快看到了「熟悉」的景象,粗獷宏偉的英靈宮就在他們面前百米不到的距離,那十根巨型廊柱和八座大火爐依然矗立其間。

  可是原本隨處可見的宮廷衛兵和白刃衛隊已經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整整好幾百人的黑沙士兵。

  他們滿臉警惕與狠色,依然穿著巡邏隊的服飾,然而手上專用於小規模衝突的巡邏隊制式佩劍,早已換成了諸如釘頭錘、格鬥斧、直刃軍刀等大型戰場特有的殺傷性武器,甚至還有弓弩——似乎剛剛洗劫過城閘裡的武器庫。

  泰爾斯這一方的人幾乎全都屏住了呼吸。

  在黑沙領的陣型裡,大步走出一位身著板甲的貴族,臉龐寬闊,鼻梁凸出。

  「侯爵閣下。」倫巴屬下的首要封臣,萊萬伯爵臉色不善地盯著站在眾人面前的善流城侯爵,「關於您擅闖城閘的行為。」

  「我需要一個解釋。」

  黑沙領的士兵們緊緊包圍著一行人,眼露凶光。

  泰爾斯這一方的人幾乎全都屏住了呼吸。

  史萊斯低頭微微嘆息。

  所有人,包括泰爾斯在內,都緊張地等待他的反應。

  等到史萊斯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侯爵已經重新掛上了那副和藹禮貌的笑容。

  「親愛的伯爵。」史萊斯微微點頭,笑容含蓄而友善,「我給你帶來了驚喜。」

  萊萬伯爵眯起了眼睛,仔細打量著史萊斯和他的「隨從」們。

  「在錯誤的時間出現。」萊萬若有所思地道,「就不能叫做驚喜,尤其你還帶來了……這些人?」

  即使有喬裝的掩護,萊萬伯爵也注意到了白刃衛隊們強壯的身形和利落的動作,不禁臉露異色。

  泰爾斯的心底頓時咯噔一聲。

  但是史萊斯侯爵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舉起雙手。

  「我聽聞,你們在城閘裡的囚犯,出了些小小的紕漏?」他輕聲對萊萬說道,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萊萬臉色一變,有些局促,「紕漏?你誤會了……」

  史萊斯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舉起食指遙點萊萬,嘖聲搖頭,「喲,看這樣子,大公閣下還不知道你們的失誤?」

  萊萬頓時語塞。

  史萊斯看著萊萬的樣子,哈哈一笑,讓出身後的男孩,「讓我來介紹一下。」

  「這位是你們大公失蹤的『客人』,也是尊貴的泰爾斯.璨星王子,星辰王國的唯一王位繼承人。」

  「在我的護送下,回歸了。」

  萊萬伯爵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上前來,一臉不滿。

  史萊斯嘆了一口氣,一副竭力克制又忍不住炫耀的愉快模樣,緩步走到萊萬伯爵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悠著點,這可是我千方百計,從首相大人眼皮子底下運進來的『驚喜』。」

  史萊斯揚起眉毛,對著當先的邁爾克揮了揮手,「看,如果不是這隊我從荒漠西陲雇傭來的強壯傭兵,恐怕也抓不住他。」

  萊萬表情一動,看向白刃衛隊和星辰人們的眼神裡,敵意消解了不少,「傭兵?」

  化過妝的邁爾克鼻梁高聳,一臉黝黑,咧開誇張的笑容,對著萊萬伯爵點了點頭。

  「我們一部分人來自祈遠城,是北地人,另一些人來自其他地方,老爺。」邁爾克粗聲粗氣地道,「在荒漠裡找飯吃,如果您有任何需求,我們殺人只需要六個金幣。」

  白刃衛隊們整齊地露出憨厚的傻笑,把萊萬伯爵嚇了一跳。

  真能演。

  泰爾斯在心底裡翻了個白眼。

  果然是『全能』的白刃衛隊。

  萊萬看了看這些人,又看了看被他們圍在中央的泰爾斯,皺起眉頭。

  史萊斯依然是一臉笑眯眯的樣子。

  所有人都在等待萊萬伯爵的決定。

  終於,萊萬在深思了好一會兒之後,鬆開眉頭,對著他身後的士兵們揮手,「各自回崗!海爾森、傑森,你們兩個小隊留下。」

  隨著他的命令,密密麻麻的黑沙士兵們這才腳步窸窣地轉過身,順著兩側的階梯回到城閘中,場中的人頓時散去大半。

  泰爾斯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先代表大公閣下感謝您的援手。」

  「圖勒哈勳爵已經去向大公請罪了,他如果看到您的『驚喜』,一定會很欣慰。」萊萬伯爵很不自然地咳嗽一聲,瞥了泰爾斯一眼,然後對著史萊斯尷尬地點點頭,「我會向大公轉告您的善意,現在就由我來接手吧。」

  「您和您的人可以在這裡休息……」

  史萊斯微笑著搖頭,他舉起右掌,按下伯爵要說的話。

  「哦,不。」侯爵大人眼神一亮,「這位王子剛剛告知了我一份極其重要的新情報,我想,我需要盡快帶著他去見大公閣下。」

  萊萬微微一頓。

  「大公閣下正在忙。」這位黑沙領的伯爵皺起眉頭,「不允許打擾。」

  史萊斯扔掉了他的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請相信我,這位王子身上的情報,正關乎著大公閣下要做的事情。」史萊斯突然正經起來的語氣讓萊萬伯爵也不禁緊張起來,「你想像不到。」

  萊萬伯爵認真地看著史萊斯。

  後者也肅穆地回望他。

  一秒後,萊萬伯爵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可以派人帶您去見大公……」

  「我必須帶他去。」史萊斯搖了搖頭,對著泰爾斯努努嘴,「有些事情,只能從他的嘴裡說出口。」

  萊萬有些奇怪,「很緊急?」

  史萊斯先搖搖頭,然後點點頭,一臉神秘,「很要命。」

  萊萬跟他對視了幾秒。

  「我明白了。」伯爵點了點頭,「你們可以現在就出發,大公正在英靈宮裡,英雄大廳附近。」

  史萊斯露出了笑容,「謝謝。」

  泰爾斯覺得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快落地了。

  只要能見到大公們,至少還會有機會。

  「等等,你的人就留在這裡吧。」萊萬一邊指揮著他的小隊,一邊警惕不減對著史萊斯點點頭,「由我們的人護送你們過去。」

  史萊斯揚起了眉毛,裝作不經意地瞥了車隊旁的眾人一眼。

  「當然。」侯爵大人毫不在意地點點頭。

  泰爾斯心下一沉。

  他看著兩架馬車周圍的人被黑沙領的士兵們示意帶離,也看著一隊士兵朝自己和史萊斯走來,為首者禮貌地點點頭。

  很好。

  王子深吸一口氣。

  現在開始,就只有他自己了。

  但就在此時,一道渾厚的男聲,從他們身後通向城閘的台階上傳來。

  「煩請稍等!」

  眾人齊齊回過頭。

  只見一個衣著華麗,面貌平常,卻在腦後梳著八條辮子的古怪中年男人,緩緩地從台階上走下來。

  萊萬伯爵皺起眉頭,沒好氣地問道,「怎麼了,我親愛的平民秩序官閣下?」

  他似乎很不爽這個新來的中年人。

  人群中,邁爾克和尼寇萊齊齊蹙眉,雙雙壓低了頭顱。

  他們認出了來人。

  只見這個中年人搖了搖頭,毫不在意萊萬對他的語氣。

  「傭兵,對麼?」中年人走到兩架馬車旁,打量著這一行人,露出含蓄的笑容,目光在米蘭達的身上停下,「我不知道,你們之中還有女傭兵?」

  科恩和拉斐爾對視一眼,心裡湧起不安。

  但米蘭達卻面無表情,頂著一張用塗料抹得粗糙的深色臉龐,抬起頭來。

  「我來自荊棘地,大老爺。」只見女劍士直著舌頭,土裡土氣地出聲回答道,「我們那裡到處都是女傭兵。」

  科恩眯起眼睛,好演技。

  中年男人微微挑眉。

  「原來如此。」他輕輕點頭,八條辮子微微晃動,「我能看看您的劍嗎?」

  「我很好奇女傭兵的劍有多重。」

  米蘭達微微一愣。

  「夠了,烏拉德。」萊萬伯爵不爽地道,「也許大公能容忍你的無狀,但這裡可是……」

  「請稍等片刻,伯爵閣下。」名為烏拉德的男人轉過頭,高聲打斷他,語帶深意,「您可不想再次犯下什麼大錯吧。」

  萊萬頓時一窒。

  泰爾斯不禁疑惑起來,怎麼了?

  這個中年人……如果沒有記錯,應該是科恩他們所說的,龍霄城的地下勢力之一。

  烏拉德轉過頭,對米蘭達重新露出笑容,「可以嗎。」

  米蘭達一聲不響地接下佩劍,遞給眼前的男人。

  「呼。」烏拉德試了試手上的重量,不禁感慨道,「可真不輕呢。」

  米蘭達露出笑容,「我也覺得。」

  烏拉德嘆了一口氣,拉出一截劍刃。

  「順便也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柴爾.烏拉德。」中年的男人搖搖頭,低頭從各個角度打量著手上的佩劍,「十二年前,在寒堡郊區的十二個小村莊裡負責收稅。」

  米蘭達微微蹙眉。

  「哦,寒堡,我知道。」她粗聲粗氣地笑道,「你是星辰王國的人?」

  烏拉德微微一笑。

  一旁的萊萬伯爵則不屑地搖搖頭。

  「是啊,理論上,我們受雇於寒堡的稅務廳。」烏拉德把手上的劍翻過一面,平靜地道,「他們之所以雇傭我們,是因為需要我們去跟上一級,也就是來自中央領的稅吏們有理有據地扯皮,方便他們少交些稅給國王。」

  米蘭達和留心聽著對話的拉斐爾都微微一怔。

  他……

  為什麼說這些?

  「然而我們一次也沒見過寒堡的大老爺們。」

  烏拉德嘆了一口氣,「他們只會派他們的封臣,那些桑萊斯家族的蠢貨來查賬,從稅目裡抽走一大筆油水,再由我們來擔惡名,無論是對上級稅吏還是對下面的村民,他們手眼通天,又是領主家族的姻親,我們求告無門,只能年年忍氣吞聲。」

  「所以您就來了埃克斯特。」米蘭達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哼聲,「可以理解。」

  「不!」

  烏拉德突然抬頭,提高了音量。

  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你不明白。」

  烏拉德把手上的劍插回劍鞘,臉色黯然,「終於,有一年寒堡派來了一位少爺收稅,他身份高貴,年輕有為,我們以為事情有變化了,不必再受淩辱和欺壓。」

  只見這位前星辰王國的稅吏微微嘆息,眼中露出緬懷的神色,「我記得很清楚,那位貴族少爺的名字——諾蘭努爾.亞倫德。」

  米蘭達表情未變。

  但心裡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拉斐爾和科恩對視一眼,不安感越來越重。

  泰爾斯望了一眼四周,只覺得情況越發不對頭。

  到底怎麼了?

  他對著米蘭達提起亞倫德家族……

  是認出什麼來了麼?

  「努蘭諾爾告訴我們,寒堡終於發現了稅目的異常。」烏拉德輕聲道。

  「他還說……」

  那一刻,烏拉德的眼裡泛出痛苦。

  「他說,我們,我們這些小小稅吏們常年『克扣』稅額的行為,已經被桑萊斯家族告發了。」烏拉德諷刺地恨聲道,「我們,這些受害者被告發了!克扣稅額,中飽私囊!」

  一旁的萊萬伯爵皺起眉頭,他感覺到了不對。

  烏拉德也許出身卑賤,心思惡毒。

  但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

  相反,他很聰明。

  一邊的史萊斯侯爵尷尬地想要說點什麼,卻被萊萬伯爵舉手按下。

  「無論我們怎樣哀求。」烏拉德艱難地搖頭,仿佛,「那一年,『公正的努蘭諾爾』,他在村民的歡呼聲中,親手砍掉了我八個同僚的人頭,包括我的老師。」

  「八個無辜的人。」

  烏拉德黯然道,表情隨即化為憎恨。

  「我永遠也忘不了努蘭諾爾.亞倫德,那個愚蠢的貴族少爺,忘不了跪在行刑台前的感覺,忘不了他們所有人看我們的鄙視眼神。」他的眼裡露出怨毒和恨意,八條辮子微微晃動,「去他媽的亞倫德家族。」

  烏拉德咬緊牙關,發出野獸般的低號。

  米蘭達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

  「我還記得那小子行刑前,一臉正氣凜然的惡心模樣。」烏拉德眼裡冒著冷意,學著當年那個人的口吻,語氣痛苦,「『以寒堡領主,亞倫德公爵的名義,你將死在『鷹翔』的劍鋒之下,贖清罪孽,還以公正』他就這麼說一遍,然後砍掉一個人頭。」

  烏拉德恨聲道,「我是第九個人,聽他把這句話重複了八遍,也看著他把這把劍揮舞了八次!」

  「直到寒堡傳來號令,急召他回去。」

  米蘭達只覺得背後升起無盡的寒意。

  她一把搶回了她的佩劍,臉色蒼白,眉頭聳動。

  烏拉德沒有阻止她,只是露出諷刺的冷笑。

  「當然。」烏拉德表情可怕地看著她手上的劍。

  「我到死也忘不了這把劍的樣式。」

  「他這把寒光閃閃的佩劍。」

  他冷冷地道。

  「屬於努蘭諾爾.亞倫德的『鷹翔』。」

  「是吧。」烏拉德淡淡地道,眼裡蘊藏著深刻的恨意和怒火。

  「這位亞倫德小姐?」

  泰爾斯一方的所有人,齊齊心中一顫。

  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史萊斯臉色蒼白地看向這裡的主事人——萊萬伯爵。

  只見那位伯爵嘆了一口氣,表情複雜地看了僵硬的烏拉德一眼。

  「他們不是康瑪斯的人。」

  萊萬伯爵轉向史萊斯和泰爾斯,表情不善,「是別有所圖的家夥!」

  只見伯爵揮了揮手,冷冷地對他的士兵們下令道。

  「拿下他們。」

  「全部!」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5-4 20:57
卷四.龍血 第59章 一刀斷魂!

  在聽見萊萬伯爵喊出命令的那個瞬間,泰爾斯下意識地一震。

  不。

  明明已經到這裡了……

  顫栗感從王子的背後傳來,湧向頭頂,蔓延全身。

  「鏘!」

  這是兵器出鞘的聲音,前後左右,嘈雜混亂,卻令人寒心。

  泰爾斯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快停滯了,眼睛也慢慢地瞪大。

  不。

  獄河之罪根本不必使用者的呼喚,就再次在體內生成,湧上他的腦部。

  冷靜。

  泰爾斯這麼對自己說。

  從雙方混亂的喊話,到戰士們緊張卻利落的拔刀,泰爾斯看著眼前的一切齊齊放慢了速度。

  嘈雜的現場像是被灌進了一個湖泊的水一樣,霎時間消去了大部分的聲音。

  泰爾斯竭力咬緊牙關,在時間降速的感覺裡,緩緩地回過頭。

  他的視野裡,萊萬伯爵臉色凶厲,慢慢地揮出左手,怒吼著什麼。

  萊萬伯爵的身邊,史萊斯在滿臉的驚愕裡帶著一絲微妙,他緩慢地扭過頭,望向泰爾斯的複雜眼神難以解讀。

  烏拉德的陰翳表情下潛藏著狠厲和痛苦,死死盯著米蘭達,在混亂裡緩步後退進自己人的陣中。

  地面上,兩個小隊的黑沙領士兵們表情果決而猙獰,武器在手,踩著積雪,一步又一步地進逼。

  我們暴露了。

  僅僅在城閘,就暴露了,連英靈宮的大門都沒能摸到。

  連倫巴的……連他身邊親衛隊的影子都沒看到,別說四位大公。

  泰爾斯恍惚地喘息著。

  他的身後,掣劍在手的科恩焦急地對著仍然一臉難以置信的米蘭達說著什麼。

  拉斐爾的表情從沒有這麼嚴肅和凝重過,秘科的年輕人果斷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十幾名白刃衛隊發出整齊而震撼的怒吼,亮出各自的兵器,毫不退縮地頂在第一線。

  怎麼辦。

  泰爾斯渾身顫抖,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了。

  閔迪思廳裡遭遇吸血鬼突襲的措手不及,復興宮前意外卷入刺殺的驚恐萬狀,樺樹林裡夜幕女王和聖血兵團的突然襲擊,以及斷龍要塞下陷入重圍的惶惶不安。

  泰爾斯死命回想著這些突然到來的戰鬥,回想著每一次他破局逃生的手段。

  沒用。

  所有曾經用過的方法……

  跟眼前的情況比起來……

  在思維中延長了數倍的時間線裡,泰爾斯緊張地看著兩側通向城閘頂部的寬闊階梯上,那些準備回崗的黑沙士兵們齊齊轉身下行,踏著緩慢而有力的腳步,拉著數之不盡的隊伍,向著他們這個二十多人的小隊衝來。

  令人心寒。

  就在此時。

  「嗶——」

  一道急促、刺耳而令人心慌的哨聲,從頭頂處遠遠驟然響起!

  泰爾斯微微一震。

  警鈴般的急促哨聲,打破了泰爾斯的慢時狀態,他眼前的一切都恢複了正常的時間流速。

  「嗶——」

  哨聲直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所有聽見這聲哨響的人。

  無論是黑沙領一方,還是星辰和白刃衛隊一方,都遽然變色!

  萊萬伯爵、尼寇萊、烏拉德、邁爾克,他們齊齊抬頭,看向頭頂的城閘,連手上的動作都禁不住緩慢下來。

  那一刻的場景,像是落雷猛然炸響,驚擾了所有人的晨夢。

  「嗶——」

  哨聲還在繼續,遠遠傳揚開去。

  泰爾斯在驚愕中也抬起頭,順著所有人的目光向著城閘頂部望去。

  怎麼了?

