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王國血脈 作者:無主之劍 (連載中)

 
al3311232323 2016-11-13 00:44: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4 2643541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1 20:07
  卷四.龍血 第27章 女巫的詛咒

  那個瞬間,泰爾斯想通了很多事情。

  在龍霄城外,尼寇萊曾經告訴他,「國王的人」在星辰境內追查,發現了災禍之劍刺殺摩拉爾的線索。

  再加上泰爾斯在要塞之前的遇刺也與災禍之劍有關,兩條線索合一,從而牽扯出了佩菲特大公。

  但米蘭達和科恩已經證實,災禍之劍不過是吸引他們來此的幌子。

  也就是說……所謂「國王的人」追查到的情報也是謊言,是為了把努恩王的目光吸引到佩菲特身上的藉口。

  問題是,「國王的人」——整個埃克斯特,誰既有資格也有能力作努恩王的耳目,替他跨境查案,再傳回編造的假情報?

  而現在……

  泰爾斯目光復雜地看向眼前的紅袍女士,看著她交握雙手,平靜而和善地立在厚門前。

  不僅如此。

  為什麼倫巴這麼大的行動卻沒有驚動龍霄城,為什麼他的軍隊能瞞天過海地入城,為什麼他能輕易地找到如此之多的人脈……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

  拉斐爾站在最前面,科恩和米蘭達分立左右。

  這位祕科的年輕人臉上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警戒與凝重。

  「我以為會是來換班或巡視的人,但是……」科恩滿面狐疑地看著似笑非笑的紅女巫,小心翼翼地低聲道。

  「情況不妙,對麼——那個老婆婆是誰?」

  「很不妙。」米蘭達按住劍柄,在拉斐爾身後輕聲回答,「我想,那是紅女巫。」

  科恩不再說話了,他的眉毛再次緊皺起來。

  泰爾斯抓緊了身後的小滑頭,感覺到她手心裡的微微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鎮定。

  如果紅女巫也參與其中,那就代表……

  「卡珊女士。」拉斐爾冷冷地看著眼前的老婦人,「難怪我這麼容易就混進來了。」

  「您知道我會來,專門設好了陷阱?」

  卡珊靜靜地看著他,突然咧嘴一笑。

  「我從八歲起就開始跟祕科打交道。」老婦人臉色祥和,眼神裡沒有絲毫波瀾,「實在是太瞭解你們了。」

  拉斐爾臉色微動。

  泰爾斯眉頭一聳,八歲?

  暗室流行僱傭童工嗎?

  他暗暗腹誹。

  「至於你。」

  「你還是太年輕,小朋友。」紅女巫淡淡道,「如果是莫拉特那個傢伙,大概在進城時就察覺到不對了。」

  拉斐爾沒有說話,一雙紅眸微微顫動,臉上的緊張卻沒有絲毫放鬆。

  在祕科里耳濡目染多年的他深深知曉,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老婦人蘊藏著多可怕的能量。

  「該死。」科恩側過頭,嘴角微微抽搐,「那就是紅女巫?她在埋伏我們?」

  羅爾夫搖了搖頭,臉色嚴肅——他從風中感覺到了什麼。

  「如你所見。」米蘭達的目光盯死在卡珊身後的大門處,「我感覺得到,外面埋伏著不少人。」

  悄然潛行,出其不意地突圍——這是他們最大的優勢,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懷亞臉色難看地咬了咬牙齒,這位護在泰爾斯身前的侍從官低聲道,「她站得離我們很近,這個距離,也許我們可以……」

  「不行。」米蘭達乾脆利落地回答。

  科恩眉頭一皺,「為什麼?」

  「因為她是紅女巫。」拉斐爾目光不動,嘴脣微啟,替米蘭達回答。

  傻子才會相信,她會毫無準備地來攔截他們。

  不能輕舉妄動。

  警戒官聞言不甘心地咬咬牙。

  這一輩子的倒黴事,大概有一半都在今天遇上了。

  「找找看有沒有別的出口。」米蘭達低聲道,「實在不行,再從她那裡突圍——他們肯定準備周全。」

  正在此時,對面的卡珊女士卻輕輕地笑出聲來。

  笑聲蒼老,卻溫暖祥和。

  隨著她的笑聲響起,星辰一方的所有人都如臨大敵。

  「拉斐爾.林德伯格,大荒漠裡的流浪孤兒,現在則是黑先知最看重的年輕人。」只聽卡珊微笑著道,「你就用這樣的方式,來報答教養、培育了你十二年的亞倫德家族?」

  「怎麼,亞倫德公爵對你不好嗎?為什麼要背叛他?」

  拉斐爾一動不動。

  泰爾斯則臉色一變。

  他有些擔心地看了另外兩人一眼,但米蘭達似無所覺,科恩則一臉疑惑。

  「但你也是知道的吧——看看你的這副眼睛。」卡珊嘆了一口氣,似有些惋惜地繼續道,「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泰爾斯的眼裡,拉斐爾的背影依舊不為所動。

  但從他被割開一半的袖子上,王子注意到,拉斐爾手腕上的筋腱微微一緊。

  他在動搖——泰爾斯的心裡,一個聲音小聲地道。

  「而您,亞倫德小姐。」紅女巫轉過頭,看向一邊的米蘭達,露出一個母親看女兒的慈愛眼神,「你有想過嗎?」

  米蘭達一愣。

  「為什麼是拉斐爾,為什麼是他呢。」卡珊慢吞吞地道,「為什麼黑先知會選擇無權無勢的他,而不是任何一個有前途的貴族?」

  臉色冷淡的女劍士,聞言卻不由得微微蹙眉。

  「別聽她的話!」

  拉斐爾側身對著紅女巫,臉上的表情如臨大敵,「哪怕一個字……都不能聽!」

  「看看您的父親……若您心中依舊顧念北境,不想這片珍貴的土地被卑鄙的手段奪走,北地女孩。」紅女巫微笑以對,「埃克斯特王國,將永遠為你敞開大門——北地只屬於北地人。」

  泰爾斯微微皺眉——他總覺得這句話哪裡有些不對。

  但米蘭達只是緊緊蹙眉,一言不發。

  不知她心中所想為何。

  紅女巫再次轉過腦袋,看向那個金髮的高大身影。

  正在擔憂的科恩,只覺得頭皮一麻。

  「啊,來自沃拉領的科恩.卡拉比揚警戒官。」這一次,卡珊笑容燦爛,「你啊……」

  「等等!」

  科恩臉色一變,直接打斷了她,「別廢話了,老太婆!」

  想起拉斐爾的告誡,科恩繃起臉,一副凶相地抓著劍柄。

  他猛烈地搖頭,神經緊張地噴出下面的話,「你說的所有字,我一個話都不會聽!」

  米蘭達翻了個白眼,從鼻子裡呼出一口氣。

  拉斐爾微微挑眉。

  這傢伙……都緊張得語無倫次了啊。

  但紅女巫看著不客氣的科恩,卻只是搖頭笑笑,表情祥和。

  就像在看一個淘氣的小孩子。

  「哦,不,小科恩。」卡珊啼笑皆非地晃晃腦袋,無奈地道,「我只是想說……」

  「你長得真帥。」

  科恩凶狠猙獰的臉色,為之一僵。

  不僅僅是他,泰爾斯也揚起了眉頭。

  啊?

  「什麼?」

  科恩一臉懵懂,他眨眨眼睛,驚異地問,「你剛才說……」

  「我說了,別聽她的話!」

  「紅袍的言語迷亂神智,女巫的詛咒幻惑人心。」拉斐爾狠狠地吐出一口氣,不斷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紅女巫卡珊極度擅長說謊,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她是世界上唯一能騙過黑先知的人!」

  卡珊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眼神像是在說,是麼。

  泰爾微微一震。

  騙過黑先知?

  他想起了自己在閔迪思廳與莫拉特的對峙,想起莫拉特的異能,想起那次在約德爾和瑟琳娜的聯手幫助下,才艱難過關的訊問。

  而紅女巫……居然能騙過那個黑衣老頭?

  那豈不是——莫拉特那種辨謊異能的剋星了嗎?

  科恩則結結實實地一愣。

  等等。

  「她,說謊?」科恩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轉過頭道,「但她剛剛說我長得帥……」

  米蘭達和拉斐爾一起轉過頭,同時怒形於色地大喝道。

  「閉嘴!」

  科恩只得悻悻地合上嘴巴。

  「老天,我有種感覺。」懷亞嘆了一口氣,「她光憑嘴巴就能削弱我們一半的士氣。」

  羅爾夫意義不明地嘟囔一聲。

  泰爾斯沒有說話,他只是頭皮發緊地看著紅女巫。

  對方明明只有一個人,但第二王子此刻卻覺得,就算這邊的所有人綁在一起——也比不上對方的一個人。

  「沒有其他出口。」米蘭達把目光從角落裡收回,搖搖頭。

  「現在要怎麼辦?」科恩吐出一口氣,不滿地低聲道,「乾耗著?」

  「我來拖延時間,你們慢慢散開。」拉斐爾微微地扯起嘴角——泰爾斯不知道他是怎麼練就不動嘴脣就說話的絕技的——說道,「尋找機會,一起出手,看看能不能擒下她。」

  「據聞紅女巫的實力不高。」拉斐爾眯起眼睛,「但要小心,她可能帶著鍊金球一類的裝備。」

  「好……等等,什麼叫『據聞』?」

  「就是字面的意思,據聞。」

  然而就在下一刻,泰爾斯成為了紅女巫下一個開口的對象。

  「泰爾斯王子。」老婦人的目光投向王子,神色複雜,表情憐憫,「再次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泰爾斯表情微動,「當然也是我的榮幸,如果我不是在牢房裡,而你也不站在倫巴那一邊的話。」

  「殿下。」拉斐爾對著泰爾斯微微搖頭,眼神微眯,「謊言。」

  泰爾斯點點頭。

  第二王子在心中不斷重複著拉斐爾「女巫的詛咒」的話,來告誡自己,要小心。

  相比起在閔迪思廳裡面對黑先知,相比起莫拉特給他的感覺,相比起那令人無時無刻,都緊繃著神經的巨大壓迫力……

  這位老婆婆帶給他的,是若有若無的不安感,讓人心中發毛,莫名惶恐。

  特別是——對於她接下來將要說出什麼話的驚惶忐忑。

  卡珊嘆了一口氣,神色真誠地對他搖搖頭,臉上的褶皺微微波動,似乎非常無奈。

  「真的很抱歉,但既然您已經來到了巨龍的國度……」

  「鑑於您等會兒就要回到牢房裡,也許終生與自由無緣。」只聽老婦人哀慼地道。

  「您還有什麼話……」

  「要我順便帶給她的嗎?」

  泰爾斯微微皺眉,心中暗暗警惕,「誰?」

  「還能是誰。」只見卡珊嘆了一口氣,神色微妙,嘴角帶笑,似乎在回憶著什麼,「當然是美貌而聰慧的……」

  「瑟蘭婕拉娜女士。」

  聽見那個名字的剎那,泰爾斯頓時心生動搖,渾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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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1 20:08
  卷四.龍血 第28章 炙熱的刀鋒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死死盯住對面的紅女巫。

  即使艾希達為他解答了關於魔能師的疑問,但在自身體質的問題上,泰爾斯卻依然疑雲重重。

  首要懷疑對象依舊是那位神祕的母親,尤其在聽過天空王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

  第二王子的胸口微微起伏,「為什麼提到這個名字?」

  她在說謊,泰爾斯暗想。

  星辰王子的首箇中間名,是一個罕見的名字——這不是什麼祕密。

  卡珊的雙眼眯成一條細縫,釋放出溫和友好的笑容。

  「在晚宴上,您瞭解一位母親對兒子的思念之苦。」卡珊微微睜眼,看向泰爾斯,目光有趣,「她當然要回報您……」

  紅女巫目光一動,頗有深意地微微咬字,「……以同樣的方式。」

  泰爾斯微微捏拳。

  老天。

  她知道些什麼,至少知道那是我的生母……

  「泰爾斯殿下!」

  泰爾斯微微一驚,他抬起頭,看向拉斐爾。

  「請謹記,無論她現在做什麼,說什麼。」後者緩緩搖頭,臉色沉重,「都是為了她自己的目的。」

  「如果您需要解惑,祕科隨時為您服務,我們有著足夠的情報庫藏。」

  泰爾斯轉過頭,目光掠過心事重重的米蘭達和表情凝重的拉斐爾,以及一臉疑惑的科恩。

  他皺起眉頭,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沒錯。

  至少不能是現在。

  卡珊微微一嘆。

  「有時候我很佩服莫拉特教學生的本事。」老婦人轉過目光,直視拉斐爾,「他的每一個學生都是那麼出色。」

  「無論是忠誠於他的,還是與他為敵的。」

  拉斐爾冷哼一聲。

  米蘭達緩緩走向紅女巫的左前方,科恩則移動到另一側。

  面對如此明顯的行動,卡珊卻似一無所覺。

  這更讓泰爾斯心中不安。

  「泰爾斯王子。」紅女巫的目光少有地凌厲起來,「記得我在晚宴上的忠告嗎,您所經歷的一切困境,跟莫拉特比起來都不算什麼。」

  「他的忠誠就是最致命的毒藥。」卡珊嚴肅地道,「越是忠心,越是危險。」

  「我相信您已經體會到這一點了。」

  泰爾斯閉上嘴巴,皺起眉頭。

  「這話從背叛了努恩王的人嘴裡說出來。」拉斐爾搖搖頭,「未免有些太諷刺了。」

  卡珊笑了。

  「祕科的悲哀在於,你們的主子只有璨星。」紅女巫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永治星辰的璨星。」

  「但埃克斯特王國的君主永遠在輪替。」

  「所以暗室只忠於埃克斯特。」卡珊微微一頓,笑容變得陰冷,「當國王再也不能代表埃克斯特的時候……」

  「我們就會選擇最有利埃克斯特的路途。」

  泰爾斯心中一動。

  當國王再也不能代表埃克斯特的時候。

  難道說……

  「背叛就是背叛。」科恩忍不住開口道,「特別是在努恩仍然是國王的時候。」

  他的腳步離卡珊越來越近。

  「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的。」

  卡珊瞥了一眼左右兩側越來越近的米蘭達和科恩,搖頭嘆息,「但在我們發現的時候……」

  「一切已經太晚了。」

  泰爾斯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意思是……」卡珊抬起頭,表情難得肅穆。

  「現在!」

  紅女巫的聲音陡然提高,同時身形向後急退!

  科恩和米蘭達一愣。

  「轟隆!」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巨大的爆裂聲就自頭頂傳來!

  震得泰爾斯渾身一抖。

  雙耳嗡嗡作響。

  天花板被破開了。

  無數石塊從帶著陣陣塵土,他們的頭頂傾瀉下來!

  塵土飛揚中,泰爾斯一邊在灰塵中咳嗽,一邊本能地抬手擋眼。

  這是……怎麼了?

  但他還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反應迅捷的懷亞推了一把,向後倒去。

  懷亞的單刃劍出鞘,劍光向著頭頂的碎石劃出。

  幾塊碎石被生生削開,砸在周圍的空地和牆壁上,帶出更大的塵土,遮蔽住了拉斐爾等人的身形。

  泰爾斯和小滑頭雙雙失去了平衡,一同摔倒在後方一米的地上。

  「別管她了!」拉斐爾的急喝從前方隱約傳來,「回防!」

  羅爾夫猛揮剩下的左臂,生成一道氣旋,想要颳走塵土。

  但一個壯碩的戎裝身影從天而降。

  落在羅爾夫的身前。

  在模糊的視野中,泰爾斯隱約看見那個身影沉著地繞開羅爾夫刺出的袖劍,羅爾夫的身形則在異能的作用下向側面飄飛。

  但僅僅在下一刻,那個壯碩的身影就瞬間發力,攻出一肘!

  羅爾夫的身形重重一頓。

  「咚!」

  塵土裡,隨風之鬼的身軀向後飛去,撞進一間牢房裡。

  「不!」耳邊傳來懷亞的怒吼聲。

  終結之力湧上侍從官的用劍手,他站在泰爾斯前方,衝向塵土裡的那個身影,在無盡的刺痛裡斬出不計後果的一劍。

  劍風颳面,泰爾斯不得不閉上眼睛。

  「衝動。」渾厚的男聲傳來。

  那個壯碩的身影不退反進,向著懷亞的劍鋒欺身而上!

  懷亞的單刃劍劈進了敵人的肩膀。

  「鐺!」劍鋒斬鐵的聲音傳來。

  但那個高大的身影隨即甩出右臂,一把按上懷亞的脖頸,發力一推!

  「咚!」

  懷亞的身形向後摜出,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在牢房的牆壁上。

  侍從官頹然倒地。

  糟糕。

  泰爾斯咬著牙,在咳嗽中拉著同樣無所適從的小滑頭站起身來。

  他一抬頭,就從塵土中看到了那個高大身影。

  敵人從肩甲上拔出懷亞的劍,隨手丟開,向泰爾斯走來。

  泰爾斯來不及驚慌,他下意識地向後退。

  「鏘!」

  拉斐爾從塵土中現身,極速一劍,斬向敵人的後腦。

  他的手臂一顫,肌肉裡傳出古怪的聲音,劍鋒隨之一陣模糊,在空中發出刺耳的呼嘯。

  高大的敵人突然轉身。

  隨著他的回頭,一把弧度流暢的薄刃刀瞬間從腰間出鞘!

  「唰!」

  那是一柄西陸少見的,散發射著黃金色澤的輕騎馬戰用刀。

  在敵人拔刀的瞬間,泰爾斯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隨之一震,前所未有地炙熱起來!

  瞬間升高的溫度,就像是有人突然在空氣裡放了一把大火。

  這讓他想起了魔能槍的轟擊。

  敵人回身一刀,斬中拉斐爾的劍鋒。

  「滋!」

  馬刀與長劍撞在一起,發出的卻不是尋常的金屬碰撞聲,而是刺耳的滋滋聲!

