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雲中城之圍(1)
冒頓既然出現在雲中城的前線,楊翁子雖然不知道詳情,只不過從匈奴人的行動來看,楊翁子很清楚必然是有匈奴的大人物到達這個地方。
這個匈奴的大人物到底是誰,楊翁子想著也就是那麼幾個人,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匈奴人在發起攻擊之前,居然派遣了一個說客來到北面的城樓下方。
楊翁子沒有下令直接射殺這個說客,而是打算先聽聽對方說些什麼。
這個說客的打扮就像是個匈奴人,但是從對方在說話的時候流露出來的一股濃烈的趙地口音,楊翁子就知道這是個叛徒。
至於對方為何會背叛秦帝國或者是為何會出現在匈奴人的陣營當中,為匈奴人充當一個說客,楊翁子沒有興趣詳細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對於他來說,這個說客的存在使命,恐怕就是在他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之後就會終結。
這個說客看了一眼城牆上密密麻麻的秦軍弓弩手,說他一點都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當這些弓弩手有不少人都將自己手中的弓弩對準他之後,他差點沒有嚇得直接撥馬就跑。
只不過作為一個漢奸,或者是說一個趙奸,早就在當年秦帝國還沒有攻滅趙國的時候,就因為匈奴人的南下而直接投降的叛徒,他想要在匈奴更好的活下去,自然就只能夠聽從現在的匈奴單于的命令。
也許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會記得當年同樣是戍守在邊地的一個小小的趙軍校尉,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恐怕他那已經不知道死活的家人都會以他為恥辱。
畢竟當年他麾下的幾百個趙軍官兵,在面對頭曼單于南下的時候的攻勢,都能夠壯烈殉國,而他這個指揮官只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乾脆的成為了匈奴人的走狗。
若非是他清楚當時的代地一帶的邊地情況,恐怕像是他這樣的人,也不過是匈奴人揮之則來的走狗而已。
所以這次他想要更好的為自己的存在感增添一些砝碼。
而勸降這個城邑的秦軍守將,無疑是最好的一個辦法。
也許這麼一個叛徒應該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理想確實會很豐滿,但是現實卻會給予一個人非常骨感的觸感……
「城塞上的秦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偉大的冒頓單于包圍了,冒頓單于念在你們都是勇士的份上,讓我轉達一個事情,那就是只要你們開城投降,冒頓單于會讓你們活下去,成為匈奴的一員。」
「就這樣?」楊翁子不由自主的嘀咕著這三個字,他沒有想到這麼一個說客的水平這麼差勁,不過他在回過味來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地方,那就是從這個說客的話當中,楊翁子差點沒有下意識忽略了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冒頓居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楊翁子相信,在遠方的那一群匈奴人當中,冒頓必然是在看著這個地方的情況。
若非是這個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一些,哪怕是秦軍最強勁的床弩都無法命中那個地方,恐怕楊翁子自己倒是不介意試試能否創造一個奇蹟。
不過楊翁子也即是這樣想想而已,對於他來說,他倒是想到了給一個禮物,作為匈奴人南下的又一個「見面禮」。
「直接射殺對方。」