  他不用再疑惑了。

  隨著哨聲的停頓,一個洪亮的男性嗓音從上空傳下來,破開嘈雜的人群,炸響在門洞裡。

  「緊急!」

  「敵人——那些巡邏隊正在集結!」那個聲音的主人帶著幾乎抑制不住的焦急和暴躁,幾乎要把嗓子給喊破了,卻仍然不顧一切地怒吼出聲。

  「他們要攻城!」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那個瞬間,萊萬伯爵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烏拉德的陰翳表情也僵硬起來。

  泰爾斯也被這個消息嚇到了。

  這是……

  「所有人!」那個怒吼的嗓音再度從頭頂響起。

  「回到戰鬥崗位!」

  話音剛落,頭頂的城閘就響起了數百人齊齊奔騰起來的腳步聲,混亂而震撼。

  無論是台階上還是地面,黑沙領的士兵們頓時一片驚疑。

  但僅僅零點幾秒之後,作為指揮官,經驗豐富的萊萬伯爵就咬住牙齒,向著泰爾斯他們扭過頭,憤然吼道。

  「先把這些人——」

  可他在喊完一句完整的話之前……

  「砰!」

  一聲驚人而可怕的厚重鈍響,憑空響起!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泰爾斯下意識地扭過頭,看向聲源。

  是隕星者。

  泰爾斯的眼裡,只見尼寇萊一臉前所未有的凶惡猙獰,狠狠一刀,砍在了堵在門洞處的一個敵人盾上。

  沒有任何停頓,隕星者怒吼著扭胯上前,蹬出左腿!

  「咚!」

  又是恐怖的鈍響。

  那個敵人噴著鮮血,飛出兩米之外。

  「突圍!」隕星者放開嗓子吼道。

  尼寇萊猶如一柄不住燃燒著的人形兵器,斷魂刃在他的手上,再次一刀劈向下一個敵人。

  隕星者怒吼著,斷魂刃在對方的腹部拉出一道血線,帶著滿臉的鮮血嘶吼道,「留馬斷後,往裡突!」

  下一秒,幾乎所有的白刃衛隊都同時動了起來。

  十幾個凶惡的北地漢子咆哮著,向著英靈宮的方向衝去,與尼寇萊並成一線,撲向或者下意識反應,或者早有準備的敵人,揮舞起兵刃。!

  「嗤!」

  「鐺!」

  鮮血和金屬輝映,溫度和衝撞共存。

  不顧一切衝擊的白刃衛隊,一個照面就砍翻了不少人。

  黑沙領的士兵們這才反應過來。

  階梯上的士兵們加速往下趕,地面的上的兩個小隊則同樣咆哮著,帶著狂熱和怒火衝向突圍者。

  「上!」

  「殺光他們!」

  泰爾斯才剛剛想明白目前的狀況,他就被身後滿臉狠色的科恩攔住腰部,一把抱起!

  搞什——

  那個瞬間,泰爾斯只來得及看了一眼人群中驚愕莫名的史萊斯侯爵,以及他下意識往後退的腳步。

  年輕的警戒官像是警覺性最高的羚羊一樣,身形拔起,瞬間奔出!

  他咬著牙關,青筋爆出,左手箍著泰爾斯,循著尼寇萊的腳步,衝向門洞之外。

  這種感覺——科恩的心裡仿佛燃燒著一團火——像是回到了刃牙營地,回到了西部前線,回到噩夢般的荒漠戰場。

  突圍,或被殺。

  科恩怒吼著,一劍出鞘。

  「鐺!」

  他砍中了當先一個敵人的胸部,卻發現對方著了鏈甲,效果有限。

  凶悍的科恩不管不顧,借著身形的優勢,他咬緊牙齒,腳步發力,右肩向前!

  下一秒,警戒官整個人撞進了對方的懷裡,把敵人撞翻。

  泰爾斯被他摟在左臂裡,只覺得眼前的景象一陣亂晃,所見的地面在不斷後退,大腦混亂,頭暈眼花。

  連思考都被打斷了。

  一柄單刃劍從旁伸來,割開敵人的喉嚨,懷亞的身形在科恩身旁出現。

  懷亞和羅爾夫這才來到他們身邊,拉斐爾和一臉緊張的米蘭達隨後趕至。

  「衝!」拉斐爾臉色冷酷,他的話很簡潔,也很有力。

  科恩什麼廢話也沒有,撈著泰爾斯再度前突!

  他們一方的所有人都動彈了起來,跟著白刃衛隊的腳步,試圖衝出門洞,向著英靈宮的方向疾奔而去!

  幸好,大部分的黑沙領士兵都走在階梯上,地面上只餘下兩個小隊,單薄的防線,居然一時間居然攔不住白刃衛隊為首的悍勇突擊,。

  「海爾森,傑森,咬住他們!」這是萊萬伯爵的怒吼。

  萊萬伯爵看著還在階梯上往下趕的士兵們,氣急敗壞的催促聲憑空響起,「跑起來!混蛋們!」

  「包圍他們!」

  泰爾斯一方,邁爾克一臉凶狠地抽刀在手,一記劈斬,將泰爾斯乘坐的那架馬車扣繩生生劈斷,然後一刀紮在馬屁股上!

  在痛苦的嘶鳴中,這匹可憐的北地馬發了瘋似的衝向萊萬伯爵,在士兵們手忙腳亂地保護指揮官,以及萊萬伯爵撕心裂肺的怒嚎裡,牽扯了不少黑沙領的兵力,阻礙著剛剛跑下階梯的士兵們加入戰鬥。

  另一位白刃衛士則毫不顧惜馬力地甩起馬鞭,將另一架馬車趕向門洞之外,追趕尼寇萊的身影。

  「射手,向他們的前方路徑射擊!」

  烏拉德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似乎這位秩序官還保持著相當程度的冷靜,「瞄準那個王子,把他們攔下來!」

  泰爾斯一驚,他在科恩的手臂上抬起頭,看見台階上的少數弓弩手齊齊拉弓架弩,向著他們突圍的方向瞄準。

  什麼?

  他心中一寒。

  「馬車!」

  普提萊的聲音在後方焦急地響起。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駕馬車就駛過科恩的身邊,將前方擋路的一個黑沙領斧兵撞翻。

  下一秒,科恩怒喝一聲,泰爾斯就覺得眼前一花,身體騰空而起,被警戒官拋擲了起來!

  「砰!」

  泰爾斯撞進車窗,摔進了車廂裡,翻滾了好幾圈,直到撞上車壁。

  等他暈暈沉沉地爬起來時,當先看到的是一臉疑惑和驚恐的小滑頭。

  「外面怎麼了?」女孩瞪著碧綠色的眼睛,把他扶起來。

  喘息著的但泰爾斯還沒來得及回話,行駛中的馬車就立刻一個急轉!

  兩人腳下一絆,齊齊驚叫出聲,措手不及地摔倒在車裡。

  幾聲窸窣的箭響傳來。

  「咚!咚!」

  箭支齊齊撞上車廂。

  泰爾斯這才抬起頭,覺得頭皮發麻。

  一支長箭釘穿了薄薄的車廂,在他們頭頂幾尺處,露出一個猙獰的箭頭。

  「漂亮的車技!」車外的混亂中,普提萊還有精力誇讚了一下駕車的白刃衛隊。

  「重新上弦!」烏拉德那冷靜的聲音再度響起,甚至蓋過了萊萬伯爵的嘶吼聲。

  「其他人,向著沒有敵人的側面迂回前進!先趕上,組成防線再攔截!」

  泰爾斯抱著小滑頭,老老實實地趴在地面,不敢起身。

  「出事了嗎?」小滑頭驚恐地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英靈宮。」泰爾斯咬著牙齒,感受著腿部的疼痛,「如果沒猜錯。」

  車廂外,一個白刃衛隊砸翻了一個敵人,但他隨即被身後的一個士兵釘穿了後腿,然後怒嚎著倒在身後的無數刀刃下。

  但其餘的白刃衛隊已經衝出了單薄的包圍,他們僅剩八人,保護著馬車,衝向英靈宮的那十根廊柱。

  而星辰人的隊伍裡,從要塞帶出來的老兵也倒下了四人。

  與此同時,尼寇萊已經從最前面的鋒刃位置,落在了斷後的位置。

  隕星者雙目精芒怒閃,終結之力在體內湧起。

  只見他在奔跑中突然急刹,緊接著就是回身一肘!

  正撞在措手不及的一個追兵臉上。

  「咚!」嚇人的悶響和骨裂聲。

  那個追兵像是旋轉的船舵一樣,重擊之下,以腰部為軸,瞬間翻身——從站立奔跑,變成了後腦著地,吐出滿口的牙齒,不再動彈。

  「草,還想混過城閘?」

  「我就知道。」尼寇萊咆哮著咒罵,送出一刀,偏過第二個敵人格擋的盾牌,在對方的頸部拉出一道血泉,「還是北地人的方法管用!」

  他在戰鬥中扭過頭,看著同伴們跟在那架馬車後,已經突出了門洞,而自己變成了最後一個人。

  隕星者也看著門洞裡越來越多黑沙士兵正從階梯上下來,成排成排地上前追擊。

  尼寇萊皺起眉頭。

  他的手臂突然一緊。

  「發什麼愣!」普提萊扯住隕星者的手臂,臉色不佳,「難道你還想一個人斷後嗎?」

  尼寇萊毫不領情地甩開普提萊的手,回身跑路。

  「你們繼續跑!」隕星者不滿地道,「跟他們拉開至少十米的距離!」

  尼寇萊跟著普提萊,作為最後兩人又跑了一段路。

  「拉開距離?然後呢?」普提萊焦急地吼回去,「他們遲早會追上來的,人數太懸殊了!」

  「少廢話!跑就對了!」尼寇萊臉色猙獰,怒喝道。

  「後面有我!」

  奔跑中的普提萊微微一愣。

  尼寇萊的手掌按上普提萊的背部,把他推前一個身位。

  下一秒,尼寇萊腳步一旋,右腳為軸,左腳刹地,瞬間轉身,面對著身後氣勢洶洶的追兵們。

  「好好看著。」隕星者咬牙切齒地道。

  「北地人是怎麼解決問題的!」

  普提萊皺起眉頭,但他僅僅遲疑了零點幾秒,就果斷地繼續向前奔跑。

  尼寇萊看著越來越近的追兵,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追在最前面的兩人離他只有五米。

  從上空看去,黑沙領的追兵就像無盡的蟻群,從地平線上成排壓向尼寇萊這個孤獨的小點。

  這個小點身後,就是馬車。

  媽的。

  這幫拖泥帶水的帝國人。

  活該你們倒黴。

  他腹誹道。

  「射手!」

  追兵之中,再次傳來烏拉德的傳令,「第二輪射擊!」

  弓弩絞弦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黑沙領的追兵越來越近,尼寇萊甚至能看清他們臉上的毛孔。

  可隕星者依然一步不退。

  他孤身面對著這些人,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齒。

  毫無回頭的打算。

  下一秒,這個臉色堅毅,眼神凶悍的男人,輕輕舉起了手上的斷魂之刃。

  隕星者的手撫上刀刃。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銳響傳來。

  尼寇萊從他的武器上,毫無阻礙地掰下了一片刀刃,又毫不在意地向前丟出。

  「界斷。」尼寇萊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完成。」

  他目光冷厲地看著越來越近的追兵,蒼白的臉上露出冷笑。

  馬車的行駛終於平穩了下來。

  驚魂甫定的泰爾斯在馬車裡爬起身來,站到座位上,推開車窗。

  小滑頭也湊上他的身邊,兩顆小腦袋在驚慌中望著車後方的場景。

  尼寇萊孤身一人,攔阻在數百追兵之前。

  只留下一個背影。

  敵軍中響起了弓弩弦動的聲音。

  泰爾斯就吃驚地長大了嘴巴。

  但這不是最讓他吃驚的事情。

  只見隕星者一臉淡然地,在空氣中輕輕揮刀。

  下一秒,一道耀眼的黃芒,突然從尼寇萊的刀刃上亮起!

  即使在太陽底下,也無比顯眼。

  「鐺!鐺!」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泰爾斯睜大了眼睛,只見十幾支長箭,居然淩空停在了尼寇萊的面前。

  就像被無形的手,齊齊攔住了一樣。

  箭頭處發散著奇異的黃芒——與斷魂之刃一致,幾秒後,長箭紛紛掉落。

  但長箭不是唯一的詭異之處。

  成排的黑沙領士兵,滿面凶狠地咆哮著,如黑色浪潮般湧向尼寇萊。

  他們衝進了尼寇萊身前三米。

  下一秒,空氣中突閃黃芒。

  第一排的黑沙士兵們齊齊一頓!

  他們就像是撞在了透明的牆上,狼狽地「趴」在了空氣上!

  「砰!」

  第二排的士兵們撞上了第一排的士兵,空氣中又是黃芒一閃。

  但黑沙領的士兵們依舊停在空氣中,驚愕地望著彼此。

  無形的屏障依然生效。

  第三排、第四排……越來越多的士兵們撞上了前排。

  叫罵聲,喝斥聲,呻吟聲來回不斷。

  有士兵拿著兵刃,狠狠地戳向空氣,也有幾人合力,用盾牌衝撞,甚至有弩兵把弦上到最緊,一箭射出。

  可除了空氣中一次次的黃芒大盛,幾乎沒有任何效用。

  也有士兵試著向著左右,繞過這道莫名其妙的屏障,但直到他們摸到了宮牆,卻驚愕地發現,那道詭異的屏障依然存在。

  他們仍然被死死地封鎖在尼寇萊的面前,止步三米之外。

  寸步不能前。

  眼睜睜地看著馬車越來越遠。

  隕星者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輕哼一聲。

  萊萬伯爵和烏拉德的身影出現在了人群中,他們看著那道詭影的屏障,雙雙震驚。

  「怎麼回事?」烏拉德皺著眉頭,驚疑不定。

  萊萬伯爵甚至伸出手,去撫摸那一片屏障。

  下一刻,萊萬伯爵看著尼寇萊手上的刀,想起了什麼,臉色一白,「這是——」

  舉著斷魂之刃的尼寇萊露出冷笑,對著他們露出了一個大拇指,然後手勢緩緩翻轉,拇指倒向地面。

  而泰爾斯的馬車已經不知不覺停下了。

  除了一臉淡漠的白刃衛隊們,幾乎所有人,科恩,米蘭達,普提萊,拉斐爾,都在吃驚地看著身後的景象。

  「不會吧。」普提萊驚詫萬分,目瞪口呆,「難道說……」

  他們就那樣,或吃驚,或怔然,或疑惑,呆呆地看著尼寇萊。

  看著他一個人,把無數的黑沙領士兵死死封在身後。

  「那是……」泰爾斯看著尼寇萊一個人扭轉局勢的壯舉,瞪大了眼睛,「什麼東西?」

  小滑頭回答了他。

  「斷魂之刃。」小滑頭喃喃道,滿臉驚愕,「原來傳說是真的……」

  泰爾斯愣住了。

  傳說?

  只見小滑頭轉過頭,臉上的興奮之色難以抑制,「三百年前,夜翼君王勢不可擋,一舉攻陷了龍霄城,卻在英靈宮和第一城閘前遇到了守城的『碎軍者』莫斯特,他本該兵盡糧絕,無力回天,卻仍然力保著宮門城閘不失,守護最後的沃爾頓血脈!」

  小滑頭深吸一口氣,「所以,碎軍者單刀鎮城,獨拒萬軍,是這麼回事!」

  泰爾斯心中一震。

  他眉毛一挑,「單刀鎮……什麼?」

  小滑頭看著尼寇萊的背影,表情慢慢從憧憬變成回憶,又變成驚嘆,「傳說裡,在最危險的時刻,碎軍者喚醒了戰略級的傳奇反魔武裝——斷魂之刃!」

  泰爾斯微微一怔,「戰略級?」

  「斷魂。」小滑頭興奮地點點頭,那一刻,她的臉上再也找不到驚恐,好像找到了最美的甜點,「它能順從使用者的心意,封鎖一切!」

  泰爾斯眨了眨眼睛。

  封鎖?

  一切?

  小滑頭興奮的話語還在繼續,「據說,只要斷魂之刃跟使用者產生足夠強勁的共鳴……」

  「據說,只要斷魂之刃的使用者不惜代價,不顧一切……」

  「據說,只要他的生命足夠堅韌,意志足夠堅定,力量足夠強大……」

  「據說,只要做到這些……」

  女孩轉過頭,激動得雙眼放光,「那即使是埃克斯特和星辰王國之間漫長無盡的國境線——斷魂之刃也能一寸不漏,全數封鎖!」

  「滴水不出,片羽不過!」

  一秒。

  兩秒。

  三秒。

  泰爾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目光在小滑頭的小臉和尼寇萊的背影之間不住來回。

  什麼?

  封鎖……

  埃克斯特和星辰之間的……

  國境線?

  正在泰爾斯發懵的時候,小滑頭低下了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深吸一口氣,輕聲念出幾句古老的北地詩歌。

  「夜君展翼,逝者叩門。」

  「怒王已歿,龍脈皆冷。」

  「希望盡斷,熱血無存。」

  淒慘的詩句之後,女孩看著被攔在尼寇萊前的追兵們,失神地念出最後一句。

  「碎軍者在……」

  「一刀斷魂!」



PS.樓主下禮拜出國,停發一周。
z147258369 發表於 2017-5-7 11:26
卷四.龍血 第60章 對弈


    英靈宮,英雄大廳前。

    緊張的氣氛下,黑沙領一方與其他大公一方的對峙還在繼續。

    以石廳大門為中心,人們站得涇渭分明︰大公們的屬下和宮廷衛兵們佔據了內環,黑沙領的人則在外側把他們團團圍住,兩方都對彼此怒目以對,許多人的手掌都按在兵刃上,弩機待命,盾牌豎起,隨時準備開戰。

    而這一切都取決于石廳里,五位大公之間那場至關重要的談話。

    即使這種情況下,黑沙領的芒頓城子爵,以拉薩‧坎比達是少數仍能沉得住氣的人——至少跟他身側目露凶光,手指彈動的女劍士克羅艾希比起來,坎比達子爵顯得氣定神閑,毫不緊張。

    直到一個哨兵斥候,把最新的消息傳進他的耳朵里,讓坎比達眉頭一皺。

    這位子爵略略思索,便向克羅艾希招了招手,臉色凝重地走到牆角,再派人找來火炙騎士圖勒哈。

    三人齊聚,坎比達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出他的所聞。

    “宮門的哨崗傳來消息,”坎比達子爵壓低聲音,低沉地道︰“有人闖進了城閘。”

    “很有可能已經入侵了英靈宮。”

    此言一出,克羅艾希臉色微變,目光閃動,圖勒哈則露出深思的表情。

    “闖進了城閘?”女劍士擔憂地道︰“我們的布防出了什麼問題嗎?”