  拉斐爾的劍鋒瞬間斷折。

  斷刃撞在牆壁上,隨即彈飛。

  「啊!」

  在拉斐爾的咬牙痛哼下,他執劍的左手燃起火焰,整個人被逼得向後退卻。

  塵土裡,敵人毫不在意地一甩馬刀,刀鋒明明沒有著火,卻奇異地在空中劃出一串火星。

  泰爾斯驚愕地看著強大的敵人在瞬間擊敗三人,心中惶恐。

  米蘭達和科恩的身影同時在拉斐爾身旁出現,劍鋒呼嘯而出。

  前者的劍搖擺不定,似乎隨時能夠變招,而科恩的劍則攻勢猛烈,勢大力沉。

  敵人不慌不忙,左肩一沉,像之前對付懷亞和羅爾夫一樣,向著米蘭達欺身而上。

  那把武器有古怪——不能跟他對劍。

  抓住節奏,逼迫他。

  米蘭達目光一動,天馬樂章隨之發動,劍尖指向敵人的襠下要害。

  但出乎她的預料,敵人居然不閃不避,直直撞向她的劍鋒!

  米蘭達的驚愕眼神下,她的劍刺中了敵人的腰間。

  在劍鋒要深入的時候,敵人腰部一顫,劍鋒從他的腰側生生滑出,帶出一篷鮮血,卻避開了要害。

  下一秒,敵人沉身前撞,鐵一般的左肩狠狠地撞中米蘭達的右胸!

  在女劍士踉蹌倒退的悶哼聲中,敵人狠狠給了她一刀柄。

  「咚!」

  胸腹的劇痛中,米蘭達不支倒地。

  科恩的劍風從敵人的背後襲來。

  敵人冷哼一聲。

  「鐺!」

  劍鋒刺中了敵人的背甲與臂甲的結合處,鮮血湧出。

  在劍鋒深入體內之前,高大的敵人就迅捷轉身,借著兩片甲冑的擠壓,將劍鋒猛地帶向一側!

  然後一刀揮出。

  但出乎敵人預料的是,科恩沒有被他的詭異動作帶動。

  警戒官在他轉身的剎那,就放開了劍柄。

  科恩面色凶狠地撲向敵人,矮下身子讓過對方凶狠的一刀。

  警戒官緊緊抱住他的腰部,按住敵人執刀手的小臂,雙腿發力一蹬!

  敵人「噢」了一聲,似乎很驚訝。

  「砰!」

  在科恩力道恐怖的衝擊下,兩個大塊頭一同摔倒在地上,帶出又一陣塵土。

  「噹啷!」

  敵人的馬刀在突然的衝擊下摔落。

  「啊——」

  壓在敵人身上的科恩臉色猙獰地咆哮著。

  他一肘下捶,正中敵人的腹部。

  「咚!」

  敵人悶哼一聲。

  但科恩隨即被敵人撈住雙肩,對方倏然坐起!

  敵人一個頭槌,擂中科恩的鼻樑。

  眼冒金星的警戒官正要雙臂上擊,掙脫敵人的鎖拿,但對方又是反應極快的一個前推,在科恩掌握平衡的同時一腿踹出!

  「咚!」

  激烈搏鬥的兩人身後,拉斐爾甩了幾下左肩。

  在手臂裡一陣詭異的滋溜聲中,他左手上的火焰詭異地齊齊熄滅。

  拉斐爾咬著牙踢起一名守衛遺體上的劍,執劍向前。

  但科恩的身影踉踉蹌蹌地從前方跌來,拉斐爾不得已先扶住他。

  米蘭達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加入他們的行列。

  下一秒,拉斐爾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怎麼了?」科恩捂著腹部,一邊痛苦喘息著,一邊問道。

  拉斐爾沒有答話,只是臉色難看。

  煙塵散去。

  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重新執起了他的黃金馬刀。

  他的刀鋒正停在一個小男孩的喉嚨上。

  他們的身後,小滑頭正瑟瑟發抖地看著兩人。

  米蘭達嘆了一口氣。

  另一邊,懷亞扶起猛烈咳嗽的羅爾夫,難以置信地看著場中的局勢。

  「退下吧。」孤身而來的敵人冷冷道,「你們已經輸了。」

  拉斐爾等人齊齊皺眉。

  「額,你好啊。」

  泰爾斯感受著喉嚨上的寒意,頭皮發麻地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圖勒哈勳爵。」

  高大的敵人——一身甲冑的埃克斯特五戰將之一,黑沙領的「火炙騎士」尼姆.圖勒哈,正冷冷地捏著手裡的馬刀,點頭回應。

  「您好啊,泰爾斯王子。」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6 22:16
  卷四.龍血 第29章 拖

  真糟糕。

  泰爾斯在心底暗歎一聲,連jc都來不及拔出來。

  小滑頭則傻傻地坐在地上,看著泰爾斯被刀鋒抵住脖頸。

  場中的所有人都臉色難看。

  從圖勒哈破開天花板入侵開始,到連續擊退五人拿下泰爾斯,只不過電光火石的片刻。

  米蘭達攔住了頭腦發熱,想要咬牙前衝的科恩。

  警戒官回過神來,他抹開鼻子下的鮮血,看著一片狼藉的四周,又看向那個突然出現的敵人,愣愣地想起老師傑迪的話,「當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卻都能在極短的瞬間解決戰鬥……你大概就接近極境了吧……」

  該死。

  所以這個新來的傢伙……

  科恩捏緊了拳頭,看著被挾持住的王子,只覺鬱悶不堪。

  拉斐爾看看門口的紅女巫,又看看另一側的火炙騎士和泰爾斯,臉色陰晴不定。

  「居然從上面……」懷亞驚愕地看著破開的天花板,又看看周圍的碎石。

  科恩死死咬著牙,眼球充血,「就差那麼一下……」

  「現在怎麼辦?」米蘭達評估著現在的局面,嘆了一口氣。

  厚門的方向,傳來了一陣掌聲。

  「火炙騎士,果然配得上您的名聲。」紅女巫重新出現在厚門之前,笑容可掬,和藹友善,「真是漂亮的身手。」

  圖勒哈努了努嘴,目光轉向泰爾斯,看著自己停在他喉嚨前的刀鋒。

  似乎對當前的局勢很不滿。

  泰爾斯對他嘿嘿一笑,死命思考著脫身的辦法——儘管現在看來這希望很小,極境的圖勒哈,神祕的紅女巫,再加上這個城閘裡的士兵們。

  「不算什麼……他們都不在最佳狀態。」圖勒哈搖搖頭,「有傷在身,而且在你的言語干擾下心神動搖,連像樣的配合都打不出來。」

  拉斐爾和米蘭達對視一眼,呼吸加速。

  「只會異能的雜技小子。」火炙騎士看了一眼不滿的羅爾夫,又望望拄著劍的懷亞,「還有衝動拚命的傢伙。」

  圖勒哈又瞥向另外三人,「這幾個……也好得有限。」

  「你,小子,接近極境?嘿。」圖勒哈對拉斐爾不屑地道,「別開玩笑了,就憑那些不屬於你的力量?」

  拉斐爾臉色不變,但他身邊的米蘭達卻眼神一動。

  圖勒哈又轉過目光,深深盯了一眼米蘭達,「小姑娘,你那幾下在一對一里耍耍劍架子還行,至於上場拚命廝殺……哼。」

  圖勒哈轉向科恩。

  警戒官也狠狠地盯著他。

  但圖勒哈卻突然笑了。

  「你還可以,大高個兒。」火炙騎士緩緩點頭,眼裡露出認可,「這些人裡,只有你懂得怎麼高效殺人。」

  科恩一愣。

  「說不定,你會是他們之中成就最高的呢。」圖勒哈淡淡道。

  科恩看著被他挾持在手裡的泰爾斯,心中一陣煩躁。

  泰爾斯則急急地看向每一個自己人,但卻只能從他們傷痕累累的身上看見疲憊和無力。

  卡珊走上前來。

  「紅女巫擅長說謊,對麼?」卡珊挑挑眉毛,眼帶深意。

  「然而,謊言不需要用言語編織。」紅女巫看著不辨表情的拉斐爾,微微一笑,「你不是唯一一個拖延時間的人,祕科的小朋友。」

  圖勒哈掃了一眼周圍的五人,皺起眉頭。

  「但是……就這幾個人,真的有必要嗎?」

  火炙騎士搖了搖頭,臉露不屑,「士兵們完全可以搞定他們全部。」

  卡珊笑了笑,沒有絲毫不耐。

  「首先。」紅女巫和藹地道,「我們要活的——混戰中容易出意外。」

  「其次,其他人就算了。」卡珊轉向了拉斐爾,眼神微妙,「但這個人……」

  「他畢竟接近極境,你很有可能收不住手而殺死他。」迎著拉斐爾不善的目光,紅女巫淡淡道,「他又是祕科的人,可能有別的手段——比如鍊金球,比如在遭擒前就自殺。」

  「畢竟,好不容易才逼他現身呢。」

  拉斐爾沒有說話。

  「所以。」卡珊重新釋放出笑容,「現在能交出星辰之杖了嗎,親愛的拉斐爾?」

  拉斐爾似乎有些疲憊,腳下一個踉蹌。

  科恩想要扶住他,但拉斐爾已經先一步搭上了羅爾夫的肩膀。

  拉斐爾靠著羅爾夫的肩膀喘了兩口氣,然後站穩腳跟,定定地看著她。

  他的表情有一些微妙的變化。

  「星辰之杖並不在我身上。」祕科的年輕人緩緩道。

  「沒有星辰之杖?」紅女巫咧開嘴角,眼角的皺紋微微盪漾,「沒有那把武裝,莫拉特又怎麼可能讓你負責血之災禍?」

  「我們不必靠傳奇反魔武裝來調動災禍。」拉斐爾冷冷地道。

  卡珊女士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拉斐爾。

  「你的王子就在你眼前。」紅女巫輕聲道,「你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影響他的安危吧?」

  所有人轉向了泰爾斯。

  泰爾斯一愣。

  什麼?

  我的安危?

  但就在此時,泰爾斯皺起眉頭,在背向紅女巫的地方,羅爾夫肩膀一動,掙脫拉斐爾的手。

  隨風之鬼對著他悄然比出一個隱蔽的手勢。

  『拖。』

  泰爾斯心中一動。

  拖?

  泰爾斯皺起眉頭,拉斐爾他……在等什麼?

  拉斐爾抬起頭。

  「我沒有那東西。」拉斐爾的瞳孔聚合起來,依舊沒有鬆口,「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你。」

  「哦?這樣啊。」紅女巫語氣平靜,語調自然,彷彿並不在乎。

  但下一刻,她的話就讓所有人皺眉。

  「好吧,圖勒哈勳爵。」只聽紅袍的老婦人輕聲道,「請為我……斬下那位王子的一根手指。」

  泰爾斯猛地吸了一口氣,瞪大眼睛。

  什麼?

  拉斐爾閉上眼睛。

  「嘿!」科恩再也忍不住,他不滿地開口道,「他只是個孩子!」

  卡珊彎起嘴角,把手臂抬到腹部,露出滿是褶皺的雙手,「他是個璨星,是帝室的後裔。」

  「這就夠了。」

  圖勒哈也蹙起眉頭,他的目光在泰爾斯的手上逡巡而過,隨即扭頭看向紅女巫,似有不滿,「真的嗎?一個小男孩?手指?」

  卡珊看著火炙騎士,突然噗哧一笑。

  「當然是開玩笑。」

  泰爾斯鬆了一口氣。

  「能壓制住絕大多數魔能師的星辰之杖。」卡珊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從眼裡露出笑意,「怎麼可能只值一根手指?」

  「一顆眼球怎麼樣?」

  泰爾斯又是一個激靈,差點被刀鋒割傷。

  「唉,等一等!」

  泰爾斯連忙舉起雙手,但圖勒哈隨即刀鋒一轉,刃面貼上他的皮膚,一陣冰涼。

  「星……星辰之杖對麼!」

  這一次,他成功地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卡珊把目光轉向了泰爾斯。

  「據說您以早慧聞名,殿下。」紅女巫再次露出她慈祥的笑容。

  但此刻的泰爾斯只想著離這個笑容越遠越好

  只聽卡珊祥和地道,「也許您能說服他,為了您的身體完整,乖乖跟我們合作?」

  泰爾斯嚥了一口口水,目光轉過冷眼看著他的圖勒哈,尷尬地一笑。

  第二王子看向拉斐爾,但對方只是看著腳下。

  科恩撞了撞拉斐爾,他依舊沒有迴應。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看向紅女巫,擺出「我很合作」的表情。

  拖時間。

  對麼。

  「星辰之杖。」第二王子滿頭大汗地看著眼前的刀鋒,「那個……其實,拉斐爾他確實沒有……沒帶在身上。」

  卡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皮微微縮緊。

  泰爾斯被看得心裡發毛,臉卻快笑麻了。

  「是麼。」終於,紅女巫嘆了一口氣,「那你的一隻眼睛也要沒有了。」

  泰爾斯心中一震。

  卡珊看向圖勒哈,輕輕點頭。

  「真的嗎?」米蘭達不滿地開口。

  科恩捏緊了拳頭,聚集著終結之力。

  卡珊眯眼一笑,對著他們搖搖頭。

  「嘿,卡珊女士。」然而,控制著泰爾斯生死的圖勒哈卻嘆了一口氣,他看向卡珊,「他只是個孩子。」

  泰爾斯鬆了一口氣,滿懷感激地看著火炙騎士。

  「是麼。」卡珊挑挑眉毛,隨即笑笑,「那就算了……」

  泰爾斯一動也不敢動,看著紅女巫和火炙騎士之間的互動。

  「可我聽聞,圖勒哈勳爵您的刀法精緻微妙,可以砍中飛蠅?」老婦人微微一笑。

  圖勒哈眯起眼睛。

  只聽紅女巫柔和地道,「那不妨為我們展示一下……」

  「一刀劈斷他的右眼睫毛如何?」

  泰爾斯的心裡又是一緊!

  右……右眼睫毛?

  圖勒哈哼笑一聲,看向泰爾斯,手上的刀也慢慢動彈起來,「這倒不是不可以……」

  黃金色澤的刃面擦過泰爾斯的眼睫毛,最後在額頭上停下來。

  刀鋒輕輕點在他的右眼前,似乎在測距。

  只聽圖勒哈輕哼,馬刀微顫,「小子,別眨眼——否則會後悔的。」

  感受著刀鋒緩緩掠過自己臉龐的冷意,泰爾斯的心裡咯噔一聲。

  這……

  尼瑪……

  「等等——我知道!」

  他再也忍受不住,趕在圖勒哈的刀鋒下劈前,開口大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星辰之杖在哪裡!」

  這下,不僅卡珊和圖勒哈,連星辰的眾人都齊齊向著他看來。

  圖勒哈重新把刀鋒停在他的脖頸前。

  「祕科的人不知道,你卻知道?」紅女巫淡淡地問道,語氣裡是深深的懷疑。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使勁眨了眨右眼。

  「它畢竟是璨星王室的所有物嘛。」緩過來的泰爾斯尷尬地笑笑,「而且,祕科確實把它帶來了——就為了血之災禍。」

  卡珊眯起眼睛,「哦?」

  泰爾斯眼珠一轉,奮力思索著當前的局面。

  要有一個讓她信得過去的藉口,才能拖住……

  「昨晚,血之災禍被封印了。」泰爾斯一邊微微喘息,一邊無奈地笑道,「但我敢肯定,這既不是戮魂之槍,也不是隕星者那把刀做的。」

  紅女巫皺起眉頭。

  沒錯。

  戮魂槍和斷魂刃以及他們的主人被找到的時候,血之災禍已經被封印多時了。

  所以……

  「你怎麼知道?」卡珊緩聲道。

  拉斐爾則眼神一變,表情微妙。

  「因為我知道。」泰爾斯舔了舔嘴脣,腦筋瘋狂轉動,「有……有另一個人,拿到了星辰之杖!」

  「是他封印了那個災禍。」

  卡珊的表情終於微微一凝。

  科恩和米蘭達也對視一眼,驚疑不定。

  「誰?」她輕聲道,「封印災禍?」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出想好的答案。

  「一個男人……」

  「是個奇怪的劍手。」他咬牙道,「拿著把——奇怪的黑劍。」

  「星辰之杖……就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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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6 22:17
  卷四.龍血 第30章 遲到的人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圖勒哈。

  火炙騎士的手微微一緊,泰爾斯感覺到頸側的涼意加深——那把黃金馬刀的刀背直接貼上了他的皮膚。

  第二王子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圖勒哈一個反手,自己的脖子就要一片鮮紅。

  「詭異的,黑色長劍?」圖勒哈眯起眼睛,「一個幾乎沒什麼特點的男人?」

  泰爾斯只得點點頭。

  「有趣。」圖勒哈的嘴角微翹,眼裡露出濃濃的戰意,「一個熟人。」

  拉斐爾皺起眉頭,看向泰爾斯的目光十分複雜。

  「黑劍?」

  卡珊輕輕地交握雙手,「你說的——是黑街兄弟會的黑劍?」

  聽見這個消息的科恩頓時一愣。

  兄弟會?