楊翁子對自己身邊的親衛弓弩手下達了這個命令。而在接到了這個命令之後,十多個弓弩手先後鬆開了自己拉著的弓弦或者是扣下弩機。
十多根箭鏃幾乎全數命中了這個說客,而在對方在坐騎搖晃幾下身體之後,楊翁子似乎能夠從對方的眼神當中,看到的是對方不可置信的想法。
楊翁子冷笑一下,絲毫不在意這個逐漸失去生命力,然後頹然從坐騎摔倒在地面上的死人。
對於他來說,與其在意一個叛徒,還不如集中精力應對匈奴人準備發動的攻勢吧。
……
冒頓在看到了前方的那個人影倒下在地面上之後,他能夠想到的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對於他來說,一個叛徒說客的命也不值錢,反正他對於這種人也沒有太大的好感,而在某個意義上,他更不可能對於一個事實上失去利用價值的走狗有什麼感覺。
而在這個時候,冒頓身邊的一個匈奴部落首領恭敬的詢問著他:「單于,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若是單于當初的令喻還有效的話,我的部落勇士會為單于奉獻上這一座秦人的城邑。」
聽到了這個匈奴部落首領的話,冒頓打量了一下這個他事實上有些欣賞的部落首領,因為對方的眼神當中沒有絲毫的隱藏自己的野心。
冒頓不認為一個人沒有野心是好事,同樣不認為一個人有野心是壞事,對於冒頓而言,只要能夠為他所用的話,一個有野心的人所能夠做到的事情,遠不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所能夠比擬。
這麼一個情況,事實上也算是匈奴人的生存法則之一。
他的父親頭曼單于在知道自己返回匈奴之後,為何還會放他一馬,主要還是因為冒頓既然能夠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那麼對於他以及匈奴而言,就是一個奇蹟。
所以在這麼一個情況下,哪怕是頭曼事實上也能夠感受到冒頓毫不掩飾的對單于寶座的野心,但是他最終並沒有將冒頓扼殺在「搖籃」之中。
若是頭曼單于真的想殺冒頓,冒頓恐怕也沒有機會得到他的那一隊騎士。
而冒頓也是對於一些有野心的人有著這麼一個感覺。
他甚至在想,若是這個人的野心跟他的能力成正比的話,被對方殺死甚至是連自己的妻兒都被對方奪取的話,他也不會埋怨太多。
而對方的能力在昨天似乎已經流露出一絲跡象。他都不明白自己都認為這個萬無一失的,偽裝秦軍運糧隊詐取雲中城門的計策到底為何會失敗。
也許不僅僅是他以及這個想出這麼一個計策的部落首領,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
但是毫無疑問的,冒頓對於對方的思維方式很感興趣,若是對方的計策真的成功的話,他即使是知道對方有野心,都不會食言自肥,而是按照當初的約定,將雲中城一帶的大片草原,劃分到這個部落的名下。
只不過眼下對方居然打算作為先鋒,攻擊雲中城,冒頓的內心突然浮現出一個想法,那就是:此人的野心跟他的能力事實上並不對等,像是這樣的人,恐怕也不值得我關注太多了。
冒頓對於自己這個突然升起的想法,有著一種信任,他看著這個部落首領的眼神,夾雜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輕蔑。
他不認為這個部落首領不知道這一座雲中城的情況是怎麼一回事,而對方依舊是選擇作為一個主攻部隊,毫無疑問算是利令智昏的表現。
尤其是這個部落因為計策失敗之後,在後續作戰當中,付出了兩千多人的傷亡,恐怕一個理智的人會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氣魄,讓其他匈奴部落試探性進攻一下,在進行下一步的安排。
只不過對方最終沒有這樣安排,而是在這個時候提出作為主攻部隊,恐怕對方是打算繼續賭博一把。
冒頓雖然對這個部落首領的看法有所改變,但是也犯不著這這個眾目睽睽的環境下,太過打擊一個勇士的進取心,他隨後則是所處了一句話:「既然如此,那麼這次的行動就由你的部落來作為先鋒吧。」
「感謝偉大的單于。」
對方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興奮的離開了這個算是匈奴人高層最為集中的區域。