    坎比達搖搖頭︰“不知道,但城閘還在我們手中。”

    “真有趣,”圖勒哈抬起頭,聲音里帶著略微的惱怒︰“萊萬伯爵有時候確實會過于自信,但烏拉德應該能彌補他的不足才對。”

    “這就是我所擔心的,”坎比達嘆息道︰

    “一個出身高貴的伯爵與一個平民俘虜出身的秩序官——他們不可能相處得太好。”

    克羅艾希目光一動︰

    “入侵者有多少人?”

    坎比達神情微妙,似乎不太肯定︰“不多,據說不超過十幾個,甚至更少。”

    另外兩人齊齊愕然。

    “這麼少?”克羅艾希皺起眉頭︰“他們要干什麼?”

    坎比達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火炙騎士冷哼一聲︰“我們在宮里有一個大隊,接近五百人,大部分都是重步兵和重型刀斧手,不必擔心。”

    這位勛爵隨即眯起眼楮︰“入侵者的身份?位置?”

    這個問題一出,坎比達子爵深吸了一口氣,他露出最禮貌的笑容,謹慎地開口。

    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尷尬。

    “根據哨崗的描述,很有可能是殘存在外的白刃衛隊——也許還有隕星者,甚至那些星辰人。”

    子爵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道︰“我猜,他們在劫走那位王子之後,又回來了。”

    果不其然,在“白刃衛隊”乃至“隕星者”脫口而出之後,圖勒哈的臉色變得無比可怕——就像听見了奇恥大辱一樣。

    坎比達觀察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至于位置,他們闖進來後不久就失蹤了,只在宮門口留下一架馬車。”

    沉默。

    連克羅艾希也在坎比達的眼神示意下,緘口不言。

    終于,圖勒哈勛爵深吸一口氣︰“我去找他們,分給我一個衛隊——甚至只要四個小隊,一百人。”

    這一刻,火炙騎士仿佛真的在雙目冒火︰“這次,我會抹掉他們全部。”

    坎比達听見了這話,不由得深深嘆息。

    克羅艾希挑了挑眉毛。

    圖勒哈靜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子爵閣下抱起雙臂,轉過身,看了看大廳的門口一眼。

    “看看眼前的這些人吧。”

    坎比達輕聲道。

    順著他的目光,圖勒哈轉向大廳,看見無數緊張對峙著的士兵們,雙方皆有。

    他皺起眉頭。

    只听坎比達冷靜而不容置疑地道︰“宮廷衛兵,白刃衛隊,以及大公們的侍從,加起來超過兩百人——這可不是外面那些群龍無首的戰士們,他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保護什麼。”

    “如果情況有變,他們會拼死作戰。”

    “而大公閣下就在這里。”

    坎比達停頓了幾秒。

    圖勒哈閉口不言,似乎在思考。

    “這局棋里,大公們的所在才是關鍵,”坎比達看著圖勒哈的臉色,點頭道︰

    “我們必須對英雄大廳保持絕對優勢,五百人對兩百人已經很吃緊了,不能再冒險分兵。”

    “而那四位大公也不是傻子,我們任何稍大的舉動都會透漏給他們不必要的信息,進而妨害大公閣下的計劃。”

    圖勒哈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楮。

    子爵閣下繼續說道︰︰“只要陳以重兵,把大廳控制好,那無論是入侵者還是這些人,都無機可趁。”

    另一邊,女劍士克羅艾希眯起眼楮,適時地開口道︰“我們為什麼不能帶更多人來呢?也許打起來更順手?”

    坎比達向她拋去一個贊許的眼神。

    “您所說的‘更多人’,可是常備軍而非征召兵,女士,”坎比達轉向她,彬彬有禮地道︰“況且我們原本就不是為了守御宮廷而來,也沒有準備拿下城閘,只是因為意外,而不得不站在此處罷了。”

    他抬起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圖勒哈︰“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大公閣下。”

    圖勒哈冷哼一聲。

    “那我們就這麼看著,”克羅艾希翹起嘴角,望著子爵閣下的眼神微妙︰“任由那十幾只烏蠅在宮里亂竄?”

    坎比達搖了搖頭。

    “大公閣下正在里面獨自戰斗,而我對他很有信心,”他點點頭︰“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後,減少意外的發生。”

    此言落下。

    坎比達和克羅艾希都望向圖勒哈。

    幾秒鐘過去了。

    圖勒哈終于睜開眼楮,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你是大公閣下指定的臨時指揮官,爵位也比我高,”只听火炙騎士冷冷地道︰“該怎麼辦,你說了算。”

    听見圖勒哈的回答,坎比達這才露出笑容。

    “很好,”坎比達子爵點點頭,語氣真誠,令人信服︰“沒錯,我們的確可以等在這里,倚仗重兵,以逸待勞……”

    他的話鋒隨即一轉。

    “但我想,如果對手是星辰的那位勛爵,”坎比達呼出一口氣,淡笑道︰“他不會傻得以弱擊強,靠單薄的兵力找上門來送死。”

    克羅艾希看著他,露出了笑容。

    “勛爵閣下,尊敬的女士,甚至還有那一位,”坎比達目光微閃,語帶深意︰“讓你們這樣的戰力待在軍隊里,在混戰中發揮的作用,不會比幾個配合默契的凡級戰士強多少。”

    “所以,”子爵的語氣里帶著濃濃的調侃韻味︰“你們準備好了嗎?”

    圖勒哈眼前一亮,克羅艾希則眯起眼楮。

    “無論那些人想要做什麼,孤注一擲的刺殺也好,不顧一切的攪局也罷,甚或是偷偷摸摸的潛行,”坎比達望向走廊,望向被火盆照亮的道路,微微一笑︰“我們都要讓他們忙起來。”

    “無暇分身。”

    “無處隱藏。”

    “無法接近。”

    ————

    英靈宮里的另一處,泰爾斯等人小心翼翼地等在偏僻的角落里。

    僅存的白刃衛隊們在緊張地收拾混戰中的傷口,星辰士兵們則分散出去,回報前方的動靜。

    “尼寇萊就這麼站在那里?”

    泰爾斯靠在牆上皺起眉頭,想著剛剛難以置信的一幕︰“拖著那幾百個敵人?”

    邁爾克抬起目光。

    “如果他想保持斷魂之刃的效果,是的。”

    這位板寸頭的前從事官點點頭,臉色嚴肅,語氣沉重︰“那件傳奇反魔武裝的條件,很苛刻。”

    另一邊的普提萊嘆了一口氣︰“我想,我們失去了一個極境戰力。”

    “唯一的極境戰力。”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會沒事的。”他的身旁,小滑頭低落地道。

    在剛剛的混戰過後,尼寇萊轉過身,凶神惡煞地讓他們繼續前進。

    自己則繼續留在那一圈黃芒之中,抵擋著黑沙領的追擊。

    的確,借著尼寇萊超常發揮,他們闖進了英靈宮。

    可是接下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繼續吧,”王子咬緊牙關,捏起拳頭︰“我們去找倫巴,去找大公們。”

    “結束這場該死的鬧劇。”

    拉斐爾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來。

    “目前而言,似乎有些困難。”

    拉斐爾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我們剛剛打探了前方兩個走廊的情況,雖然沒有敵人布防,但是……”

    拉斐爾止住了話語,掃向每一個人,笑容不減。

    所有人都皺起眉頭,等著他的話。

    “動靜太大,我們很有可能已經驚動了敵人的警戒哨,”米蘭達從他的身後走來,淡淡地道︰“英靈宮里的人——倫巴大概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他們在宮里有多少人?”

    “不會比城閘上更多,畢竟城閘面臨的壓力更大,”米蘭達看向王子,目光不自覺地一緊,露出一絲愧疚︰“但最壞的估計……”

    “跟城閘一樣多。”

    所有人心中一沉。

    “這麼說,我們依然身處險境——哪怕我跟著史萊斯混了進來,情況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泰爾斯想起那些悍不畏死的黑沙士兵,以及他們浪潮般的追擊,只覺煩躁不堪。

    “那個,”科恩挑了挑眉毛,眼珠子一轉︰“那個隕星者大叔……我們能把他叫回來嗎?再玩一次那個把戲?”

    白刃衛隊齊齊瞪向他。

    邁爾克也斜向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科恩臉色一僵,他聳了聳肩,尷尬地笑笑︰“我就是問問。”

    所有人都愁眉苦臉的時候,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老兵杰納德。

    “他們沒有在宮門前組成防線,也沒有分兵巡防走廊和過道,”這位星輝軍團的老兵眯起眼楮,新兵威羅則靠在他身旁的牆上,面對這麼多大人物的眼神,似乎很緊張︰“約翰公爵說過,‘敵之所在即是敵之所想’。”

    “在戰場上,這能說明很多問題。”

    听著他的話,普提萊的目光微微一動。

    泰爾斯眼前一亮︰“比如?”

    “比如,”普提萊接過了老兵的話,深呼一口氣︰“他們對城閘的布防很有自信,認為沒人能闖過城閘。”

    泰爾斯眉毛一挑︰“很好,至少,這個問題我們不用再擔心了。”

    普提萊思考著,目光不住閃動︰“其次,他們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容許他們分散兵力。”

    “比如布置重兵,保護最關鍵、最要害的地方。”

    最關鍵的地方。

    泰爾斯心中一動,明白了什麼。

    “剛剛那個指揮官說過,大廳……”王子想起剛剛的混戰︰“我想,倫巴就在英雄大廳!”

    拉斐爾緩緩點頭︰“猜猜,他在干什麼?”

    “其三,”普提萊眯起眼楮,若有所思︰“至少在英靈宮,黑沙領的兵力已經捉襟見肘,不能輕動。”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我明白了,”王子頗有些意動地道︰“他們正在跟四位大公對峙!”

    泰爾斯猛地抬起頭︰“所以他們無法分兵,也不敢冒險!”

    “因為對他們而言……四位大公的態度更加關鍵!”

    他必須這麼想。

    他一定要這麼想。

    普提萊神情堅定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的境況看似不妙,”副使輕聲道︰“但跟剛才比起來,已經是天壤之別。”

    “我們確實抓到了他們的要害。”

    普提萊抬起頭,露出笑容︰“現在開始,我們人數雖少,卻作為突然入場的第三方……”

    “掌握了主動權。”

    那個瞬間,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有什麼東西,比絕境中的希望更能提升士氣呢?

    “所以,”泰爾斯眼前一亮︰“只要我們……”

    普提萊點了點頭。

    瘦削的副使先生抿起嘴唇︰“他們是防守方,會不惜代價地阻撓我們接近,避免意外。”

    “讓謹小慎微見鬼去吧。”

    普提萊的眼里涌現出自信︰“現在開始,”

    “我們是獵手。”

    “是進攻方!”
z147258369 發表於 2017-5-7 11:28
卷四.龍血 第61章 不期而遇

    這里是從休憩室前往英雄大廳的第二條走廊,很窄,但卻很通透。

    從白刃衛隊到國王從事官,數十年來的生涯,讓他對這座宮殿無比熟悉。

    然而,對拜恩‧邁爾克而言,從努恩王咆哮著流放他,從自己抱著女兒的軀體,從英雄大廳里恍惚地離開時起,曾經熟稔的英靈宮,就變成了他一生都難以面對的傷痛之地。

    作為一個無可饒恕,難以彌補的罪人,重回英靈宮于他就像一個漫長的夢,遙不可及。

    所以在幾個小時後,邁爾克再次站在這里的時候,他只覺得一切就像做夢。

    但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邁爾克扣住腰間的刀柄,告訴自己,他的心早已在十二年前死去了一部分,十二年後的今天又死去了另一部分。

    而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不過是習慣和本能而已——接到尼寇萊召集令的時候,他就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盡管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準備,自問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他都能接受……

    但敵人的身影真正從陰影處出現時,邁爾克還是不禁渾身一震。

    直到這一秒鐘,邁爾克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心還未全然死去,依然存活著最後一部分。

    只是現在看來,這一部分也要死去了。

    看著前方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敵人,邁爾克嘆了一口氣。

    耳邊傳來隱約的搏斗聲。

    邁爾克知道,在宮廷的其他地方,他們分散出去的人手已經和敵人開始遭遇了。

    果然如那個星辰副使所料——邁爾克在心底暗暗嘆道︰敵人不會大動干戈興師動眾,卻能派出精銳小隊,在宮廷里的各個角落攔截他們這群入侵者,不求殲敵,旨在阻擋。

    消耗他們的精力,困住他們的雙手,削減他們的行動。

    所以……

    邁爾克抬起頭,看向前方那個一言不發的身影。

    前從事官露出苦笑。

    希望那個星辰人的計劃能奏效吧。

    邁爾克踏前一步。

    “你知道,”邁爾克摩擦著干燥的嘴唇,聲音里帶著沉痛和傷心,“當白刃衛隊傳話,說黑沙領的查曼‧倫巴正在謀反的時候,我不斷說服自己︰這應該跟你無關。”

    “你不會參與的……”

    “不可能是你……”

    邁爾克悲哀地望著眼前紋絲不動的敵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乞求︰“為什麼……”

    走廊的另一邊,那個緘默的敵人緩緩抬起腳步,向他走來,卻並不答話。

    仿佛眼前的拜恩‧邁爾克只是一個陌生人。

    那一刻,邁爾克的神情更顯痛苦。

    在他們僅剩幾步距離的時候,敵人抬起目光,冷冷注視著他。

    邁爾克只是靜靜地回望著他,似乎在期待什麼,也在猶豫什麼。

    終于,敵人慢慢地開口了。

    “所以,你成了國王的從事官,”敵人的話語似乎帶著譏刺與嘲諷,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痛恨與厭憎︰“真是恭喜啊,從一介平民變成白刃衛隊,又升上國王近臣的……”

    “拜恩‧邁爾克勛爵。”

    “多麼光榮,多麼耀眼。”

    邁爾克如遭雷擊,渾身一晃。

    他低下頭,輕輕閉上眼楮。

    耳邊再次傳來別處的打斗聲,越發激烈。

    “我曾經派人去黑沙領找過你,”邁爾克的聲音里飽含復雜的情緒,語調微顫︰“當年他們都說,你不想回來……”

    敵人冷笑一聲︰“但我回來了。”

    “帶著我的劍!”

    話音剛落的瞬間,敵人的武器沒有任何預兆地出鞘!

    “鏘!”

    劍刃劃破空氣,寒意逼人,與另一柄刀刃在空中狠狠對撞!

    “鐺!”

    刺耳的金屬響聲回蕩在兩人的耳邊。

    邁爾克勛爵橫持著他的戰刀,按著刀柄和刀背,從下往上格擋著敵人的雙手縱劈,臉色痛苦地道︰“是啊,你回來了。”

    “唰!”

    敵人的武器瞬間抽走,作勢欲退,卻在邁爾克試圖反向橫劈的時刻,一劍橫削向他的手腕!

    邁爾克心中一震。

    多年的本能讓他及時扭轉手腕,縱步後退!

    隨著一道難听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的刀柄護手擋開了劍刃,邁爾克得以避免了丟掉手腕的厄運。

    “你也變得不一樣了,”邁爾克臉色凝重地掃了一眼差點不保的執刀手,又看看眼前殺氣騰騰的敵人,眼神復雜而微妙︰“不愧是終結之塔。”

    “你也不賴,”敵人一甩劍鋒,橫眉冷對︰“能打斷我的招式,這可不常見。”

    邁爾克皺起眉頭,心中越發苦澀。

    這就是……

    自己的命運麼?

    如陛下所言,為他犯下的錯誤,永生贖罪?

    “就你一個?其他人呢?”敵人冷酷地問道。

    邁爾克微微嘆息,搖搖頭︰

    “他們在該在的地方。”

    敵人也不答話,只是輕哼一聲,就立刻提步上前,再度攻出一劍!

    邁爾克咬緊牙關,靠著戰斗的經驗和本能,不退反進。

    “鐺!”刀劍相格。

    這一次,邁爾克趕在對方再度變招之前,磕中對方的劍鋒,打斷對方連綿的招式和進攻節奏。

    在敵人的驚疑聲中,邁爾克腳下不停,一面將刀刃連著敵人往前推送,一面痛苦地質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是你……”

    敵人在邁爾克措手不及的沖擊下不住後退,卻在後退到第六步的時候,沉著地踩住地面。

    終結之力在體內涌起,敵人雙手持劍,瞬間滑過邁爾克刀刃上的重心!

    鐺!

    劍刃狠狠扣住了刀格,雙方再度陷入僵持。

    “十幾年了……”

    “你到現在才來問我為什麼,”那一刻,敵人咬牙切齒地盯著眼前的拜恩‧邁爾克勛爵,表情充滿了憤怒和不屑︰“不嫌太晚了麼?”

    前從事官的對手,女終結劍士,克羅艾希‧邁爾克的雙手死死地壓住劍柄,雙目通紅,從嘴里咬出那個陌生而微妙的詞匯︰

    “父親!”

    ————

    與此同時,在武器庫周圍的拉斐爾也听見了周圍隱約傳來的打斗聲——在這座粗獷的宮殿里,聲音傳得很快。

    但他完全沒有停下來思考對策,或者趕往搏斗處幫忙的打算。

    因為此刻的拉斐爾,只感覺到了深深的寒意和恐懼。

    無論拉斐爾怎樣壓制,他的雙臂仍舊在不斷顫抖,皮膚之下甚至發出怪響。

    就像感到危險的動物一樣。

    拉斐爾眯起眼楮,盯著前方的轉角︰他听見了漸漸傳來的腳步聲。

    他的手臂卻顫栗得越來越厲害,皮膚下的血肉溫度升高,活性迅速增強,仿佛爆發的火山一樣來回涌動。

    自從在無盡的痛苦與折磨中重塑手臂之後,拉斐爾幾乎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哦,只有一次。

    拉斐爾眼神一動,他想起了兩年前的一幕。

    那時,他恭謹地站在黑先知的身後,等待著陛下的召見。

    一個矮壯而殺氣騰騰的的男人從陛下的覲見室里走了出來,經過拉斐爾時,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

    那個時候,他的手臂第一次開始顫栗。

    過後,拉斐爾知道了那個神情凶惡的男人是誰。

    阿拉卡‧穆。

    從那以後,拉斐爾就知道這是手臂的本能,在催促他逃命。

    逃離即使他們兩者合力,都不可抵擋的危險。

    但他不能走。

    拉斐爾緊蹙眉頭。

    普提萊的戰略非常簡單。

    他們比敵人多出了一個優勢,也是唯一的優勢︰他們知道敵人想做什麼,但敵人卻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所以……

    要讓這個優勢保持下去,直到他們成功。

    想起那個小王子,拉斐爾心情復雜地深吸一口氣,看向前方的轉角。

    他的手臂顫栗已經到了極點,以至于開始不受控制,拉斐爾甚至不得不催動終結之力,將越來越暴躁的手臂強行壓制下來。

    終于,敵人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拉斐爾的眼神一凝。

    他認出了來人——他的畫像,一直貼在秘科“埃克斯特情報室”那面重要人物牆上的前二十位里面。

    拉斐爾嘆了一口氣。

    看來,我是最不走運的那個啊。

    而且……

    拉斐爾看著對方手上的那把武器,眉頭越皺越緊。

    勢不可擋的強大殺傷力。

    意志和反應均屬頂尖。

    精通大部分武器使用。

    罕見的戰場判斷力。

    還有最可怕的……近乎無可比擬的豐富經驗。

    這種對手……

    敵人停下了腳步,高大的身軀極具壓迫力。

    “奇怪,”來人看著他,操著濃厚北地口音的通用語︰“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敢分散兵力。”

    “是在掩蓋什麼嗎?”