  為什麼星辰的黑街兄弟會……

  「不知道。」瞪大眼睛的泰爾斯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喉嚨在動彈中觸到圖勒哈的刀鋒,「大概是吧。」

  卡珊靜靜地看著他。

  「祕科把星辰之杖給了黑劍?」紅女巫輕聲道。

  拉斐爾不言不語,只是默默地看著泰爾斯,甚至無視了科恩在他身後拱他的動作。

  泰爾斯扯出一個尷尬而難看的笑容,表示默認。

  拜託。

  鬼知道什麼星辰之杖。

  而那個拉斐爾又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打算。

  泰爾斯心驚膽戰地想,黑劍先生,只好拿你老人家來擋一下了,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然而,僅僅在幾秒鐘之後,老婦人就突然笑出了聲來。

  「哈哈哈。」卡珊微笑搖頭,眼裡充滿了看小孩子打架般的無奈和趣味,「莫拉特一定拿你很頭疼。」

  「愛說謊的小子。」

  泰爾斯的眼眶微微睜大,「啊?」

  紅女巫嘆了一口氣。

  「你以為我是怎麼提前知曉祕科的計劃。」卡珊抬起滿布眼角紋的眼睛,目中散發著深邃的寒意,「知曉他們要利用災禍發動陰謀的麼?」

  泰爾斯微微一愣。

  「當你還在往龍霄城路上的時候,泰爾斯王子……」

  「一位來自黑街兄弟會的老朋友,用信鴉向我們求助。」卡珊掃視了一圈場中的人,目光特別在拉斐爾身上逗留了片刻,「他正在被血瓶幫逼往北方,不得不託身於你的使團。」

  泰爾斯花了幾秒鐘來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然後微微一顫——他的大腦瞬間打通了一根弦。

  「兄弟會的老朋友?」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道,那一刻的他連脖頸上的刀鋒都不再在意,「你是說,拉蒙?」

  「那個醫生?」

  「是他?」

  卡珊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拉斐爾依舊錶情平靜,一聲不吭。

  懷亞則和羅爾夫對視一眼,驚詫莫名。

  「原來如此,拉蒙在路上向我要求使用信鴉,並不是為了聯絡黑街兄弟會。」泰爾斯醒悟過來,出神地喃喃道,「而是要聯絡你們。」

  紅女巫微微嘆息,眼底一片深邃。

  「拉蒙的腦子很靈活,他猜到了自己所陷入的困境可能是祕科的手筆。」卡珊平靜地道,「所以直接聯絡了暗室。」

  「而我太瞭解莫拉特了——他一定在計劃什麼。」

  聽到這裡,拉斐爾嘆了一口氣。

  祕科的來人表情古怪地看向泰爾斯,「為什麼一個來路不明的醫生,會被允許使用使團或是黑沙領的傳訊信鴉?」

  「而你也沒注意他到底向哪裡傳訊嗎?」

  泰爾斯微微一愣,隨即想起跟拉蒙接觸的歷史,不由得臉色尷尬。

  他總不能說是拉蒙告訴他魔法的相關知識,從而交換得來的吧?

  但這已經不是他目前最需要擔心的事情了。

  「兄弟會的人知會了我們祕科的陰謀。」紅女巫越過幾人的身影,對著他緩緩搖頭,「而你卻說祕科跟兄弟會有勾結,甚至將星辰之杖給了兄弟會的首領?」

  泰爾斯只能露出一個苦笑。

  「我沒有莫拉特那麼厲害。」卡珊淡淡道,「但還是看得出來什麼是謊言的。」

  泰爾斯頂著她的目光,只覺得頭皮發緊。

  真糟糕。

  卡珊笑著哼了一聲,重新看向拉斐爾。

  「別再繞彎子了,小朋友。」紅女巫的眼神開始變得認真,「你也許沒帶在身上……但我知道你有辦法立刻拿到它。」

  拉斐爾微微蹙眉。

  科恩和米蘭達則忍不住看向祕科的年輕人。

  「星辰的祕科,從很久以前就掌握了一種神祕的傳遞能力。」卡珊嘴角微翹。

  「小到聲音信件,大到武器裝備甚至是活人。」紅女巫的眼睛裡充滿了濃厚的興趣,「你們都能無視距離,在一瞬間運送到目的地。」

  泰爾斯愣住了。

  傳遞能力。

  聲音……

  無視距離。

  科恩的臉色變了,米蘭達也皺起眉頭,懷亞則滿臉狐疑。

  剛剛拉斐爾手臂上,那個像某種生物嘴巴也似的黑洞……

  拉斐爾沒有說話,他依舊錶情沉靜地看著紅女巫。

  彷彿他根本不在這裡。

  「給我星辰之杖。」暗室首領的臉色依舊溫柔可親,但話語已經越來越嚴肅,「如果你不想看見你們的王子遭遇什麼不幸的事情。」

  泰爾斯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圖勒哈不滿地冷哼一聲。

  就在此時,一道許久沒有人聽見的細密嗓音,從牢房裡的角落弱弱地響起。

  充滿了委屈而低落的情緒。

  「你們從很久以前,很久以前……」

  「就知道這些事情了麼。」

  眾人微微一愣,隨之看向聲音傳來的角落。

  泰爾斯被刀背頂著脖子,沒法轉頭,但他也吃了一驚——因為他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

  只見那個被人忽視的小女孩——小滑頭正靠在牆壁上,小臉煞白,顫抖著看向卡珊。

  「你不是暗室的人嗎?」只見小滑頭緊緊咬著下脣,雙眼裡滿是痛苦和恐懼。

  「暗室是龍翼投下的陰影。」小滑頭喃喃道,「可是為什麼……」

  小滑頭臉色一變,像是想起了最不堪的回憶。

  「為什麼你沒有向陛下報告。」小滑頭的眼裡佈滿了淚水,全身都在發抖,「你們就等著災禍,等著那些災禍……看著它們在龍霄城裡,把所有人都……」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想起了那些奔跑著逃命的人們,那些在空氣中窒息的人們,那些在血肉裡分離的人們,那個被徹底毀滅的盾區。

  卡珊似乎有些驚訝,她神色複雜地回望著牆角里這個髒亂的小女孩。

  幾秒後,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很抱歉。」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紅女巫居然向著小滑頭的方向微微一躬,「阿萊克斯.沃爾頓小姐。」

  科恩的眼眶倏然睜大,難以置信地看向小滑頭。

  米蘭達挑了挑眉頭。

  聽見這個名字,小滑頭似乎被嚇了一跳,她神色惶然地看向泰爾斯。

  但泰爾斯依然被刀背頂著脖頸,根本無法看見她的表情。

  「即使知道了是莫拉特在搞鬼……」紅女巫的聲音響起。

  「暗室依然束手無策。」卡珊真誠而傷感地道,「祕科把消息和行蹤都掩藏得太好了。」

  紅女巫抬起身子,搖了搖頭。

  「時間也太遲了。」

  「血之魔能師很早就到達了龍霄城,我們不知道祕科的計劃,更無從防備。」卡珊聲音低沉,眼神淒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使團越來越近。」

  小滑頭從驚愕和惶恐中回過神來,她捏了捏拳頭,顫抖著抬起頭。

  「那你更應該向陛下報告!」這個女孩死死咬著牙,眼裡的淚水不住地向外流,「那是所有埃克斯特人的國王!龍霄城裡死了那麼多人……他一定能防止這些事情發生的!」

  紅女巫猛地抬起頭,眼神突然一亮,嚴肅地看著小滑頭。

  「我們的國王?」卡珊女士輕輕呢喃著,吐出國王的名字。

  「努恩.耐卡茹.卡迪恩.沃爾頓?」

  暗室的負責人輕輕一笑。

  「相信我,在過去的三十年裡,我無比尊敬他。」她點了點頭,眼裡露出敬意與緬懷,「至少,在大部分的在位時間裡,他是位好國王——我已經準備向他報告了。」

  卡珊臉色一變,吐出下一句話。

  「如果他沒有瞞著我,打算把龍霄城出賣給星辰,打算背叛埃克斯特,以此來延續他的家族的話。」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什麼?」驚訝的科恩忍不住開口。

  小滑頭則臉色煞白,直愣愣地看著卡珊。

  「是的,我親愛的小姐。」紅女巫微微嘆氣,「我截獲了努恩陛下給星辰至高國王的信鴉。」

  「他想要倚靠九芒星的力量來挽救岌岌可危的雲中龍槍,想要靠著你和那個小王子的聯姻來震懾新王。」卡珊的眼神變得無比凌厲,「為此不惜讓星辰獲得插手埃克斯特事務的籌碼。」

  「甚至在未來,讓一位流著璨星血液的繼承人,將埃克斯特第一領地收入囊下。」

  除了拉斐爾和泰爾斯,幾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連圖勒哈也忍不住轉頭回顧。

  大家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小滑頭,又看向卡珊,最後看向被挾持的第二王子。

  那一刻,泰爾斯只覺得心情複雜。

  他的眼前出現了努恩王把戒指交到小滑頭手裡的情景。

  「老天。」科恩的嘴巴張成「O」型,他直直盯著泰爾斯,「這就是殿下你說的,努恩王要和我們結盟的真相?」

  「讓璨星王室和沃爾頓家族的後代,繼承龍霄城大公?」

  「身為埃克斯特的國王。」紅女巫緩緩搖頭,「他不該那麼做。」

  「為了埃克斯特,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拉斐爾抬起頭來,一雙紅眸裡閃出詭異的光芒。

  「所以你去找到了倫巴。」他輕聲道。

  卡珊沒有說話,她只是臉色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敵人們。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紅女巫。

  只覺得腦中紛亂。

  「這真是最大的笑話。」第二王子下意識地喃喃道,「原來——你們的背叛不是意外。」

  「為此……你們想要努恩王的性命。」

  泰爾斯閉上眼睛,深深地嘆出一口氣,只覺得身心俱疲。

  「祕科和暗室,兩者都要他的命——你們幾乎等於是在合作……」

  「這種情況下,就算努恩王有著一個龍霄城的軍隊作為後盾,有著白刃衛隊作為屏障……」

  泰爾斯在心底裡默默道出下一句,又怎麼可能不死呢?

  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很厭煩。

  卡珊輕輕哼聲,表情微妙。

  「數百年了,祕科總是寂靜無聲,在深厚的雲層裡悄然編織著一夕驚人的雷霆。」紅女巫的眼裡佈滿了奇異的色彩,彷彿一個剛剛獲勝的棋手,「相比之下,處於被動的暗室就只好借巢生卵,借著祕科的落雷閃電,破開埃克斯特的一切阻礙了。」

  「你們想要看著埃克斯特諸侯們,像鬥獸般流血不止地廝殺?」卡珊微微一笑,「那我們就讓廝殺在第一回合結束。」

  聽著這一切的拉斐爾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你們想要雙方勢均力敵的死鬥。」紅女巫重新將手攏進袖子裡,「那我們就將局勢徹底推向其中一方。」

  科恩和米蘭達交換了一個眼神,看見彼此眼中的驚訝。

  「你們想讓努恩之後的埃克斯特陷入為王位紛爭不止,為權力猜疑不盡的亂局?」

  暗室的首腦微微搖頭。

  「那我們就給你查曼.倫巴。」

  拉斐爾抿住嘴脣,閉眼嘆息。

  「所以,努恩耳目盡失,面對災禍和倫巴,毫無還手之力。」他愣愣地看著地面,「我們的後手全部失靈。」

  「是我輸了。」拉斐爾低落地道。

  卡珊輕哼一聲,表情回覆了和藹。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小朋友。」紅女巫輕輕點頭,看向泫然欲泣的小滑頭,「既然事不可為,那就虜獲一位沃爾頓的血脈回星辰以作為籌碼,是麼?」

  「可惜啊……」

  卡珊似乎有些惋惜地搖搖頭。

  下一刻,她神情一肅。

  「莫拉特,他為什麼這麼急?」紅女巫抬起頭,目中精芒閃爍,「甚至讓你這麼一個毛頭小子來做這樣的事情?」

  「為什麼這麼急於——按照培養繼承人的方式,來培養你?」

  沉默的拉斐爾依舊沒有說話。

  米蘭達想到了什麼,悚然一驚。

  沒有得到回答的卡珊,卻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隨即輕輕開口,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低落。

  「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是麼。」

  此言一出,所有星辰人都微微一愣。

  拉斐爾更是皺起了眉頭。

  「告訴我,他還能堅持多久?」紅女巫淡淡開口,語氣裡有股淡淡的憂愁。

  「五年,還是十年?」

  拉斐爾抿起了嘴脣。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卡珊,心裡浮現出莫拉特的身影。

  那個用一言一語就能迫退基爾伯特和姬妮,那個能用眼睛看透謊言的老人。

  居然……

  下一秒,卡珊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吸走所有的情緒。

  「算了,不提他了。」她微微扯起嘴角,「我們還是回正題吧。」

  紅女巫拍了拍手。

  隨著她的掌聲,厚門外走進了許多人。

  既有巡邏隊服飾的黑沙領士兵,也有穿著不同服飾,有男有女,看上去似乎是平民的普通人。

  但他們都臉色不善地看著牢房裡的人。

  黑沙領的士兵們執著兵刃走進牢房,來到星辰人們的面前。

  那些「平民」則安靜地走到卡珊的身後,一言不發。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圖勒哈則輕笑一聲。

  看見周圍的情景,米蘭達神情一變,科恩則痛苦地低下頭。

  「現在怎麼辦?」警戒官咬著牙,煩惱地輕聲道。

  「穩住。」拉斐爾低聲回答。

  「如果你還是不肯交出星辰之杖。」紅女巫微微一笑,「你知道……我能夠用來威脅你的,不僅僅是王子而已。」

  「還有你的同伴們。」

  拉斐爾冷冷地看著卡珊。

  紅女巫則向他微微俯身點頭,露出慣用的和藹笑容。

  泰爾斯則看著場中複數的士兵,看著他們站成陣型,堵住出口,心中一涼。

  完了。

  現在——他感受著脖頸上的涼意,向著神色淡然的圖勒哈瞥了一眼——要怎麼辦?

  但就在這一刻。

  「轟隆!」

  一聲巨大的轟鳴聲襲來。

  卡珊猛地抬頭!

  碎石和塵土從頭頂再次砸下,牢房裡頓時激起一陣煙塵!

  黑沙領的士兵們下意識地兵刃出鞘。

  在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之前,幾個身影突然從天而降。

  一如之前的圖勒哈。

  火炙騎士意識到了不對,他迅速作出反應,泰爾斯只覺得手臂一緊,隨即被圖勒哈牢牢抓住了右手,控制在身前。

  激揚的煙塵迷得泰爾斯睜不開眼睛,他只能借著聽力分辨著場中的情形。

  人影閃動間,煙塵中傳來無數搏鬥聲,金屬交擊和士兵的怒喝此起彼伏!

  「唰!」

  「砰!」

  「鏗鏘!」

  「快防禦!」

  「小心!」

  「向後退!」

  「保護好……額!」

  短短的十幾秒,伴隨著幾聲人體的倒地聲,混亂的聲音就悉數消失,場中漸漸安靜下來。

  煙塵終於漸漸散去。

  泰爾斯依舊被圖勒哈緊緊抓在手裡,刀鋒不離脖頸,而火炙騎士則緊皺眉頭,冷冷地觀察著牢房裡的局勢。

  王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震驚襲上他的心頭。

  就在剛剛紅女巫所站的位置,頭頂的天花板已經碎裂出一個大洞。

  而黑沙領的士兵們,包括暗室的人都統統退到了厚門的位置,齊齊神情緊張而驚訝地看著他們身前的不速之客們——這些從天而降的入侵者。

  那是十幾個身形強悍的戰士,眼神凶狠,動作利落,灰衣輕甲,彎刀蒙面。

  有的人甚至裝備著精良的臂盾和弩弓。

  此刻,入侵者們正組成陣型,死死地攔在黑沙領的士兵們身前,將他們跟牢房裡的星辰人以及圖勒哈隔開。

  而這些突然而來的戰士的身側,已經倒下了不少敵人——甚至在他們組成的防線後,紅女巫正臉色難看地站在拉斐爾他們身前,遠離自己人的保護。

  卡珊的情況很不妙——她的脖頸前橫著一把弧度古怪的白柄長刀,右臂則被緊緊箝制住。

  「全部退後。」她身後的挾持者對著黑沙領的士兵們冷冷地開口,「看在這位女士的頸動脈份上。」

  科恩愣愣地看著這些入侵者,跟米蘭達和懷亞他們對視一眼,難掩心中的驚疑。

  所有人都對突然而來的意外措手不及。

  「這又是什麼人?」警戒官低身道。

  米蘭達搖了搖頭,看向依舊沉默的拉斐爾。

  看著這些突然出現的戰士們,泰爾斯瞳孔一縮。

  等等。

  這種裝束……

  他仔仔細細地看著這些戰士們的裝備,隨即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泰爾斯認出了這些人。

  無聲的對峙持續了幾秒鐘。

  直到被挾持的紅女巫嘆了一口氣。

  「這麼說,傳言是真的。」

  她將眼神從頸前的刀鋒上收回,對站在自己身後的挾持者道。

  「你們果然在城閘裡修建了緊急密道?」

  紅女巫眯起眼睛,她瞥了一眼周圍的入侵者,又看看自己的屬下們——他們被逼退到了厚門之外——語氣低沉,「連暗室都能瞞住……我真是小看你們了。」

  她的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

  「雪刃與龍翼——從埃克斯特立國的那天起,我們就相生相剋,相互牽制。」

  只見挾持者露出蒼白的臉龐,俯身在卡珊耳邊輕聲道,「提防警惕暗室的一舉一動,這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

  拉斐爾看見了來人的面孔,他皺起眉頭。

  在米蘭達和科恩驚訝的目光下,拉斐爾臉色不善地向前走去,來到卡珊和入侵者的身側。

  「你遲到了!」

  祕科的年輕人冷冷地對來人道,「差點害死我們!」

  來人挑了挑眉毛,蒼白的臉孔微微一動。

  「收攏散落的弟兄們需要個過程。」來人的目光越過拉斐爾。

  他看向挾持著泰爾斯的圖勒哈,怡然不懼地對火炙騎士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嘿,圖勒哈,多虧了你製造的聲響——不然我們還要找得更久。」

  圖勒哈皺起眉頭,從喉嚨裡發出不善的低鳴。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來人挑了挑眉頭,目光從牆角的小滑頭身上逡巡而過,微微停留。

  「另外,你最好禮貌些。」這個臉色蒼白的男人晃了晃停在卡珊脖子前的刀鋒,「畢竟,我在救你的命。」

  「來自祕科的荒骨小子。」

  瑟瑞.尼寇萊——白刃衛隊的指揮官,努恩王的親衛隊長,璨星王室的仇人,埃克斯特五戰將之一的「隕星者」,平靜地對拉斐爾說道。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7 01:44
  卷四.龍血 第31章 問題很大

  「別胡亂動彈,女士。」尼寇萊冷冷地對身前的卡珊道,「我很緊張,也很怕你會拿出什麼特別的鍊金球來,所以我做好了準備,隨時拉開你的喉嚨。」

  他用食指敲了敲刀背。

  紅女巫聞言沉下肩膀,沉默下來。

  泰爾斯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尼寇萊,又看了看其他的白刃衛隊。

  「尼寇萊?」

  他疑惑地看著挾持著紅女巫的隕星者,「為什麼你會……」

  但泰爾斯的話沒能繼續下去——圖勒哈抓著他肩膀的手忽然一緊,泰爾斯疼得嘶了一聲。

  懷亞看見王子的情況,氣得捏緊了自己的劍。

  圖勒哈用他的刀背在泰爾斯的脖子上拖過一圈,逼得泰爾斯不得不把頭抬到最高。

  泰爾斯痛苦地觀察著場內的局勢,圖勒哈和他站在牢房裡層,小滑頭還在他們後面。

  星辰的眾人站在他們身前,緊張地看著被挾持的王子。

  而尼寇萊則箝制著紅女巫,站在星辰人們的身後。

  尼寇萊的身後則是白刃衛隊,他們死死地抵擋在厚門旁,警惕地盯著門外的士兵們。

  「漂亮的行動,隕星者。」黑沙領的火炙騎士冷靜地對尼寇萊道,「但別忘了,我抓著更重要的籌碼。」

  隕星者偏過頭,面帶不屑地瞥了圖勒哈一眼。

  「那就動手啊,幹掉這個王子。」尼寇萊輕嗤一聲,「反正,我看他不順眼也很久了。」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

  什——什麼?