而冒頓在看到了那個部落首領遠離之後,附近傳入他耳中的一些竊竊私語:
「那個笨蛋恐怕不知道秦人在前幾天殺死他兩千多個騎手,並不是運氣使然的吧。」
「誰知道呢,既然對方已經出擊,我們自然也樂得坐觀其變。若是那個笨蛋真的大敗虧輸,那麼他的部落,自然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
像是這樣的話語事實上並不在少數,但是冒頓也沒有讓親衛阻止這樣的話語繼續流傳,因為這本身就是匈奴這個勢力,弱肉強食的一個法則體現:
你可以圈養一隻狼,但是你無法改變一隻狼對於血肉的渴求,除非你讓它餓死。
就好比是這一句話那樣,若是那個部落首領真的連自己的部落都保不住,在匈奴是沒有人會真的可憐他,也許對方會活下去,但是恐怕他只能是一個奴隸而已。
想到了這裡的冒頓,喃喃說出一句話:「看不清現實就為眼前的利益所矇蔽,真的得到那種結果,恐怕也無法怨恨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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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上來了!!!」
在雲中城北面的城牆上,一個秦軍百將大聲說出這句話。
而城牆上看到北面如同潮水一般湧來的匈奴人的秦軍官兵不在少數。
於是乎,整條北面城牆的官兵,幾乎迅速進入到戰鬥狀態當中。
楊翁子自然也是將這麼一個情況看在眼裡,他並沒有將這一股看上去越有四五千人的匈奴人放在眼裡,而是詢問著另外一個情況:「其他方向的匈奴人是否有一起攻擊?」
很快的,通過跟其他城牆方向傳達的旗語反饋當中,楊翁子很快的就知道了答案:
「郡守大人,其他幾個方向的城牆都沒有發現匈奴人有行動的跡象!」
聽到了這一句話的楊翁子不禁微微一愣,因為他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個情況的出現。
對於他來說,這樣的話,匈奴人這一次的攻擊,恐怕也就是這看上去四五千人的匈奴人所發動的。
要麼是這一支匈奴人的戰鬥能力超強,要麼就是這一個匈奴人的指揮官已經成為了試探雲中城防禦的犧牲品。
很明顯,前面一個可能性是不太可能存在的,而後面那個可能性卻很有可能。
若是真的如此的話,楊翁子都不禁替這個部落的匈奴人,被其他匈奴部落很乾脆的賣隊友的行為,表示真心的哀嘆。
不過對於楊翁子而言,恐怕也就是這樣子而已了。畢竟他跟匈奴人,以及大秦帝國與匈奴之間已經處於戰爭的態勢當中。
若是匈奴人每次都打算做這種戰術的話,他還真的求之不得。
只不過眼下對於楊翁子而言,該怎麼應對這一批匈奴人的攻擊,才是真正的重點所在。
……
四五千人的匈奴人,大部分都依舊是騎在戰馬上,他們緩緩的策馬前進,護衛著一千多正在扛著十六條雲梯的步兵,向雲中城的北面推進。
因為雲中城是一個平原要塞,就相應的攻擊準備而言,匈奴人認為僅僅憑藉一些雲梯就夠了。
而那個在冒頓心中已經算被拋棄的匈奴部落首領,一時半會之間並沒有感覺到一些情況的異常。
他甚至還在做著自己在其他匈奴部落吸引秦人的防禦力量之後,一舉突破雲中城的防禦,殺入這個城邑當中的美夢。
但是等他發現情況不對勁的時候,他麾下的人員已經前往了將近一半的道路。
他看了一眼另外兩個方向的匈奴人,並沒有如同他一樣向著雲中城推進之後,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他並不是真正的有勇無謀之輩,能夠想到那種方式打算詐開雲中城城門的人,還真的很難算是一個笨蛋。
只不過想到了自己很有可能已經成為了一個笑柄,或者是說絕大部分在這個區域的匈奴人,正在等著看他的笑話之後,這個匈奴部落首領頓時無法淡定了。
他看到了情況不對勁之後,就打算很乾脆的直接率軍回返,但是他不禁想起自己在冒頓面前誇下海口,已經自己的這次出擊已經被不少匈奴人看在眼裡,若是真的就這樣率軍回返,先不說冒頓會不會找一個由頭將他之罪,繼而吞併他的部落,光是其他部落首領的嘲笑,就讓他的自尊無法接受… |