    拉斐爾微微一怔。

    他隨即攤開雙手。

    既然如此。

    沒辦法了。

    “是啊,我們正在計劃著……”拉斐爾露出輕松的笑容,聳了聳肩︰

    “你猜?”

    敵人略略一頓,似乎有些不習慣拉斐爾的態度。

    敵人沉吟著開口道︰“我建議你……”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拉斐爾就出乎意料地突然轉身,背對著他,向著身後急奔而去!

    腳步聲急響。

    這……

    敵人只是微微愣神,但戰斗的本能隨即佔了上風。

    他抓起武器,踏動厚重卻絕不笨拙的腳步,追趕著試圖逃脫的拉斐爾!

    拉斐爾听著身後的腳步聲,心中一驚。

    這個速度,會被趕上……

    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完整,一股寒意就從後腦襲來!

    呼。

    風聲急襲。

    拉斐爾本能一般地偏頭。

    一道黑色的尖刃,從他的左耳側掠過!

    秘科年輕人偏頭的瞬間,他的敵人贊許地點點頭。

    不錯的危機反應。

    是個有潛力……

    但敵人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正在狼狽躲避的拉斐爾突然急停。

    咚!

    年輕人的雙腿轟在地面上,他的右手搭上敵人的那把長兵器,順勢轉身,面對敵人!

    還在前沖的敵人看清了拉斐爾的雙眼︰那是殺機盎然的目光。

    敵人瞬間明白過來︰他才是被盯上的那只獵物。

    小看他了。

    原本以為只是個潛力不錯的年輕人。

    但是……

    敵人默默地想︰自己太久沒上戰場了,以至于犯下了最致命的錯誤——傲慢。

    但他沒有時間反省自己了。

    下一刻。

    拉斐爾表情變得無比恐怖,像是在痛苦與瘋狂中煎熬著。

    他的右手臂爆發出一陣刺耳而嚇人的聲,破裂的袖子下,裸露的皮膚開始膨脹,順著血管散發出無盡的紅光!

    就像熔岩的顏色。

    拉斐爾的右手扣住敵人的武器,順著敵人的沖勢,猛然一拉!

    敵人雙手把住自己的武器,準備與對方角力。

    但就在敵人用力的瞬間,他突然臉色大變。

    不對,這個力道……

    絕不可能是正常人……

    隨著一聲摩擦急響,敵人居然握持不住武器,被拉斐爾那只詭異的右手,硬生生地空手奪走了兵刃!

    在敵人失去平衡,倒向拉斐爾的短暫驚愕中,後者冷酷地踩向地面,向著對手沖去。

    他的左手發出同樣人的響聲。

    就像萬千只小蟲連續不斷地嚙咬。

    下一秒,拉斐爾冷靜地左手橫肘,終結之力轟然爆發,擂向敵人的胸膛!

    敵人心知不妙,一時間卻無法躲避,只能雙手成掌,正面托住對方這凶險的一肘。

    “咚!”

    沉重的悶響。

    借著敵人的倒向和自己的力度,拉斐爾怒吼著,手臂上連綿不絕的力道如浪潮涌動般增強!

    “砰!”

    敵人正面迎受了這一肘,被硬生生地轟倒在地面上。

    敵人一邊感受著從手臂到背部的麻木和劇痛,一邊驚嘆︰這種終結之力,是……

    但還沒結束。

    只見拉斐爾的右手在空中轉過一圈。

    敵人的那柄長兵器已經被他倒轉過來,尖刃對準地上的敵人!

    敵人眼神一凝,瞳孔微縮。

    糟糕。

    他的手臂還在麻木。

    無從抵擋和反應。

    而那把武器……

    真是要命啊。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恐怖嗎?

    敵人失落地想著。

    那一瞬間,拉斐爾望著地上的敵人,眼神無比冷酷。

    尖刃下刺!

    千鈞一發之際,敵人發動腿部和腹部的力量,從地上翻起!

    他在翻起的同時轉動身軀,避開了那柄致命的兵器。

    “噌!”

    尖刃狠狠地扎進了地面,帶起無數碎石。

    “咚!”

    空中的敵人一個頭槌,擂中拉斐爾的頭部!

    明明是從地上翻起的頭槌,但那種角度和力道,仿佛撼天動地一般。

    在那個瞬間,拉斐爾只覺得頭暈目眩,戰栗感甚至傳遍了全身,禁不住後退一步。

    他死死握緊了手上的兵器,才不至于倒著摔落地面。

    但下一刻,敵人就站穩了腳步。

    敵人的右拳擊向拉斐爾的側臉,後者咬緊牙關,雙臂再次一緊,試圖抓住敵人的手。

    但敵人的左手卻比右拳更快,瞬間搓指成刀,在拉斐爾抬手抵擋的空隙,繞開他的一雙詭異手臂,硬生生地印上拉斐爾的胸口!

    “咚!”

    拉斐爾心中一涼,隨即覺得胸口一陣劇痛。

    下一秒,他再也把握不住敵人的兵刃,整個人飛了出去,倒在地面上。

    兔起鶻落的戰斗在瞬間結束。

    分出勝負。

    “真是……差點要了命啊,”敵人打完這一套連擊,粗粗地喘了口氣,將自己的長兵器從地上拉出來。“比上一次還要凶險。”

    敵人看著地上的拉斐爾,喃喃道︰

    “這麼年輕的極境,真是難得——你欠缺的,只是磨練和熟悉而已。”

    幾秒後,拉斐爾抽搐著翻過身,痛苦地吐出一口鮮血,雙臂在劇痛中不斷地顫抖著。

    隨著他的動作,拉斐爾渾身的肌肉和骨骼像是銹蝕的風箱一樣,發出難听酸澀的摩擦聲。

    但拉斐爾不管不顧,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敵人。

    不是吧。

    那樣的殺招……

    都無法奏效?

    “你很有想法,並非是單純的拼命。”

    敵人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艱難地呼出一口氣,似乎很累︰“你觀察得很準,時機選得很妙,最難得的是,一瞬間超越負荷,爆發出全部力量的那種果斷和堅決。”

    “即使你知道,可能這一擊之後,你就再無還手之力。”

    拉斐爾嘆了一口氣,又在胸腹劇痛間,咳出一口血。

    “克羅艾希說,這一次,她有好幾位終結塔里的同窗都來了——都是種子。”敵人淡淡地道,語氣黯然。

    真是懷念啊。

    敵人深吸一口氣。

    拉斐爾不由得微微一怔。

    敵人順好了氣,抬起頭,肯定而堅決地看著拉斐爾的眼楮︰“我認得這種風格。”

    “這種在絕境中尋求生機,殘酷而決絕的極端戰斗風格。”

    “還有你的洗劍之殤——盡管是災禍之劍的那一套,”

    拉斐爾的眼前,白刃衛隊的傳奇指揮官,“撼地”卡斯蘭‧倫巴呼出一口氣,眼神落寞︰

    “你是邵的學生——塔里‘罪殤’一系的種子。”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

    拉斐爾愣愣地看著老頭,不知如何反應。

    但卡斯蘭僅僅是抓著他的戮魂槍,帶著可憐和可惜,看向拉斐爾,幽幽地嘆息︰“所以,繼獄河之罪後,那個悲憫而殘忍的家伙,又盯上了這個?”

    只見卡斯蘭苦笑一聲,帶著嘲諷和嘆惋。

    他看著拉斐那雙不住顫抖的手,說出來的話,卻讓拉斐爾大驚失色︰

    “地底惡魔們……”

    “那種無限增殖的詭異血肉?”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5-17 01:09
卷四.龍血 第60章 對弈

  英靈宮,英雄大廳前。

  緊張的氣氛下,黑沙領一方與其他大公一方的對峙還在繼續。

  以石廳大門為中心,人們站得涇渭分明,大公們的屬下和宮廷衛兵們占據了內環,黑沙領的人則在外側把他們團團圍住,兩方都對彼此怒目以對,許多人的手掌都按在兵刃上,弩機待命,盾牌豎起,隨時準備開戰。

  而這一切都取決於石廳裡,五位大公之間那場至關重要的談話。

  即使這種情況下,黑沙領的芒頓城子爵,以拉薩.坎比達是少數仍能沉得住氣的人——至少跟他身側目露凶光,手指彈動的女劍士克羅艾希比起來,坎比達子爵顯得氣定神閑,毫不緊張。

  直到一個哨兵斥候,把最新的消息傳進他的耳朵裡,讓坎比達眉頭一皺。

  這位子爵略略思索,便向克羅艾希招了招手,臉色凝重地走到牆角,再派人找來火炙騎士圖勒哈。

  三人齊聚,坎比達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出他的所聞。

  「宮門的哨崗傳來消息。」坎比達子爵壓低聲音,低沉地道,「有人闖進了城閘。」

  「很有可能已經入侵了英靈宮。」

  此言一出,克羅艾希臉色微變,目光閃動,圖勒哈則露出深思的表情。

  「闖進了城閘?」女劍士擔憂地道,「我們的布防出了什麼問題嗎?」

  坎比達搖搖頭,「不知道,但城閘還在我們手中。」

  「真有趣。」圖勒哈抬起頭,聲音裡帶著略微的惱怒,「萊萬伯爵有時候確實會過於自信,但烏拉德應該能彌補他的不足才對。」

  「這就是我所擔心的。」坎比達嘆息道。

  「一個出身高貴的伯爵與一個平民俘虜出身的秩序官,他們不可能相處得太好。」

  克羅艾希目光一動。

  「入侵者有多少人?」

  坎比達神情微妙,似乎不太肯定,「不多,據說不超過十幾個,甚至更少。」

  另外兩人齊齊愕然。

  「這麼少?」克羅艾希皺起眉頭,「他們要幹什麼?」

  坎比達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火炙騎士冷哼一聲,「我們在宮裡有一個大隊,接近五百人,大部分都是重步兵和重型刀斧手,不必擔心。」

  這位勳爵隨即眯起眼睛,「入侵者的身份?位置?」

  這個問題一出,坎比達子爵深吸了一口氣,他露出最禮貌的笑容,謹慎地開口。

  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尷尬。

  「根據哨崗的描述,很有可能是殘存在外的白刃衛隊,也許還有隕星者,甚至那些星辰人。」

  子爵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道,「我猜,他們在劫走那位王子之後,又回來了。」

  果不其然,在「白刃衛隊」乃至「隕星者」脫口而出之後,圖勒哈的臉色變得無比可怕,就像聽見了奇恥大辱一樣。

  坎比達觀察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至於位置,他們闖進來後不久就失蹤了,只在宮門口留下一架馬車。」

  沉默。

  連克羅艾希也在坎比達的眼神示意下,緘口不言。

  終於,圖勒哈勳爵深吸一口氣,「我去找他們,分給我一個衛隊,甚至只要四個小隊,一百人。」

  這一刻,火炙騎士仿佛真的在雙目冒火,「這次,我會抹掉他們全部。」

  坎比達聽見了這話,不由得深深嘆息。

  克羅艾希挑了挑眉毛。

  圖勒哈靜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子爵閣下抱起雙臂,轉過身,看了看大廳的門口一眼。

  「看看眼前的這些人吧。」

  坎比達輕聲道。

  順著他的目光,圖勒哈轉向大廳,看見無數緊張對峙著的士兵們,雙方皆有。

  他皺起眉頭。

  只聽坎比達冷靜而不容置疑地道,「宮廷衛兵,白刃衛隊,以及大公們的侍從,加起來超過兩百人,這可不是外面那些群龍無首的戰士們,他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保護什麼。」

  「如果情況有變,他們會拚死作戰。」

  「而大公閣下就在這裡。」

  坎比達停頓了幾秒。

  圖勒哈閉口不言,似乎在思考。

  「這局棋裡,大公們的所在才是關鍵。」坎比達看著圖勒哈的臉色,點頭道。

  「我們必須對英雄大廳保持絕對優勢,五百人對兩百人已經很吃緊了,不能再冒險分兵。」

  「而那四位大公也不是傻子,我們任何稍大的舉動都會透漏給他們不必要的信息,進而妨害大公閣下的計劃。」

  圖勒哈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子爵閣下繼續說道,「只要陳以重兵,把大廳控制好,那無論是入侵者還是這些人,都無機可趁。」

  另一邊,女劍士克羅艾希眯起眼睛,適時地開口道,「我們為什麼不能帶更多人來呢?也許打起來更順手?」

  坎比達向她拋去一個讚許的眼神。

  「您所說的『更多人』,可是常備軍而非徵召兵,女士。」坎比達轉向她,彬彬有禮地道,「況且我們原本就不是為了守禦宮廷而來,也沒有準備拿下城閘,只是因為意外,而不得不站在此處罷了。」

  他抬起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圖勒哈,「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大公閣下。」

  圖勒哈冷哼一聲。

  「那我們就這麼看著。」克羅艾希翹起嘴角,望著子爵閣下的眼神微妙,「任由那十幾隻蒼蠅在宮裡亂竄?」

  坎比達搖了搖頭。

  「大公閣下正在裡面獨自戰鬥,而我對他很有信心。」他點點頭,「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後,減少意外的發生。」

  此言落下。

  坎比達和克羅艾希都望向圖勒哈。

  幾秒鐘過去了。

  圖勒哈終於睜開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你是大公閣下指定的臨時指揮官,爵位也比我高。」只聽火炙騎士冷冷地道,「該怎麼辦,你說了算。」

  聽見圖勒哈的回答,坎比達這才露出笑容。

  「很好。」坎比達子爵點點頭,語氣真誠,令人信服,「沒錯,我們的確可以等在這裡,倚仗重兵,以逸待勞……」

  他的話鋒隨即一轉。

  「但我想,如果對手是星辰的那位勳爵。」坎比達呼出一口氣,淡笑道,「他不會傻得以弱擊強,靠單薄的兵力找上門來送死。」

  克羅艾希看著他,露出了笑容。

  「勳爵閣下,尊敬的女士,甚至還有那一位。」坎比達目光微閃,語帶深意,「讓你們這樣的戰力待在軍隊裡,在混戰中發揮的作用,不會比幾個配合默契的凡級戰士強多少。」

  「所以。」子爵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調侃韻味,「你們準備好了嗎?」

  圖勒哈眼前一亮,克羅艾希則眯起眼睛。

  「無論那些人想要做什麼,孤注一擲的刺殺也好,不顧一切的攪局也罷,甚或是偷偷摸摸的潛行。」坎比達望向走廊,望向被火盆照亮的道路,微微一笑,「我們都要讓他們忙起來。」

  「無暇分身。」

  「無處隱藏。」

  「無法接近。」

  ————

  英靈宮裡的另一處,泰爾斯等人小心翼翼地等在偏僻的角落裡。

  僅存的白刃衛隊們在緊張地收拾混戰中的傷口,星辰士兵們則分散出去,回報前方的動靜。

  「尼寇萊就這麼站在那裡?」

  泰爾斯靠在牆上皺起眉頭,想著剛剛難以置信的一幕,「拖著那幾百個敵人?」

  邁爾克抬起目光。

  「如果他想保持斷魂之刃的效果,是的。」

  這位板寸頭的前從事官點點頭,臉色嚴肅,語氣沉重,「那件傳奇反魔武裝的條件,很苛刻。」

  另一邊的普提萊嘆了一口氣,「我想,我們失去了一個極境戰力。」

  「唯一的極境戰力。」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會沒事的。」他的身旁,小滑頭低落地道。

  在剛剛的混戰過後,尼寇萊轉過身,凶神惡煞地讓他們繼續前進。

  自己則繼續留在那一圈黃芒之中,抵擋著黑沙領的追擊。

  的確,借著尼寇萊超常發揮,他們闖進了英靈宮。

  可是接下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繼續吧。」王子咬緊牙關,捏起拳頭,「我們去找倫巴,去找大公們。」

  「結束這場該死的鬧劇。」

  拉斐爾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來。

  「目前而言,似乎有些困難。」

  拉斐爾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我們剛剛打探了前方兩個走廊的情況,雖然沒有敵人布防,但是……」

  拉斐爾止住了話語,掃向每一個人,笑容不減。

  所有人都皺起眉頭,等著他的話。

  「動靜太大,我們很有可能已經驚動了敵人的警戒哨。」米蘭達從他的身後走來,淡淡地道,「英靈宮裡的人——倫巴大概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他們在宮裡有多少人?」

  「不會比城閘上更多,畢竟城閘面臨的壓力更大。」米蘭達看向王子,目光不自覺地一緊,露出一絲愧疚,「但最壞的估計……」

  「跟城閘一樣多。」

  所有人心中一沉。

  「這麼說,我們依然身處險境,哪怕我跟著史萊斯混了進來,情況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泰爾斯想起那些悍不畏死的黑沙士兵,以及他們浪潮般的追擊,只覺煩躁不堪。

  「那個。」科恩挑了挑眉毛,眼珠子一轉,「那個隕星者大叔……我們能把他叫回來嗎?再玩一次那個把戲?」

  白刃衛隊齊齊瞪向他。

  邁爾克也斜向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科恩臉色一僵,他聳了聳肩,尷尬地笑笑,「我就是問問。」

  所有人都愁眉苦臉的時候,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老兵傑納德。

  「他們沒有在宮門前組成防線,也沒有分兵巡防走廊和過道。」這位星輝軍團的老兵眯起眼睛,新兵威羅則靠在他身旁的牆上,面對這麼多大人物的眼神,似乎很緊張,「約翰公爵說過,『敵之所在即是敵之所想』。」

  「在戰場上,這能說明很多問題。」

  聽著他的話,普提萊的目光微微一動。

  泰爾斯眼前一亮,「比如?」

  「比如。」普提萊接過了老兵的話,深呼一口氣,「他們對城閘的布防很有自信,認為沒人能闖過城閘。」

  泰爾斯眉毛一挑,「很好,至少,這個問題我們不用再擔心了。」

  普提萊思考著,目光不住閃動,「其次,他們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容許他們分散兵力。」

  「比如布置重兵,保護最關鍵、最要害的地方。」

  最關鍵的地方。

  泰爾斯心中一動,明白了什麼。

  「剛剛那個指揮官說過,大廳……」王子想起剛剛的混戰,「我想,倫巴就在英雄大廳!」

  拉斐爾緩緩點頭,「猜猜,他在幹什麼?」

  「其三。」普提萊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至少在英靈宮,黑沙領的兵力已經捉襟見肘,不能輕動。」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我明白了。」王子頗有些意動地道,「他們正在跟四位大公對峙!」

  泰爾斯猛地抬起頭,「所以他們無法分兵,也不敢冒險!」

  「因為對他們而言……四位大公的態度更加關鍵!」

  他必須這麼想。

  他一定要這麼想。

  普提萊神情堅定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的境況看似不妙。」副使輕聲道,「但跟剛才比起來,已經是天壤之別。」

  「我們確實抓到了他們的要害。」

  普提萊抬起頭,露出笑容,「現在開始,我們人數雖少,卻作為突然入場的第三方……」

  「掌握了主動權。」

  那個瞬間,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有什麼東西,比絕境中的希望更能提升士氣呢?