  圖勒哈蹙起眉頭。

  「在你搞定之後。」尼寇萊手上的斷魂之刃在卡珊的脖子上微微一晃,反射著不滅燈的光芒,只見他微微一笑,「也許他們能給你個不一樣的綽號,比如……」

  隕星者的目光掃過泰爾斯,對著火炙騎士輕輕咧開嘴角。

  「隕星者二世?」

  圖勒哈狠狠盯著尼寇萊,眼裡幾乎要冒出火來。

  「那是我們的王子。」科恩觀察了一下僵持不下的局勢,跟懷亞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低聲道,「就這麼看著?」

  「不然呢?」米蘭達看著尼寇萊身旁的拉斐爾,看看後方的圖勒哈和泰爾斯,又掃過對峙的白刃衛隊以及敵人們,微微一嘆,「這已經不是我們的戰鬥了。」

  就在此時,被挾持的紅女巫開口了。

  「白刃衛隊,埃克斯特的龍之近衛。」她輕聲道。

  「你們站在了錯誤的一方。」卡珊似乎絲毫沒有被一把刀刃頂在頸動脈上的自覺,只聽她自然流暢地微笑道,「你們的對手是身後的那些人,那些帝國人。」

  尼寇萊眉毛微挑。

  紅女巫輕聲嘆息。

  似乎惋惜之極,「是他們的祕科策劃了這一切——比如災禍,比如國王之死。」

  包括泰爾斯在內的星辰人們也臉色一變。

  好吧……卡珊沒有說錯——泰爾斯心有慼慼地想。

  第二王子擔心地瞥了一眼在場的白刃衛士們,但他們的表情全部隱藏在面巾之後,唯留一對冷酷的眸子在外。

  站在尼寇萊身側的拉斐爾微微一嘆,「哦,這個問題啊——,說起來就很複雜了。」

  「但是現在……」他走到兩人跟前,認真地看著尼寇萊,看著他手裡逼迫著卡珊的刀鋒,「我們是不是先想辦法脫身?」

  尼寇萊突然扭頭看向祕科的年輕人,眼神冰冷。

  拉斐爾承受了這刀剜般的一眼,他露出一個故作輕鬆的笑容,「你知道,沃爾頓的繼承人也在這裡。」

  「也許不是聊天的好時候,特別是跟謊言無數的紅女巫。」

  尼寇萊看向牢房的最裡面。

  小滑頭微微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自己,不由得小臉一白。

  「如果你真的想幫忙,祕科的小子。」尼寇萊的雙目裡放射出冷光,話語嚴肅,「就別擋我的路。」

  拉斐爾微微嘆氣。

  「否則。」隕星者話語凌厲地繼續道,「你想陷在這裡嗎?也許他們會把你的骨灰埋在城閘地下。」

  拉斐爾沉默了一秒,他看看身後的圖勒哈與泰爾斯,又看看身前的尼寇萊和紅女巫,輕輕挑眉,「我懂了。」

  就在此時,泰爾斯眉毛一挑。

  他看見羅爾夫朝著自己做了個隱蔽的手語手勢。

  『後退。』

  泰爾斯微微一愣。

  「看在先王陛下的份上,尼寇萊勳爵。」紅女巫緩緩道,「別做傻事。」

  尼寇萊環視了一眼全場,目光在拉斐爾和紅女巫的身上分別停留了一秒。

  「不必由你來告訴我們該怎麼做,卡珊女士。」隕星者冷哼道,眼裡露出凶光,「白刃之辱,唯有以血洗清。」

  白刃衛隊們的手裡,不約而同地傳來手掌與手柄的摩擦聲。

  卡珊眼神一厲,斷喝道,「那你們現要在做什麼?」

  紅女巫的話語裡少見地帶上了一絲冷酷,「國王不幸身故後,埃克斯特經歷了罕見的災難,你們應該站在王國的一方,站在北地人的一方!」

  「而不是與我們的敵人狼狽為奸,蠅營狗苟!」

  卡珊的話迴盪在牢房裡。

  泰爾斯在圖勒哈的刀下戰戰兢兢地吐出一口氣。

  尼寇萊突然笑了。

  他的笑聲冷酷而諷刺。

  「埃克斯特的災難?我們的敵人?」隕星者咬著牙,眼中寒意逼人,「別裝得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虛偽的老太婆。」

  「從你的人手開始假傳所謂災禍之劍的消息,開始為了倫巴的行動而引開陛下注意的時候,你就背叛了他!」

  紅女巫眯起眼睛。

  「你和你的耳目,你們同陛下的仇人聯手,你們對黑沙領的行動裝聾作啞,直到陛下死於可恥的刺殺,直到他們站在這裡。」尼寇萊冷冷地在卡珊的耳邊道,「你以為白刃衛隊的這些兄弟們,是在誰的手裡逃出性命的?」

  踏!

  白刃衛隊的戰士們齊齊換步,側身對敵,突然的動作讓黑沙領的士兵們更加緊張。

  卡珊嘆了一口氣。

  「關於這個,如果你願意的話。」紅女巫看著脖頸前的刀鋒,淡淡地道,「我以暗室的名義立誓,我可以解釋。」

  尼寇萊發出意味不明的鼻音。

  「你怎麼不去向陛下解釋呢。」隕星者眯起眼睛。

  「哦,我忘了,他已經被你和倫巴害死了。」

  此話一出,牢房中的氣氛更加緊張。

  「別這麼狹隘,尼寇萊勳爵。」紅女巫露出哀慼的表情,她的眼神瞥過圖勒哈和泰爾斯,「白刃衛隊從來不是某一個人的私器,你們理應忠於整個埃克斯特,忠於北地……」

  尼寇萊打斷了她。

  「狹隘的人不是我。」

  隕星者語氣冰寒,「如果你和你的暗室,如果你們連對一個人的忠誠都做不到……」

  「就別虛偽地聲稱,自己忠於埃克斯特。」

  卡珊女士微微蹙眉,「你……」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只見尼寇萊的左手一把按在卡珊的背部——將她推了出去!

  圖勒哈的瞳孔頓時一緊。

  怎麼……

  站在中間的拉斐爾忽然雙手一送,將米蘭達、科恩和懷亞等人推開,恰到好處地避讓紅女巫被推來的路徑!

  震驚中的紅女巫,被一把推向最裡層的圖勒哈和泰爾斯。

  泰爾斯看著向他們踉蹌而來的卡珊女士,看著避讓兩側的星辰人,心中突然一片明悟,他想起了剛剛拉斐爾跟尼寇萊的對話。

  那是他們兩個人計劃之中的交流,『如果你真的想幫忙……就別擋我的路。』

  圖勒哈驚訝地看著星辰人的身影分開,看著紅女巫的身影越來越近。

  他猶豫了一剎那。

  直到表情冷酷的尼寇萊出現在卡珊身後。

  「呼——」

  隕星者的武器颳起刀風,沒有任何收斂,自上而下劈向紅女巫的頭頂!

  彷彿就在在此處奪走她的性命。

  圖勒哈沒有再猶豫。

  他依然緊緊抓著泰爾斯,朝著尼寇萊和紅女巫的方向迎身而上。

  「鐺!」

  火炙騎士的左手死死箝制著泰爾斯,右手則生生格住了隕星者襲向紅女巫的奪命一刀。

  此時,皺著眉頭的紅女巫才在他身側堪堪站穩了腳跟。

  但下一刻,尼寇萊的雙目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啊!」隕星者怒吼著,雙手湧出巨大的力量。

  火炙騎士的黃金色馬刀上立刻發出金屬摩擦的銳響!

  單手禦敵的圖勒哈臉色一變。

  那一秒,他果斷地放開了泰爾斯,雙手握上刀柄,抵擋住尼寇萊爆發出的巨力。

  脫出控制的泰爾斯不管不顧,按照剛剛羅爾夫給他打的信號,咬牙閉眼,向後滾去!

  他碰到了身後來扶他的小滑頭,兩人一起撞在牆壁上。

  身形狼狽的泰爾斯沒有再去管場中的情況,他在想拉斐爾和尼寇萊剛剛的對話。

  他們的話不止那一句。

  『你想陷在這裡嗎?』

  陷在這裡?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的一瞬,泰爾斯就感覺到身下一震!

  「怎麼了?」小滑頭抱著他,驚訝地問。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也沒有機會回答。

  「砰!」

  又是一陣土石爆破的巨響。

  泰爾斯和小滑頭身下的地面突然一沉,然後遽然裂開。

  又來一次?

  泰爾斯的心中冒出這個念頭。

  下一秒,他們雙雙陷入裂沉的地下。

  不知道是羅爾夫的異能,還是爆破的影響,室內的空氣再次開始呼嘯,塵土揚起,迷人視線。

  泰爾斯緊緊抱著小滑頭,緊閉雙眼。

  「砰!」

  他只覺得屁股一痛,然後就和小滑頭一起摔進一堆柔軟的沙土之中。

  周圍一片黑暗。

  泰爾斯艱難地撐起身子,他的身邊,小滑頭的咳嗽聲不斷傳來。

  頭頂——他們剛剛待著的牢房裡傳來激烈的搏鬥聲。

  同樣摔下來的不只有他們。

  「殿下!」一個人影將他拉起,懷亞的聲音焦急地傳來,「您沒事吧?」

  泰爾斯還來不及回答,就又有十幾個身影從空中墜落,砸在沙土上。

  塵土飛揚中,泰爾斯緊緊捂著口鼻,忍受著屁股的劇痛拉起小滑頭,心中鬱悶,這幫人怎麼這麼喜歡玩這個!

  「按計劃,快走!」

  尼寇萊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密道盡頭,會有人接應!」

  「我們的人來斷後!」

  泰爾斯還來不及抱怨,他和小滑頭就被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一手一個,攔腰抱起。

  小滑頭一聲驚呼。

  「該死!」

  科恩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泰爾斯的頭頂響起,「太黑了,我看不清路!」

  一片混亂中,頭頂不斷傳來人體下墜的聲音以及激烈的兵刃交擊聲。

  很快,這些聲音越來越近。

  「隕星者!」

  隨著又一聲下墜的巨響,火炙騎士圖勒哈那憤怒的咆哮聲從身後傳來,「攔住他們!」

  一道激烈的金屬交擊聲響起。

  「丟幾個火把下來!」這是紅女巫的聲音,經歷了這麼大的意外,她依然冷靜地下令,「在此之前,凡是想要移動腳步的,都是敵人!」

  泰爾斯心中一涼,追兵來了。

  「跟著那個戴面具的啞巴!」黑暗和混亂裡,尼寇萊一邊與黑暗中的敵人交戰,一邊怒吼道,「他能感覺到出口的風向所在!」

  「那個啞巴?」

  警戒官踩出兩步,急躁地道,「連他在哪兒我都看不見!」

  黑暗中,泰爾斯只覺得科恩的手臂快把自己勒暈過去了。

  他的獄河之罪毫無徵兆地發動。

  波動湧上泰爾斯的雙眼,周圍頓時現出一片奇異的色彩。

  「閉上嘴,大塊頭!」泰爾斯咬著牙,憤怒地敲了敲科恩的手臂,「聽我的!」

  抱著他的警戒官立刻一頓。

  泰爾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在一片雜亂的視野裡,找到羅爾夫——那個發著青色微光的身影,然後對科恩道,「向前五步——不,你的話是兩步——然後左轉!」

  「快走啊!」泰爾斯沒感覺到移動,他焦急地催促道,「別發愣!」

  科恩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按照泰爾斯的邁出腳步。

  「哇哦。」警戒官小心翼翼地邁出了腳步,感覺到腳下的堅實,他驚疑地問道,「你——您看得見?」

  泰爾斯微微一愣。

  「前面直走——只要多吃動物肝臟和水果。」在獄河之罪的視野裡,泰爾斯面不改色地扯著謊。

  「黑暗中,你也能尋找光明!」

  漆黑一片裡,科恩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一片驚疑中,科恩踩著泰爾斯指出的路徑,跟隨著羅爾夫跑去。

  身後的搏鬥聲越來越密集。

  在泰爾斯的視野裡,他們十幾個人跟隨著羅爾夫,在黑暗中跑進一個狹窄的隧道里。

  「尼寇萊!」圖勒哈的怒吼再次傳來,「想都別想!」

  下一刻,身後突然射來明亮的光芒,將他們的周圍照得一片清晰。

  泰爾斯眯起眼睛,看清了周圍。

  他們所處的隧道非常狹小,盡是灰塵,連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土石路。

  羅爾夫一馬當先,身姿如風,泰爾斯和小滑頭被科恩抄在手裡,米蘭達跟懷亞緊跟在身側,所有人都在緊張地奔跑。

  白刃衛隊們則緊緊護衛在身後。

  唯有隕星者與拉斐爾不見蹤影。

  身後的光芒越來越亮。

  泰爾斯忍不住扒著科恩的手臂回頭。

  然後他就呆住了。

  他們的身後什麼也沒有。

  只有一片熊熊火光。

  彷彿一條無形的巨大火蛇,衝入了這個小小的土石隧道里,向著他們吞噬而來。

  周圍的溫度頓時升高。

  「這是旭日軍刀!」身後傳來隕星者的怒吼,「該死,祕科的,不想被烤熟就讓開!」

  火光中,泰爾斯經過獄河之罪改造的眼裡出現了兩個身影。

  其中一個身影,身上的光芒猶如無數針刺,四散而出。

  他一把推開另一個灰濛濛的身影。

  然後,那個刺蝟般的人形——大概是尼寇萊——猛地向隧道後揮出一刀。

  下一刻,火蛇像是撞到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在兩人面前被死死擋住。

  彷彿一道豎直的火牆。

  這讓泰爾斯想起了氣之魔能師的空氣牆。

  但他的視野裡看得很清楚,擋住那些火焰的,是另一種奇怪的、發著黃光的無形屏障。

  連接著尼寇萊那把同樣發著黃光的斷魂之刃。

  「你們跑不了!」火焰後傳來火炙騎士憤怒的吼叫。

  「還有鍊金球嗎?爆破的那種?」

  火光之前,那個灰濛一片的身影轉過身,對著身側的尼寇萊問道,「你擋不住多久,他們遲早會追上來的!」

  泰爾斯聽出來了,那是拉斐爾。

  「剛剛就是衛隊最後的庫存了,用一個少一個!」獄河之罪的視野裡,彷彿發光刺蝟般的尼寇萊舉著斷魂之刃,牢牢擋住越來越盛的火光。

  「真的沒有了?」拉斐爾的聲音傳來。

  「你以為那是搓出來的雪球嗎?」尼寇萊轉過頭,對著祕科的人怒道,「隨手就能掏出來一個?」

  拉斐爾沒有說話。

  他猛地轉身,對著火光的方向揚出左手。

  一個球狀物被他甩了出去。

  「該死!」看見那顆球,尼寇萊氣急敗壞地喊出一句話,「你特麼倒是早點說啊!」

  然後他和拉斐爾就雙雙轉身,狂奔著撲出。

  在隕星者轉身的剎那,洶洶的火焰像是失去了屏障的阻隔,凶猛地湧來。

  下一秒。

  「砰!」

  隨著猛烈的爆炸聲,泰爾斯只覺得眼前的視野突然一震!

  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所有人都忍不住咳嗽起來,身下腳步不穩。

  「轟——」

  轟隆隆的爆響,伴隨著無數的土石傾瀉聲,不斷傳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轉頭望向身後。

  火光漸漸變小,直到徹底消失。

  隨之消失的,還有那兩個身影。

  泰爾斯眯著眼睛,驚訝地張嘴,他知道,身後的隧道坍塌了。

  周圍又回到了一片黑暗與寂靜。

  只剩下眾人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我的天!」

  這是懷亞驚惶的聲音,「他們……他們……」

  「別停下,無論後面發生了什麼,都別停下。」這是一個陌生的嗓音,大概是某位白刃衛士,他的話裡帶著壓抑已久的憤怒。

  「你們走!」

  米蘭達果斷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我去找他們!」

  科恩一愣,「但是——」

  下一秒,米蘭達輕盈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了。

  「別愣著!」

  一位白刃衛士冷冷地道,「我們還沒脫險!」

  科恩不甘心地吐出一口氣,泰爾斯感覺得到他正扭頭注視著後方的黑暗。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泰爾斯嘆了一口氣,「那就去看看吧。」

  泰爾斯感覺到科恩的手臂一緊。

  「讓我來帶著殿下吧。」懷亞喘息道,「他不能陷在這裡。」

  科恩微微一震。

  幾秒後。

  「操!」警戒官的嘴裡冒出了一句髒話。

  下一秒,科恩狠狠地跺了跺腳,然後回過頭,邁開腳步。

  一行人跟隨著羅爾夫,默不出聲地趕路。

  他們不斷地奔跑。

  在彷彿沒有盡頭的隧道里。

  在似乎無休無止的險境裡。

  在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奔向唯一的生路。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身後的黑暗,獄河之罪不斷地往雙眼聚集。

  好幾分鐘過去了。

  終於,泰爾斯的雙眼一動。

  在身後那片深沉的黑暗裡,出現了一個刺蝟般發光的身影。

  然後是一個灰濛濛的身影。

  以及一個散發著白光的身影。

  「因為只有一個,當然要慎重。」黑暗中,隱約傳來拉斐爾的聲音,「我可沒有帶著鍊金球亂晃的習慣。」

  尼寇萊、拉斐爾還有米蘭達跟上來了。

  「老天!噢!」科恩聽見了拉斐爾的聲音,他扭過頭,連腳下被絆了一下都不在意,「我還以為你們真的埋在裡面了!」

  拉斐爾的身旁,隕星者低聲嘟噥著什麼。

  他的聲音,在雜亂的腳步聲中清晰地傳進泰爾斯的耳朵裡——好像是「吝嗇鬼」。

  泰爾斯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逃出來了。

  「好了。」尼寇萊的話傳來,比之前平穩了不少,「應該沒有危險了。」

  「我們畢竟在密道里。」

  一群人大概知道自己逃離了危險,他們的腳步慢了下來,變成行走。

  泰爾斯和小滑頭被放了下來。

  泰爾斯扶著牆面,下意識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大腦空空,只覺得自己又過了一關。

  「話說……」黑暗裡,科恩的疑惑聲音傳來。

  「怎麼不點個火?」

  警戒官不耐煩地道,「非要像個瞎子一樣跑路?」

  「這裡的通風口做得不怎麼好。」尼寇萊淡淡道,「想悶死的話,當然可以。」

  科恩頓時沒聲了。

  「對了。」黑暗裡,懷亞扶著牆,有些微喘,「這個城閘不是護衛英靈宮的防線麼……怎麼會有……能潛入進來的密道?」

  隧道里安靜了一瞬。

  「第三次大陸戰爭。」尼寇萊的聲音悠悠傳來,「夜翼君王佔領了其他的城區,只剩下斧區、這裡還有英靈宮。」

  「在英靈宮孤立無援,四面封鎖,補給斷絕的情況下——這是北地人挖出來的最後生機。」

  「呼。」科恩吐出一口氣,語氣裡盡是得脫大難的慶幸。

  「感謝夜翼君王——你真是太偉大了。」

  所有人齊齊一靜。

  哪怕目不可視,科恩也在那個瞬間感到了北地人們齊齊射來的殺人目光。

  黑暗裡傳來了米蘭達的肘擊聲。

  還有科恩的痛呼聲。

  「額,我就……」幾秒後,警戒官尷尬的聲音響起,「開個玩笑?」

  「戰後,這條密道就變成了絕密,甚至連暗室都要瞞著。」尼寇萊不屑地冷哼一聲,「只有歷代的白刃衛隊指揮官知道。」

  黑暗中,星辰人的腳步聲突然齊齊一頓。

  連帶著白刃衛隊的腳步也停了。

  泰爾斯愣住了。

  「等等!」

  王子抬起頭,看向視野裡那個針刺般的身影,語氣裡盡是驚疑,「你是說,歷代的白刃衛隊指揮官?」

  尼寇萊不在意地道,「對,怎麼了。」

  科恩倒抽一口涼氣。

  米蘭達則是嘆了一口氣。

  「歷代,歷代指揮官。」泰爾斯痛苦地吐出一口氣,「在你之前的那一任,也算是『歷代』嗎?」

  尼寇萊的呼吸頓時一滯,「嗯?」

  拉斐爾感覺到了不妥,他詢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有什麼問題嗎?」

  泰爾斯轉過頭,在獄河之罪給予他的視野裡,看著這條隧道的前方。

  漆黑不見盡頭的前方。

  作為他們唯一生路的前方。

  「有。」

  黑暗裡,只聽泰爾斯有氣無力地道,「而且……」

  「問題很大。」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7 01:46
  卷四.龍血 第32章 刃與翼

  黑暗中,泰爾斯跟隨著逃亡的眾人,惴惴不安地行走著。

  白刃衛隊的戰士們已經分成了三隊人,一隊向前搜索勘探危險,一隊則在後警戒可能的追兵。

  最後一隊則護衛在他們周圍。

  尼寇萊走在這隊人的最前面,在黑暗裡深深地嘆出一口氣。

  「什麼時候的事?」他聲音嘶啞地道。

  沒有人回答他。

  直到米蘭達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要我猜的話。」女劍士淡淡道,「從一開始就是。」

  尼寇萊沉寂了一秒。

  「他有可能只是被騙了。」白刃衛隊的現任指揮官情緒低落地問,「你知道,黑沙領偽造了災禍之劍的情報,然後傳給卡斯蘭……」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覺得精神上的疲憊再次開始侵襲他。

  無論前面是什麼……

  拜託……

  趕緊結束吧。

  「得了吧。」回答隕星者的是不耐煩的科恩,他走在隊伍的後方,聲音有些大。

  「你那虛偽的前老大,親自現身來對付我們。」警戒官嘲諷道,「藏身在黑沙領的士兵裡——兩拳撂倒了我。」

  「那你該感到榮幸。」尼寇萊猛然抬頭,強壓著怒氣,在漆黑中寒聲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承受卡斯蘭兩拳。」

  科恩皺起眉頭,正要反口,但拉斐爾打斷了他。

  「能說動『撼地』幫忙。」拉斐爾眯起眼睛,「現在我們知道,他們是怎麼悄無聲息、兵不血刃地騙開城閘的了。」

  尼寇萊低下頭,沒有說話。

  沒人看見,此刻他的眼裡充滿了複雜的意味。

  泰爾斯心中一動。

  「等等,如果卡斯蘭一開始就知道這條密道。」王子在隊伍裡沉吟道,「那你們怎麼還有機會混進來?」

  尼寇萊抬起頭。

  但回答的人卻是科恩。

  「也許是想等白刃衛隊都到齊。」警戒官咬著牙道,「再一次解決。」

  其他人都沒有說話。

  氣氛變得很壓抑。

  「看,他們守著我們,先等到了祕科,然後等到了白刃衛隊。」科恩的話還沒結束,只聽他不滿地道,「圍點打援——還有比這更生動的戰術案例麼?」

  尼寇萊狠狠一拳,砸在牆壁上。

  「砰!」一聲悶響。

  即使在黑暗中,眾人也紛紛側目。

  隕星者抬起頭,呼出一口氣。

  尼寇萊的眼神重新變得冰冷。

  「去你的,卡斯蘭。」隕星者冷冷道。

  拉斐爾輕哼一聲,意味不明。

  正在此時。

  「額,也許,在爭論之外……」泰爾斯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話語裡帶著疲乏感。

  「我們該想想怎麼辦?」

  第二王子默默地道,「如果密道只有這一個出口。」

  尼寇萊輕輕捏拳。

  隕星者突然笑了。

  「我們沒有選擇。」他輕聲道,「不是麼。」

  於是,一群人只能繼續在古怪的氣氛裡,忐忑地行走在密道上。

  等待著前路上危險的未知。

  走向那個同樣神祕的出口。

  泰爾斯微微嘆息,但此刻的他也只能摒棄一切雜念,專心致志地跟隨隊伍前進。

  另一個小孩的身影挪動到他的身旁。

  一個柔弱的聲音低低地在他耳邊傳來,「泰爾斯。」

  「我逃不掉了,是麼。」

  黑暗中看不清小滑頭的表情,但泰爾斯聽得出來,她的聲音里布滿了傷感和絕望。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就覺得很煩了,現在實在是沒有安慰小女孩的心情。

  「別擔心。」泰爾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哪怕前面有埋伏,我們也肯定有辦法逃出去的……」

  但小滑頭的聲音卻突然大了起來。

  「不!」

  她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泰爾斯微微一愣。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在黑暗裡喘息著,聲音惶恐,「我是說……他們,他們全都找到我,找到我了……」

  「我,我逃不掉了,也走不掉了!」

  小滑頭的反應,甚至讓另一邊交談著的尼寇萊等人都忍不住側目而視。

  泰爾斯這才反應過來,隱隱瞭解到小滑頭說的是什麼。

  她的意思是……

  泰爾斯貼近了小滑頭。

  第二王子收緊了呼吸,感覺小滑頭的身軀在身旁微微起伏。

  「他們,他們叫我……沃爾頓小姐……」小滑頭悄悄地用氣聲說話,竭力維持著身軀的平穩,但泰爾斯依然感覺到她心中的惶恐。

  泰爾斯的心情黯淡下來。

  「他們不會讓我走的……」小滑頭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帶上了一絲哭腔。

  是這樣啊。

  在肉鋪裡說好的,這個小女僕,本來計劃著脫險後就悄悄溜走。

  但是現在……

  泰爾斯抬起頭,往尼寇萊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刃衛隊找到她了,紅女巫認出她了,倫巴知道她了。

  努恩王留給她的不僅僅是一枚戒指,一個身份,還是一個詛咒。

  一個一旦加入,就不能退出遊戲的詛咒。

  王子心中一片黯然。

  不僅如此。

  泰爾斯隨即又想起努恩王死後的現在。

  龍霄城內一片混亂。

  沃爾頓未來的歸屬岌岌可危,雲中龍槍恐怕再也無法統治這座城市了。

  埃克斯特——傳承六百年的巨龍國度即將陷入未知的激流漩渦,前景未明,吉凶未卜。

  還有,倫巴正帶著他的軍隊和封臣,把刺殺國王的罪名栽贓到泰爾斯的頭上(雖然身為星辰王子,他並不是完全無辜),在暗中繼續施行著他無人知曉的陰謀。

  那個梟雄想幹什麼?

  他會將龍霄城,將埃克斯特,將西陸的兩大強國帶往何處?

  而這些……

  泰爾斯轉過頭,在黑暗裡大概辨認出了小女僕的輪廓。

  這些東西,真的是這個一夜之間遭逢鉅變,經歷生死,在黑暗裡低聲啜泣著的小女孩揹負得了的嗎?

  泰爾斯輕聲嘆息,他在黑暗中摸到小滑頭的手。

  那是一雙佈滿了灰塵的小手,顫抖而冰涼。

  小滑頭的手微微一縮。

  「你害怕嗎?」泰爾斯用他最柔和的語氣,輕聲道。

  小滑頭的啜泣聲微微一頓。

  「嗯。」她在無人可見的黑暗裡點點頭,「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很……」

  「害怕就對了。」泰爾斯淡淡道。

  小滑頭的呼吸聲頓時一滯。

  「我跟你一樣害怕。」泰爾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小滑頭愣住了。

  「所以我們要記住它。」王子的眼前浮現出紅坊街的那一夜,不由得微微捏拳,「記住這種只能任人宰割,無法自己做出選擇的恐懼。」

  「我很厭惡這種感覺。」泰爾斯喃喃道,「這種厭惡,甚至要超過我所感覺到的恐懼。」

  小滑頭沒有說話,她靜靜地聽著泰爾斯的話。

  「所以,試著去厭惡它,厭惡這種身不由己的情況,厭惡你不得不成為一個沃爾頓的情況。」泰爾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你就不會再對『成為一個沃爾頓』感覺到害怕了。」

  小滑頭輕輕出聲,「厭惡?」

  泰爾斯在她的手上按了按。

  「對。」

  「正是因為對它的厭惡——為了免於這種恐懼,為了有朝一日能自由地選擇,我們會變得強大起來。」他不容置疑地道,「無論你要成為誰,都沒必要恐懼。」

  「等到你能無所畏懼地面對未來的時候……」王子深吸一口氣。

  不知為何,那一刻,他的眼前浮現的居然是姬妮女士的身影。

  是那天,她穿著高跟靴,英姿颯爽地邁開步子,在國王的身後孤獨而高傲地走進群星大廳的情景。

  是她對身側的無數目光,視若無睹的那股獨特氣度。

  泰爾斯的瞳孔微微縮緊,「那個時候,你一定能不為任何事情左右,一定能自由地做出選擇。」

  小滑頭吸了一下鼻子,沉默下來。

  泰爾斯則陷入了自己沉思中,默不出聲。

  很快,第一批探路的白刃衛隊回來跟他們會合了。

  當他們的腳步聲傳來時,科恩他們都緊張地刀劍出鞘。

  然而對方卻帶來幾個奇怪的消息。

  「什麼?」

  「沒有發現?」

  尼寇萊皺起眉頭。

  「沒有。」一名領頭的衛士在黑暗裡搖搖頭,回答上司的問話,「無論是暗中的埋伏、陷阱、圈套,還是明面的人手,我們什麼都沒發現——明明很快就到出口了。」

  隕星者輕蹙眉頭。

  「這正常嗎?」拉斐爾的嗓音從後方傳來。

  尼寇萊搖了搖頭。

  「不應該是這樣的。」白刃衛隊的指揮官沉吟道,「卡斯蘭理應知曉這條密道。」

  科恩的聲音也從後面傳來,「莫非他還不知道這裡的事情?」

  「有可能。」米蘭達輕聲道,「或者他被什麼事情給耽擱了。」

  「也許他們埋伏在出口外面。」懷亞揚揚眉毛,嗓音裡充滿憂慮,「等著把我們一網打盡。」

  泰爾斯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出聲打斷了他們。

  「好了。」第二王子只覺得很頭疼,「我們說得再多也沒用。」

  「無論前面等著的是什麼。」泰爾斯頹然道,「我們的答案都只有一個,不是麼?」

  他們只能向前。

  沒有退路。

  就像他在要塞前的戰場上那樣。

  只能向前。

  黑暗裡的眾人再次沉寂下來。

  所有人帶著難言的緊張感,再次上路。

  長達好幾分鐘的時間裡,密道的黑暗中只聞匆匆的腳步聲。

  目不可視的漆黑,沉悶單調的節奏和心裡沒底的惶恐,讓氣氛越來越凝重。

  為此,泰爾斯只能在心中暗自數著步數,來排解越來越壓抑的心理狀態。

  終於,當泰爾斯數到不知道是第七百二十八步還是第八百二十七步的時候,前方兩側的牆壁上,開始出現了微微的反射亮光。

  所有人精神一振。

  但剛剛有些鬆懈和緩解的神經,也隨之緊張起來。

  「那就是出口。」尼寇萊把手按上刀柄,對著身後的人悄聲道。

  「小心。」

  一行人立刻安靜下來。

  科恩吐出一口氣,抖了抖肩膀,然後放緩了腳步。

  米蘭達和拉斐爾依舊默不作聲,似乎很有默契。

  泰爾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驚擾了什麼未知的東西。

  但隨著視野變得明亮起來,他們前進的速度反而越來越快。

  隨著他們逐漸接近出口,前方的光線也越來越亮。

  直到出口清晰無誤地出現在眼前——幽深的隧道盡頭,一個透射刺眼白光的洞口。

  尼寇萊嘆了一口氣。

  眾人的神經也鬆了下來。

  倒不是因為安全,而是因為長時間在黑暗壓抑的環境下,連精神都變得不太正常了。

  所以在看到出口的剎那,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直焦急等待的事情,終於有了結果一樣。

  儘管。

  這個結果不太好。

  一個人影靜靜地矗立在出口處。

  泰爾斯心中一沉。

  「是接應的人嗎?」他輕聲問道。

  「當然不是。」尼寇萊搖了搖頭,他不再壓低自己的音量,「他還沒蠢到直接站在洞口。」

  隕星者的表情變得很平靜,似乎有些——解脫?

  科恩嘆出一口氣。

  白刃衛隊們悄悄地散開,護住小滑頭的周圍。

  米蘭達按上劍柄,輕啟嘴脣,「準備好戰鬥了嗎?」

  拉斐爾眯起眼睛,「你看清那是誰了?」

  「長相看不清。」米蘭達嘴角微翹,「但是那個身影……太熟悉了。」

  科恩皺起眉頭,「熟悉?你是說,克羅艾希?」

  尼寇萊沒有理會後面的爭論。

  他對後面的人做了一個手勢,然後一個人大步向前。

  走向那個人影。

  那個人影微微側過頭,光線照射在他的臉上。

  眾人看清了來人的長相,心中猛然一驚。

  那不是『撼地』,不是卡斯蘭。

  「又見面了啊。」尼寇萊走到離來人十步遠的地方,輕聲感嘆。

  「卡珊女士。」

  他的前方,紅女巫微微一笑,一如既往地和藹點頭。

  泰爾斯難以相信地看著再次再次出現在眼前的紅女巫,他轉過頭看看身後,又轉回去看看卡珊。

  她怎麼這麼快就……

  「卡斯蘭果然把這條密道告訴你了。」尼寇萊冷冷地道。

  紅女巫淡淡微笑。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別怪他。」老婦人觀察著尼寇萊的位置,隨即輕挑眉毛,「已經足夠近了,尼寇萊勳爵。」

  隕星者停下了腳步。

  他的手依然按在斷魂之刃上。

  「他在哪兒?」尼寇萊因為逆光而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看不清洞外的情況。

  卡珊看著他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他不會出現的。」

  尼寇萊捏緊了自己刀柄。

  「哼。」尼寇萊看向別處,聲音裡充滿了不屑,「懦夫。」

  他的身後,泰爾斯皺起眉頭,「他們也站得太遠了……什麼都聽不見。」

  他試圖運轉起獄河之罪,但之前在密道里尋路時的終結之力損耗過於巨大,他呼喚了好幾次,但獄河之罪毫無反應。

  米蘭達露出奇怪的神色,「為什麼只有紅女巫一個?」

  「也許是老把戲。」科恩把泰爾斯的身側擋得嚴嚴實實,滿面狐疑地看著四周,「那個用刀的大塊頭,沒準正窩在哪個陰溝裡,打算跟上次一樣突然跳出來。」

  「警戒。」拉斐爾不動聲色地道,「這一次,我們沒有後援了。」

  「唉。」懷亞輕聲道,「他們大概什麼時候會開打?」

  泰爾斯看著交談的兩人,心中沉重,「我們會知道的。」

  尼寇萊的目光回到卡珊的身上。

  「你呢,圖勒哈呢。」隕星者打量著卡珊,估算著兩人的距離,寒聲道,「你的埋伏又在哪裡?」

  紅女巫緩緩嘆息。

  「外面。」卡珊點點頭,微微一躬,「你想像不到的弩弓手們,正埋伏在最刁鑽的角落裡——都是暗室裡負責狙擊刺殺的好手。」

  「至於黑沙領……我沒準備讓他們參與這次狩獵。」

  尼寇萊的瞳孔微微縮緊。

  他討厭這種感覺。

  在戰場上,被死死鎖定的感覺。

  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光線,透過洞口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依舊空無一人。

  尼寇萊回望紅女巫的雙目,蒼白的臉孔微微一動,「你就不怕,我再次挾持你?」

  卡珊釋放出友善的笑容,「哦,這次我有了準備,您恐怕就沒那麼輕鬆了。」

  尼寇萊心底的不安感越來越重,他定定地看著老婦人,沒有再說話。

  「那你還在等什麼。」隕星者冷冷地道,「動手吧——或者你覺得只要堵在這裡,我們就會乖乖投降?」

  但出乎他的意料,卡珊卻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我的確佔據了所有的優勢。」紅女巫淡淡地道,「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無謂的暴力和死亡於事無補。」

  「我們的話也還沒談完。」

  「只屬於白刃衛隊和暗室,只屬於刃與翼的談話。」

  尼寇萊微微一愣。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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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7 01:47
  卷四.龍血 第33章 信任與忠誠

  密道里的眾人,都在焦急忐忑地等待著尼寇萊的交涉結果。

  泰爾斯竭盡全力,好歹引動了為數不多的獄河之罪,提升自己的耳力。

  洞口兩人的交談,終於勉強地傳進他的耳朵裡。

  「怎麼?」尼寇萊的聲音傳來,「紅女巫又要發揮她最擅長的能力了嗎?」

  「把我說到投降?」

  紅女巫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目光很平靜,卻也很認真。

  就算躲在遠處偷聽的泰爾斯,也有種如芒在背的錯覺。

  「我說過,你站在了錯誤的一方。」卡珊表情突然冷淡下來,「白刃衛隊理應忠於埃克斯特,而不是某個國王。」

  「你不這麼認為嗎?」

  偷聽的泰爾斯皺起眉頭,紅女巫究竟想幹什麼?