  「所以。」泰爾斯眼前一亮,「只要我們……」

  普提萊點了點頭。

  瘦削的副使先生抿起嘴唇,「他們是防守方,會不惜代價地阻撓我們接近,避免意外。」

  「讓謹小慎微見鬼去吧。」

  普提萊的眼裡湧現出自信,「現在開始。」

  「我們是獵手。」

  「是進攻方!」


PS.並非重貼,我有申明不要幫貼,況且連修都沒修的文還好意思發。 本帖最後由 al3311232323 於 2017-5-18 14:33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5-18 14:25
卷四.龍血 第61章 不期而遇

  這裡是從休憩室前往英雄大廳的第二條走廊,很窄,但卻很通透。

  從白刃衛隊到國王從事官,數十年來的生涯,讓他對這座宮殿無比熟悉。

  然而,對拜恩.邁爾克而言,從努恩王咆哮著流放他,從自己抱著女兒的軀體,從英雄大廳裡恍惚地離開時起,曾經熟稔的英靈宮,就變成了他一生都難以面對的傷痛之地。

  作為一個無可饒恕,難以彌補的罪人,重回英靈宮於他就像一個漫長的夢,遙不可及。

  所以在幾個小時後,邁爾克再次站在這裡的時候,他只覺得一切就像做夢。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邁爾克扣住腰間的刀柄,告訴自己,他的心早已在十二年前死去了一部分,十二年後的今天又死去了另一部分。

  而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不過是習慣和本能而已——接到尼寇萊召集令的時候,他就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盡管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準備,自問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他都能接受……

  但敵人的身影真正從陰影處出現時,邁爾克還是不禁渾身一震。

  直到這一秒鐘,邁爾克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心還未全然死去,依然存活著最後一部分。

  只是現在看來,這一部分也要死去了。

  看著前方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敵人,邁爾克嘆了一口氣。

  耳邊傳來隱約的搏鬥聲。

  邁爾克知道,在宮廷的其他地方,他們分散出去的人手已經和敵人開始遭遇了。

  果然如那個星辰副使所料——邁爾克在心底暗暗嘆道,敵人不會大動幹戈興師動眾,卻能派出精銳小隊,在宮廷裡的各個角落攔截他們這群入侵者,不求殲敵,旨在阻擋。

  消耗他們的精力,困住他們的雙手,削減他們的行動。

  所以……

  邁爾克抬起頭,看向前方那個一言不發的身影。

  前從事官露出苦笑。

  希望那個星辰人的計劃能奏效吧。

  邁爾克踏前一步。

  「你知道。」邁爾克摩擦著幹燥的嘴唇,聲音裡帶著沉痛和傷心,「當白刃衛隊傳話,說黑沙領的查曼.倫巴正在謀反的時候,我不斷說服自己,這應該跟你無關。」

  「你不會參與的……」

  「不可能是你……」

  邁爾克悲哀地望著眼前紋絲不動的敵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乞求,「為什麼……」

  走廊的另一邊,那個緘默的敵人緩緩抬起腳步,向他走來,卻並不答話。

  仿佛眼前的拜恩.邁爾克只是一個陌生人。

  那一刻,邁爾克的神情更顯痛苦。

  在他們僅剩幾步距離的時候,敵人抬起目光,冷冷注視著他。

  邁爾克只是靜靜地回望著他,似乎在期待什麼,也在猶豫什麼。

  終於,敵人慢慢地開口了。

  「所以,你成了國王的從事官。」敵人的話語似乎帶著譏刺與嘲諷。

  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痛恨與厭憎,「真是恭喜啊,從一介平民變成白刃衛隊,又升上國王近臣的……」

  「拜恩.邁爾克勳爵。」

  「多麼光榮,多麼耀眼。」

  邁爾克如遭雷擊,渾身一晃。

  他低下頭,輕輕閉上眼睛。

  耳邊再次傳來別處的打鬥聲,越發激烈。

  「我曾經派人去黑沙領找過你。」邁爾克的聲音裡飽含複雜的情緒,語調微顫,「當年他們都說,你不想回來……」

  敵人冷笑一聲,「但我回來了。」

  「帶著我的劍!」

  話音剛落的瞬間,敵人的武器沒有任何預兆地出鞘!

  「鏘!」

  劍刃劃破空氣,寒意逼人,與另一柄刀刃在空中狠狠對撞!

  「鐺!」

  刺耳的金屬響聲回蕩在兩人的耳邊。

  邁爾克勳爵橫持著他的戰刀,按著刀柄和刀背,從下往上格擋著敵人的雙手縱劈,臉色痛苦地道,「是啊,你回來了。」

  「唰!」

  敵人的武器瞬間抽走,作勢欲退,卻在邁爾克試圖反向橫劈的時刻,一劍橫削向他的手腕!

  邁爾克心中一震。

  多年的本能讓他及時扭轉手腕,縱步後退!

  隨著一道難聽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的刀柄護手擋開了劍刃,邁爾克得以避免了丟掉手腕的厄運。

  「你也變得不一樣了。」邁爾克臉色凝重地掃了一眼差點不保的執刀手,又看看眼前殺氣騰騰的敵人,眼神複雜而微妙,「不愧是終結之塔。」

  「你也不賴。」敵人一甩劍鋒,橫眉冷對,「能打斷我的招式,這可不常見。」

  邁爾克皺起眉頭,心中越發苦澀。

  這就是……

  自己的命運麼?

  如陛下所言,為他犯下的錯誤,永生贖罪?

  「就你一個?其他人呢?」敵人冷酷地問道。

  邁爾克微微嘆息,搖搖頭。

  「他們在該在的地方。」

  敵人也不答話,只是輕哼一聲,就立刻提步上前,再度攻出一劍!

  邁爾克咬緊牙關,靠著戰鬥的經驗和本能,不退反進。

  「鐺!」刀劍相格。

  這一次,邁爾克趕在對方再度變招之前,磕中對方的劍鋒,打斷對方連綿的招式和進攻節奏。

  在敵人的驚疑聲中,邁爾克腳下不停,一面將刀刃連著敵人往前推送,一面痛苦地質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是你……」

  敵人在邁爾克措手不及的衝擊下不住後退,卻在後退到第六步的時候,沉著地踩住地面。

  終結之力在體內湧起,敵人雙手持劍,瞬間滑過邁爾克刀刃上的重心!

  鐺!

  劍刃狠狠扣住了刀格,雙方再度陷入僵持。

  「十幾年了……」

  「你到現在才來問我為什麼。」那一刻,敵人咬牙切齒地盯著眼前的拜恩.邁爾克勳爵,表情充滿了憤怒和不屑,「不嫌太晚了麼?」

  前從事官的對手,女終結劍士,克羅艾希.邁爾克的雙手死死地壓住劍柄,雙目通紅,從嘴裡咬出那個陌生而微妙的詞彙。

  「父親!」

  ————

  與此同時,在武器庫周圍的拉斐爾也聽見了周圍隱約傳來的打鬥聲——在這座粗獷的宮殿裡,聲音傳得很快。

  但他完全沒有停下來思考對策,或者趕往搏鬥處幫忙的打算。

  因為此刻的拉斐爾,只感覺到了深深的寒意和恐懼。

  無論拉斐爾怎樣壓制,他的雙臂仍舊在不斷顫抖,皮膚之下甚至發出窸窣怪響。

  就像感到危險的動物一樣。

  拉斐爾眯起眼睛,盯著前方的轉角,他聽見了漸漸傳來的腳步聲。

  他的手臂卻顫栗得越來越厲害,皮膚下的血肉溫度升高,活性迅速增強,仿佛爆發的火山一樣來回湧動。

  自從在無盡的痛苦與折磨中重塑手臂之後,拉斐爾幾乎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哦,只有一次。

  拉斐爾眼神一動,他想起了兩年前的一幕。

  那時,他恭謹地站在黑先知的身後,等待著陛下的召見。

  一個矮壯而殺氣騰騰的的男人從陛下的覲見室裡走了出來,經過拉斐爾時,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

  那個時候,他的手臂第一次開始顫栗。

  過後,拉斐爾知道了那個神情凶惡的男人是誰。

  阿拉卡.穆。

  從那以後,拉斐爾就知道這是手臂的本能,在催促他逃命。

  逃離即使他們兩者合力,都不可抵擋的危險。

  但他不能走。

  拉斐爾緊蹙眉頭。

  普提萊的戰略非常簡單。

  他們比敵人多出了一個優勢,也是唯一的優勢,他們知道敵人想做什麼,但敵人卻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所以……

  要讓這個優勢保持下去,直到他們成功。

  想起那個小王子,拉斐爾心情複雜地深吸一口氣,看向前方的轉角。

  他的手臂顫栗已經到了極點,以至於開始不受控制,拉斐爾甚至不得不催動終結之力,將越來越暴躁的手臂強行壓制下來。

  終於,敵人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拉斐爾的眼神一凝。

  他認出了來人——他的畫像,一直貼在秘科「埃克斯特情報室」那面重要人物牆上的前二十位裡面。

  拉斐爾嘆了一口氣。

  看來,我是最不走運的那個啊。

  而且……

  拉斐爾看著對方手上的那把武器,眉頭越皺越緊。

  勢不可擋的強大殺傷力。

  意志和反應均屬頂尖。

  精通大部分武器使用。

  罕見的戰場判斷力。

  還有最可怕的……近乎無可比擬的豐富經驗。

  這種對手……

  敵人停下了腳步,高大的身軀極具壓迫力。

  「奇怪。」來人看著他,操著濃厚北地口音的通用語,「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敢分散兵力。」

  「是在掩蓋什麼嗎?」

  拉斐爾微微一愣。

  他隨即攤開雙手。

  既然如此。

  沒辦法了。

  「是啊,我們正在計劃著……」拉斐爾露出輕鬆的笑容,聳了聳肩。

  「你猜?」

  敵人略略一頓,似乎有些不習慣拉斐爾的態度。

  敵人沉吟著開口道,「我建議你……」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拉斐爾就出乎意料地突然轉身,背對著他,向著身後急奔而去!

  腳步聲急響。

  這……

  敵人只是微微愣神,但戰鬥的本能隨即占了上風。

  他抓起武器,踏動厚重卻絕不笨拙的腳步,追趕著試圖逃脫的拉斐爾!

  拉斐爾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心中一驚。

  這個速度,會被趕上……

  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完整,一股寒意就從後腦襲來!

  呼。

  風聲急襲。

  拉斐爾本能一般地偏頭。

  一道黑色的尖刃,從他的左耳側掠過!

  秘科年輕人偏頭的瞬間,他的敵人讚許地點點頭。

  不錯的危機反應。

  是個有潛力……

  但敵人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正在狼狽躲避的拉斐爾突然急停。

  咚!

  年輕人的雙腿轟在地面上,他的右手搭上敵人的那把長兵器,順勢轉身,面對敵人!

  還在前衝的敵人看清了拉斐爾的雙眼,那是殺機盎然的目光。

  敵人瞬間明白過來,他才是被盯上的那只獵物。

  小看他了。

  原本以為只是個潛力不錯的年輕人。

  但是……

  敵人默默地想,自己太久沒上戰場了,以至於犯下了最致命的錯誤——傲慢。

  但他沒有時間反省自己了。

  下一刻。

  拉斐爾表情變得無比恐怖,像是在痛苦與瘋狂中煎熬著。

  他的右手臂爆發出一陣刺耳而嚇人的窸窣聲,破裂的袖子下,裸露的皮膚開始膨脹,順著血管散發出無盡的紅光!

  就像熔岩的顏色。

  拉斐爾的右手扣住敵人的武器,順著敵人的衝勢,猛然一拉!

  敵人雙手把住自己的武器,準備與對方角力。

  但就在敵人用力的瞬間,他突然臉色大變。

  不對,這個力道……

  絕不可能是正常人……

  隨著一聲摩擦急響,敵人居然握持不住武器,被拉斐爾那只詭異的右手,硬生生地空手奪走了兵刃!

  在敵人失去平衡,倒向拉斐爾的短暫驚愕中,後者冷酷地踩向地面,向著對手衝去。

  他的左手發出同樣瘮人的窸窣響聲。

  就像萬千只小蟲連續不斷地齧咬。

  下一秒,拉斐爾冷靜地左手橫肘,終結之力轟然爆發,擂向敵人的胸膛!

  敵人心知不妙,一時間卻無法躲避,只能雙手成掌,正面托住對方這凶險的一肘。

  「咚!」

  沉重的悶響。

  借著敵人的倒向和自己的力度,拉斐爾怒吼著,手臂上連綿不絕的力道如浪潮湧動般增強!

  「砰!」

  敵人正面迎受了這一肘,被硬生生地轟倒在地面上。

  敵人一邊感受著從手臂到背部的麻木和劇痛,一邊驚嘆,這種終結之力,是……

  但還沒結束。

  只見拉斐爾的右手在空中轉過一圈。

  敵人的那柄長兵器已經被他倒轉過來,尖刃對準地上的敵人!

  敵人眼神一凝,瞳孔微縮。

  糟糕。

  他的手臂還在麻木。

  無從抵擋和反應。

  而那把武器……

  真是要命啊。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恐怖嗎?

  敵人失落地想著。

  那一瞬間,拉斐爾望著地上的敵人,眼神無比冷酷。

  尖刃下刺!

  千鈞一發之際,敵人發動腿部和腹部的力量,從地上翻起!

  他在翻起的同時轉動身軀,避開了那柄致命的兵器。

  「噌!」

  尖刃狠狠地紮進了地面,帶起無數碎石。

  「咚!」

  空中的敵人一個頭槌,擂中拉斐爾的頭部!

  明明是從地上翻起的頭槌,但那種角度和力道,仿佛撼天動地一般。

  在那個瞬間,拉斐爾只覺得頭暈目眩,戰栗感甚至傳遍了全身,禁不住後退一步。

  他死死握緊了手上的兵器,才不至於倒著摔落地面。

  但下一刻,敵人就站穩了腳步。

  敵人的右拳擊向拉斐爾的側臉,後者咬緊牙關,雙臂再次一緊,試圖抓住敵人的手。

  但敵人的左手卻比右拳更快,瞬間搓指成刀,在拉斐爾抬手抵擋的空隙,繞開他的一雙詭異手臂,硬生生地印上拉斐爾的胸口!

  「咚!」

  拉斐爾心中一涼,隨即覺得胸口一陣劇痛。

  下一秒,他再也把握不住敵人的兵刃,整個人飛了出去,倒在地面上。

  兔起鶻落的戰鬥在瞬間結束。

  分出勝負。

  「真是……差點要了命啊。」敵人打完這一套連擊,粗粗地喘了口氣,將自己的長兵器從地上拉出來。「比上一次還要凶險。」

  敵人看著地上的拉斐爾,喃喃道。

  「這麼年輕的極境,真是難得——你欠缺的,只是磨練和熟悉而已。」

  幾秒後,拉斐爾抽搐著翻過身,痛苦地吐出一口鮮血,雙臂在劇痛中不斷地顫抖著。

  隨著他的動作,拉斐爾渾身的肌肉和骨骼像是鏽蝕的風箱一樣,發出難聽酸澀的摩擦聲。

  但拉斐爾不管不顧,只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敵人。

  不是吧。

  那樣的殺招……

  都無法奏效?

  「你很有想法,並非是單純的拚命。」

  敵人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艱難地呼出一口氣,似乎很累,「你觀察得很準,時機選得很妙,最難得的是,一瞬間超越負荷,爆發出全部力量的那種果斷和堅決。」

  「即使你知道,可能這一擊之後,你就再無還手之力。」

  拉斐爾嘆了一口氣,又在胸腹劇痛間,咳出一口血。

  「克羅艾希說,這一次,她有好幾位終結塔裡的同窗都來了——都是種子。」敵人淡淡地道,語氣黯然。

  真是懷念啊。

  敵人深吸一口氣。

  拉斐爾不由得微微一愣。

  敵人順好了氣,抬起頭,肯定而堅決地看著拉斐爾的眼睛,「我認得這種風格。」

  「這種在絕境中尋求生機,殘酷而決絕的極端戰鬥風格。」

  「還有你的洗劍之殤——盡管是災禍之劍的那一套。」

  拉斐爾的眼前,白刃衛隊的傳奇指揮官,「撼地」卡斯蘭.倫巴呼出一口氣,眼神落寞。

  「你是邵的學生——塔裡『罪殤』一系的種子。」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

  拉斐爾愣愣地看著老頭,不知如何反應。

  但卡斯蘭僅僅是抓著他的戮魂槍,帶著可憐和可惜,看向拉斐爾,幽幽地嘆息,「所以,繼獄河之罪後,那個悲憫而殘忍的家夥,又盯上了這個?」

  只見卡斯蘭苦笑一聲,帶著嘲諷和嘆惋。

  他看著拉斐那雙不住顫抖的手,說出來的話,卻讓拉斐爾大驚失色。

  「地底惡魔們……」

  「那種無限增殖的詭異血肉?」

PS.並非重貼,我有申明不要幫貼,況且連修都沒修的文還好意思發。
本帖最後由 al3311232323 於 2017-5-18 14:30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5-18 14:43
卷四.龍血 第62章 我很榮幸

  英靈宮,西側回廊。

  「該死,我剛剛差點就連你一起捅了!」

  懷亞氣喘吁吁地把他的單刃劍從最後一個敵人的屍體裡拔出來,拍了拍自己似乎有些裂開的左側傷口,「這奇怪的分組是怎麼安排的?」

  這具屍體被翻開了,科恩.卡拉比揚狼狽地從下面爬出來,他頭皮發麻地看著懷亞的劍從他耳邊抽出,翻了個白眼。

  「真是抱歉啊,我不比米蘭達,也沒有拉斐爾那麼強,更沒有身經百戰的白刃衛隊那麼能打。」警戒官語氣敷衍地說道,「所以需要你來幫忙……懷亞.卡索侍從官閣下!」

  就在剛剛,科恩和懷亞才從幾個黑沙領精銳的截擊中脫身。

  「好吧,也許我該慶幸。」侍從官深吸一口氣,道,「至少不用跟啞巴分在一起,那家夥敏感得很,我盯著他的喉嚨超過一秒,他就會注意到,那個眼神,好像我才是捏碎他喉嚨的罪魁禍首……」

  科恩停下腳步,一臉不爽地看著懷亞。

  懷亞愣了一秒,才尷尬地聳聳肩,「額,對不起,忘了你才是正主。」

  「謝謝你的體諒。」科恩沒好氣地回答。

  懷亞看了看眼前的三具屍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嘆息道,「勳爵大人猜得沒錯,他們派出的是小股的精銳,分散搜索,如果王子殿下還跟我們在一起,現在大概早就暴露行蹤,然後被無休止的騷擾拖得寸步難行。」

  「快走吧。」科恩喘了口氣,聽著東邊隱約傳來的打鬥聲,「這次算我們運氣好,他們的增援收到了信號,卻被另一邊誤導了方向,不知道是白刃衛隊還是我們的人。」

  他們往前走了大概幾十秒,來到一處岔口。

  「還要繼續嗎。」懷亞指著一個方向,皺著眉頭道,「我們已經……」

  科恩跟上懷亞的步伐,毫不猶豫超越了他,「只能繼續往前,我們要為王子他們拉扯出空間。」

  懷亞看了科恩一眼,突然失笑,然後快步跟上。

  沉重的氣氛裡,警戒官目光在後者的單刃劍上一轉,輕輕蹙眉,「你是夏蒂爾老師的學生,但用起劍來卻像是邵師傅那邊的人。」

  懷亞點了點頭,眉頭緊皺。

  「我知道——老師跟我說過,我的終結之力很特別,連帶著我的劍術也受到了影響。」

  警戒官揚了揚眉毛。

  只是特別麼?

  「『罪殤』一系的戰鬥風格都很凶險,很多時候,看起來就像是自殺。」科恩想起那個白衣的身影,淡淡地道。

  「但卻是成就最高的一系。」懷亞沉著臉搖搖頭,「許多有盛名的劍士或高手都出自那裡。」

  科恩緩緩點頭,「既然你剛剛畢業,怎麼會選上侍從官?家世高還是劍術好?」

  「有很多比我厲害,出身也比我高貴的人選。」懷亞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但王子尚且年幼,他們需要能與王子共同成長,在將來為他臂膀的人,剛剛出塔的新人乾乾淨淨,最適合這個差事。」

  「否則,卡索家族既不是系譜悠久的本地路多爾人貴族,也不是像你們卡拉比揚那樣的尊貴帝國遺脈,在四代以前只是小小的地方鄉紳,換在一百年前,我們甚至連鄉紳都做不了,別說侍從官了。」

  科恩了然地點點頭。

  也正因如此——科恩默默地道,國王才放心讓你們擔任侍從官。

  「所以,出生在十三望族裡,是什麼感覺?」懷亞突然轉頭問道,「並非每人背後都有個傳承千年的家族。」

  科恩表情一僵。

  「千年的家族?」科恩愣住了,隨即陷入深思。

  那扇黝黑神秘的禁門,那些大大小小的古堡……

  「你擁有很多,卻背負更多,無法卸下。」科恩臉色微黯,「就是這種感覺。」

  懷亞看著他的表情,聳了聳肩。

  「敕封伯爵的繼承人,願意屈尊降貴,到王都做一個小小的警戒官。」侍從官搖搖頭,「這可不常見?」

  這算什麼。

  科恩在心裡鄙夷道,在刃牙沙丘的時候,俺還在——呸呸,西部土話說順口了——我還在荒漠裡跟獸人掰過手腕呢。

  「我家老頭子說了,時代在改變,學會適應不是壞事。」科恩聳了聳肩,「卡拉比揚伯爵被直接任命為情報總管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一個敕封伯爵繼承人去幹警戒官,就當是為了鍛煉吧,看看王國是怎麼運作的。」

  「確實不是壞事。」懷亞聳聳肩,「所以,我們——卡索和卡拉比揚,才有機會在這裡並肩作戰,不是麼。」

  科恩輕輕一笑,「記得把這個故事告訴你的孫子們。」

  「正是。」懷亞攤開手,搖頭失笑,「『你們的祖父曾經在龍霄城,和未來的王國敕封伯爵一起冒險,為未來的至高國王出生入死……』」

  下一刻,兩人的臉色齊齊一變!

  「鏘!」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掣劍出鞘,膝蓋微彎,腳步拉開,緊張地看向對面的台階。

  一個著甲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只見「火炙騎士」圖勒哈,一步一步,緩緩地從台階上走下來,神情嚴肅地望著他們。

  警戒官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嘆自己的「幸運」。

  懷亞眯起眼睛,心中忐忑。

  「來吧,大塊頭,我可沒忘記牢房裡那一下。」警戒官咬緊牙齒,擺出一個起手劍式,「還債的時候到了。」

  他們的面前,圖勒哈面無表情地按上自己那把黃金色馬刀。

  「又是他。」懷亞緊張地看著眼前的圖勒哈,想起牢房裡的那一幕,凝重地對科恩道。

  「確定要打?」

  現在逃走,也許還有機會甩掉他。

  「沒有別的選擇了。」科恩眉頭一皺,「盡我們所能。」

  懷亞深吸一口氣,舉起單刃劍,搖搖頭,「那好吧。」

  圖勒哈彎起一邊的嘴角,如小山般緩步向他們走來。

  「你們幾乎派出了所有人。」圖勒哈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打鬥聲,眼神犀利地道,「甚至分散了人手,不惜代價地用截擊對抗我們的截擊。」

  「應該不是要刺殺大公。」

  「隕星者在哪?」他低聲開口,聲若沉雷。

  科恩兩人皺起眉頭。

  「你們的王子又在哪兒?」

  科恩和懷亞雙雙一愣。

  「你似乎很關注王子殿下啊。」懷亞冷哼一聲。

  圖勒哈眯起眼睛。

  「我能感覺到。」火炙騎士似乎很輕鬆,火炙騎士緩緩抽出他的馬刀,讓科恩兩人越發緊張,「你們的人很分散,幾乎是個半圓,逐步向英雄大廳逼近。」

  科恩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真糟糕。

  這家夥,是用什麼感覺到的?

  「你們不是為了突破,而是充當斥候和哨探。」圖勒哈冷酷地道,「來掩藏某些人的位置,掩蓋他的意圖,不是麼。」

  科恩和懷亞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的猶疑。

  「坎比達認為,那個中年勳爵和隕星者是威脅最大的存在。」他輕輕揮舞自己的馬刀,「但自從在雪地裡相遇之後,看著他面對尼寇萊的眼神,我就有種直覺。」

  圖勒哈凝重地道,「那個看似無害的王子,才是最危險的。」

  「你們的王子,他在哪兒?」圖勒哈臉色一變,繼續逼問,「打算做什麼?」

  科恩兩人一言不發,只是緊張地思考著等會的應對。

  但下一刻,圖勒哈就踩動腳步,揮刀進擊!

  神經緊繃的懷亞心中一震,單刃劍立刻出手,直取圖勒哈的面部。

  科恩臉色一變。

  「不!」警戒官怒喝一聲,用力扯住懷亞的左臂,將他拉退。

  懷亞的單刃劍與圖勒哈的黃金馬刀淩空相遇!

  空氣中的溫度急劇上升。

  「滋!」

  詭異的滋滋聲再次響起。

  「當啷!」

  金屬落地的清脆聲。

  懷亞被警戒官拉退了整整五步,直到坐倒在地上。

  但他已經無暇估計科恩了。

  懷亞呆愣地看著手上的單刃劍,前端的劍刃已經折斷,斷口平整,劍刃發紅,隱隱散發著高溫。

  就像被瞬間熔斷一樣。

  斷刃在地上不斷晃動。

  而他們的對面,圖勒哈毫不意外地輕哼一聲,隨手甩了甩手上的黃金馬刀,在空氣裡濺出奇怪的火星。

  科恩和懷亞頭皮發麻地看著火炙騎士舉起他的刀,毫無阻礙地刺進身旁的牆面。

  他緩緩揮動手臂,馬刀劃過牆面,所到之處火星四濺,只留下焦黑的痕跡。

  隨著滋滋聲響起,空氣裡傳來難聞的炙烤味。

  「自從失去了它對應的獵物,這把刀的重要性大大降低。」圖勒哈把他的刀從牆裡抽了出來,像是從水裡抽出來一樣。

  他眯起眼睛,看著地上的兩人,「但依然是有效的武器。」

  科恩扶著懷亞,驚愕地看著圖勒哈手上的那把刀。

  那是……

  他想起了在家族的古堡裡所讀到的那本舊書。

  科恩又想起了圖勒哈的綽號。

  那是……

  「這只是警告。」圖勒哈神情嚴肅,「我尊敬你們的精神,所以……」

  「我保證,會很快結束的。」

  「怎麼會……」懷亞喃喃地看著自己武器上的斷口,「這可是……塔裡精煉的鋼鐵……」

  他又看了看圖勒哈的馬刀,無比驚疑,「那到底是什麼武器?」

  居然能毫無阻礙,毫不費力地……斬斷金屬?

  科恩深吸了一口氣。

  「傳奇反魔武裝。」科恩凝重地回答,死死盯著那把黃金色澤的馬戰用刀。

  「旭日軍刀。」

  「號稱能斬斷一切的熾熱鋒刃。」科恩聞著空氣中滿滿的炙烤味,感覺著升高的溫度,咬緊牙齒。

  「又名,地獄之息。」

  懷亞微微一愣。

  「見識不錯。」圖勒哈讚許地點點頭,望著自己的武器,「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刃——是有溫度的。」

  星辰一方的兩人,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現在怎麼辦?」懷亞皺起眉頭,「他的刀……」

  「是啊。」科恩咬緊了牙齒。

  他看著圖勒哈舉起旭日軍刀,緩緩逼近。

  警戒官為難地而沉重地搖搖頭,仿佛在自言自語,「面對一把能斬斷幾乎所有兵刃鎧甲的武器……」

  「要怎麼辦?」

  ————

  英靈宮的另一個房間裡。

  小滑頭愣愣地靠牆發呆。

  泰爾斯則捏著拳頭,不言不語。

  腳步聲傳來。

  星辰副使來到他們的身邊。

  小滑頭微微一驚,回過神來,求助也似地看向泰爾斯。

  王子對她點了點頭。

  普提萊看著眼前的泰爾斯,以及他身後因回到了英靈宮而渾身不自在的小滑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他們已經散開到位了。」普提萊聽著周圍隱約傳來的打鬥聲,估算著他們的距離。

  「殿下,你們也該出發了。」

  泰爾斯抬起頭,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普提萊。

  「他們會活下來麼?」他苦澀地道。

  普提萊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注視著他。

  幾秒後。

  「如您所說。」副使先生微微嘆息,「您很清楚這場棋局的關鍵在哪裡,要把最強的棋子擺上戰場。」

  「您贏了。」普提萊淡淡地道,「我們就贏了。」

  「無論犧牲幾何。」

  一時間,泰爾斯居然說不出話來。

  他只能低下頭。

  「我。」泰爾斯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對不起。」

  「這本不是我的計劃。」

  氣氛很壓抑,小滑頭在一旁抿著嘴,心事重重。

  「我知道,殿下。」普提萊搖了搖頭,面色如常,「我知道。」

  「我們不得已闖進城閘,這是個意外,在那裡又被發現,是另一個意外。」

  「最終讓我們不得不如此。」

  普提萊緩緩地蹲下。

  「但人生裡最迷人的事情之一。」副使先生輕聲嘆息,「就是總有意外,來打斷我們計劃好的美夢。」

  普提萊的眼神飄遠,似乎回憶著過去,「意外。」

  「我知道的。」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看著地磚,盡力把不必要的情緒都排出大腦,「只是,聽著他們……」

  普提萊垂下眼瞼,一動不動。

  「普提萊,對不起。」泰爾斯嘆了一口氣,終究放棄了繼續說下去,「保重。」

  就在此時。

  「殿下。」

  副使先生忽然打斷了泰爾斯。

  只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似乎下了什麼決心。

  「臨行前。」普提萊垂著首,緩緩點頭,「我想讓您知道一件事。」

  「請不必為我覺得愧疚。」

  泰爾斯皺起眉頭,看向副使。

  但普提萊的臉孔隱藏在昏暗裡,他看不真切。

  泰爾斯莫名地覺得,此時的普提萊很不正常。

  「十二年前,我在埃克斯特和星辰的邊境,和秘科合作負責外交司的情報收集。」普提萊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那一年的夏天,我曾經做出過一個決定。」

  泰爾斯越來越疑惑。

  「一個簡單的決定,一個輕飄飄的提議。」

  他低沉地道,聲音輕得像是落空的羽毛,「只需要我輕輕點頭,那封關於埃克斯特的提議就會被傳回國內……」

  泰爾斯突然聯想到了什麼,一股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

  十二年前。

  埃克斯特……

  普提萊略略停頓,似乎有些說不下去。

  「但那是個錯誤……」

  「不可饒恕的錯誤……」副使先生微微喘息,「北境由此迎來了災難。」

  「戰火延燒,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那個瞬間,泰爾斯心中劇震。

  他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向普提萊。

  「什麼?」

  努恩王的聲音,似乎重新回響在耳邊。

  『那是來自你們星辰的刺客……』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削的男人。

  普提萊抬起了頭,途中微微顫抖。

  他的臉上滿布著死寂灰暗的哀戚。

  「我曾經無數次向自己撒謊,告訴自己那不是我的錯,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個意外,只是一個刺客的愚蠢失誤……」

  「我甚至學會了冷漠,學會了漠不關心,告訴自己,忘記過去。」

  「但那沒有用。」副使神情灰暗,語氣裡似乎充滿了絕望,「命運就是這麼神奇,充滿了意外,也充滿了必然。」

  「你所造就的罪孽,終會回到你的身上。」

  「無論你逃避與否。」

  泰爾斯看著這個男人的懺悔,心裡卻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所以,殿下,當我聽見您說,您要阻止戰爭,想改變,想挽回,想做點什麼的時候……」

  普提萊紅著眼眶,神情哀戚而安詳。

  「我真的很欣慰。」他輕聲道,笑容苦澀。

  泰爾斯愣愣地回望著他,「普提萊……」

  普提萊深吸一口氣,收斂了表情,目光閃動,「泰爾斯.璨星。」

  聽見他直呼自己的名字,泰爾斯微微一動。

  普提萊靜靜地望著他,眼神堅定。

  下一秒,普提萊緩緩地按住自己的右胸,慢慢點頭,語氣肅穆。

  「與你共事。」

  「我很榮幸。」

  話音剛落,普提萊就果斷地站起來,轉身離去。

  留下愣然的泰爾斯。

  第二王子沉下了眉頭,呼吸急促,思緒紛亂。

  房間裡,只剩下小滑頭不明所以的詢問聲。

  幾分鐘後。

  英雄大廳外,密密麻麻的黑沙領士兵組成嚴密的防線,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一切,連牆壁裡的莫名響動都不放過,有專人偵聽。

  他們的舉動甚至影響到了四位大公一方的人馬,後者頻頻向他們看來。

  坎比達子爵沉著地聽取著屬下的層層回報,不時點頭。

  終於,在一次回報過後,坎比達臉色微變。

  他猶豫了一秒,然後對自己的副手做了個手勢,果斷地轉身離開。

  在一隊士兵的陪同下,坎比達走過層層疊疊的嚴密防線,不時回應著屬下的行禮,終於,他轉過一個走廊。

  這個走廊裡,兩隊黑沙領的士兵,押送著一個俘虜,來到坎比達的身前。

  坎比達皺起眉頭。

  「在這種情況下見面……」這位芒頓城子爵淡淡地道,「我該感到意外嗎?」

  「自投羅網的勳爵閣下?」

  坎比達的眼前,星辰使團的副使,普提萊.尼曼勳爵被扣著雙臂,神色沉靜地抬起頭,向他看來。


PS.好久沒吐槽了,槽點真難找-3-。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5-19 20:04
卷四.龍血 第63章 交鋒時刻(上)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邁爾克一手按著牆壁,一手提著刀,痛苦地喘息著。

  他的肋間,一道劃破衣袍的傷口正往外浸著鮮血。

  「相信我,父親。」他的身前,克羅艾希一臉冷酷地抖掉劍上沾染的血跡,「我比過去二十年裡的任何時刻,都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邁爾克咬緊了牙齒,按了按自己的傷口,眉頭緊蹙。

  畢竟還是老了,也不再是一個白刃衛隊了。

  刀法生疏,雙手滯澀,身體總是慢半拍。

  而且沒有趁手的武器裝備……

  邁爾克緩緩地離開牆壁,嘆了一口氣。

  他反拿刀柄,用刀背護住小臂,橫攔在身前,彎腰做出一個保守的反擊式,沉聲道。

  「你母親不會想看到我們刀劍相向的。」

  女劍士臉色一變。

  克羅艾希的表情很複雜,也很微妙,似笑非笑,執劍的手微微顫抖。

  「難為你還記得她。」克羅艾希的聲音裡包裹著慍怒,「當然,對她而言,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就是一切……」

  「我們怎麼能做對你不利的事情呢?」

  話音剛落,克羅艾希直步上前,長劍如毒蛇般,毫不留情地破空刺來!