  真的要說降尼寇萊?

  隕星者捏緊了他的刀。

  尼寇萊哼了一聲,「身為弒君叛徒,這句話不嫌太刺耳了嗎。」

  紅女巫抬起下巴。

  「叛徒?」卡珊女士的眼神裡閃現出厲色,「你真的知道,為了延續他的家族,你所效忠的共舉國王準備做什麼嗎?」

  尼寇萊緩緩搖頭,泰爾斯猜想,他正如往常一樣,露出那副讓人不適的不屑微笑。

  但隕星者很快就笑不出來了,泰爾斯也是一樣。

  只見卡珊把目光投向了他的身後,寒聲道,「比如……」

  「偽裝一個毫無沃爾頓血脈的孩子,作為龍霄城的繼承人?」

  尼寇萊的背影僵住了。

  有此反應的人不止他一個。

  晴天霹靂。

  這就是偷聽著的泰爾斯現在的感覺。

  他震驚地張大嘴巴,忍不住看向低頭憂思的小滑頭。

  天啊。

  天啊。

  紅女巫她……

  米蘭達注意到了泰爾斯的異狀,皺起眉頭,「你怎麼了?」

  泰爾斯還維持著張大的嘴巴,滿臉震驚。

  他瞪大眼睛,尷尬地伸出手按了按下巴,「那個……活動活動下巴……」

  米蘭達挑了挑眉,轉過頭去。

  但對於泰爾斯而言,紅女巫那冷酷的話語在繼續,「他還把希望放在星辰王國的力量之上,將把柄放進璨星家族的手中,把龍霄城繼承問題的主動權,送進復興宮?」

  尼寇萊的背影沒有反應。

  但泰爾斯猜想,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越來越難看。

  「等著星辰王國,等著祕科,等著那個古怪的男孩,將龍霄城變成他們在埃克斯特的內應。」卡珊的語氣無比冰冷,一反她曾經的笑靨,「變成璨星王室的傀儡?」

  遠處的泰爾斯閉上眼睛,痛苦地捂住臉。

  「沒事。」泰爾斯聲音有氣無力,他對著疑惑地看向他的科恩擺擺手,「我的臉麻了,搓一搓。」

  紅女巫冷哼一聲。

  「這些事情,作為白刃衛隊的首領,國王最信任的親衛隊長,左膀右臂,瑟瑞.尼寇萊勳爵。」卡珊回過頭,眼神複雜,「你都知道嗎?」

  「還是你也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

  尼寇萊的背影依然僵在原地。

  他的手按在刀柄上,許久未曾動彈。

  隕星者艱難地呼出一口氣,聲音傳進泰爾斯的耳中,「你知道了。」

  「暗室確確實實蒐集到了這些東西。」紅女巫眼睛微眯,「還不夠嗎?」

  「那就是……就是你們弒君的理由?」尼寇萊的聲音不太連貫,就像有什麼阻礙他的氣管一樣。

  「這很遺憾,但是這種事情……」卡珊嘆了一口氣,「如果陛下對我稍加信任,讓我來幫他想辦法,而非自作決斷,就會是另一個結局。」

  尼寇萊沒有馬上說話。

  如果泰爾斯能看到他的正面,就會發現,隕星者的眼神沉靜,蒼白的臉孔慢慢發紅。

  若邁爾克在這裡,他就會認出,這是老夥計要發怒的前兆。

  而自從二十年前,年輕的尼寇萊成為指揮官之後,他便很少再發火了。

  「稍加信任?」尼寇萊發出糝人的冷笑,「為什麼不是你對陛下『稍加』忠誠?」

  聽到這裡,泰爾斯呼出了一口氣,緩緩搖頭。

  老國王……

  你……算是死於臣子的不忠?還是死於君王的不信?

  卡珊眯起眼睛。

  「你以為他為何不信任你?」隕星者的語氣越來越冰冷,「你以為他對你的警惕和懷疑,是一朝一夕突然而來的嗎?」

  紅女巫沒有說話。

  「十二年前。」尼寇萊嗓音發硬,一字一句,飽含怒意地把話從齒縫裡咬出來,「蘇里爾殿下,他們夫婦遇刺的時候,那個潛伏進來的刺客……」

  卡珊依然沉默著。

  但從尼寇萊說到「刺客」的那一秒起,她的眼裡瞬間釋放出不一樣的複雜色彩。

  聽見這句話的泰爾斯微微一愣。

  蘇里爾之死?

  刺客?那個星辰派去的刺客?

  「那個英俊的小白臉,記得嗎?」尼寇萊狠狠地道,「我當時已經把他截住了……」

  「如果不是你們暗室。」尼寇萊的話語微微顫抖,「如果不是你們的人從中作梗,我早就把那個刺客剁成碎片了!」

  泰爾斯挑起了眉毛。

  他聽懂了尼寇萊的話,下意識地喘息著。

  那個刺客……星辰派來的刺客。

  刺客居然是……被暗室的人保護下來了?

  卡珊微微低頭,注視著地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尼寇萊狠狠喘息著,「對,我後來調查出來了,只是陛下讓我一直保持緘默。」

  泰爾斯注意到,隕星者的腿部在微微顫抖。

  只有隕星者自己知曉——那是兩處還沒處理好的箭傷。

  「你在那之前就知道,對麼?」隕星者咬牙道,「你知道那個刺客的存在,你甚至可能早就知道,星辰會派刺客前來!」

  「還是說,這只是你們暗室安排好的一場戲?」

  「直到蘇里爾殿下死亡,才堪堪落幕?」

  聽著這一切的泰爾斯臉色數變,心裡紛亂如麻。

  怎麼回事?

  派出刺客的是星辰,但聽尼寇萊的意思……

  為什麼?

  十二年前……暗室見證,甚至默許了蘇里爾王子的死亡?

  在那一刻,紅女巫的眼神微微一動。

  「現在。」尼寇萊冷笑一聲,話鋒如刀,「你知道陛下為什麼不信任你了嗎?」

  「就憑你們那廉價善變的所謂『忠誠』?」

  紅女巫微微張嘴,但沒有發出聲音——一直以來對答如流,鎮定自若的老婦人,像是突然卡住了嗓子。

  「那件事情……」幾秒後,卡珊女士才輕輕出聲,話語裡充滿了深深的疲憊,「是意外。」

  「我也措手不及。」

  迴應她的,是尼寇萊不屑的呸聲。

  「陛下對此緘口不言,我也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也許那個刺客是你在祕科的臥底,也許不是……」隕星者惡狠狠地道。

  「也許是為了埃克斯特的未來、國王的利益、南下開戰的藉口——反正你總是有藉口,而且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許只有黑先知才能分辨出來。」

  紅女巫的表情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

  「但是!」隕星者話語一寒。

  尼寇萊的聲音蘊藏著憤怒,彷彿撕裂了的風箱般難聽,「國王和他的血脈,他們在你眼中是什麼?與預想不符,就能隨便清除的存在?」

  卡珊緩緩地抬頭,眼神微妙。

  「請勿出此言。」

  卡珊搖搖頭,話語裡帶著深深的悵惘,「我們畢竟不是祕科。」

  泰爾斯再次臉色一變。

  他聽出了卡珊的意思。

  『與預想不符,就能隨便清除……』

  『我們畢竟不是祕科……』

  這兩句話。

  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泰爾斯呆呆地站在原地。

  尼寇萊沒有說話。

  隕星者的臉色回覆了蒼白,眼睛裡暗流湧動。

  「搜刮一切,懷疑一切,清除隱患,毫不留情。」他狠狠呸了一口,「他們叫你『女巫』,還真是沒有錯。」

  「一旦有所懷疑,你們想得到的永遠都是見不得光的手段。」

  「這就是你們這群活在陰影中的人們深藏骨子裡的本能——信任與忠誠對你們而言一文不值。」隕星者猙獰地道,「無論你們還是祕科——你們這群帝國留下的瘡疤惡膿。」

  但就在此時,紅女巫卻散去了淡然的表情。

  只見她微微一笑。

  「很好。」只聽卡珊輕輕道,「現在,我們才算開始對話了。」

  那語氣,就像她剛剛抓住了最大的籌碼。

  尼寇萊微微一顫。

  聽到這裡,泰爾斯輕輕蹙眉。

  他開始聽不懂了。

  「十二年前的悲劇之後,晚年的努恩陛下便竭盡全力在國家與家族、領地與血脈之間尋找平衡。」紅女巫微笑如故,她淡淡的語氣裡有著一股莫名的哀愁,「現在我可以肯定了。」

  但泰爾斯確實一頭霧水。

  為什麼?

  為什麼卡珊的話風突然變了?

  尼寇萊的肩頭開始起伏。

  「什麼意思?」

  尼寇萊的聲音緩緩傳來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泰爾斯摒起呼吸,想要聽清紅女巫的回答。

  卡珊看著他的表情,整整三秒。

  然後紅女巫展顏一笑。

  「我來尋找一個答案。」

  「以及。」她平靜地道,「一些我所沒有的東西。」

  「例如。」紅女巫毫無顧忌地走到尼寇萊的身前,絲毫不在意他可能會出手擒拿自己的危險,一雙眼睛裡閃現肅穆之色,「你對努恩陛下無條件的忠誠。」

  「還有他對你毫無保留的信任。」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7 01:48
  卷四.龍血 第34章 尼寇萊的籌碼

  臉色嚴肅、頭髮花白的里斯班伯爵,正坐在劍區總秩序廳裡的長桌旁,臉色嚴厲地詢抬起頭,出聲詢問道,「你再說一遍?」

  他的面前,一個精幹強壯的中年北地貴族臉色一肅,微微躬身。?樂?文?

  這個中年貴族一身常服,一舉一動之間,卻帶著絕日嚴寒也難以洗脫的軍人作風。

  「一個小兵發現的。」總秩序廳的負責人,王都的總守備官,累斯頓子爵眯起眼睛,「從英靈宮傳回的例行通報很奇怪——城閘處的口令不太對。」

  他臉色一寒,眼裡射出如劍鋒般的光芒,「似乎被人篡改過,首相大人。」

  里斯班伯爵皺起眉頭。

  作為替努恩王服務多年的首相,以及龍霄城最信任的直屬封臣,里斯班伯爵總是御前會議裡最後一個發言的人,他的話往往一錘定音。

  比如一個月前通過決議,讓那位棘手的星辰王子前來埃克斯特。

  從努恩王親手交給他象徵首相權威的戒指開始,長達數十年的政治生涯裡,里斯班伯爵歷經無數大風大浪,可謂是見多識廣。

  但此刻的里斯班卻覺得,他兩天來所經歷的一切,幾乎要抵得上他的前半生了。

  先是國王召集大公們齊聚一室,里斯班皺著眉頭站在英雄大廳裡,看著努恩陛下提出近乎自殺的決鬥請求。

  後來,他又看著努恩王老當益壯,親手將佩菲特格殺當場,為次子復仇,威懾其他大公們。

  這樣一來,國王與御前會議討論已久的出兵計劃也要提升日程了。

  可是在夜晚降臨的災禍和基利卡,驚醒了龍霄城幾乎所有人的美夢。

  緊接著又是數百年未見的巨龍重新降臨。

  然後……

  然後里斯班就遇到了他此生以來最大的難題。

  國王失蹤了。

  里斯班看到過二十年前的三十八哨望地血戰。

  經歷過十六年前那場最危險的絕日嚴寒,接到過蘇里爾王子在白山戰役失利的壞消息,獲知過冰川獸人大舉騷動的險情,頭疼過黑沙領大公戰死陣中的緊張局勢,面對過與星辰的戰爭補給不足的險峻情勢,但無一及得上此刻的情形——龍霄城裡的種種蹊蹺,讓他心驚肉跳,焦慮萬分。

  「英靈宮?城閘?」首相大人只覺得心裡又多了一件事。

  但他似乎隱約抓到了什麼——可能就是問題的答案。

  里斯班轉過頭,「陛下依然沒有找到?白刃衛隊也沒有消息?尼寇萊呢?」

  累斯頓子爵聞言,臉色一黯。

  「沒有,只有幾個零散的白刃衛士,都是在與災禍搏鬥時重傷倖存下來的,什麼都不知道。」累斯頓搖了搖頭,「而且,城裡的謠言也越來越盛。」

  里斯班伯爵點了點頭,嘆出一口氣。

  「謠言。」首相沉吟著。

  關於星辰人刺殺了陛下的謠言麼?

  怎麼可能。

  里斯班皺起眉頭。

  陛下昨夜才明明跟那個星辰王子合作,揪出了大公里的叛徒啊。

  可是……

  「那個星辰王子呢?」

  「還有陛下的孫女。」里斯班首相抬起頭,看向累斯頓,「之前陛下也在找他們,不是麼?」

  累斯頓子爵依舊搖了搖頭,「陛下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暗室……然而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卡珊女士了。」

  里斯班伯爵手背上的青筋一緊。

  「真是不好的預感啊。」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神色嚴肅,「巨龍出現後的龍霄城,居然是一片混亂。」

  首相抬起頭,「還有什麼地方有異常?」

  「有。」累斯頓子爵的眼裡冒出精光,「巡邏隊的數量。」

  那個瞬間,兩位高官的視線齊齊一動。

  「說下去。」里斯班伯爵淡淡道。

  「城裡的混亂還未結束,盾區周邊戒嚴令也沒有撤銷,但是。」累斯頓子爵謹慎地道,「我手下有兩位秩序官回報,他們見到至少兩隊的巡邏隊從盾區裡出來。」

  「我已經派人追查下去了。」他肅穆地道。

  里斯班沒有說話。

  但線索已經連在一起了。

  「城閘的口令可不是那麼好篡改的。」首相大人皺起眉頭,「再結合這個古怪的情報……」

  「老天。」他表情不變,但語氣裡滿布不安。

  累斯頓子爵臉色一變,「您是說……」

  里斯班首相點點頭,臉色嚴肅,「英靈宮前的第一城閘,恐怕出事了。」

  總守備官捏了捏拳頭。

  「不會吧?」子爵大人難以置信地吐出一口氣,「那可是一個城閘的士兵啊!後面就是英靈宮的後援……」

  說到這裡,累斯頓的眉毛又是一跳。

  「英靈宮裡可是四位大公。」

  他呢喃道,「難道他們聯手……」

  「不,現在下定論還太早。」首相大人擺了擺手,心裡湧起一股深深的懷疑,「但只有一點能肯定。」

  「在陛下有消息之前,我們不能再坐在這裡乾等了。」里斯班抬起頭,目光犀利,「至少也要通知四位大公。」

  累斯頓蹙起眉頭,「如果他們真的是幕後的……」

  「那就是他們露出馬腳的時候了。」里斯班握緊了拳頭,心亂如麻,「但願陛下平安無事,可是一旦……」

  他沒有說下去。

  但累斯頓知道首相心裡的憂慮。

  一旦龍霄城生變,難道他們還能扣押、乃至殺死四位大公嗎?

  那恐怕……

  他們就真正成了埃克斯特的罪人。

  「您準備怎麼做?」累斯頓子爵的話語停了一下,臉色憂慮,「沒有國王的手令,我們不能直接徵召民兵。」

  「還是說,您要徵召自己的兵力?或者我們可以親自寫信,召集城外的伯爵?」

  里斯班沒有說話。

  在國王失蹤的情況下,一位伯爵和子爵私自帶兵——甚至號召封臣們帶兵,進入王都。

  兩人都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

  「不。」

  「這既不符慣例,也太耗時間。」

  里斯班伯爵站起身來,搖搖頭,「我有感覺,等到那時候,恐怕就太遲了。」

  「放棄通常的通訊手段吧,放出信鴉,聯絡英靈宮——看看大公們的反應。」

  他瞳孔微微一縮,「另外,直接集合總秩序廳的兵力,收攏現有的巡邏隊。」

  「我們帶著現有的兵力,直接趕往城閘。」

  「看看到底是誰在搞鬼。」

  無論是星辰的膽小鬼。

  還是別的什麼人。

  里斯班首相暗自想道。

  ————

  尼寇萊表情嚴肅地皺起眉頭。

  卡珊則重新綻放出溫和的笑容。

  泰爾斯則一臉疑惑。

  下一秒,紅女巫輕輕湊前到尼寇萊的耳邊,說了什麼。

  「那個……古怪……」

  聲音太小了——泰爾斯皺起眉頭,紅女巫在用氣聲說話,他聽不清。

  但這不妨礙他看見尼寇萊的背影突然一震。

  「他的……確保……是麼?」卡珊的聲音斷斷續續。

  泰爾斯只覺得心裡如有無數螞蟻爬過——這種話只能聽一半的感覺……

  真的很煩人!