  邁爾克下意識地抬手,將劍尖格離頭部。

  「我知道我不是個好父親,也知道你很好強,但如果這是為了報復我……」邁爾克頂住克羅艾希的劍鋒,咬牙道,「這不值得。」

  克羅艾希像是聽到了最大的笑話,她冷哼一聲,輕聲道,「別太自大了,父親,你還沒那麼重要。」

  下一刻,只見克羅艾希毫不遲疑地縱劍下削,直取邁爾克的大腿!

  邁爾克吃力地閃避開一步,卻又在肋部迎來一次刺擊。

  面部、大腿、肋間、手腕,克羅艾希的每一記攻勢都像預知了下一次的進攻點一樣,不斷調動著邁爾克的動作,為下一次進攻的有效前奏,節省出劍的時間、力矩、角度。

  邁爾克知道,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對方預想的節奏裡,除非有出乎預料的變招,否則久守必失。

  果然,下一秒,克羅艾希的劍鋒劃破邁爾克的左肩,鮮血淋漓!

  邁爾克翻滾著避開下一劍,狼狽至極地退開五步之外。

  克羅艾希點了點頭,可惜了。

  本來,下一劍能夠毫不費力,直取咽喉。

  該說不愧是曾經的白刃衛隊麼?

  「那是為了什麼?」

  只見邁爾克面目猙獰地沐浴在鮮血中,怒道,「為什麼站在叛徒的一邊,背棄你的君主,背棄北地人的信條?」

  克羅艾希冷冷地望著她的父親,輕蔑地搖搖頭。

  「我剛剛被大公閣下提拔為親衛隊長。」她輕聲道,「當然要忠心竭力,恪盡職守。」

  邁爾克目光一凝。

  前國王從事官搖了搖頭。

  「清醒點吧。」他緩緩地嘆出一口氣,看向克羅艾希的眼神裡盡是失望,「你以為這是他賞識你?所以忠心回報?」

  克羅艾希執劍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倫巴不會平白無故讓一個小姑娘做他的親衛隊長。」只見邁爾克一字一句地道,「我在宮廷裡太多年,太了解他們了,他們看中的不是你的能力,只是你的身份和關係,無論是我還是終結之塔。」

  克羅艾希的瞳孔慢慢縮小。

  沉默。

  「多謝提醒,父親。」克羅艾希吐出一口氣,輕輕咬牙,不滿地道。

  「就像過去一樣。」

  邁爾克皺起眉頭。

  「在他的手下,你只是一次事件裡剛好用得上的奇貨,一件可資利用的工具,一個可以榨取價值的人。」邁爾克的話音繼續,「所謂親衛隊長,只是一個虛假的餌料而已。」

  女劍士拉開雙腿,沉下腰部,嚴肅地將劍鋒舉到胸前。

  像是在面對最可怕的敵人。

  「別再沉淪下去了,克羅艾希。」邁爾克悲哀地搖了搖頭,「你母親肯定不想看見……」

  「別再提她了。」克羅艾希斬釘截鐵地打斷他,「你不配。」

  邁爾克臉色一黯。

  但他隨即抬起頭來。

  「那阿黛爾夫人呢?」

  克羅艾希的表情變了。

  邁爾克的聲音很平穩,很平靜,卻有一種別樣的哀傷,「你母親去世後,夫人她把你帶在身邊,撫養你,愛護你,視若己出……」

  克羅艾希低下頭,把面孔隱藏在昏暗裡,她的左手緩緩握上劍柄。

  「她出資送你去終結之塔,不是為了讓你去給某個領主流血賣命。」邁爾克繼續淒涼地道,「成為他們的工具而不自知……」

  話音未落,克羅艾希突然暴起,一劍斬來!

  「鐺!」

  邁爾克左手按住刀背,硬生生地格住這一劍。

  他的面前,女劍士神情瘋狂,雙手握劍,比以往更加勢大力沉!

  「阿黛爾?」

  「她是個好人。」克羅艾希咬牙切齒,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父親,「卻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與女兒角力的邁爾克頓時心中一慟。

  邁爾克也咬緊了牙齒,雙手開始顫抖。

  「所以她送你去終結之塔,是為了讓你有自保之力,不必依賴著他人,不必受制於他人,能自由而幸福地活下去。」邁爾克痛苦地道,「遠離……遠離她自己所面對的黑暗與不幸。」

  出乎他的意料,克羅艾希聽見了這句話,居然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那一刻,她的臉上出現了不知是嘲笑還是不屑的表情。

  「你從來沒有變過,不是麼,拜恩.邁爾克?」

  只聽克羅艾希平靜而失望地道,「就像所有其他人一樣。」

  邁爾克微微一愣,「什麼?」

  下一刻,克羅艾希突然發動了終結之力,長劍突然一鬆!

  在邁爾克覺得長刀失去阻隔,去勢難回的時候,克羅艾希的劍在他的刀上一絞,已經奇跡般繞回原位,直取他的咽喉。

  但就在此時,一柄寒光四射的長劍從邁爾克的身後探出!

  不偏不倚地擊在克羅艾希的劍脊上。

  「叮!」

  邁爾克只覺得耳邊輕響,克羅艾希的劍鋒偏過了他的左耳,傳來絲絲涼意。

  那柄長劍沒有停下,而是繼續進擊,直刺克羅艾希的手腕!

  克羅艾希立刻收劍,連退數步,避讓開長劍的攻勢。

  三人拉開了距離。

  邁爾克驚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身後。

  「你?」他艱難地問道。

  克羅艾希雙目冒火,死死地看著新來的攪局者。

  來人挽了個劍花,輕聲開口。

  「走吧。」米蘭達.亞倫德神色凝重地站在邁爾克的身側,「你去幫助其他人,敵人不多,但分布很廣,試圖阻攔我們。」

  米蘭達死死地盯著克羅艾希,「讓我來對付她。」

  克羅艾希冷笑一聲。

  邁爾克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又看了看米蘭達,神色掙紮,「我……」

  米蘭達打斷了他。

  「你下定不了決心,更無法與自己的女兒為敵。」她淡淡地道,眼神一直停留在克羅艾希的臉上,「在這裡只會讓場面變得更糟。」

  「那就讓我來。」

  邁爾克愣住了。

  他看著自己的女兒,但克羅艾希沒有半分要理會他的意思,只是盯著米蘭達。

  最終,邁爾克沉痛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邁爾克的身影越來越遠。

  米蘭達輕輕向前一步。

  克羅艾希也向她走去。

  兩位女劍士默默相對。

  「你變了很多,你們都是。」米蘭達打破了沉默,她輕聲呼喚著朋友的昵稱,「艾希。」

  克羅艾希臉色微動。

  「你,還有拉斐爾。」

  克羅艾希靜靜地看著她的同期好友。

  「並非所有人都像科恩一樣萬年不變。」過了好一會兒,克羅艾希才露出笑容,「米拉。」

  米蘭達搖了搖頭。

  「你錯了。」

  「科恩過去是很開朗樂觀。」米蘭達淡淡地道,「但遠沒有現在這麼刻意和誇張。」

  克羅艾希神色一愣。

  只聽米蘭達繼續低聲道,「他也變了,試圖用那副沒心沒肺的笑容來隱藏和否認一些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米蘭達抬起眼睛。

  「而你呢,艾希?」亞倫德家的女孩肅穆地看著好友的眼睛,「你又在隱藏些什麼,否認些什麼?」

  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再向前一步,就是攻擊範圍了。

  克羅艾希沒有回答。

  「或者我換個方式問。」米蘭達表情平靜,「你為倫巴效力,到底是為了什麼?」

  「別告訴我什麼『榮譽』、『忠心』、『報答』、『野心』。」米蘭達在對方開口之前,就果斷的搖頭道,「以我的了解,這些東西都不足以讓你背叛朋友,背叛信念,背叛身為北地人的驕傲。」

  克羅艾希看著舊日好友,神色複雜。

  幾秒後,埃克斯特女孩冷笑一聲,「這可不是問問題的正確姿勢。」

  米蘭達挑起眉毛。

  她看了一眼對方的左手腕——上面是被自己劃出的傷口,纏著繃帶。

  而自己的腹部,被克羅艾希擊傷的地方也還在隱隱作痛。

  「很好。」米蘭達輕笑一聲,「那就讓我們談談吧。」

  在克羅艾希的面前,米蘭達臉色一肅,甩開長劍,眼露冷光。

  「用劍士的方法。」

  ————

  詭異的窸窣聲傳來。

  「惡魔的血肉。」卡斯蘭皺著眉頭,看著從地上奮力掙紮起來的拉斐爾,目光停留在他不懂湧動的雙臂上,「果然一如傳說,恢復得如此之快。」

  拉斐爾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甩了甩自己的雙臂,「準備好下一輪了嗎?」

  卡斯蘭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一定不好受吧,孩子。」半晌,老頭嘆了一口氣,「和那些不屬於你的肢體共處一身,總是有代價的。」

  拉斐爾臉色一動。

  下一刻,年輕人突然暴起!

  鏘。

  金屬聲響,長劍出鞘!

  速度之快,幾乎難以反應。

  但卡斯蘭根本沒去動他的戮魂槍,任由它靠在牆上,冷冷地看著敵人的劍鋒離他的面部越來越近。

  下一刻,老頭突然頭部一偏,身體一側,向著一邊閃過劍鋒刺來的軌跡。

  拉斐爾在心中冷哼。

  那一刻,他體內的終結之力與那東西同時被激發,爆發出不同尋常的力度和速度!

  在尋常人察覺不到的間隙裡,拉斐爾渾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痛苦地呻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也在那個瞬間,拉斐爾的身體速度和力量都提升到了極致,完成了不可能的變向,劍鋒急轉!

  務求趕在卡斯蘭的閃避路徑上,一舉斃敵。

  這是他從天馬樂章中得到的靈感——逼出敵人閃避的路徑,然後用他獨特的終結之力與身體優勢,在不可能變招的瞬間硬生生地轉向,意想不到地斬殺敵人。

  簡單,直接,往往也很有效。

  但下一秒,卡斯蘭面無表情地輕輕甩動腳步,踢向了牆上的戮魂槍。

  戮魂槍一晃,隨即滑落。

  在摔落的過程中,它以槍身三分之二處為軸心,慢慢旋轉。

  拉斐爾卻臉色大變!

  原因無他,戮魂槍的槍刃,正倒在他變向後的路徑上!

  按照這個軌跡——拉斐爾心中驚懼莫名,在擊殺卡斯蘭之前,衝勢難停的他,就會被槍刃擊中。

  那可是……

  戮魂啊。

  那個瞬間,拉斐爾已經發動的終結之力再度扭轉回來,和體內的東西強行衝撞。

  拉斐爾痛苦地踏出兩步,硬生生地刹住了身體變向的趨勢。

  慣性折磨著他的骨骼,拉斐爾幾乎要吐出一口血來。

  槍刃劃過他的一片衣袖。

  但卡斯蘭的拳頭已經到了他的胸前!

  拉斐爾知道這是生死關頭,他體內的那東西前所未有地配合起來,不惜代價地爆發出能量。

  他的右手在詭異的窸窣聲裡膨脹了一圈,血管噴張,死死攔住卡斯蘭的拳頭。

  咚!

  但拉斐爾的臉色又變了——卡斯蘭的拳頭輕飄飄的,毫無力道。

  果然,下一刻,卡斯蘭單拳化掌,抓著拉斐爾的衣袖,把他朝著原來的方向,猛然一推!

  拉斐爾失去平衡,倒向一側。

  讓他驚駭莫名的是,卡斯蘭把他推向了戮魂槍倒下的方向。

  槍尖正對著他。

  而拉斐爾已經毫無支撐,已經不可能閃避槍刃。

  戮魂槍的猙獰槍頭越來越接近他的面部。

  那個瞬間,拉斐爾果斷地鬆開了左手的長劍,左臂的血管噴張之餘,更是變得深黑!

  他的左手瞬間回抽,一拳擊在戮魂槍上。

  趕在槍刃劃破他的鼻尖之前,把這凶名遠傳的武器擊飛!

  撲通!

  拉斐爾倒在地上,痛苦地咳出又一口血,但他不敢停留,狼狽地向著後側滾了兩圈,避開卡斯蘭的攻擊範圍。

  當啷!

  戮魂槍這才摔落地面,不住響動。

  金屬聲回蕩在走廊裡。

  卡斯蘭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我看到你的表情了——你大概每時每刻都在痛楚中煎熬,感受著它們對你的排斥和否定。」

  冷汗淋漓的拉斐爾死死咬著牙,感受著體內那東西的暴動,一雙手顫抖不已,痛入心扉。

  他的紅眸盯著卡斯蘭,表情難以置信。

  不可能。

  這一次,居然連一絲機會都沒有嗎?

  難道真如老師所說……

  卡斯蘭.倫巴——是無法被正面擊敗的?

  「你自以為可以駕馭得了它們,以為它們對你而言,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點綴,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添加。」

  「但是……」

  「它就像永不平息的叛亂。」卡斯蘭臉色黯然地繼續道,「當你變得虛弱,當你開始妥協,它們就大舉來襲,反噬自身。」

  卡斯蘭抬起頭,踢起地上的戮魂槍。

  他在自己的胸口上捶了兩下,一邊咳嗽著,聲音嘶啞而哀傷,「我也試過……咳咳……我知道。」

  「當你拋棄純粹的自身,向現實妥協,接受本不屬於你的東西。」卡斯蘭痛苦地抬起頭,「這就是後果。」

  「或遲或早,你會變成連自己也認不出來的非人模樣。」

  老頭看著拉斐爾在地上掙紮和呻吟,哀傷地道,「我替邵,替終結之塔向你道歉,孩子。」

  拉斐爾臉色一變。

  「向我道歉?」他默默咬緊牙齒。

  「自以為是的老頭。」拉斐爾顫抖著,勉力抬起頭,冷汗不已,卻冷笑不止,「無知如你,又知道些什麼呢?」

  卡斯蘭嘆息著搖搖頭。

  「我了解邵。」

  「他是個好人,總想著為他人背負錯誤,彌補過失。」卡斯蘭黯然地看著他的對手,咳嗽了一聲,「但很多時候,最殘忍的決定都是由好人們做出來的。」

  拉斐爾神色愣然地看著老頭。

  「放心。」卡斯蘭緩過氣,他拉起槍頭,一步一步走近拉斐爾,語氣裡充滿了歉意,「你很快就不用受罪了。」

  老頭舉起戮魂槍,對準了地上的拉斐爾。

  就在此時。

  踏!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從卡斯蘭的身後傳來。

  越來越近。

  「呼!」

  隨之而來的是利刃破風聲!

  卡斯蘭神色沉著,他猛地回過頭,長槍急掃!

  「砰!」長槍擊打在一側的牆壁上,碎石飛濺。

  卡斯蘭皺起眉頭,他沒有集中敵人——偷襲者早已仰頭滑鏟而來,避開戮魂槍的橫掃半徑,滑到他的身側!

  身經百戰的老頭立刻臉色一肅,雙腿迅速後撤,接連避開地上的兩記刀光。

  敵人在逼退卡斯蘭後沒有繼續進擊,他半跪在在地上,緩緩地站起身來。

  拉斐爾看清了來人的樣貌,瞪大了眼睛。

  卡斯蘭也看見了來人,老頭神色複雜,喉頭聳動。

  來人甩了甩手上的刀。

  「一看你就沒上過幾次戰場。」來人冷冷地對拉斐爾道,毫不客氣的話語讓人憑空不爽,「連怎麼殺人都不懂。」

  「還有,不用謝。」

  拉斐爾嘆了一口氣,顫抖著撐住地面,站起身來。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秘科的年輕人不快地道。

  來人冷哼一聲,轉身面向卡斯蘭。

  「滾吧,荒骨小子。」

  拉斐爾揚揚眉毛,顯然,這家夥完全沒有要「好好說話」的意願。

  「隕星者」瑟瑞.尼寇萊勳爵——原本應該在宮門處擋住追兵的白刃衛隊指揮官,孤傲地站在卡斯蘭的面前,眼神中滿是怒火與恨意。

  「現在開始,這是白刃衛隊的內務。」

  卡斯蘭和尼寇萊四目相對。

  一方複雜微妙,一方冷漠憤恨。

  都仿佛要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什麼來。

  拉斐爾撿起自己的長劍,微微蹙眉,「你一個人能搞定他?這家夥很難……」

  「得了。」尼寇萊不耐煩地冷哼,打斷了他。

  「一個六七十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掉的破老頭。」在拉斐爾奇異的表情下,隕星者不屑地道,「會輸給他的人,大概都是些笨蛋吧。」(龍霄宮的某個角落,一位戴著鬥篷的矮個子一邊咬著雞腿,一邊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聽著對方刻意的挖苦,拉斐爾的眉頭越皺越緊。

  卡斯蘭看著他們的互動,露出一個苦笑。

  那小子。

  一如既往地欠揍啊。

  拉斐爾咳嗽了一聲。

  「我猜。」他不動聲色地提醒著尼寇萊,同時巧妙地還擊,「年輕勇武的佩菲特大公,在跟年老力衰的努恩王決鬥之前……」

  「也是這麼想的。」

  尼寇萊回過頭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殺人般的目光。

  「那好吧。」拉斐爾舉起雙手,退後兩步,挑起眉毛,「你們聊,不打擾了。」

  秘科的年輕人消失在走廊的回轉處。

  走廊裡只剩下卡斯蘭和尼寇萊。

  耳邊傳來隱約的打鬥聲。

  尼寇萊默默地回頭看向卡斯蘭。

  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卻最終無力地合緊。

  卡斯蘭也在同一時刻欲言又止。

  白刃衛隊的兩任指揮官,就這樣在奇怪而緊張的氣氛裡對峙著。

  終於,尼寇萊咬緊牙齒。

  「好久不見啊。」隕星者率先開口,聲音裡有著奮力壓抑的怒意。

  他艱難地叫出一個多年未曾喊出的稱呼。

  「頭兒。」

  尼寇萊磨著牙齒,眼神複雜。

  二十年的時間裡,從來只有別人這樣叫他。

  都快忘了自己這樣稱呼別人的時候了。

  頭兒。

  卡斯蘭嘆了一口氣,低下頭。

  「是啊。」

  「我還想著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呢。」卡斯蘭溫和地開口,同樣叫出一個多年未有的稱呼,「你遲到了,刺頭。」