  尼寇萊僵直了片刻。

  然後隕星者嘆了一口氣,也俯身湊到紅女巫的耳旁,同樣用氣聲說了一句話。

  「他還……血脈……」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他還是什麼都沒聽見。

  站在兩人遠處的眾人跟可以偷聽的泰爾斯比起來,心中別有另一份焦急,他們看得心中焦急,又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這是要喝起酒來了嗎?」科恩挑起眉毛嘲諷道。

  但他話音剛落,暗室與白刃的主人就結束了交談。

  尼寇萊轉過身,心不在焉地走向其他人。

  紅女巫則抬起頭,對著他們一行人微微一笑。

  然後她輕輕一躬,就轉身離開了洞口。

  看著兩人分離,泰爾斯心裡冒出難解的疑問。

  怎麼回事?

  白刃衛隊跟暗室,他們究竟……

  那一刻,無論是拉斐爾、米蘭達、科恩、懷亞、羅爾夫乃至其他的白刃衛隊,都神情疑惑地看向隕星者。

  但尼寇萊只是神色愣然。

  這樣的隕星者可不多見——泰爾斯在心底裡暗想。

  「發生什麼了?」泰爾斯忍不住出言問道,「他們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裡嗎?」

  尼寇萊這才突然回過神來。

  「走吧。」隕星者抬起頭,掃過每一個人,「我們安全了。」

  「暗室已經撤離。」他語氣平淡,出神地道,「而黑沙領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出現。」

  拉斐爾眉頭一動,走上前來。

  「她為什麼走了?」祕科的年輕人謹慎觀察著四周,暗中握住劍柄,「卡斯蘭呢?」

  尼寇萊無意識地冷笑了一聲。

  「她放過我們了。」

  隕星者搖了搖頭,「至於卡斯蘭……不知道。」

  泰爾斯微微一愣。

  放過我們?

  他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洞口,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敢相信。

  怎麼可能?

  科恩一拍腦袋,表情嚴肅,「哦,她放過我們……」

  但下一刻,警戒官就神色大變。

  「什麼!」他張大嘴巴,表情誇張,「放過我們?」

  科恩瞪大眼睛,「你做了什麼?」

  尼寇萊抬起頭,勉強扯出一個不屑的笑容。

  「給她看了看我英俊的臉。」他看著科恩的樣子,冷冷地嘲諷道,「她就心軟了。」

  科恩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求助也似地看向米蘭達和拉斐爾。

  米蘭達揚起眉毛。

  「你不會講笑話,勳爵閣下。」

  米蘭達嘆了一口氣,「就不必勉強自己了。」

  尼寇萊鬆下了笑容,冷哼一聲。

  泰爾斯抿起嘴巴,他看了看拉斐爾的若有所思的神情,問道,「你跟她說了什麼?」

  尼寇萊抬起頭,看著洞口之外,看向北地的天空。

  他表情不辨地呼出一口氣。

  臉色微妙而複雜。

  「交易。」隕星者緩緩出聲,「我們做了個交易。」

  「我付出了一個籌碼。」他低聲喃喃道,「向暗室,換取了我們的自由。」

  泰爾斯悚然一驚。

  籌碼?

  「什麼籌碼?」

  他——尼寇萊究竟跟紅女巫說了什麼?

  什麼樣的代價,能讓暗室放棄星辰的繼承人,放棄北境的繼承人……

  放棄龍霄城的沃爾頓血脈?

  但尼寇萊只是搖搖頭,「很大的籌碼。」

  一個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的籌碼。

  尼寇萊迷茫地想。

  泰爾斯和其他人面面相覷,相顧啞然。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7 01:59
  卷四.龍血 第35章 庇護所

  當一群人滿懷疑慮與不安,心事重重地從密道里走出來時,泰爾斯隱約有種重見天日的錯覺。

  但只要想起龍霄城裡發生的一切,他的心情就如同蒙上了一層陰影,在暗殺、陰謀、背叛之間越染越深,揮之不去。

  他被派遣來消弭兩國之間可能的戰火。

  可是……

  泰爾斯眼前出現了努恩滾落地面的頭顱,以及倫巴粗獷冷漠的臉龐。

  他不由得收緊了呼吸。

  第二王子抬起頭,看向北地灰濛濛的天空,卻只覺得迷茫更深。

  「下一步呢?」

  米蘭達依舊警惕地看著周圍——一個偏僻狹小的城區角落,斑駁的石牆上滿是歲月與風霜的痕跡,轉過身對隕星者說道,「你們的計劃?去找仍然忠於沃爾頓的封臣?」

  但尼寇萊只是神情嚴肅地望著自己的武器,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似乎還沉浸在剛剛與紅女巫的談判裡。

  回答她的是拉斐爾。

  「龍霄城裡依然很危險,即使是沃爾頓的封臣……」祕科的年輕人皺起眉頭,「我們不能這個樣子大搖大擺地出現。」

  「殿下的安全是第一考量,關係著星辰的安穩。」懷亞插進話來,他嘆了一口氣,「現在,整個龍霄城的北地人都在找他,再過幾天,可能整個埃克斯特都會加入進來,我們這麼一大群人……」

  他的肩膀被羅爾夫拍了一下,後者頂著嚴肅的眼神,對懷亞搖了搖頭。

  懷亞沒有說下去,但他還是望了一眼白刃衛隊們,臉上湧起深深的憂慮。

  泰爾斯感覺到,許多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自己。

  他聽出了懷亞的意思,這群白刃衛隊畢竟是北地人。

  也許他們跟自己有共同的敵人,也許他們的目標利益暫時趨同,但是……

  他們畢竟不是自己人。

  脫困,找機會與他們分道揚鑣——這是最保險的做法。

  共同的危機讓星辰人和北地人們暫時合作,但在脫險之後,似乎那種敵對的緊張感又回來了——從他們的界限分明的陣型就看得出來。

  而白刃衛隊在這裡的理由……泰爾斯轉過頭,與小滑頭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那是一對迷茫而緊張,對前路無所適從的目光。

  泰爾斯愣了一下。

  一言不發的尼寇萊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了,他抬起頭,眯起眼看向前方。

  「這些事情都等安頓下來再考慮吧。」隕星者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接應我們的人很快就到了——先去庇護所。」

  泰爾斯皺起眉頭,「庇護所?」

  「從我們到達開始,這座城市就對王子意見不少。」科恩也露出疑惑的神情,「更別提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誰還能在我們龍霄城庇護我們?」

  拉斐爾搖搖頭,表情深沉,「對某些存在而言,再大的事情……」

  「也不過是凡人的紛爭。」

  泰爾斯頓時一愣。

  下一刻,前方的轉角處出現了一個硬朗的身影。

  一行人立刻進入警戒。

  但尼寇萊揮了揮手,讓他們撤除警戒。

  「自己人。」隕星者簡短地道,然後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來人。

  那是個板寸頭的粗壯男人。

  泰爾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來人。

  那個人,似乎有些熟悉……

  那是……

  泰爾斯心中一動,驚訝和詫異湧上心頭。

  「邁爾克?」

  王子看著來人,在巨大的驚疑之下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邁爾克勳爵?」

  來人的表情微微一僵。

  只見龍霄城的前國王從事官,在英雄大廳裡被努恩王親口流放的罪人——拜恩.邁爾克勳爵踩著戰士般的步子。

  來到他們面前。

  他臉色複雜地看著這位見證了英雄大廳裡那場悲劇的星辰王子。

  「我已經被陛下剝奪了職位和爵位,您不妨稍微改動一下稱呼。」

  邁爾克呼出一口氣,話語低沉,「日安,泰爾斯王子。」

  許多畫面湧進泰爾斯的腦裡。

  阿萊克斯抽搐的身形和無力垂下的手。

  邁爾克跪地伏泣聲淚俱下的懺悔。

  努恩王飽含恨意與痛苦的咆哮。

  邁爾克抱著沒有呼吸的女兒,恍惚失神地踉蹌走出大廳。

  「你……」泰爾斯心裡一堵,他張開嘴,但話才到嘴邊,卻生生斷了。

  他看見了邁爾克的眼神。

  前從事官的表情沉穩,但目光裡卻是了無生機的深沉灰色。

  彷彿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引起他的興趣。

  泰爾斯突然想起了另一對眸子,屬於黑劍的眸子——這很奇怪,但泰爾斯就是有這種感覺。

  前國王從事官的目光投向泰爾斯身後的小滑頭,眼神複雜。

  小滑頭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前從事官,她想起了什麼,下意識地低下頭。

  邁爾克閉上了嘴巴,神色黯然,緘口不言。

  「沒出什麼意外?」尼寇萊走上前去,與邁爾克緊緊交握手掌,然後鬆開。

  邁爾克搖搖頭,卻一語不發。

  「請跟我來吧。」邁爾克表情平淡地看著這一群人,轉身往回走,「儘量保持安靜,心懷敬意。」

  科恩看著周圍的環境,心裡冒出疑問——空無一人而破舊敗落的圍牆和地磚,未經打掃的積雪和枯枝,像是某位貴族家多年未經打理的後庭。

  「敬意?」

  警戒官呼出一口氣,抬起頭看向前方一座很氣派,卻只有一個小門的石屋,「話說回來,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米蘭達似乎看出了什麼,她把食指舉到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照做就是了。」

  科恩挑了挑眉毛,跟著眾人朝前走去。

  泰爾斯扭過頭,神情忐忑地看向尼寇萊,「為什麼……」

  隕星者直接把他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尼寇萊垂下頭,他看著邁爾克的背影,神色微妙,「對,努恩陛下流放了他,還……」

  隕星者隨即抬起頭,眼神緩緩堅定起來。

  「但拜恩.邁爾克,他是……至少曾經是白刃衛隊的人。」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仍然忠於沃爾頓?」

  尼寇萊搖搖頭。

  「他忠於自己的信條。」隕星者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無論發生了什麼,這點從未改變。」

  「這也是我們,是白刃衛隊在這裡的原因。」

  泰爾斯微微一愣。

  他想起在黑沙領的弓弩下,那四位白刃衛士抱著彼此的手臂,將他和小滑頭死死圍護在中間的場景。

  他輕聲嘆出一口氣。

  「謝謝你,尼寇萊勳爵。」泰爾斯的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情緒,「也謝謝你的白刃衛隊。」

  尼寇萊微微挑眉。

  「如果你真的的想謝謝我,古怪的小子。」

  「等你有朝一日坐上王座的時候。」隕星者與泰爾斯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再來還這個人情吧。」

  泰爾斯沒有說話。

  他只是微微一笑,跟著眾人踏進了那座石屋的小門。

  「警醒點。」泰爾斯聽見身後的懷亞悄聲對羅爾夫道,「天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天知道前面有什麼等著我們。」

  羅爾夫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悶哼。

  似乎有些不屑。

  石屋裡很寬闊,似乎是個大後廳,但廳內燈光昏暗——照明靠的不是大吊頂燈,而是層層疊疊掛在牆壁上的手提不滅燈。

  泰爾斯一時適應不了突然而來的黑暗,他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周圍。

  空氣中傳來濃濃的燈油味——泰爾斯心中一動,這種濃度的永世油味,看來這座石屋的主人非富即貴。

  拉斐爾似乎對這裡很熟悉,只見他走進前方的黑暗中,等到他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繃帶和藥物。

  他將其中一卷繃帶隨意拋給正滿臉疑惑的科恩,把一個藥瓶小心地遞給神色愣然的米蘭達。

  「處理一下傷勢,儘快恢復。」拉斐爾指了指科恩身上用終結之力收緊的傷口,臉色嚴肅,「我們的戰鬥還未結束。」

  「這就是『庇護所』?到底是什麼地方?」

  懷亞眯起眼睛,看著周圍的石壁和地磚,手依然牢牢伴在劍柄上,「等等,這種風格的建築,我好像見過……」

  正在此時,前方的昏暗裡,迎面出現了兩個身影。

  「殿下!」一個年輕些的身影快步走上前來,臉上泛出笑容,聲音裡是抑制不住的激動,「感謝諸神,您平安歸來!」

  泰爾斯一愣,「你是……威羅?」

  是那個他們在斷龍要塞帶上的新兵。

  差點被當作逃兵吊死的那個。

  「殿下,您……」另一個稍微成熟些的身影則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

  老兵傑納德眼神複雜地看著泰爾斯,「我知道……」

  泰爾斯看著星辰使團裡熟悉的這兩人,心裡像是放下了一面枷鎖。

  「你們……」泰爾斯看著眾人,心中一動,「其他人呢?」

  話音剛落,另一個熟悉的嗓音就從前方的黑暗裡傳來。

  「看來,一切都很順利?」

  泰爾斯心中一震,隨即脫口而出。

  「普提萊!」

  眾人的目光下,星辰使團那位見多識廣的副使,尼曼.普提萊勳爵來到他們的面前,瘦削的男人依然手持著他的菸斗,似乎很鎮靜,但他的菸斗明明塞滿了菸草,卻沒有點燃。

  「殿下。」普提萊露出淡然的笑容,但語氣裡卻有著一絲欣慰,「很高興看到您平安歸來。」

  泰爾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副使,幾秒後,他露出一個笑容,呼出一口氣。

  「也很高興看到你平安無事。」王子放下全身的警戒,笑道,「副使閣下。」

  普提萊點點頭,轉身看向祕科的年輕人。

  「在城閘裡沒出什麼意外?」副使淡淡道。

  「意外是有一些。」拉斐爾臉色微動,「但是……搞定了。」

  泰爾斯心中一動,普提萊跟祕科的人……

  似乎很熟?

  「那就好。」普提萊又看向尼寇萊和邁爾克,緩緩點頭,「辛苦你們了。」

  尼寇萊冷哼一聲,扭頭離開,而邁爾克則不帶情緒地點頭回應。

  泰爾斯皺起眉頭,他跟白刃衛隊的人也很熟?

  「儘量休息一會兒吧。」普提萊毫不在意白刃衛隊們的冷漠,他勉強對王子露出一個帶著深意的笑容。

  「我們還有很長的旅程要走呢。」

  泰爾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挑起眉頭。

  那一瞬間,他有很多話,很多疑問想要說出口。

  災禍,龍,黑劍,努恩之死,倫巴的陰謀,詭影之盾,暗室的算計,祕科的蹊蹺,白刃衛隊的祕密……

  但所有這些話到了嘴邊,卻生生一頓,最終化成一聲空空的嘆息。

  泰爾斯臉色一黯。

  伴隨著緊張和忐忑,疲憊與睏倦再次襲來。

  「還沒結束,對麼。」王子表情複雜地轉過頭,看著被白刃衛隊簇擁著的小滑頭,失落地道,「這個噩夢。」

  普提萊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唯在心中默默嘆息。

  「會結束的。」副使閣下淡淡道,「噩夢也是夢。」

  正在此時,一個穿著銀白色袍子的年輕女孩緩步走上前來。

  她的表情莊重肅穆,對著星辰的諸人微微一躬。

  泰爾斯微微一愣,他看清了那個女孩袍子上的圖案,一輪新月。

  「大主祭要見他一面。」女孩輕聲道,聲音空洞,似乎不帶感情。

  拉斐爾揚起眉毛,「誰?」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把目光投向眾人之間。

  過了整整三秒,泰爾斯才反應過來,她看向的是自己。

  「為什麼?」

  普提萊皺起眉頭,「殿下他……」

  「大主祭的請求。」年輕的女孩側過身,向著身後舉起手,作邀約狀,「就是神的旨意。」

  泰爾斯登時一愣。

  「啊?」他不明所以地問著周圍的人,「什麼旨意?」

  普提萊抿起嘴角,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擔心。

  但不用他的解釋,泰爾斯就認出了這個地方。

  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勉強看清了兩邊的牆壁——都是滿滿的壁畫與浮雕。

  而那個女孩手指的方向,是一尊被不滅燈所圍繞的巨大石像,石像上,一位表情冷漠的女性右手撫著左肩,左手按著右髖骨,含胸低頭。

  石像的身後,是一輪巨大的圓月,卻在月面上挖出一道道弧線,看上去就像在表達月相的層層變化。

  泰爾斯愣住了。

  他認出了這個石像。

  那是……

  泰爾斯知道自己所在的「庇護所」,是什麼地方了。

  下一秒,泰爾斯的目光,忽然被石像下的一個窈窕身影吸引住了。

  石像之前,正靜靜站立著一個蒙面的女性身影,身穿銀袍,袍子上同時繡著新月與盈月。

  與皓月女神像一樣,泰爾斯也認出了那個女性。

  那是泰爾斯曾經在英雄大廳裡見過一面的女士。

  見證努恩王與佩菲特決鬥的女人。

  皓月神殿的大主祭——朱厄爾.霍姆。

  她正睜著面紗外一雙清麗不帶感情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泰爾斯。

  似乎等待多時。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al3311232323 發表於 2017-4-12 22:31
  卷四.龍血 第36章 抉擇

  泰爾斯對神靈的瞭解不多。

  大部分侷限於永星城裡的兩大神殿——落日和冥夜,前者的祭祀悲天憫人卻咄咄逼人(是的,這兩者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而毫不違和),後者的信徒待人和善卻神經兮兮(沒錯,這兩者也毫不衝突)。

  至少這是泰爾斯的感覺。

  但這卻是他第一次來到皓月的地盤。

  北地的皓月神殿。

  泰爾斯一臉狐疑地邁著小心翼翼的腳步,來到霍姆主祭的跟前。

  主祭身後的神像,近看之下才覺頗具震撼力,就跟耐卡茹的雕像一樣。

  祭壇上點著幾盞圍繞著神像的不滅燈,將昏暗的室內微微照亮。

  大主祭的臉龐依舊隱藏在面紗之後,一雙清澈的眼睛帶著奇異的色彩看著泰爾斯。

  情緒不明。

  泰爾斯被那雙清明的眼睛瞪得有些忐忑。

  他不自覺地扭過頭,卻只看見普提萊、尼寇萊和邁爾克等人退開到其他房間,小滑頭則被白刃衛隊拉著進了另一個房間,時不時回頭看向他。

  好吧。

  看來就剩我和她了。

  泰爾斯回過頭,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面對那位神祕的祭祀。

  但他一抬頭就看見霍姆大主祭身後的皓月神像。

  皓月女神那一對毫無感情的石眼,似乎永遠在盯著別處,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

  跟永星城裡的落日神像完全不一樣。

  泰爾斯還記得自己溜進落日神殿乞討的情景,他曾經在祭壇的臺階下探頭張望,卻被女神的雕像嚇了一跳——落日女神的雙目彷彿無時無刻不在警惕,密切注視著每一個看見她雕像的人。

  當然,落日神殿也比這個寒酸的——泰爾斯觀察了一眼周圍的裝飾,不由得吐了吐舌頭——皓月祭壇要氣勢恢宏得多。

  「你很困惑。」

  泰爾斯嚇了一跳,才突然反應過來,這是霍姆主祭在跟他說話。

  這位大主祭的語調與她主持決鬥時幾乎沒有分別,聲音縹緲,不帶情緒。

  霍姆的眸子依然緊緊鎖定在他身上。

  與落日神殿的李希雅大主祭相比,這位主祭的身上少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但卻有著一種在靜謐中蟄伏的獨特氣質。

  泰爾斯微微張口,帶著心裡的無數疑問,試探著回答道,「我……確實如此。」

  霍姆主祭沒有說話,她依舊靜靜地站在皓月神像之下,一身氣質與身後神像的氛圍,居然很貼切地吻合起來。

  泰爾斯皺起眉頭,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祭壇周邊打了個轉,不由得開口道,「那個,其實……」

  他沒能說下去.