  尼寇萊的表情微微一動。

  他冷哼一聲。

  「在宮門前耽擱了一會兒。」尼寇萊搖搖頭,看著卡斯蘭的眼神越發不善。

  「可惜,你不能再罰我跑圈了。」

  那個瞬間,卡斯蘭看著眼前的尼寇萊,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過去。

  「宮門前?」老頭微微一動。

  「你擋住了那些士兵,是麼?」

  「你用了斷魂之刃的那個能力……」卡斯蘭微微嘆息,帶著深意,一語雙關地道,「你知道,『你逃不掉了』。」

  尼寇萊緩緩點頭。

  「是啊。」隕星者臉色蒼白,表情冷漠,同樣用斷魂的能力名稱回應他,「『你逃不掉了』。」

  尼寇萊踏前一步,面若寒冰,「『撼地』,努恩陛下的前親衛隊長,白刃衛隊的前指揮官。」

  「卡斯蘭.倫巴閣下。」

  兩人又沉默了一秒。

  無言的悲哀襲上卡斯蘭的心頭。

  「刺頭。」卡斯蘭長嘆一口氣,表情孤寂而哀傷,「你是來質問我的嗎?」

  尼寇萊冷冷地看著他。

  看著自己的前指揮官。

  「不。」

  隕星者簡短而有力地道。

  「那是陛下才要做的事情。」

  卡斯蘭眉頭微蹙。

  「放心,頭兒。」尼寇萊冰冷地道,眼神裡混雜著沉痛與憎惡,「我這就送你去見他。」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5-19 20:14
卷四.龍血 第64章 交鋒時刻(下)

  英靈宮,英雄大廳,四位大公面面相覷。

  「他有麻煩了,不然不會這麼急。」看著查曼.倫巴獨自走出大廳,羅尼大公蹙起眉頭,「大概是里斯班首相。」

  特盧迪達大公輕哼一聲。

  他急促搓動的雙手暴露了自己的心情,只見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氣。

  「現在的麻煩不是這個。」這位再造塔大公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尖利而怪腔怪調,特盧迪達對著倫巴遠去的背影努了努嘴,「你們懂的——怎麼選擇?」

  他面色嚴肅地看著其他大公。

  羅尼嘆了一口氣,表情疑竇重重,「你們相信他的話嗎?」

  「星辰人已經……不一樣了?」

  羅尼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大公們沒有說話。

  只有奧勒修大公站在火盆邊上,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庫里坤,我真的不知道。」這位絡腮胡的大公面色憂慮,「但我想,有件事我們都很清楚。」

  三位大公都看向了他。

  雷比恩.奧勒修抬起頭來,緩緩踱步到他們跟前。

  那一瞬間,他的心情極為沉重。

  「在我們因為國王之死而動盪不堪的十年,十幾年內。」這位威蘭領大公的聲音裡飽含著莫名的力度,「星辰的役齡人口就會恢復到戰前的水平,無論是農牧還是商貿,他們都會回復元氣。」

  幾位大公微微一動。

  「放在從前,也不過就是再打一架而已。」

  「但倫巴剛剛說的那些話……」奧勒修緩緩搖頭,目光嚴肅,「你們都聽見了。」

  特盧迪達眼前一亮,打了個響指,「所以?」

  一旁傳來了羅尼大公的輕哼,打斷了他們。

  「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長發的羅尼大公瞥視著其他三人,「但似乎在倫巴說完他的故事之後,你們就把埃克斯特的驕傲和信條都忘記了,更把他弑君的事實拋諸腦後?」

  他輕輕搖頭,「這可不是我們說好的。」

  許久未曾說話的萊科大公輕輕敲了一下桌面。

  「請相信我,庫里坤,相信我對埃克斯特的尊敬。」老大公抬起頭來,他慢條斯理,卻認真嚴肅地道,「但如果查曼.倫巴所說的有百分之一是真的,我也不願意冒險。」

  三位大公神色一緊。

  「懲罰倫巴,是為了維持埃克斯特的平衡與默契,確保我們各家的權利不受侵犯。」萊科淡淡地道,「但若有一日,埃克斯特不復強大,外敵可以輕易地撕開我們防線,踏足我們領土的時候……」

  他慢慢皺起眉頭,交握的雙手越來越緊。

  「我們辛苦守護和維持的家族,盡心延續與榮耀的血脈……」

  「竭力培養的後裔與子孫,費盡心思治理的領地……」

  「它們又會怎樣呢?」

  所有大公都沉默了。

  特盧迪達輕哼一聲,「你還指望著星辰人會像他們的帝國先祖一樣,保留我們的權利和身份,讓我們繼續以領主之姿,統治這片土地?」

  羅尼沒有說話。

  「反正不會是奧勒修。」奧勒修大公冷冷地補充道,「幾百年前,托蒙德差點沒把我們殺絕,然後就在奧勒修家族的土地與屍骨上,建立了星辰王國。」

  又一次的沉默。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必須做出決定。

  「這麼說吧,我開始考慮倫巴的提議了。」特盧迪達回過身來,攤開手,挑了挑眉毛,試探性地道,「但在我考慮完之後——萬一,我是說萬一的話……我不想找借口騙過你們,再一個人偷偷溜出去找倫巴達成協議,所以我把話說在前面了。」

  他晃了晃腦袋,看著其他三人,「你們怎麼說?」

  「你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嗎?」羅尼大公的目光越來越鋒利,冷冷地道,「你把我們的共舉國王置於何地?」

  「不曉得,但我敢肯定,他的靈魂跟身體不在一塊兒。」特盧迪達聳聳肩,皺起眉頭。

  「得了吧,你們必須承認,倫巴的提議很誘人。」

  羅尼不屑地看著他,「瓜分土地的部分,還是星辰的部分?」

  特盧迪達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都是。」

  萊科和奧勒修都緊緊抿著嘴,不答話。

  幾秒後,奧勒修大公抬起頭來,臉色肅穆,「我參加過那場戰爭,我也見過星辰人是怎麼管理城池的,但我從未像倫巴想得那麼多。」

  「直到現在為止。」

  他的目光掃向其他人,無比凝重,「而威蘭領和奧勒修家族,都太靠近星辰了。」

  雖然不比特盧迪達,但奧勒修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

  羅尼蹙緊眉頭。

  萊科大公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很好。」老大公疲憊地道,他轉向羅尼,「我理解你心裡的想法,但我想,倫巴的存在,還在我們的控制範圍裡,甚至可以延後處理,但星辰的威脅……」

  「不守規矩的倫巴和日益強大的星辰王國。」萊科大公緩聲道,「我們更願意選擇誰做對手?」

  三位大公都看著羅尼,眼神複雜。

  羅尼則死死地盯著長方桌後,壁爐上方的戮魂槍架。

  幾秒後。

  「在此之前,你們得知道。」祈遠城的庫里坤.羅尼大公終於緩緩開口,他眼神銳利地看向其他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選倫巴做國王的。」

  羅尼斬釘截鐵地搖搖頭,「不可能。」

  「很好。」特盧迪達鬆了一口氣也似地晃晃腦袋,「我也不會。」

  幾位大公相互對視,交換著詭秘而微妙的情緒。

  幾秒後,他們齊齊默契地笑出聲來。

  但他們的笑聲緩緩收住了。

  倫巴的腳步聲從廳外緩緩傳進來。

  「看來,你們的考慮有結果了。」查曼.倫巴的聲音在大廳裡響起。

  四位大公齊齊轉向黑沙大公。

  倫巴的腳步依然穩重,身姿依舊矯健,但臉上的滄桑唯有越發深重。

  「有什麼事情是我們該知道的嗎?」萊科大公眯起眼睛。

  倫巴來到長方桌前,看著他的同僚們,緩緩點頭。

  「是的。」

  「里斯班出乎了我的意料。」黑沙大公嘆了一口氣,「他的人已經開始進攻城閘了。」

  幾位大公的臉色齊齊一緊。

  換了之前,這個消息對他們而言無異於天降甘霖。

  但是現在……

  「所以。」倫巴的眼神變得極度銳利,「我們必須現在就作出決定。」

  他冷冷地盯著四位大公,但這一次,他的氣勢前所未有地強大而迫人。

  「和我在這裡兩敗俱傷。」倫巴咬緊牙齒。

  「還是和我一起,在龍霄城鑄就你們新的基業,拯救埃克斯特?」

  沉默。

  比以往久得多的窒人沉默。

  大公們的目光在空中交會了無數次。

  終於。

  萊科大公微微點頭。

  「查曼。」老大公顫巍巍地轉向倫巴,一雙眸子裡閃過睿智與警惕,「首先,你得明白一件事情。」

  倫巴眯起眼睛。

  其他大公們都冷冷地盯著倫巴。

  萊科大公緩緩地站起身來,踱步到大廳的中央。

  只見老大公慢慢地伸出手,把手掌側舉在胸前,淡淡地道,「這是為了埃克斯特。」

  「羅傑斯,萊科。」萊科大公淡淡道。

  倫巴看著萊科的眼神裡,瞬間出現了一絲波動。

  但他的左手按了按腰間的佩劍,這絲波動隨即演化為堅定與酷烈。

  「當然。」查曼.倫巴臉色肅穆,大步走上前來。

  「查曼.倫巴。」

  黑沙大公伸出右手,一把扣住萊科大公的手掌。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為了埃克斯特。」

  隨著兩位大公的眼神相遇,兩只緊扣的手掌在空中有力地晃動了一下。

  按照北地古禮,以掌誓締結盟約。

  特盧迪達大公微微揚眉,走到兩人之間。

  「帕修斯.特盧迪達。」

  「為了龍霄城……」

  在其他人皺起了眉頭。

  只見特盧迪達輕輕一笑,眨了眨眼睛,補充道,「……與埃克斯特。」

  他把手掌按上了前兩者緊扣的雙手。

  倫巴冷笑一聲。

  奧勒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走到特盧迪達的對面。

  他的臉色變得極為嚴肅。

  「雷比恩.奧勒修。」

  「為了生存。」

  奧勒修簡短而果斷地朝其他人點點頭,扣上自己的右掌,加入三者的掌誓。

  四位大公緊緊握著各自的手掌,齊齊向場中唯一剩下的人看來。

  羅尼大公抿著嘴唇,死死盯著地面。

  一秒。

  兩秒。

  就在特盧迪達開始擔心的時候,羅尼大公突然甩開披風,走到倫巴的身邊,看向黑沙大公。

  倫巴則毫不退縮地回望他。

  羅尼把目光移走,掃視了其他人一眼。

  下一秒,祈遠城大公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扣住四人的手掌。

  「庫里坤.羅尼。」

  他帶著深意,輕聲開口。

  「為了北地。」

  黑沙領,戒守城,再造塔,威蘭領,祈遠城。

  五位大公的盟約,就此達成。

  ————

  英雄大廳的上一層,一個偏僻的回廊裡,黑沙領的士兵們緊緊守在周圍,把中間的空地留給了指揮官和俘虜。

  「您知道,那次雪地裡的談話過後,我就很在意您——副使先生,尼曼勳爵。」

  黑沙領的坎比達子爵,看著眼前作為俘虜的普提萊,嘆了一口氣,「我又托了些朋友調查您。」

  普提萊微微蹙眉,「那您又查出些什麼來了?」

  坎比達子爵走近被綁縛的普提萊身前,微微一笑。

  「不少。」這位芒頓城的子爵的緩緩點頭,「作為米迪爾王子的侍從官,您遠遠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普提萊眯起眼睛,「比如說?」

  「暗室的人對你們的那套體制不太了解,總是把你當做是米迪爾王子的僕人。」坎比達輕哼道,「對你離開宮廷之後,在外交司裡的事情不甚關心。」

  「所以我著重調查了一下這段時間,你離開宮廷之後的行蹤。」

  普提萊的臉色微微一動。

  「二十四年前的萊爾登……」坎比達淡淡地道。

  普提萊皺起眉頭。

  但坎比達還在繼續。

  「二十二年前的長吟城,十九年前的鋼之城,十五年前的麒麟都,十四年前的黃金走廊,十二年前的斷龍要塞,十年前的晶碧城,五年前的荒墟。」只聽坎比達子爵微笑著數出一個個地名,愉快地道。

  「您去過的地方可真多啊。」

  普提萊凝重地看著眼前的子爵,微微嘆息。

  「外交司事務繁多。」他簡短地道。

  坎比達聳了聳肩。

  「恐怕不只是事務繁多。」子爵走到他的身後,搖搖頭,「要我提醒你嗎?」

  普提萊沒有說話。

  坎比達開始繞著他踱步,一邊踱步,一邊開口。

  「二十四年前,翰布爾王室繼承權之爭,二十二年前,安倫佐的並地叛亂,十九年前,聖樹廷與列王廳的世仇交戰,十五年前,瑤王登基,十四年前,席卷周邊的自由同盟內戰,血色之年就不必多提了,還有十年前的鮫人襲船風波以及五年前的荒漠戰爭。」

  像剛剛一樣,坎比達說出了好幾個名詞。

  子爵停在普提萊面前,也停下了敘述,好整以暇地看著普提萊的臉色。

  但普提萊只是死死地盯著對方,一語不發。

  「米迪爾王長子的侍從官,前外交司二等文官,前子爵閣下,普提萊.尼曼勳爵。」坎比達緩緩吐出一口氣,眯起眼睛。

  「似乎,戰爭在哪裡,您就在哪裡?」

  普提萊微微蹙眉,「是麼?我都不記得了呢。」

  「或者……」坎比達子爵眼神蹊蹺,話鋒一轉

  「您到了哪裡。」坎比達翹起嘴角,「哪裡就有戰爭?」

  普提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您可真有幽默感。」副使先生搖搖頭,失笑道,「照您這麼說,現在龍霄城的亂象,也是我來了的緣故?」

  坎比達的臉色變了。

  滴水不漏的家夥。

  「您看起來並不緊張?」子爵的語氣轉冷,「勳爵閣下。」

  普提萊挑起眉毛,「我應該緊張嗎?」

  坎比達冷笑一聲。

  他轉過身,看了一眼周圍的裝飾,把英靈宮粗獷而雜亂的風格一覽無遺,「我知道,你兵分多路,是試圖分散我們的注意,在複雜的宮廷裡掩護關鍵的一步,也許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普提萊眯起眼,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而您應對得很好,坎比達子爵閣下。」副使先生無奈地道,「既沒有輕易地被我們調動,也沒有死板地固守,而是相應地派出少數精銳,用連續不斷的襲擾,阻礙我們的接近。」

  坎比達猛地轉過身來,目光如箭,射向普提萊。

  「通向英雄大廳的每一條路,上下六層,我們都有重兵把守。」坎比達的話語變得冰冷而果斷,「英靈宮裡的每一條密道,我們都知道,連窗戶和瞭望台也有人盯梢,我知道你們有個會飛的異能者,相信我,我們的弓弩手會讓窗外的他印象深刻。」

  坎比達冷冷地斷言。

  「無論是尼寇萊還是誰,就算王國之怒到了這裡,你們也根本接近不了大廳,無法對大公不利。」

  普提萊對視著他的雙目,眼神裡露出耐人尋味的深意,「真的嗎?」

  坎比達皺起眉頭。

  為什麼。

  為什麼他仍舊這麼自信?

  坎比達咬緊牙齒,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你為什麼要自投羅網呢?」

  普提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因為我不放心。」副使先生淡淡地道,「我要來作最後的確認——尤其是這裡。」

  坎比達心中一動,「確認什麼?」

  普提萊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狡黠的表情。

  「確認你們不怕冷,也沒有往裡面運柴火。」

  坎比達臉色一變。

  普提萊微微一笑。

  下一秒,坎比達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他猛地轉過身,問著自己的一位屬下,「英雄大廳的壁爐,還有通向頂層的煙囪都檢查過了麼?」

  普提萊眉毛一揚,「哦,您反應可真快。」

  坎比達的屬下來到他的面前,皺起眉頭,「我們都檢查過了,為了防備刺客,英靈宮的煙囪裡,每一層都有一道金屬網格,正常人根本通不過。」

  他搖搖頭,「如果他們試圖從那裡潛入大廳,就得破開至少六道網格,動靜肯定會被我們偵……」

  那一刻,坎比達如遭雷擊。

  「網格,正常人……通不過?」

  坎比達艱難地轉向普提萊,臉色難看,「那個王子,那個男孩……」

  「他在哪?」

  ————

  英雄大廳裡,五位大公緊扣手掌,望著彼此的眼睛,微微點頭。

  「很好。」倫巴眼神堅定,看著其他四人,「作為我們精誠團結的第一步。」

  「是時候,去向我們的首相大人解釋一下,國王之死的『真相』了。」

  「從今天起,埃克斯特王國將翻開新的篇章。」

  四位大公神色一凜。

  就在此時。

  「咚!」大廳裡突然傳來古怪的響動。

  「該死,繩子不夠長……」一個幼稚的聲音響了起來。

  「最後一個了……給我過去……啊!」

  五位大公微微一驚。

  「鐺!」一道古怪的撞擊聲。

  在五位大公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長方桌的另一側,戮魂槍架下的那個大壁爐裡,突然砸下了一個黑乎乎的——圓球?

  大片的塵灰被激起。

  五位大公齊齊轉過頭,同時一愣。

  只見激揚的塵灰裡,那個焦炭也似的小小圓球伸出四肢,猛地爬起來。

  在激烈的咳嗽聲中,「圓球」死命揮舞著雙手,一陣小跑,逃出壁爐的塵灰殺傷範圍,「咳咳——」

  那個「圓球」撲倒在長方桌的邊緣,才堪堪逃離了塵灰的襲擊。

  五位大公依然握著彼此的手掌,吃驚地看著這個黑不溜秋的小「圓球」。

  它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從黑漆漆的臉上,一把拉掉一塊黑布,露出白皙的下半張臉。

  它又咳了兩聲,才把那張黑布小心翼翼地折好,塞進黑乎乎的衣兜裡。

  「啊,聖誕快——呸呸呸——你們好啊。」圓球抬起焦黑的頭,抹開臉上焦炭一樣的黑色,對著他們露出一口大白牙,「各位大公們,不好意思,煙囪有點窄。」

  五位大公緩緩鬆開彼此的手掌,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位小小的不速之客。

  倫巴的臉上有著壓抑的憤怒,奧勒修無比震驚,特盧迪達若有所思,萊科緊皺眉頭,羅尼則目光冰冷。

  「不介意我加入吧?」

  滿面塵灰,黑得深不見底的男孩,向目瞪口呆的五位大公露出微笑,一邊摸擦著臉上的炭灰,一邊有樣學樣地伸出右手掌。

  「泰爾斯.璨星。」

  「為了埃克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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