  霍姆冷冰冰地打斷了他,「你見過神靈嗎?」

  泰爾斯挑了挑眉。

  老天。

  他現在真的完全沒有討論這個的心情。

  神殿之外,倫巴、沃爾頓、埃克斯特與星辰——還有一大堆麻煩等著他呢!

  想到這裡,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抱歉,我現在……」

  但大主祭顯然沒有要讓他說話的樣子。

  「早在未知的歷史裡,早在凡間眾生為了各自微不足道的生命,而開始相互競爭的時候,神靈的概念就存在於凡人的思維中。」霍姆淡淡道。

  泰爾斯微微一愣,「什麼?」

  霍姆主祭的眼裡散發著霧氣蒸騰般的清澈水色,聲音恬靜而自然。

  「在凡間的歷史中,第一批神靈與凡人們心中的意象息息相關。」她輕聲道,「聖日,皓月,冥夜,群山,牧海,豐收、大漠。」

  泰爾斯眼皮一跳。

  從神祕的神殿到人們口中的傳說,他聽過裡面的好幾個詞。

  「這些神靈,它們沒有自己的名字,沒有能為凡間所呼喚的名字,沒有能為凡間所理解的名字。」主祭緩聲道,卻在下一句話裡話鋒一轉。

  「然而這些神靈,它們真的存在嗎?」

  嗯?

  泰爾斯一驚。

  搞什麼?

  面對主祭莫名其妙的問話,他看了看主祭身後的石像和祭壇,又看看主祭的面紗,對怎麼回答和怎麼趕緊脫身有些犯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是身後那位女神的祭祀。」泰爾斯抓著自己的頭髮,尷尬地道,「而您問我這個問題未免有些……」

  「這不衝突。」霍姆淡淡道。

  泰爾斯挑起眉毛,露出疑惑之色。

  霍姆主祭側過頭,瞥向自己身後的石像,「凡人所信仰的神靈,與神靈本身——它們本來就不是一回事。」

  啊?

  泰爾斯又是一愣。

  所信的神,與真正的神不是同一個?

  這……這該是一個祭祀,甚至一個大主祭——神靈在世間的代言者——該說的話嗎?

  怎麼聽上去這麼……反動呢?

  只聽霍姆主祭輕聲道,「你有否想過,為何我身後的皓月,有著一副人類的形象?」

  泰爾斯的眉間微微一跳。

  他看向霍姆身後的那尊石像。

  女神的表情依舊冷淡漠然。

  「為什麼?」他不自覺地問道。

  霍姆的面紗輕顫,隨著她吐字開聲而振動起來,「你知道明神嗎?」

  「明神?」

  泰爾斯心中一動,「等等,我聽過這個名字……」

  霍姆沒有讓他說下去。

  「至高明神,洛索菲亞。」皓月神殿的大主祭淡淡地道,「它一度是全帝國上下所承認的唯一正神,世界的造物者,至高的神上之神。」

  「它並非凡間所最早記載過的神靈,卻肯定是人類中流傳最廣的神靈,在人類與獸人的戰爭爆發時,它的名字就傳唱在人類的第一批神靈信徒中。長達千年的時光裡,直到隨著遠古帝國的消逝而徹底崩潰,明神教會的興衰都穿插在人類的歷史中,見證了人類的獨立、統一和擴張。」

  泰爾斯訕訕地聽著霍姆講著歷史課,有些發愣。

  放在平時,他會很好奇,很感興趣。

  但是現在……

  老天。

  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措辭,可以面對面地禮貌表達一下「我先掛電話了」「我先下線了」這樣的意思?

  「《明神聖敕》裡指出,洛索菲亞依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萬物生靈。」霍姆主祭似乎毫不關心泰爾斯的窘迫之色,她只是自顧自地繼續道,「所以,人類才會長得像是神靈的樣子。」

  她低下頭,看向泰爾斯,「你相信嗎?」

  泰爾斯又是一愣。

  「額。」他聳聳肩,一邊思索著脫身的理由,一邊敷衍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不過對方也沒有讓他回答的樣子。

  「事實是,當明神教會隨著遠古帝國的衰落而分崩離析後,至高明神的光輝也漸漸黯淡。」霍姆的聲音漸緩漸輕,似乎在醞釀著一波情緒,「就連人類自己,也很少提及明神的存在了。」

  大主祭緩緩搖頭,似乎有些嘲諷,又似乎有些感慨,「如果神靈真的存在,如果它真的是世間萬物的造主,它怎麼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泰爾斯微微皺眉。

  「所以,神靈並不存在?」他攤開雙手,試探著問道,「所有神靈,都是……都是信徒想像出來的?好吧,額,很有趣的觀點,我明白了,我還有事,那麼我就先……」

  但霍姆又一次打斷了他試圖中止對話的努力。

  「你沒有在聽我說話。」

  泰爾斯無奈地聳了聳肩,「好吧,但是,跟一個小孩子說這些事情,真的好嗎?」

  霍姆主祭搖了搖頭,淡淡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是小孩子。」

  這句簡簡單單的話,突然讓泰爾斯緊張起來。

  主祭輕聲繼續道,「勿因某事毫不起眼,或者與當前要務不甚相關,就輕視它。」

  「從你踏上旅途開始,每一個不起眼的細節,都可能是主宰未來的契機,神像、匕首、披肩、獠牙、胸針、信鴉、雕像、眼鏡、血脈。」霍姆主祭眯起雙眼,「每一個細節。」

  「我相信你對此深有感觸。」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從主祭的話語裡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三秒後,泰爾斯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他是真的沒有時間啊——他們還在逃命不是麼?

  但是……

  「所以。」他有氣無力地問,「神靈究竟是什麼?」

  「信徒所信仰的神靈,只是他們自己的神靈。」霍姆緩緩抬頭,目視著身後的石像道。

  好吧。

  如果真的要神叨叨地講完這些話……

  泰爾斯吸了一口氣。

  「所以,真正的神靈。」第二王子抬起頭,打起精神,認真地對大主祭道,「與信仰中的神靈,是不一樣的?」

  「這是您想要說的?」

  霍姆沒有說話。

  她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泰爾斯。

  泰爾斯也回望著她,儘量不去想自己當前的困境和難題。

  很奇怪,在與主祭對視的過程中,他心底一直以來的那種沉重感居然慢慢消散了一部分。

  幾秒後,霍姆才輕輕開口。

  「凡人們往往以自身有限的想像,來理解他們心中的神靈。」大主祭的眼裡彷彿有種魔力,吸引著泰爾斯不轉開目光,「那是他們所期待的,以及所恐懼的、厭憎的、景仰的、敬愛的、崇拜的神靈。」

  那個瞬間,泰爾斯有種對方眼裡在閃光的錯覺。

  「凡人依照自己所知,賦予各自心中的神靈各式各樣的存在和定義,從形象到動作,從事蹟到性格,從誕生到終結,甚至給了它們一個類同於凡人的名字。」

  霍姆微微眯眼,一手撫肩,一手按髖,擺出一個與身後的女神像類同的姿勢,「比如,埃羅爾。」

  泰爾斯微微蹙眉。

  「所以。」他看著主祭身後的神像,心裡湧起好奇,「皓月女神有名字嗎?還有其他神靈?落日?冥夜?群山之主?」

  霍姆緩緩搖頭。

  「在萬眾之心裡,被凡人們給予凡名,再由萬眾之口齊聲呼出——這是一種意義非凡的聯結。」

  「在已知的記錄和漫長的歷史裡,只有兩位神靈接受了……或者說願意接受這種聯結。」

  霍姆繼續道,「它們也是與凡人的世界牽扯得最深的神靈,甚至被用來命名凡人自己的世界。」

  泰爾斯又是一愣。

  被萬眾呼喚的「凡名」,是一種非凡的聯結?

  不知為何,那個瞬間他突然想起了艾希達的話,「等你成為魔能師,找到自己閾名的時候……」

  閾名。

  凡名。

  泰爾斯眼皮一跳。

  為什麼他們都如此強調名字的重要?

  他的好奇心突然被勾起來了。

  「兩位有名字……額……『凡名』的神靈?」第二王子抓抓頭髮,「好吧,其中一位是埃羅爾,這個我知道——埃羅爾世界嘛。那另一位是?」

  「你沒有在聽我說話。」霍姆大主祭冷冷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絲毫沒有滿足他好奇心的意思。

  泰爾斯眯起眼睛。

  但這一次,在大主祭面前的王子,卻有了種被老師教訓「你怎麼這麼笨」的感覺。

  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霍姆已經繼續開口。

  「凡人按照自己的樣子描繪出神,只因那就是凡人所知曉的範疇。」大主祭淡淡地道,「在無數愛恨交織的感情中,信仰誕生了。」

  「信仰著神靈的人匯聚成群,相互連接,彼此共鳴,交託心意,教會和神殿,祭壇和儀式相繼建立。」霍姆舉起手,向著周圍的神殿示意,「就這樣,無形的信仰化為有形的存在。」

  「神靈與凡間的交流,便完成了第一次輪迴。」

  泰爾斯蹙緊眉頭,聽著霍姆主祭說完。

  「為什麼皓月女神會有如此形貌?」大主祭回到她原來的話題,「不是因為神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而是因為信仰她的人,長的就是這個樣子。」

  「但你也許需要明白。」霍姆主祭的眼裡泛出厲色,「神靈就是神靈,信仰就是信仰。」

  「前者在神,後者在人。」

  泰爾斯心中一動。

  「等等,你的意思……」泰爾斯忖度著主祭的話,慢慢地道,「所以,神靈是獨立存在的,而信徒心中的神靈則是自己想像出來的?」

  霍姆沒有直接回答他。

  「信仰之始,凡人習慣於將無法理解的事物歸入神靈的範疇。」霍姆主祭的雙眼散發著奇異的情緒,「他們只需要理解神靈的存在,然後把無法理解的事情,交給神靈去解決就可以了。」

  「彷彿通過信仰神靈的存在,他們就能解開那些無法理解的困惑。」

  「這恰恰就是最大的問題。」

  泰爾斯挑起眉毛,他不太懂對方的用意。

  「神靈明明是凡人無法理解之物。」霍姆主祭直視著他的雙眼,「凡人卻自以為理解了神靈,由始至終用淺薄的思維去信仰神,去依賴神。」

  「去創造神。」

  「這就是矛盾所在。」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聳聳肩,「你想說,神靈的存在超越了凡人的理解?」

  霍姆主祭的面紗微微一動,這讓泰爾斯有種她在微笑的錯覺,「或者反過來說,凡人的理解超過了神靈的存在。」

  霍姆大主祭輕輕嘆出一口氣。

  「凡人總是以自己貧瘠的思維來忖度神靈。」她閉上眼睛,緩緩道,「因為壽命短暫,所以將神靈想像為永恆不滅的存在。」

  「因為力量弱小,所以將神靈預設為威能無匹的存在。」

  「因為自認為是芸芸眾生的一員,所以將神靈想像成更強一些、更高一等的同類。」

  在泰爾斯的注視下,霍姆突然睜眼,言語緩緩加速,「問題是,永恆、力量、生命,這些凡人之物……」

  「如果神靈確實超乎凡人的理解之外,站在不同的角度裡,那他們真的把這些看在眼中嗎?」

  「他們會在乎信仰嗎?」

  「他們會在乎信徒嗎?」

  「他們會在乎力量和永恆嗎?」

  「甚至,他們會在乎自己存在與否嗎?」

  泰爾斯滿心疑惑地看著霍姆說完這些話,又不好打斷她。

  他又不是神靈,不是麼。

  泰爾斯撓了撓頭,嘆出一口氣。

  「但是,在神話裡,埃羅爾犧牲了自己,拯救了世界,不是麼。」他頭疼地道,「冥夜之神也總是下凡……群山之主甚至還讓他的信徒救助那些在絕日嚴寒裡……」

  泰爾斯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看見,霍姆在微笑。

  儘管隔著面紗,但泰爾斯不知為何就是認得出來,皓月神殿的主祭在淡淡微笑。

  「你是在哪裡聽到這些話的呢?」大主祭輕聲道,彷彿怕吵醒了熟睡的孩子一樣。

  「當然是……」泰爾斯呼出一口氣,但他隨即一愣,話語停在嘴邊。

  只聽他喃喃地道,「神殿,還有傳言。」

  泰爾斯抬起頭,試探地問道,「但這都是凡人的理解,對麼?」

  「真正的神靈,也許遠超我們的想像——是另一種存在。」

  霍姆緩緩吸了一口氣,面紗微微震動。

  「信徒總是先信於他的神靈存在,才能去信仰獨屬於他的神靈。」她淡淡道。

  泰爾斯再次皺起眉頭。

  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霍姆大主祭。」他試探著開口道,「您是皓月女神的代言者,您也祈禱過,跟神溝通過,轉達過神的旨意,對麼?」

  霍姆沒有答話。

  泰爾斯緩緩拉開嘴角,小心翼翼地問,「如果,神靈真的是如你所說,那種無法理解的存在……」

  「那她為何要回應你呢?」

  霍姆慢慢抬起眼睛。

  澄澈的眸子,彷彿一束直射泰爾斯心底的光源。

  「哦。」只見霍姆主祭的輕薄面紗微微動彈,後面傳出她清麗的聲音。

  那是一個反問句。

  「她迴應了麼?」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霍姆主祭緩緩轉身,面向皓月女神的石像與祭壇。

  泰爾斯這才注意到,在祭壇的中央,擺放著一盞特別的永世油燈,裡面閃耀著銀色的……

  銀色的火焰?

  泰爾斯心中一跳。

  還有這個顏色的火焰?

  泰爾斯不明所以地看著主祭的背影。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為什麼。」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說這些事情?神靈的存在?」

  霍姆緩緩搖頭。

  「昨夜,你做出了第一次選擇。」

  選擇?

  昨夜的選擇……

  昨夜……

  泰爾斯的呼吸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但有朝一日。」皓月的主祭緩聲道,「你也許會再次面臨重要的選擇——甚至是抉擇。」

  抉擇?

  再次面臨重要的選擇……

  這些,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霍姆主祭的背影彷彿蘊藏著神祕的力量,她的聲音緩緩傳來,清晰無比,「到了那時,當你站在任何存在都無法想像的角度和高度,用超越凡人的思維思考時……」

  「你也許會回想起我今天的話。」

  泰爾斯的心中猶如驚雷劈落。

  超越凡人……的思維……

  那個瞬間,泰爾斯想起了「叩門」的那個瞬間。

  那段彷彿在夢中的經歷和體驗。

  那種他就是世界的錯覺。

  那種一切都不在自己關注之中的慵懶與愜意……

  這一秒,看著霍姆的神祕背影,泰爾斯真的有些害怕。

  他的手臂開始顫抖。

  她怎麼會知道的?

  她到底知曉些什麼?

  她究竟打算做什麼?

  泰爾斯的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惶恐和疑問,脫口而出,「為什麼,霍姆主祭?」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要什麼?」

  「無論是庇護所還是……今天這些話,都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是我?」他大聲道。

  祭壇之前,霍姆主祭緩緩轉頭。

  在銀色燈光的輝耀下,她的面紗發射出絢麗的光芒。

  彷彿一個傳說中的神靈。

  「因為。」霍姆的眼神泛出不一樣的光華,「一個老朋友託我關照你。」

  泰爾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底裡的衝動迫使著他想要尋根問底。

  「老朋友?」

  第二王子失態地大聲道,「誰?」

  「他相信你是不一樣的。」但霍姆主祭只是嘆了一口氣,並不說出答案,「他相信你會做得更好。」

  「他犧牲了太多。」

  「別讓他失望。」

  泰爾斯愣在了原地。

  我是……不一樣的?

  「還有。」

  「下一次,叫我朱厄爾吧。」朱厄爾.霍姆大主祭輕聲道,「相較之下,我更喜歡這個名字。」

  「你可以走了。」霍姆主祭背對著他,淡淡道,「小心你的選擇。」

  下一秒,大主祭閉合了嘴脣,任由泰爾斯如何詢問,也再不開口。

  幾分鐘後,泰爾斯終於失神地離開祭壇。

  唯留下朱厄爾一人,靜立在祭壇與神像之前。

  半晌之後,朱厄爾緩緩抬起頭。

  「我注視著他。」只見站在皓月神像下的朱厄爾.霍姆大主祭,披著銀袍待著薄紗,抬頭看向高高的皓月女神,淡淡地道,「我警告過他了……」

  「……吧。」

  祭壇之上,皓月女神依舊神情冷漠。

  紋絲不動。

  彷彿對萬事萬物,漠不關心。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2: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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